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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加食邑实封表(以下代文潞公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二六、《范太史集》卷一一
慈仁图旧,庆典策勋。
祗服宠私,交深荣悸。
伏念臣早尘异选,进履亨衢,误膺仁祖之知,擢处冢司之任。
洪惟英考,命自帝庭,仰当付畀之心,俯协讴歌之望。
登储有请,实为辅相之宜;
卫社竭劳,敢期爵赏之报。
皇明之烛隐,颁天诏以褒功,仍稽进律之文,亟发告庭之号,节旄并建,井赋兼增。
幸获遂于恳辞,犹曲加于丽泽。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懋昭明德,祗遹诒谋,永怀追孝于前文,故特眷求于旧物。
功惭丙吉,增大博阳之封;
宠越韩侯,奄开北国之土。
誓竭糜捐之节,仰酬覆育之仁。
司空吕申公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六、《西台集》卷一七
昔在真宗文穆为政。
内举兄子,是为文靖
文靖之起,实相仁宗
三入之荣,礼如伯父。
文靖传公,复名世。
合德裕陵,相今皇帝。
西枢旧臣,北门学士
司徒司空上公之贵。
谁实为之,父子兄弟。
名声焜耀,轩冕峨巍。
世有令德,所以将之。
请言公德,翼翼绳绳。
至仁至静,至忠至平。
国有大事,疑而未成。
群疑四起,雨电雷霆。
趋舍相异,水火交兴。
公徐一语,不折而明。
氛披雾霁,风歛波澄。
虽有异论,莫公与京。
人舍公就,公出人处。
逮公还朝,文正是与。
无远无近,云司马、吕。
作之营之,所以具举。
徐之宁之,所以按堵。
公所从事,官人以叙。
大法以明,繁文以去。
为鉴,为栋为辅
公所无事,风俗以固。
祸乱以销,蛮夷以附。
长善兴能,胜残去侮。
矧公平昔,惟德之名。
山为其重,渊为其清。
三十、四十,有炜厥声。
六十、七十,邦家以宁。
以身殉国,以义殉身。
以人事上,以身任人。
世有杞梓,乃以兰荪
施及不肖,亦游公门。
游而无取,我实辱公。
逶迤纡郁,逮公之终。
公既终矣,道亦崇矣。
丰功伟烈,莫形容矣。
遗德馀劳,被无穷矣。
失声而恸,士斯同矣。
呜呼哀哉,尚飨。
皇伯宗谊拜使相濮国公熙宁十年十月癸巳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七七、《宋大诏令集》卷四三
周用宗而彊,过历之休孚于永;
汉以族为辅,异姓之势不能陵。
朕躬大器之承,宪前王之度,思进褒于尊属,俾翼卫于王家。
扬于大廷,诏尔群听。
皇伯、昭化军节度金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使持节金州诸军事金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天水郡开国公食邑五千二百户、食实封一千七百户宗谊,质粹而履顺,居安而节和。
自乐诗书之闻,泊无富贵之习。
拥妫城之钺,已宣屏翰之勤;
考濮邸之藩,益茂忠嘉之望。
宜膺宠数,用穆师言。
进加上宰之章,申锡陪京之壤。
有华其佩,视揆路之班;
载淑其旂,侈元戎之贵。
衍之多邑,益以真封。
泽虽甚蕃,德亦惟称。
于戏!
追累圣之烈,知亲亲之不可忘;
念贤王之勋,知承承之不可忽。
勉图永誉,以迪多祥。
可特授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使持节金州诸军事金州刺史昭化军节度金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封濮国公,加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
谢悰进士出身不当事奏(一 元祐三年九月 北宋 · 刘安世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三八、《尽言集》卷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一四、《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一三、《续资治通鉴》卷八一
右,臣伏见朝廷近复制科,秘阁所试之人皆不应格。
陛下方务奖进人材,不欲并行黜落,曲收谢悰,以为天下学士之劝。
廷试之策,往往不能奉承清问,率意妄言,固多疏略。
有司考覆,既不入等,陛下特赐进士出身,擢为辅幕职,圣恩优异,极踰涯分。
臣亦上体朝廷之意,不敢别有论列。
而近见申尚书省辞免新命状乃云:「所有诰敕,未敢秖授」。
以「祗」为「秖」,以「受」为「授」,虚薄寡闻,一至于此。
昔唐之省中有「伏猎侍郎」,为严挺之所讥而罢。
今陛下方当右文之代,初复制举,岂容有祗授贤良乎!
臣恐播传寖广,实累修洁博习之举。
伏望陛下惩其浅陋,稍损误恩,追寝进士出身,以塞公议。
上宰相书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四二、《云溪居士集》卷二二
某闻志意内修,信道自得,指天爵为良贵,视金朱如浮云之士,有时乎以贫贱为耻者,则以居乎有道之世也。
夫有道之世,圣人在上,明哲为辅,求治如不及,好贤如或遗,梦想异人而渴闻谠议,思与一世之士同底其治,以利泽天下。
虽片言可与,一言有章,远在千里之外,介居岩穴之陋,必旁搜四引,罗络而成之,又况通邑大都之间,宏深魁博之才乎?
含英负奇、特达怀宝之士,不吝声采发越于外,而有接乎闻见之表者,朝至则暮取之矣,暮至则朝取之矣,必不使之辄有遗逸于下者。
士于是时而不免夫贫且贱焉,则是言乏可扬,行非所纪,道术戾僻,文采寂寥,无以当君相之意,而不足与乎掇拾陶铸之地矣,故君子以是为耻。
然则君子之耻夫困衡荜之憔悴,望轩冕之邈如;
亦耻夫道不足而才无可资,宜弃置于明时耳。
恭惟方今资盛德积累之后,陶神化薰沐之成,协气欢声,充塞四表,清明熙泰,天下谧如。
圣人明目达聪,虚心于上;
相公尽忠竭诚,秉钧于朝。
多士有造而济济,群贤连茹而汇征。
舍今日而论有道之时,则无时矣。
士生于兹,而名实不载于高华,文采不表于当世,与有生者碌碌乎尘土之下,待尽而已,是真可耻也。
夫鸾凤之音和中律吕,故圣人以为瑞;
兰蕙之芳贵为国香,故君子以比德。
使和音不鸣,贵香不发,则丹穴女床之两野禽,深林穷谷之一微草耳,尚何以知其为瑞而比德哉!
士有销声匿采,自晦于矿璞之内,使君相不及知者,亦若此而已矣,虽遇有道之世,恶能脱乎贫贱,而逃君子之所耻哉!
故偏介一曲之节,疏通之士不为也。
某生七年而诵书,又七年而学文,又七年而应科举,迨乎两尘乡书,叨窃名第,二十有八年矣。
从事以来,知信道修业,恪居官守而已,不知其他也。
十有馀年,事业无所成,名闻不加远,今四十岁矣。
齿发将改,有向乎迟暮矣。
诚惧为丹穴女床之野禽,深林穷谷之微草,与乌鸢宿莽同尽于寂寞无人之境,而仰负休明,俯愧往哲。
辄取旧所为文,录其可者若干篇,釐为四卷,合为一帙,谨捧诣钧屏尘献。
如狂斐之气不可剪裁,诃而谴之,俾知其罪,亦其分也。
或姑在所可,辱赐观焉,幸甚。
中书孙舍人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四三、《云溪居士集》卷二二
某闻四海之内,形肖天地,智灵万物,冠巾而履屦,井饮而田食,皆男子也;
或负担而不足,或乘轩而有馀者,则有得乎道与否也。
德义中积,容服外修,训典谟以饰辞,稽圣贤而行己,有道之士也。
或雍容于廊庙,或憔悴于山林者,则有遭乎时与否也。
在上,五臣为辅,虚聪明之耳目,辟四门以招延,可进之时也。
或飞英而汇征,或寂寞而不赏者,则有知乎人与否也。
白黑洞明,浊清区别,敦逮下之高义,怀推毂之虚心,赏鉴之地也。
或寻尺而见收,或特达而不录者,则有示乎人与否也。
故士生则贵有道以自立;
道得于此,则思姤明时而进达之;
会逢休明,适与志合,必长鸣阔步,发摅蕴积,使微文逸响有及乎先进之耳目,以幸赏鉴可也。
恶得坐观事会,兴叹后时,固若匏瓜,系而不食,贻笑智者,取讥圣人乎?
某不敏,不敢自以为有道者也,然生七岁而诵书,十四岁而学文,二十一岁而应科举。
方儒文鼎盛,多士如林,偶于是时,再玷乡版,预籍春官,趋明庭,奉大对,虽不能取先夷等,冠出英躔,亦于众人之间叨窃名第。
则前圣之道术,先生之馀绪,尝与闻其略矣。
干戈钲鼓之事,不及于耳目;
馈运畚筑之劳,不役于支体。
连裾棘围,共谈王道者,往往延登表著,翔泳清切,则休明之时,莫如于今日矣。
阁下以术业儒雅,操履端方,挺然立朝,光被眷注,而从容侍从之贵,则赏鉴之地,莫过于门下矣。
从事以来,知守道自将,服勤职业而已,不知其他也。
匿采以内裕,销声而不鸣,十有馀年,希不为圣人之所讥,智者之所笑。
今四十岁矣,诚惧视明时而自弃,违藻鉴而背时,没世不称,终怀有道之耻。
昔之求达乎在位之前者多矣,或收器而从使者,或扫门以要舍人,堂下自卑,夜半先至,其勤甚矣,然犹为之而不惮者,不敢即安也。
如某即不然。
曩在仙里,尝闻绪言;
比伏高闳,尚辱纪姓字,进谒之际,曾无昔人之勤矣。
如是而不知修礼容、望墙仞以蕲题品之赐,是真可讥笑者也。
谨献旧所为文一十篇,尘污几席,如赐观览,借之片言,假以光采,华衮之荣,何足云喻。
黩浼台严,伏增愧畏。
湖南运使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四四、《云溪居士集》卷二三
某闻古人有言:荆山之下,以玉抵鹊;
非恶玉而不知贵,为其多而轻用之也。
抵鹊以玉,则夫取之以为玑衡圭璧,环佩琯磬,所以占稽天象,镇抚邦国,表异容服,荐和郊庙,为人主治天下之大用者,非连城垂棘之美,不在此选已。
恭惟熙宁元丰之际,盛德在上,真儒为辅,异人并出,多士济济,奇伟特达充牣朝廷,何啻荆山之下。
当是时,明公春秋方壮,拥使者之车,总神州之重,非有脱颖之才,逸群绝伦,见赏于君相,宜适于时用,则何以跨越等夷,平据要津,用能风采骏发,名实时茂,眷注攸在,士论归重?
真当世之奇才,一时之伟人已。
好善之士,莫不想瞻威仪而听教令。
言动之际,期有所获,以发蒙砺钝,成所未成。
某虽不敏,幼蒙义方,窃尝有意乎为善之益。
营禄湖外,幸会旌旆之来,曾不离于户庭,而旦暮预闻绪言,瞻仰行事。
亲炙之地,孰越于此?
与夫赢粮裹足,蹑屩担簦,历千里之远,尝重趼之劳者,不可同日而语矣。
敢不祗诵所得,蕲见于节下
拙诗一编,以备礼贽。
芜陋褊迫,尘浼威重,伏深愧汗。
执政当有大臣之体奏元丰六年十二月 北宋 · 赵彦若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三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四一、《宋史翼》卷三
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
又曰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皆举大体。
陈平言,宰相上佐天子,理阴阳,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
盖据此以为说也。
《周礼·太宰》分职则详,是知三公之官,不无吏事之责。
风闻去年官制初行,有司议同职犯罪四等,自是律文之正,固当以时举行,而执政大臣不以为便,乃引陈平之言自解,而废沮法律正文。
必若所云,宜知大体,然前时执法奏大臣不置都簿,大臣亦奏御史台不置都簿以报之。
近日执法奏大臣依刑部申不用符召寺吏,大臣亦奏执法前在礼部不用符召寺吏以报之。
执法者既罪白而罚当矣。
臣独疑大臣不能以道德承圣化,而专任小数;
校量必胜,失大臣体,自谓得计,而内不忧于职事,外不畏于人言。
以此为调变之功,则似非天意;
以此为辅佐之效,则实负圣明。
伏计宽仁,未忍切责,愿垂戒敕,俾知省思,庶有恐惧之心,可以助致和气。
披云楼绍圣四年十一月1097年11月5日 北宋 · 陈师道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六九 创作地点:江苏省徐州市
曹,故周之成,国亡而为陶,今定陶之故城是也。
陶之西南有丘焉,《禹贡》所谓陶丘,《墨子》、《竹书纪年》所谓釜丘,《图记》所谓南左山,而州人所谓南鲁太师之墓者也。
汉哀帝定陶王而为天子,尊其父恭王为皇帝,置寝庙如祖宗,周丘而城,以为陵邑,今州治是也。
州之北数里而近,两丘相属,六国魏王之墓也。
有冈自东北屈而西南,隐如伏龙,魏之所以葬也。
择地而葬尚矣,而曰魏隧王墓者,以其始隧而葬也。
其后名州曰左城,墓曰左山,冈曰左冈。
记曰,左山其下多左姓,故名,然莫得而考也。
余谓《尔雅》「再成为陶」,釜者,负也,犹陶也。
皇甫谧云舜陶河滨而名,郭璞又云在定陶城中者,皆误矣。
然则州之所治,犹曹国之旧也。
朱公谓陶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所交易。
班氏亦谓「尧作成阳,舜渔雷泽,汤居亳,故其民有先王之遗风,重厚多君子,好稼穑,恶衣服,以致畜藏」。
秦汉去今未久,而侧僻荒虚,商旅不出其涂。
承唐之乱,田里壮少弃本业,酒食歌舞,驰狗马,饰冠屦,彊悍喜攻劫,佩刀引彊,指人之藏以为费,至杀吏士,冒城郭,皆与古异。
世亦多变矣,故常选用武吏,重法厚赏,击伐斩杀,狱市无虚日,号曹、濮为盗区
吏常日夜讯掠證验,省文书,出购募,调兵选将,期会赴告,不得休息。
故郊无台池苑囿,而府无闲馆,宾不劳赠,吏无燕赐。
为辅州大府而威重不称,岂上所崇极而下所观听者哉!
曹近京师皇化所先,承平百年,风俗移易,金鼓不作,狱市屡空,吏始于其间兴筑除饰,以待四方之宾与闾巷之士,而来者继焉。
堂馆相望,如古诸侯居,而连檐曲室,坐者挥汗,每盛夏常闭阁谢客,于礼犹有阙也。
朝请大夫郭侯之为是州,不忍盗贼其民,必以仁恕,而人益劝。
振其纲目,百职具举,而府益无事。
又连岁大穰,家有藏积。
其明年之春,始因其旧,广而新之,为披云之楼
其地之宜与登望之乐、栋宇之制,为一州之胜,而其费盖不及民也。
夫人不可以久劳,亦不可以久逸,逸者所以待劳也。
劳逸相济,然后身安而事治。
《礼》曰:「仲夏之月,可以居高明,可以远瞩望」。
吕不韦与其客记其所闻,以为《月纪》,则居高瞩远乃先王之政也。
而世之吏道,致期会、程文书以为治,盖亦知其一焉。
台池苑囿,燕射田渔,虽非政之所先,亦非其所不为也。
今夫失其先后之序,与不勤其事而受其养者,则有愧矣。
虽然,吏之所以能有此者,岂非世之承平、岁之丰穰而政之暇豫也耶?
则居其职者可不知乎?
余常从侯而登,极目四顾,则昔之范蠡慎到穰侯宁武子,与夫汉、魏之墓也。
其人非万乘之君则其相也,其功誉、富贵、文学、辩议,皆惊世而绝俗,而今日之风霜荆棘,狐貉之与穴也。
河、济之间,禹之所治,声烈赫然,而通川广泽皆失其故处,使人悲伤忼慨而兴起,盖可采而赋也。
顾吾老矣,力不足以及此,而为之记。
绍圣四年十一月五日彭城陈师道(《后山居士文集》卷一五。又见《曹南文献录》卷七五,乾隆《曹州府志》卷四。)
陶:库本、备要本改作「邑」。
贺枢密 宋 · 孔平仲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五、《朝散集》卷一三
伏审光被制书,峻登枢席,传闻所暨,舞抃均欢。
窃以本朝偃戈百年,重译万里,学者羞言战陈之事,农亩不知兵革之劳。
然而北有不宾之胡,西存负固之虏,荆蛮屡警,海獠未澄。
武备不可弛于边,兵要正当慎其选,总是大柄,属之伟人。
恭惟某官学通天人之微,识究治乱之变,心拘金石,气凌雪霜。
议论慷慨于上前,风采耸动乎天下,扫除蠹弊,击逐朋邪。
课此之功,有安社稷之实;
充其所蕴,宜为辅佛之臣。
果陟禁严,兼司宥密
决胜虽以帷幄之算,然成强必由道德之威。
内则修明政刑,下则阜康民物。
鲁用真儒,而齐人归邑;
汉有直臣,而淮南寝谋。
从容樽俎之间,震叠要荒之外。
此皆贤者之职业,愿观今日之设施,中外之心,旦夕以冀。
某托身钧播,备位治官,漂流江湖,瞻望霄极。
幸得同此草木,蒙被泰和
尚能作为歌诗,褒赞盛美。
将心论 北宋 · 李廌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五二、《济南集》卷六、《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四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八
臣闻有君子将,有小人将。
君子将,天下之将也;
小人将,亡国之将也。
古之贤将,原兵之意,可以为仁术;
察武之用,可以广德心。
故以杀止杀,非所以好杀;
以战去战,非所以好战。
《司马法》曰:「杀人安人,杀之可也;
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
《孙子》曰:「全国为上,破国次之;
全军为上,破军次之」。
何古人终始以爱存心欤?
故君子之将,能师古人之意,以不战屈人兵为心;
小人之将,违古人之意,以嗜杀人为事。
以不战屈人兵为心,以天下为心者也,非天下之将乎?
以嗜杀人为事,亡国而不恤者也,非亡国之将乎?
尉缭梁惠王时,为兵之说曰:善用兵者,能杀士卒之半,其次杀十之三,其次杀十之一。
能杀其半者,威加海内;
能杀其十之三者,力加诸侯;
能杀其十之一者,令行士卒。
信此说也,则兴师二十万,可自诛其十万;
兴师十万,可自诛其五万矣。
且夫将军心也,士卒支指也,心诚则支指应,心危则支指违,士乐附则将威。
今驱无罪之人以犯难悦以使之,犹恐不得其心,忍罗置罪罟以快意于刑戮乎?
诛其半,欲其半之用命,孰若全军抚爱,皆使之亲其上、死其长乎?
杀半用半,虽胜何益!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
縻烂其民而战之。
争地以战,杀人盈野;
争城以战,杀人盈城。
呜呼!
惨酷至此,尉缭有以启之欤?
臣于是求于古之君子善抚士卒而爱之者,私窃慕焉,其惟战国李牧蜀之诸葛亮唐之李靖乎。
臣请言其用兵之意。
雁门也,罄军市之租以养士力,椎牛犒燕以养士心,谨烽燧,多间谍,以养严入保,示怯佯北,致人以养气。
谋熟勇全,皆愿一战。
于是选车馀千,选骑馀万,百金之士五万,彀者十万,一举而灭襜褴,走单于,破东胡,降林胡。
向使自杀其士卒之半,则莫不怨毒矣,孰肯自献其勇以求一战乎?
诸葛亮之禦张合之众号四十万,而亮之众不满一军。
众寡既不敌,而强弱又相远。
两军既阵,而幡兵适交。
以用兵行师,大信为本,乃悉遣之,且曰:去者束装以待期,妻子企踵而计日。
则原其情而悯其劳,怀以仁而厉以义,可谓周矣。
故去者感激,愿留一战;
住者愤怒,人百其勇,杀合走懿,以成其功。
向使自杀其士卒之半,则闻声而还矣,孰肯忘死衔恩,以决一战乎?
李靖之与太宗论兵也,太宗以严刑悛法使人畏我、不畏敌为疑,以卒未附而罚不行不可用为说;
太宗以爱克威、威克爱为问,以爱设于先、威设于后为对,则君臣之心,何视卒如婴儿乎?
又曰:顷讨突厥,总蕃汉之众,出塞千里,未尝戮一扬干,斩一庄贾
夫卫公于艰难草创之初,剪刈凶渠,以扫欃枪,备延陁于关内,伐突厥定襄,荡吐浑于西海,夷萧铣江陵
向使自杀其士卒之半,则危国亡师之不暇,况宣威信于绝域乎!
呜呼,安得今日守边之将,爱育士卒如此三子者乎?
夫天子之兵,以仁为本,以义为御;
天下之将,以慈为主,以勇为决。
却视尉缭之说,非亡国之兵,小人之将乎?
秦以残忍虎狼之心,务杀伐屠戮以彊天下;
又有残忍虎狼之将,能杀伐屠戮以快其意。
蒙骜王剪之父子,世为秦人之民贼,攻城克敌,固已众矣,然未若白起之甚。
白起之为将也,战必胜,攻必取,诚莫可及。
以书考之,凡攻某国,拔之,伐某所,取之,不言斩首若干、坑卒若干者,置而勿论;
论其直书斩首若干、坑卒若干而计之,凡杀敌国之兵八十四万人。
战卒死于敌者又当几十万。
总两国供军之民,其诛求裒歛、因以失业而死者,又当几十万矣。
何晏曰:「白起降赵卒而坑,岂徒酷暴之谓乎,后亦难得志矣」。
又曰:「裁四十万之命,而适足以彊天下之战;
要一日之攻,而更坚诸侯之守」。
又曰:「杀降之祸,大于剧战」。
然则兵胜未几而被戮,国彊未几而为墟,良以此乎。
臣于是乎求于古之君子能制阃外而怀柔者,私窃慕焉,其维战国荀吴晋之羊祜唐之郭元振
臣请言其用兵之说。
荀吴之伐鲜虞而围鼓也,鼓人欲叛其君而附己,曰:「吾不可以欲城而市奸,所丧滋多」。
鼓人请降而有食色,曰:「吾焉用邑以贾怠,不如完旧」。
食竭力尽,克鼓而还,不戮一人,贤哉!
羊叔子之为荆州也,慨然有平吴之心,开布大信,专修德义,纵俘释获以示至仁,归禽偿谷以示不扰。
潘景来寇,追斩而厚葬之,美其死节;
陆抗对垒,病而馈之药,饮不疑。
内则授良谋于张华,外则付成算于杜预,卒能平吴。
贤哉!
郭元振之镇西域也。
抚驭诸蕃,专尚忠义。
吐蕃之众,开凉州之围;
会兵百万以集湟州,分兵十道以进青海
赞普屈膝而请和,突厥畏威而入贡。
会质勒而至于陨身,吊婆而为之流涕,贤哉!
呜呼!
安得今日守边之将,绥抚敌国如此三子者乎。
夫天子之兵,至信为主,至公为辅
天子之将,附众以文,威敌以武。
却视白起之功,非亡国之兵,小人之将乎。
夫为政至用兵,棘矣;
用兵至于杀人,可哀矣。
以可杀而以杀为事,乃嗜好也。
嗜杀人者,其心何如?
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为其象人而用之也」。
惧后世以象人为未足,有殉之以人者矣,故必推原其理而深罪之。
奈何尉缭之法,使后世藉口以残忍乎?
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
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
何其血流漂杵也」。
惧后世以漂杵,则忍心于屠殄矣,故必推原其书而深诋之。
奈何起之事诱后世快意于杀伐乎?
陛下以仁政为重,孝治为先,则将之心术,亦可戒矣。
彼一夫向隅而泣,满堂为之不乐;
东海杀孝妇,天降累年之旱以罚之:人命为可重也,陛下念哉!
朔问上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嵩山文集》卷二
或问:唐杜牧山东王者不得不王,霸者不得不霸,其说果是非?
曰:牧之意勤矣,其论失之迂而不密。
盖山东不足以兼河北河北为能制山东安得以天下之势专之于山东也哉?
至于河北视天下犹珠玑,天下视河北犹四肢则是也。
曷不曰河北者天下之脊也,有大伾为地喉,有大陆为地腹,其势足以吞天下而容纳之也。
况有天下者,得河北则得天下,失河北则失天下;
凡有国者得河北则立,失河北则亡。
其国虽不正,而得河北则强;
其国虽正,而失河北则弱。
其国虽无道,而得河北则强;
其国虽不至无道,而失河北则弱。
是何也?
自周不王而天下分裂六七,其敌国三,曰秦曰齐曰楚;
其与国三,曰韩曰魏曰赵;
其附国一,曰燕。
燕赵三者皆在河北,而赵为约长,与秦则秦重,与齐则齐重,与楚则楚重。
彼狼虎之秦,欲搏噬诸侯,一擅天下者,累数世而未得志也。
逮夫始皇二十五年灭燕灭赵,乃明年灭齐降魏,遂兼天下,改诸侯为郡县,铭金人以示得意矣。
二世之立,盗贼相随而起,陈胜虽首兵于楚,而张耳陈馀立歇于,天下之心始争王矣。
当是时,所谓河北军者,为最可畏也。
项羽渡河,与秦军遇,九战绝甬道,大破之,于是乎楚兵寇诸侯,秦之失天下,自此其决矣。
河北为秦如此也。
汉高祖之兴,非、广之势,且无馀、耳之交,未尝一日申于楚。
虽先入关而不得王,其危甚。
及乎命韩信曹参张耳帅师伐代,获夏说,遂伐赵获歇杀陈馀,以张耳王赵,由是得以袭齐,杀楚龙且
明年五诸侯垓下而灭之,汉于是一祖三宗烨其盛矣。
不幸中间盗于新室,更始庸孱,不足以奉君天下。
光武崎岖北渡河,其穷自称邯郸使者,而属为北道主人者,不知凡几人也。
不意渔阳上谷之突骑精兵良为己来,乃取邯郸,杀王郎,败铜马于邬(在康城。),败青犊于犬射(在武德。),败谢躬于邺,由是邓禹河东寇恂河内,遂即位于镐(在高邑。)
光武既以幽冀兵中兴汉室,乃立营黎阳,以畜河北精锐,谓之黎阳营,其视河北未尝不少在意也。
其后子孙不知祖宗王业之本,河北为袁绍之室矣。
曹操虽自视英雄,而切齿不与俱生者,唯绍也。
绍死,谭军黎阳,与尚争冀州,是二孺子者,实自屠剪以为操之奉。
黎阳,取邯郸,取,牧冀州,卒以冀州河东河内魏郡赵国中山常山钜鹿安平甘陵、平原十郡封而亡汉矣。
河北为汉又如此也。
晋因魏以一天下,才二十年,赵王伦内鬨,成都王颖外溃,军次于朝歌惠帝以十万之师次于安阳石超来战,王师败绩于荡阴惠帝裹疮流血,仅以居于邺,而王浚刘元海石勒汲桑辈,皆为而飞扬于河北
初利群胡,以为一身之爪牙,而不知其后卒移天下之荼毒,豕涂鬼车,人人自王,视中原如无人境,晋才阻江而有之,是河北为晋又如此也。
隋文帝以后家之势,窃有移周宗之谋,而忌尉迟迥相州,据赵魏之土,未敢发也。
及以韦孝宽杀之,资相州之胜,其取周如拉朽,遂灭陈,一天下。
炀帝忘灭陈之师,游溺不返,杨玄感李密肇乱于黎阳王须拔历山飞辈溃于燕赵,以蹙扬州之祸,曾不得一抔土以自覆,宁论隋室之存亡乎?
河北为隋又如此也。
唐兴杨玄感辈驱除河北,其定中原甚易。
既杀刘黑闼,平河北,遂一天下。
明皇以声色丧其神志,相牛仙客而将安禄山,招河北之祸。
虎牢失其固,潼关失其险,两京七庙,一日丘墟,帝仅以身还自蜀,而河北卒不复归于朝廷。
盖往时安史之祸犹太阳病者,势虽危,而汤液亦易为功也。
唯是仆固怀恩养寇自资,留贼遗君父,以禄山之党李怀仙李宝臣田承嗣薛嵩辈分帅河北,天下谓之四寇者,其病犹殗殜,人虽亡而厉气不已也。
其后朱滔主盟以冀王田悦魏王王武俊赵王,又以建兴李希烈,天下谓之四叛。
虽有马燧为将,将百万之师,而竟无尺寸之功,益悖乱之志。
又其后朱克融张弘靖王庭凑田弘正,天下谓之二寇。
虽有李光颜为将,将百万之师,而竟无尺寸之功,徒使姑息之风益炽。
又其后城坚社老,风雨自神,不复知有朝廷,朝廷益弱。
马燧无子,李光颜无孙,彼狼子纳孙夥且健也。
百馀年间,朝廷固无一夫渡河,而河北三镇按重兵,视本朝烟尘之警、播迁之虞,亦未尝有一人勤王者,卒以佐朱温亡唐焉。
当时诸镇跋扈者,倚河北为城社,要之即节旄者窃援河北以自张大,不与河北缔构者,不足以取重于朝廷。
朝廷或增一城,一池,而河北怨怒上闻,即日为之罢役。
或兴师问罪他镇,而河北必来挠王师,朝廷于是声河北之异礼,而示讳执政,谓为当然,而恬不怪,议者惜焉。
马燧势可以破田悦而逸之,盖自知其有所不可者。
宪宗能诛元济,而不能不救王承宗
武宗欲伐泽潞,而先姑息镇,则河北为唐又如此其甚也。
故曰:凡有天下者,得河北则得天下,失河北则失天下,庸不然乎?
又如桓温刘牢之刘裕,经营中原,倾国之力,有将有兵,驱海岛而来,势若坏山,人皆乐声教而厌腥臊,为日已久也。
奈何败于石门牢之不守关中,竟不能成天下之功,皆以不得河北而失天下也。
所谓凡有国者得河北则立,失河北则亡者,苻坚之秦取燕慕容炜而立,拒于燕慕容垂而亡;
托跋之魏取慕容宝而立,分于高欢而亡;
朱氏之梁婚魏先梁而立,失魏失相而亡;
李氏之后唐得魏灭梁而立,契丹入自河北而亡;
石氏之晋以河北契丹而立,李殷契丹定州张彦泽契丹京师而亡;
刘氏之汉委河北,父事契丹而立,郭威于邺而亡也。
所谓其国虽不正,而得河北则强;
其国虽正,而失河北则弱者,曹氏之强于刘氏之汉是也。
所谓其国虽无道,而失河北则弱者,高氏之齐强于宇文氏之周是也。
呜呼,河北为天下之势,重轻如此,君天下者慎之哉!
共惟我艺祖,亦自北征,不战而受天丕命。
荆南吕学士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五、《道乡集》卷二四
伏审荣跻秘阁,暂帅雄藩,成命肆传,舆情胥悦,伏惟庆慰。
恭以某官才随道显,仕与时昌,名声蚤播于朝端,眷注久隆于上意。
方继述守成之际,乃豪英并集之辰,妙简真贤,亟登儒馆
岂但校雠之职,实为辅相之储。
故宜践履之优,克副招延之盛。
虎符龙节,讵能远滞于蕃宣;
凤阁鸾台,将见入承于委寄。
顾惟昧陋,窃仰辉光。
敢图谦德之勤,特有诲函之赐。
其为感愧,曷既敷陈。
武侯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九二、《跨鳌集》卷一四
尝怪刘先主以宏深之度,推诚得士,固曹孙之所不逮。
方其亲屈将军之贵,三顾诸葛亮草庐之中,尽其所欲闻者。
得臣有如,当时一国之才,无出其右。
宜其破吴吞魏,如唾手之易,然而鼎峙六合,终其身不能取中原,此其故何哉?
为之深思远虑,然后如先主之用,此其所以不可图天下也。
盖尝闻之,论大臣者有二:有谋臣、有辅臣。
谋臣以相济而相资,辅臣以相投而相合。
相济如天地之升降,日月之昼夜,布而为雨、凝而为霜,瑞而为庆云祥风,然后可以成岁。
相资如邪溪之铤,赤山之精,铸以火,淬以水,然后可以刃物。
燕国之角,荆山之干,液以春,析以冬,然后可以伤人。
此则为谋臣之效也。
相投如立乎大泽之陂,脰鸣、注鸣、旁鸣者居其右,翼鸣、股鸣、胸鸣者居其左,则不过同于声相合;
植芝之侧,则不过同于香;
和胶于漆之中,则不过同于固。
此则为辅臣之效也。
创业之君,宁无辅臣,不可以无谋臣。
高祖之张子房,此所谓谋臣也。
先主之气,愈沮而愈刚,此其与高祖无异。
然才高而虑短,志大而机不足。
机不足则未免于怯,虑短则遂至于谋疏。
孔明虽有为之才,然智无子房之奇,故善于守正而拙于用权。
以拙于用权之臣,而事虑短机不足之君,故可以相合而不可以相济,可以相投而不可以相资也。
方汉之末,曹已据中原,孙已守江东主方为荆州之游客,怅然计不知其所从。
方是时,为之始谋者孔明而已。
汉中、巴蜀,此高祖所以因而王天下也。
足食、足兵于西南之隅,然后徐起而图之,则其谋固然矣,孰谓孔明而不善于守正者乎?
惟先主之才高,故听其言而能用,惟先主之志大,故决行其言而不疑。
然而不知孱弱之草,不依托于盘根高干之木,则不能伸其身,此古今之常理也。
况先主孤奋于东汉之末,欲有为于天下,则曹、孙之势最可假以为托。
惜乎亮之拙于用权,而不能借资于人也。
虽知曹公挟天子以令诸侯,难与之争锋,乃欲结好于权以为援,而曾不知事吴不若事魏之为利也。
之不知事魏之为利者,窃意其心徒以玄德汉室之胄,可区区慕汤武之名,以正征伐之由。
而不知汤武之先世惟积德取信于天下,以无心得之,此术不可施于汉末离散之际也。
孔明昧其名而失其实,此所以不能事魏也。
主听用其言,复不知审其是非,行之不疑,亦不能远观却顾于成败未然之际,此其虑短机不足致然也。
然则事魏之策奈何?
噫!
岂不见孙仲谋能臣魏背蜀而保其国乎?
事魏之势,在仲谋可以谋国,在备可以取天下。
仲谋之势在外,备之势在内,而卒不之悟也。
仲谋虽知所以事魏,而不知资魏以事汉。
至乃奉书称臣以媚于操。
此所谓得其一而未得其二者也。
方操胁帝以制下,先主以帝室之英,势有汉蜀,武侯曷不为主谋,使尽夫尊事献帝之礼,仍通好于操,无暴其罪,伪推其勋,明告天下曰吾今与孟德戮力除凶以奉汉宗,操虽欲不吾从,不可得矣。
吾屈身卑节以奉于操,正朔号令之禀于操,子女玉帛以归于操,使操欲绝我而不能,伐我而不可,汉天子将赖我以为固,操将若之何?
于是修仁行义、休息衣食乎汉蜀之民,捐数十万金,奉口舌之士,以乘操猜忌多疑之间,疏隔其君臣之欢。
且吾迹就内附则凡谋皆易行,假之数年,可以得志。
是我外无犯汉之名,阴有谋魏之实,此为蜀之上计也。
既不能出此矣,虽外结于,又不能终事之,至于失荆州,蜀之形势不具。
嗟乎!
使先主曩事魏,则岂得有曹仁、于禁、吕蒙陆逊之徒,腹背以困吾云长乎?
荆州为蜀之右臂,为吴之咽喉,为魏之南门。
魏始得之,则以之拒吴而捍蜀。
蜀中用之,则以之控魏而抑吴。
吴卒夺之,则以之扼蜀而塞魏。
荆州三国不可失之地也。
先主失荆州,天下之大势已去矣。
由是观之,武侯昔虽有命一上将出军以向宛洛之策,卒不得行,所以终其身不能取天下也。
噫!
安得谋臣如张良者,以佐先主之谋,而使优处萧何之任,庶乎当其才也。
人才之难,创业守成之君念之哉。
南城饶深道书1091年 北宋 · 谢逸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五、《溪堂集》卷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临川人也,祖庐在关市之冲。
邻之东西有画工曰施氏、郝氏。
施氏每画则含毫和铅,睥睨缯绡,迅奋一扫,万象呈列,奇怪变见,鬼工神械,似非人力所能。
睹者皆目瞪口张,恍然疑骇,徐而争持金帛,高其价而市之。
至郝氏则穷日之力,舐笔徬徨而不决,艰难仅成盈尺之幅。
未及展玩而市人皆抵掌笑之矣。
由是施日益富,而郝日益贫。
居一日,郝语其妪曰:「彼与我皆人也,彼工而我拙,岂天俾之然耶,特未得其术耳」。
乃投笔裂缯,伛偻而进谒于施氏之门,磬折百拜而言曰:「予愿得画之术」。
施悯其贫,而嘉其勤且笃也,与之坐而告之曰:「画非一端,予试言其大略,子将触类而长之。
夫画马难于画骨,而画毛中之骨尤难;
画花难于画叶,而风中之叶尤难。
画龙蜃则矫矫如骧首于江湖,画草虫则趯趯如鼓翅于原野,鬼神贵乎怪,水石贵乎清。
子归阖户,瞑目坐想天下之物千汇万象于前,然后振笔一洒,其画岂歉于予哉」?
郝如其说,不三日而名与施相若。
仆闻之,慨然叹曰:「画工技之至贱者也,尚不耻相师,况圜冠方履而号为儒者乎」!
仆自是谆谆然窃有意于求师也。
仆生二十四年矣,十五六时有客自盱江来,得执事之程文,手抄口诵于几席之间,尝模楷其语法。
然是时若童子之爱金,徒知可爱,而不知其所以爱也。
自后执事以雄才巨笔高掇甲科,仆加景慕,恨不得一瞻风采。
去年之冬,游学豫章,适遇执事莅职狱掾于此。
方下车之初,亦尝闻名于典谒,然尚未尽其胸中欲言者。
比于令侄处又得执事之文数篇,始大悔悟曰:「有豪杰如执事者而不往师之,独不愧于邻之郝氏乎」?
辄写近作杂文一篇,捧诣门下,以为进见求教之资。
执事者当悯其愚而嘉其勤且笃也,凡为文之旨趣、命意之浅深、造词之工拙、趋向之是非,皆别白而训之。
仆非敢望退而三日执事之文相若,倘仅得彷佛,亦此生之幸也。
抑尝闻「本深而末茂,行峻而言厉」,是韩愈之训尉迟生也;
「激之欲其清,扬之欲其明」,是柳宗元之训崔剪也;
「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辞采章句为之兵卫」,是杜牧之训庄充也。
此三说亦粗得文之旨矣,然三子之文亦无闻于世。
仆窃意当世之士所以求教于贤人君子者,特沽名钓誉耳,训之者虽竭其诚,而听之者未必能行之也。
仆今日之来,非敢沽名钓誉也。
干冒尊严,不胜战汗之至。
不宣,某再拜。
戒杀辩 北宋 · 赵鼎臣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八二、《竹隐集》卷二○
释之说以人与物为一概,曰:人各有性,物各有生,杀是生者,必有获是报。
譬如雨泽,起自污池,斯须离天,复为池水。
以至于为犬豕,为牛马,随所缘而甘心。
其言循环复熟,若执左契,操质剂,对手责偿,毫釐不漏。
世之儒冠而禅诵者,莫不藉其口矣。
余素非学释者,而亦尝以杀为戒。
或曰:「儒何戒」?
余曰:「物亦生也,人亦生也,物之爱生,犹人之恶死,儒安可以不戒」?
或曰:「儒固不杀生欤」?
余曰:「子谓圆丘之祀,若老妇之祭灶;
清庙之歌,犹田鼓之乐神邪?
说盖有所取尔也。
郊而享帝,牲用茧栗,君牵臣从,执刀启毛,神以降格,物不疵疠。
吾之杀也以奉天,尚何跂喙之足云哉!
王师凯旋,六服会觐,饔饩有秩,杀体必备,礼交意接,下睦上安。
吾之杀也以治人,尚何骍犁之足辨哉!
若夫方丈之席,数寸之匕,食可享宾,味足荐酒,而复镌琢鳞羽,刳剔卵壳,左炰右烹,掉舌待饷:是谓残百生而快一心,儒又乌可以不戒乎?
孟子有言: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此吾儒者之说也」。
或曰:「夫鼓刀而屠者,日以杀为事矣。
儒则食其肉,奈何」?
余曰:「是又不可以已也。
人以谷为主,肉为辅,七十而不肉,将有馁而死者。
且彼既杀之矣,儒食之,其何尤」?
或曰:「儒者之道,以兼济博爱为圣,其教将使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者也。
今吾子曰『彼既杀之矣,食之无尤』,则夫鼓刀者信有罪焉。
儒知之而不能化,则何如」?
余曰:「乌谓是耶?
孟子矢人不如函人,谓其惟恐不伤人也。
夫矢人又岂可以遂废而不用哉,特闵其择术之不至尔。
然则鼓刀之不可使为儒,儒之不可以化鼓刀,非道不足也,势不可也。
儒之论,特辨夫义之当否而已,彼一屠酤者,又奚足以废吾之说哉」!
三国杂事篇(上) 北宋 · 唐庚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唐先生文集》卷七
诸葛丞相后主写《申》、《韩》、《管子》、《六韬》各一通。
学者责孔明不以经术辅导少主,乃用《六韬》、《管子》、《申》、《韩》之书。
吾谓不然。
人君不问拨乱守文,要以智略为先。
后主宽厚仁义,襟量有馀,而权略智调是其所短,当时识者咸以为忧。
《六韬》述兵权奇计;
《管子》贵轻重,慎权衡;
《申子》覈名实;
韩子》引绳墨,切事情。
施之后主,正中其病矣。
药无善恶,要以对病为妙。
万金良药,与疾不相值,亦复何有补哉?
法正蜀郡太守扬武将军,一饭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
或言其太横,亮曰:「主公之在公安也,进退狼跋,赖孝直为辅翼。
今翻然翱翔,不可复制,如何禁止使不得行其意邪」?
孙盛评曰:「威福自下,亡国之道。
安可以功臣而极其凌肆?
诸葛氏之言,于是失政刑矣」。
秦昭王范雎之故,至质平原君,移书赵王,以购魏齐之首。
李广诛霸陵尉,上书自劾,武帝诏曰:「报恩复雠,朕之所望于将军也。
复何疑哉」?
国初,郭进为山西巡检,民诉略夺其女,太祖怒曰:「汝小民也,配女当得小民。
今得吾贵臣,顾不可耶」?
驱出之。
而三人者卒皆有以报国。
古之英主所以役使豪杰,彼自有意义。
孙盛所见者小矣。
董昭建议曹公宜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勋。
荀彧称曹公兴师本为朝廷,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
曹公由是不平,以忧死。
论者曰叶规曹氏以倾汉祚,晚节立异,无救运移。
管仲相桓公,伐山戎,伐陈蔡,伐楚,伐晋,其志欲尊周尔,而桓公遂有封禅之志。
文若佐曹公,平青徐,平许洛,平河朔,平汉南,其志欲尊汉耳,而曹公遂有九锡之议。
管仲知封禅之不可许也,故设词以拒之;
文若知九锡之不可长也,故逊词以却之。
管仲幸,故桓公从其说,以全勤王之功;
文若不幸,故曹公不用其语,以成窃国之祸。
究其终始,幸不幸异耳,用心岂不同耶?
论者何得非之。
华歆邴原管宁相善,时人号为一龙
为首,为腹,宁为尾。
《魏略》云。
邴原管宁,皆盛德之士,而为之首,则歆之为人可知矣。
然《汉书》称伏后之废,操使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匿壁中,破户发壁而入。
此岂盛德之士哉?
操虽奸雄,然用人各当其理。
方是之时,魏氏群臣,如董昭夏侯惇贾诩程昱郭嘉之流为不少,足以办此,何至使为之?
果贤耶,操决不敢以此使之。
以此事操,则决不得为贤者。
陈寿传,称少与管宁俱以操尚称,初不及
至作传,又称与原、歆相友
岂三人相友,而独无操尚乎?
朋友出处不齐,理宜有之。
操尚不同,则非所以为友矣。
此余之所未解也。
建兴五年丞相亮出屯汉中
是岁丁未,魏之太和元年黄武六年也。
魏明帝即位既已踰年,君臣无间。
前此,吴人攻夏口,围石阳,不克,是岁保境不动。
初,孔明说先主以保有荆、益,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交孙权,内脩政理。
天下有变,则遣上将向宛、洛,而将军身出秦川,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孔明始议如此。
至是天下宁有变耶?
而遽有此举,何哉?
曹公征乌丸,遣使辟田畴。
畴戒门下趣严。
门人问曰:「昔袁公礼命五至而君不屈,今曹公使一来而君若恐弗及,何也」?
畴笑曰:「此非尔所知也」。
即随使者到军。
或曰:田畴辞聘于袁氏,从辟于曹公,门人怪之。
畴笑而不答,何也?
曰:难言也。
汉明帝问于吴良曰:「先帝召卿不至,反从骠骑游耶」?
曰:「先帝以礼待下,故臣得以礼进退;
骠骑以法检下,故臣为法屈尔」。
畴之用意,盖亦如此。
是时袁氏政宽,故畴可得不至;
曹氏刻急,故畴不敢不来。
来非慕义,故终身不受封爵。
畴虽不言,言在其中矣。
曹公定邺,祠袁绍墓,哭之流涕。
孙盛评曰:「先王诛赏,将以惩劝。
而尽哀于逆臣之家,为政之道踬矣。
匿怨友人,前哲所耻;
税骖旧馆,义无虚涕。
道乖好绝,何哭之有?
汉祖失之于项氏,曹公遵谬于此举,百虑之一失也」。
禹见刑人于市,下车而哭之。
况刘、项受命,怀王约为兄弟,而与操少相友善,同起事,而又盟主乎?
虽道乖好绝,至于相倾,然吾以公义讨之,以私恩哭之,不以恩掩义,亦不以义废恩,是古之道也,何名为失哉?
孙氏之论,非但僻学也,盖亦可谓小人矣。
章武三年四月,先主崩于永安宫
五月后主袭位于成都改元建兴
人君继体,踰年改元。
章武三年五月改为建兴,此陈寿所以短孔明也。
以吾观之,似不为过。
古者人君虽立,尚未即位也,明年正月行即位之礼,然后书即位,而称元年,后世承袭之。
初固已即位矣,称元不亦可乎?
故曰不为过也。
古者人君袭位,未踰年不称君。
子猛不书王,子般、子赤不书公,后世承袭之。
初固已称君矣,称元不亦可乎?
故曰不为过也。
春秋之时,未有一年而二名者。
隐公之末年,既名之为十一年矣,不可复名为桓公元年
自纪元以来,有一岁而再易者矣,有一岁而三四易者矣,岂复以二名为嫌,而曰不可乎?
故曰不为过也。
非特此也,今之所谓元年,与古异矣。
古之所谓元年者,某君之一年也,故必踰年而后称之,如前所云。
后世所谓元年者,某号之一年耳,嗣位而称之可也,踰年而后称之亦可也。
建安十三年,曹公自江陵征备。
赤壁,与备战,不利,退保南郡
世之为将者,务多其兵,而不知兵至三十万难用矣。
前代以六十万胜楚,以四十万胜秦,唯王剪项籍二人;
而多多益办者,独韩信能之。
自馀兵至三十万,未有得志者。
赵括以四十五万败于长平。
汉初合五诸侯兵五十六万,败于彭城,以三十万困于白登王恢引三十二万伏马邑无功,王邑以百万败于昆阳,黄巾以百万败于寿张苻坚以八十万败于合肥,隋以九十万败于辽东
其众愈多,其败愈毒。
然犹有可诿者曰:「将不善」。
若曹公,可谓善将矣,复以水军六十万号称八十万,而败于乌林
是时战舰相接,故为敌人所烧;
大众屯聚,故疫死者几半。
此兵多为累之明验也。
高祖之才,不过能将十万众;
则水军六十万,当得如高祖者六人,乃能将之。
高祖岂易得哉?
其败也固宜。
曹公征下邳,禽关羽以归,礼之甚厚,而察其心神无久留之意。
使张辽以情问之,叹曰:「极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刘将军恩,终不可留。
要当立效报曹公而去」。
破颜良,曹公知其必去,厚加赏赐。
悉封还,拜书告辞,归先主于袁军。
左右请追之,公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也」。
为曹公所厚,而终不忘其君,可谓贤矣,然战国之士亦能之;
曹公得不杀,厚待而用其力,可谓贤矣,然战国之君亦能之。
必欲立效以报公,然后封还所赐,拜书告辞而去,进退去就,雍容可观,殆非战国之士矣。
曹公知必去,重赏以赆其归,戒左右勿追,曰:「彼各为其主也」。
内能平其气,不以彼我为心;
外能成羽之忠,不私其力于己,是犹有先王之遗风焉。
吾尝论曹公曰:「是人能为善,而不能不为恶。
能为善,是以能享国;
不能不为恶,是以不能取天下」。
黄初二年八月,魏遣太常邢正持节策权为吴王,加九锡,权受之。
是岁吴、蜀相攻,大战于夷陵
吴人卑词事魏,受其封爵,恐魏之议其后耳。
而《魏略》以为权有僭意,而自顾位轻,故先卑而后倨之。
先卑者,规得封爵以成僭窃之基;
后倨者,冀见讨伐以激怒其众。
且吴至权三世矣,其势足以自立,尚何以封爵为哉?
受封爵则君臣矣,供职贡矣,除边关矣。
国有警急以事闻,无得擅兴兵攻击矣;
羽书至,则悉甲士从徵矣;
非身入朝,则遣侍子入宿卫矣。
彼藩国固然,亡足怪者。
一不从命,则王师致讨有词矣。
然后发兵拒战,是抗上矣。
尚安能激怒其众也哉?
既而魏责任子,权不能堪,卒叛之,为天下笑。
方其危急之时,群臣无鲁仲连之识,出一切之计,以宽目前之患。
陈寿勾践奇之。
勾践事吴,则尝闻之矣;
受吴封爵,则未之闻也。
魏明帝黄权曰:「三国鼎立,何者为正」?
曰:「当以天文为正。
往岁荧惑守心,文皇帝崩,吴、蜀平安,此其證也」。
推魏为正统,未必不然。
初无他说,一以天文决之,此非余之所敢知也。
黄初四年三月癸卯,月犯心大星,占曰:「心为天王位,王者恶之」。
四月癸巳蜀先主殂于永安宫,而二国皆自如。
天道岂易言哉?
《晋·天文志》称二石虽僭号,其强弱常占昴宿,不关太微、紫宫。
然以《载记》考之,流星入紫宫,而刘聪殒;
彗星扫太微,而苻坚败;
荧惑守帝座,而吕隆破。
故知推论正统,固自有理也。
晋庾翼与兄冰书曰:「岁星犯天关,江东无他故。
季龙频年闭关,此复是天公愦愦无皂白之證也」。
噫!
人之责天亦太详矣,为天者不亦难哉?
先主攻刘璋,所至辄克,置酒大会于涪,谓庞统曰:「今日之会乐矣」。
曰:「伐人之国而以为欢,非仁者之兵也」。
先主曰:「武王胜商,前歌后舞,非仁者邪」?
涪之役陋矣,何足论哉!
至于乐与不乐之义,则有可得而言者。
《传》曰:「师有功,则奏凯歌」。
又曰:「战胜以丧礼居之」。
二义孰是?
吾闻圣人无心,以百姓心为心。
其战也,本所以忧民之忧;
也,不得不乐民之乐。
故师有功则奏凯歌,此无足怪者。
然道失而后德,德失而后仁,仁失而后义,义失而后礼。
道至于礼,其去本远矣,而况于兵乎?
故战胜以丧礼居之,亦无足怪者。
言乐与不乐,皆未之尽也。
古之处此者,外则歌舞,而内以丧礼居之。
黄初四年,司徒华歆司空王昭尚书令陈群太史令许芝谒者仆射诸葛诞各有书与诸葛亮,陈天命人事,欲使举国称藩,不报。
魏之臣可谓不学亡术,而昧于识虑矣。
使其学术识虑如汉萧望之者,当不为此举动也。
汉宣帝时呼韩款塞称藩,望之议以客礼待之,使他日遁去,于汉不为叛臣。
宣帝从之。
盖方是时,匈奴虽衰,然素号敌国,非东瓯、南粤比也。
名分一正,遂不可易,他日叛去,何以处之?
发兵加诛,则势有所未能;
置之不问,则无以令天下。
故方其柔顺之时,待以不臣之礼,非独示以谦损,盖将为后日久远之虑也。
魏之自视何如宣帝
吴、蜀虽弱,不至如呼韩邪之时。
彼虽称藩,犹当待以弗臣,况未服而强之耶?
前此加权封爵,而为权所戏侮。
今复喻蜀称藩,为所不答。
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者,不如是之劳也。
兴平二年袁术僭号于九江,置南北郊。
是时荆州刘表亦郊祀天地,汉不能制。
唯天子祀天地于郊,唯鲁得用郊。
郊祀之礼,圣人之所甚重。
而后之乱人,欲为大盗于天下,未尝不先盗其所甚重者。
此庄、老之徒所以有「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之说也。
扬子之论,则又不然:「秦人祠白畤,周不即禁,卒举天下而与之。
名分所在,不得不重」。
夫庄、老之说,儒者固已非之,而扬子之论,亦复有所未尽。
扬子惟知严名分以临天下,而不知能保天下者,然后能守名分。
秦人之祀白畤,周非不欲禁之,力有所不能也。
然则欲守名分者,先勉其所以保天下者哉。
诸葛孔明说先主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
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以荆州之军向宛、雒,而身率益州之众以攻秦川。
先主称善。
高祖既破陈豨,还至雒阳,叹曰:「代居常山北,而赵从山南有之,远」。
乃立子常为代王,以代郡雁门属焉。
地固有封,境虽接,而形势非便者矣。
荆州在山前,距蜀五千馀里,而蜀从山后有之,其势实难。
非独不能有荆州也,虽得秦川亦不能守。
何者?
梁、益险绝,盖自守之国,而不可以兼并。
凡物之在山外者,尺寸不能有。
高祖所以弃汉中而取三秦也。
权欲令太子登读《汉书》,习知近代之事。
张昭有师法,重烦劳之,乃令张休从昭受读,还以授登。
刘备教禅以《汉书》,而权亦令张昭以《汉书》授其子登。
世以之智不足以知二帝三王,故其所以贻谋者止于如此。
是大不然。
伊尹之训太甲也,称有夏先后而不及唐虞。
周公之戒成王也,称商三宗而不及虞夏。
伊尹周公之智,不足以知、禹哉!
亦取其近于时,切于事者而已。
之智,识不足拟伊尹周公,至其教子,不忽近而慕远,不贵名而贱实,此亦伊尹周公之遗法也。
《晋汉春秋》曰:「孙皓闻羊、陆交和,以诘于抗,抗曰:『臣不如是,正足以彰其德耳,于祜无伤也』。
或以祜、抗为失臣节,两讥之」。
亲仁善邻者,国家之事;
出奇克敌者,将帅之职。
羊、陆以将帅之职,而修国家之事,此论者所以讥其失节也。
窃谓不然。
兵固多术矣,有以力相倾者,有以智相倾者,有以德相倾者。
秦汉以来,唯知诈力,一有为德,则是非为之纷然,而不知所谓以德相倾者,是亦出奇而已矣。
何名为失节哉!
然《晋阳秋》以为羊、陆推侨、札之好,兹又过矣。
兵家诡道,何侨、札之有?
就如所云,乃不足贵。
何则?
非吴、郑之使,而敦侨、札之分;
处方面之任,而私境外之交,此非所以称羊、陆之美也。
皇叔祖宗绰加恩制元祐元年明堂)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二九、《宋大诏令集》卷四五
门下:朕肇称元祀,躬享总章
严父配天,将以答三灵之贶;
因亲教爱,所以刑四国之风。
乃眷宗藩,实陪熙事,宜颁孚号,播告治朝。
具官某器度闳深,业履端重。
承庆大宗之后,扬徽属籍之间。
英祖御邦,最厚天伦之爱;
先皇睦族,亟膺王爵之封。
位隆而将之以恭,禄厚而守之以约。
属修宗祀之典,实相我将之勤。
宜厚褒嘉,用昭惇序。
俾食大都之赋,兼陪真邑之封,以侈蕃釐,以彰异数。
于戏!
帝亲兼飨,大虞礼乐之未明;
贤戚并隆,实赖本支之为辅
益肩惠顺,往承宠灵。
韩维门下侍郎中书门下御札元祐二年七月壬戌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三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四
门下侍郎韩维尝面奏范百禄刑部侍郎所为不正,及有非理事十馀件,经今多日,疑无奏牍,及令开具闻奏,却称须俟讨寻。
夫辅臣奏劾臣僚,当形章疏,明论曲直,岂但口陈,意欲无迹。
既无明文,何异奸说?
为辅臣不正如此,朕何赖焉。
可罢门下侍郎,守本官,分司南京,仍放谢辞。
进故事(一 罢讲日,讲筵官翰林学士、两省官轮进。)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八、《北山小集》卷二八
《两朝宝训》:天圣七年五月,上御承明殿,群臣请对者十九班。
至第九班,赐辅臣食于殿门。
有顷,再坐,引班奏事,至午乃罢。
上以群臣奏事于前殿者或不能悉引,乃诏自今前殿奏事无过五班,馀许于便殿引对,仍于殿庐太官赐食。
臣闻仁宗皇帝既日御前殿,图回万几;
退朝宫中,躬览天下之奏;
间御便殿,宣召侍臣以阅书史
又诏辰时以前常留一班,以待御史谏官之求对者;
又诏二府常日奏事后,如别奏事及非时特有留对者,毋拘时刻。
庆历八年,幸龙图天章阁,以手诏赐辅臣,问以威四夷、裕经费、革浮冗、择牧宰、求将帅、立制度、备不虞者。
又召翰林学士三司使知开封府御史中丞,问以上躬阙失、左右朋邪、中外险诈、州郡暴虐、法令非便,至于己见,皆俾悉陈。
又御迎阳门,召知制诰待制台谏官,出手诏以问政理。
既给笔札,使之即坐以对,又虑所怀未尽,听别疏以闻。
然而犹以为未也,又诏三馆臣僚各上封事,如须面陈,并许请对。
当是时,宋兴百年,车书混同,四夷退听,休祥屡臻,天下可谓丰亨豫大治安之时矣。
仁宗皇帝焦心苦思,皇皇然常若有不测之虞近在旦暮者,何也?
非以是为文具之美谈、史牒之盛节而然也,其至诚恻怛、丁宁至到,盖已孚于上下而效于一时,不可掩也。
向使仁宗皇帝当衰乱之时,处艰危之地,则其所以焦忧求治者宜如何也!
臣意其劳心苦思,汲汲皇皇者,盖虽宵衣旰食,有不暇矣。
夫以周成王时周公为辅,以圣人之才,佐承平之运,然而思兼三王,以施四事。
其有不合,夜以继日,仰而思之;
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使周公而当今日,臣意其食息栉沐、仰思坐待又有不暇者矣。
夫天下之事未有不思而得、不为而成者也。
仁宗皇帝所以屈帝尊、览群策,周公所以蚤夜深思,以济天下之务者也。
仁宗之时不可得也,而仁宗之至诚恻怛、忧劳天下者盖可为也。
周公之才不可常也,而周公之吐握勤瘁者尚可学也。
《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此人君之象也。
日出旸谷,周行不殆,故岁功成而百物生。
使天不健、日不行,则有生之物、天下之事不几乎熄矣?
故曰彊勉学问,则闻见博而知益明;
彊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
使人主厉精于上,大小之臣丕应于下,然而事功不立,天下不治者,臣愚未之闻也。
若夫不耕不植、不灌不薅而待有秋之成、终年之逸,臣知其难冀也。
按:九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