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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葵资政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一三、《盘洲文集》卷二一、《宋四六选》卷三
执政其犹股肱,所藉弼谐之助;
大臣斯有体貌,况无纤介之嫌。
惟时硕儒,厌参万务,庸出均休之命,俾闻知足之风。
具官某,躬上贤之姿,究先圣之壸。
青天白日,人争睹其清明;
北斗泰山,士咸高其景行。
见谓居今而行古,未尝枉尺而直寻。
屡入脩门,晚腾夷路。
间两社而为辅,久穆丕机;
有一言以兴邦,每陈正道。
粤自畺垂之警,浸勤夙夜之忧。
秣马治兵,揆汉室备胡之策;
丰财积粟,讲荀卿富国之篇。
正赖同寅,用图再造,倏尔易退,确乎弗移。
乃隆秘殿之班,仍赐真祠之禄,终始惟一,身名俱荣。
噫!
富贵而归故乡,自守冰霜之操;
谋猷则告尔后,尚毋金玉其音。
往企前英,益迪华问。
谢表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一、《盘洲文集》卷三九
间两社而为辅,超缀迩联;
千里折冲,曷胜重任?
仰承殊命,内集危衷中谢。)
伏念臣处世却行,入朝寡与。
出言如綍,莫追温厚之风;
持论不根,秖渎崇高之听。
每虞幽黜,独忝误知。
方进陟于禁林,忽躐居于宥地。
伛辞弗遂,尸素惟忧。
念君臣遇合之难,况之千载;
顾兄弟因循相继,曾不一年。
宠既叠于私门,望岂孚于公议?
兹盖伏遇皇帝陛下励精治具,垂意人材。
求儒雅以阐大猷,术分邪正;
常德以立武事,道叶弛张。
虽当偃革之秋,尤轸解弦之虑。
谓臣戆愚之见,寸或有长;
知臣顽钝之姿,详于已试。
欲其中立,责以自强。
奎画有明谅诚易之褒,而玉音申可否毗赞之戒。
眷存至此,报塞谓何!
惧无补于几庭,终难逃于谴域。
臣敢不瞻前为监,善后是图?
取人绝亲旧之私,遇事去朋党之敝。
佩丁宁之训,常恐雷同;
输悃愊之诚,更期海纳。
臣无任。
代贺万俟相启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三二、《盘洲文集》卷五六
涣号路朝,升荣揆席
家至户晓,幸圣政之一新;
日晏天清,见真贤之复用。
流传所暨,鼓舞率同。
恭惟某官道缊经纶,学该贯变。
松柏后凋之操,抱蓍龟先见之明。
遍陟禁涂,进参国秉。
间两社而为辅,备竭赞襄;
有一言以兴邦,益崇倚注。
忽遭谗口,远落蛮溪。
孔子居中,不胜麛裘之诵;
周公在外,竞歌鱼罭之诗。
大君躬揽于万机,温诏首驰于一节。
对扬便殿,深契渊衷。
梦卜协求,果作巨川之楫;
栋梁有托,大开众正之门。
方惩沸而吹齑,必解弦而调瑟。
宗祊逌庆,华裔具依。
某顷缀事枢,密叨荫樾。
念阶符之久鬲,际泰道之光亨。
代匮辅藩,已窃贡公之喜;
驰神材馆,莫瞻汉相之尊。
太公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九五、《南涧甲乙稿》卷一七
用兵之事,有制有法,而又有道。
积人以为伍,积伍以为两,积两以为卒,积卒以为旅,积旅以为军,甲以副步,步以卫军,此所谓制;
教之以战阵,严之以鼓铎,表之以旗物,辨之以号名,劝之以赏罚,此所谓法;
度彼己之强弱,较事理之顺逆,量仁义之有无,明利害之轻重,此所谓道。
嗟乎!
后之用兵者,其详于制与法者有矣,而知其道者几何人哉?
太古之论兵,天下皆曰黄帝
黄帝之兵,其制与法,不可得而见矣,其可见者不过曰去天下之害云尔,非若战国之士角其诈力,以朝夕从事于军旅者也。
使太公而有言,亦用兵之道而已。
文王、武王,得太公为辅者也。
文王之用兵,载于《书》者曰「戡黎」,载于《诗》者曰「伐崇」、曰「侵阮徂共」。
武王之用兵,亦曰戎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四伐五伐六伐七伐而已,未尝久暴师用众也。
然则太公之武功,于是可见矣。
故诗人称之,曰「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
太公之功特相武王伐商之事也。
伐商之事,其用兵亦略矣。
战国之时,天下方以兵争也,好兵之士思寓其说而不可得,凡用兵之说,乃举而归诸太公
然则太公者,其亦好兵者哉?
而又有甚不可者,任诈与术,反覆机变之论,从而著之于书,以为此太公所以造周者也,天下从而信之,后世从而师之,曰是真太公之言云尔。
今也请无问其他,彼其所谓十二节者,有曰养其乱臣以迷之,进美女淫声以惑之,遗良犬马以劳之,时与大势而诱之。
然则之无道,皆太公有以榜之欤?
文王武王,其以是而谋之欤?
是非特文王武王不以是而谋,虽战国之君未有以是谋之而成者也。
其以是而成者,仅见于勾践之亡吴,有近于儿女子之戏,非夫差之闇,其亦觉矣。
呜呼,而谓太公为之乎?
后世徒见其书有以窥天道、察地利、明人事、谨符节、严号令、潜谋应猝,变化若神,车旗器械沟垒糗粮之具,纤悉备见,遂以为三代圣人之兵亦复出此,不知圣人用兵之有道也。
孟子太公以比伯夷,曰天下之二老,又曰太公望见而知之,是孟子以太公同于圣人,从后世之言,则仅足为孙、吴之辈矣。
婺州贡院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九七、《南涧甲乙稿》卷一五
淳熙四年秋七月丙辰婺州贡士之院成,太守秘阁修撰李公书来请曰:「椿之始至郡也,会诏书以是岁兴贤能之士,而校艺未有其所。
太守敷文阁直学士张公津尝鸠其费,且留以待椿也。
椿以多病之馀,顾其政之不暇,惧无以为矣。
既而乡老、士子,咸以为请,而七邑之大夫又请为助,于是取于帑廪之馀,合以属县之力,而通判州事赵君彦丞奋然愿督其役。
起于三月壬子,仅数月也,今幸而集焉。
凡为屋三百六十有四间,培薄以为高,刓砥以为平,廊庑四辟,堂舍环列,盖无一弗备。
观者𢥠叹,以为面势之雄伟,规制之稳密,自浙而东所未有也。
敢自以为能哉?
斯郡人之志,诸大夫之劳,同事之敏,前二千石之贤以遗于我,而适臻兹尔。
抑又闻之,君亦尝为是州,实基此也,故郡人愿得君之文以识其始末,则何如」?
某于是拜而不敢辞,曰:古者养士于学,以为弦诵肄业之所,选士于宫,以为宾射揖逊之地,有故常也。
自隋暨唐,以文决科,国朝又加密焉。
重扉布棘,群试于有司,宾主肃拜,以就研席,究其经史词赋之习,质以古今当世之务,引毫伸楮,使其志气有所感发,才思有以摅尽,非居处闳敞,庭陛显设,殆不足见朝廷招贤之美、诸侯待士之恭矣。
东阳郡置自吴宝鼎之初,稽诸星躔,上直须女,故其俗工织纴而事组紃,物众地广。
中兴则为辅藩,德教所及,风化所被,俗变以文。
三岁之举,至五六十人,豪杰相望,公辅踵出,足为东南之表仪。
异时试者,寓于僧庐,褊陋局隘,弗称是邦之大。
淳熙改元春,某滥膺左符,岁适有秋。
《鹿鸣》既歌,深有愧于俊造之论,始得爽垲于郡城西南隅,负巍峰,俯大川,废榷酤之场,彻二廨以广之。
工筑方兴,而某易守建安矣。
张使君来,经营未几,又移帅于越而去。
今李公之至也,宽以惠其民,俭以率其下,凡事宴游而饰厨传者,一切不务。
计吏将登,栋宇是亟,故斧斤之声未闻,而丹雘之施已具,问于其境,盖有弗及知者。
则其无烦于人,不扰于物,为可见矣。
且推而不居,犹有逮于吾焉。
夫天下之事,不难于基之而难于成之,岂特是役为然哉?
惟成而不自以为功,则其于事也无难矣。
昔鲁作泮宫,史克颂之,故其诗曰:「无小无大,从公于迈」。
言民之无不从也。
吾意东阳之士,怀长材,抱素业,以奉天子明诏,其从公之教益多,则游斯者,功名自是以发轫焉,必有颂声以述公之美政惠爱,又何俟于吾文?
虽然,不可以无传也,故百有二十五日之间,其工与费皆不足书,举其大者以告于后之人云。
具位韩某记。
宰相张浚 宋 · 杨链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九
昔者周公为辅相也,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急于求贤,以共天位,故能致成周之治,为三代之隆也。
然举贤之道在于公天下之选,不可徇耳目闻见之偏,而隳明堂好恶之实。
伏惟阁下以傅、尹之才,居辅相之位,朝夕求贤,惟恐不逮,其视周公诚不多让。
然天子之职在选一相,宰相之职在择百官。
主上之所以择宰相而得阁下者,可谓得其人矣。
阁下之所以拔俊髦以任百官者,则未闻其人乎!
迩者朝廷以隐居不仕,致蒙台荐,上尊出自光禄,束帛贲于丘园,拔之深山穷谷之中,致之金马玉堂之上,使庸陋,滥叨宠渥,岂闻公天下之选哉!
自幼粗通训典,方迩岩墙,既非用世之才,又乏过人之识,故弃干禄之学,绝进取之心,投迹山林,躬耕陇亩,自食其力,无求于人,暇则诵诗读书,以著述为乐,安敢不仕无义,以废人之大伦也?
好事相传,指为隐逸,流布京师,致彻阁下之听。
阁下又不之察,而以上闻。
闻命,揣分量才,逃避无所,仰愧俯怍,寝食不安。
窃谓方今战士暴露而赏赐不加,贤人在野而弓旌不举,反使谫才陋学,谬膺恩荣、传笑四方,为阁下之累,贻朝廷之辱,殆非所以望于阁下也。
欲乞清议庙堂,缴还翰林之命,使以布衣得躬耕南亩,暇则吐其强墨,滥竽著述,少摅报效。
移此恩政以赏战士,则士尽其力;
以招贤人,则人得其用,削平盗贼,坐致太平。
然后使得以优游斯世,睹朝廷之治,颂阁下之功,播之声诗,传之后世,以为亿万斯年之美谈,实天下之望也,之愿也。
宠恩山岳,诚不敢钦受。
今使缴还前命,必欲令亲至京师面自辞免,而忧患馀生,老耄成疾,道至海上,复感风痹,不能前进也必矣。
庸是战慄不遑,另具表章之辞,大示腹心之恳。
伏望钧慈将为敷奏,以遂初心,实感鸿恩,幸甚。
按:同治《安义县志》卷一四,同治十年活字本。
玉虚子宜春心诀序咸淳五年十月 宋 · 李公明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七、《养生秘录》(正统道藏本)
三千六百法,养命数千家,率皆旁门小法,无非曲径。
仆阅历《参同》仅三十载,作《规中图十二字诀》,用传学道君子。
以正心诚意为中心柱子,处中以制外;
以熙和、中和、敛静、敛肃八字为辅,调御四时,由外以应中。
上合天心,中稽人事,默符造化,顺轨阴阳,外法五行,内理五脏。
以为日月循环无端,不施为,不存想,晏然大定,以总元机。
但要绝嗜欲,定心气,省思虑,节饮食,调鼻息,警昏睡,悭视听,养天和于四威仪、四聪,合自然之妙,别无繁难也。
已立鄞鄂者以是契符,火养圣胎;
未立鄞鄂者以是益元气,养精神,为立鄞鄂之渐。
至于虚耗损失,疾病交攻,则以是驱疾固元,为补益延年养命之术,可谓简易法门矣。
宋咸淳己巳岁下元节宜春玉溪子李公明序。
规中图十二字诀序 宋 · 李简易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一○、《玉溪子丹经指要》卷下
三千六百法,养命数十家,率皆旁门,无非曲径。
且如服气鼓虚腹,肘后飞金晶,吸搐运河车,闭息为火候,纳清吐浊,接境溯流,引龟转辘轳,鉴形希超脱,存顶󱽫,守眉心。
尽是头上安头,无事起事,颠倒失序,乖于至真。
遂使百脉沸腾,三田溃乱,本期永寿,反尔伤生,良由逆天地之和,不合自然之旨。
简易阅历《参同》仅三十载,颇得其奥,伸诸丹经,以其绪馀作《规中图》十二字诀,用传学道君子,以正心诚意为主,为中心柱子,处中以制外,以八字为辅,调御四时,由外以应中。
上合天心,中稽人事,默符造化,顺轨阴阳,外法五行,内理五藏,以为日用,循环无端也。
不施为也,不存想也,晏然大定,以总元机。
但要绝嗜欲,定心气,省思虑,节饮食,调鼻息,警昏睡,悭视听,养天和于四威仪中,不合自然,别无繁难也。
已立鄞鄂者以是契符火养圣胎,未立鄞鄂者以是益元气养精神,为立鄞鄂之渐。
至于虚耗损失,病疾交攻,则以是驱疾固元,为补益延年养命之术。
可谓简易之门矣。
右朝议大夫秘阁修撰新知明州董苹权尚书户部侍郎 南宋 · 洪遵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五、《永乐大典》卷七三○三
朕清心省事,永惟恭俭以化民;
理财正词,庶几仁义而利国
孰副盈虚之寄,必求通敏之材。
具官某论议闿明,资质朴茂。
五蛇为辅,早殚羁绁之忠;
驷马乘车,连上麾符之最。
比从驿召,亟簉卿联。
方分名郡以有行,载念旧人之无几。
肆兹及汗,曾不淹辰。
常伯司元,遂贰六官之峻;
贵臣近主,密参两省之华。
其益励于老谋,以答扬于休命。
荀彧迹疑而心一论 宋 · 史尧弼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二、《莲峰集》卷八
为国之害,莫大于天下知有臣之强,而不知有君之尊。
故善为国家谋者,常使人臣之功与天下之权皆归于君,是以天下惟知有君之尊,而不知有臣之强。
如是而不治者,未之有也。
后之天下尝至于乱亡者,何耶?
盖以反是而已矣。
其患每在于奸雄之人攘臂于天下,而权谋之臣教之以深服天下之术,使之挟君之威以为己之威,而天下畏其威;
挟君之德以为己之德,而天下怀其德。
威德之权,天子所执也,而奸雄得以执之,故天下率归于臣之强,而不知有君之尊。
是皆权谋之臣阴协其谋,而阴辅其功焉。
故其一谋半策,尝借王室以为奸雄取天下之资,其迹似忠,其心实盗,此不可不辨也。
曹操,汉之奸雄,而荀彧之谋臣也。
汉之制天下之权,窃执之,以号令天下,故天下知有魏,不知有汉
知有,而不知有献帝
是皆教以深服天下之术,使之挟天子以诸夏,协谋定策,尝借汉以为取天下之资,其迹似忠,其心实盗。
范晔称其迹疑心一,据之说,则彧之迹疑于魏,而心一于汉。
以吾观之,则彧之心一于魏,而迹疑于汉,何哉?
取汉者也,而实教以深服天下之术,故天下皆知有臣之强,而不知有君之尊。
汉不亡,魏不兴,则取汉者虽也,而取之者也。
或谓彧之罪见于佐征伐天下,而取汉非也。
夫教以征伐天下者,取汉之利害轻;
教以深服天下者,取汉之利害重。
则劝取汉者非而谁欤?
曹操,奸雄之尤者也,名为曹操,心实王莽
士生斯时,狐裘蒙茸,吾谁适从?
计者有三:上焉,起义而问罪,如孔明之志复中原可乎;
次焉者,竭力以抗之,如孔融之志在靖难可乎;
下焉者,远引避世,如管宁之渊雅高尚可乎。
以彧之才,而我之望者如此也,曾不能然,上不为孔明之起义,次不为孔融之力抗,下不为管宁之避世。
方且委质以为之谋臣,又教以深服天下之术,使汉之权柄,得而执之,是以天下知有臣而不知有君,汉因以亡,魏因以兴,荀彧之罪有归矣。
或谓文若岂教反哉?
所以辅者,急于平天下之乱,而不知终篡汉也。
噫,岂不知者耶?
之料敌,察吕布,揣袁绍,其智如神,岂长于料敌,而不长于料耶。
之知人,举二荀,荐郭华,其鉴如神,岂长于知人,而不长于知耶?
人才惟奸雄易知,而乃奸雄之尤,岂不可知耶?
奸雄惟亲昵易知,而腹心是谋,岂不能知乎?
大抵见天下,惟足与有为,故一心辅之,阴协其谋,而阴辅其功,故尝借汉以为取天下之资,则其心一于魏,而疑于汉,何足怪哉!
谓其迹疑者,谓其功申运改也。
然彧之迹疑于汉,而不疑于魏,何哉?
之意谓非挟王室不可以天下,故教以迎天子于洛;
谓不服人心不可以取天下,遂教以服天下之术。
晋文定襄王,欲诸侯从而非为周,汉高立怀王,欲天下归而非为楚,是皆权术也。
举以劝,是欲诸侯从而天下归魏也。
其说曰:「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
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
洪义以致英俊,大德也」。
是殆欲借汉德而使英雄辅,挟汉威而使天下归魏。
故天下皆畏操之威,而不知有君;
皆悦魏之德,而不知有汉
是皆启操之奸心,而助操之篡夺也。
由是观之,则迹疑于汉,盖可见矣。
然则谓其杀身成仁也,奈心一于魏而不一于汉何?
夫教以服天下,真情也;
献帝以都许下,拒董昭之议九锡,权术也。
若谓迎献帝为真情耶,则勉以忠可也,喻以义可也,何为而教以服天下之术?
若谓拒九锡非权术也耶,谏可也,绝而去之可也,何为赴召而有寿春之行乎?
若有心于汉,当劝归功于天子,而无挟之之谋;
若无心于魏,则当饮药于馈食之前,而无寿春之行。
也,阳为辅世,阴实佐魏,名为辅汉,其实叛汉。
由是观之,则一心于魏,盖可见矣。
以其一心于魏而论之,则其迹不足疑;
以其迹而观之,则益见其心实背汉。
噫,何有负于汉而有功于魏耶?
吾尝为计矣,将为孔明乎,天不佑而功不成;
将为孔融乎,非
将为管宁乎,名虽高而实无益。
三者皆不可也,为计,则辅可乎?
而以忠义之言遏其强梁之心,彼不畏义哉?
如是则心自一迹,何疑?
奈何不知出此,乃使一心于魏,而迹疑于汉也。
呜呼,之才大类子房,惜乎其以曹操而为高祖也。
管仲以小白霸,舅犯重耳霸,然孔子于小白则正之,于管仲则仁之,于重耳则谲之,而舅犯未尝挂牙纵齿,何耶?
岂非以小白有尊王之心,而仲佐之,下拜受胙之风作,而天下知有君而不知有臣;
重耳有无王之心,而犯佐之,召王请隧之风作,而天下知有霸而不知有王。
曹操无王之心甚于晋文,而荀彧教操之罪重于舅犯矣。
刘备死,故曰:「老贼不死,祸乱不已」。
虽秉笔史臣,果能如刘备知人乎?
敷文阁直学士右大中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方滋差知绍兴府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二、《掖垣类稿》卷七
敕:会稽北枕浙河,右界沧海,生齿富庶,贡输浩繁,东南莫京,有自来矣。
巡守吴会,又为辅藩,如周洛师,如冯翊,谋帅加重,异乎他邦。
具官某敦厚闳达,惠和通敏,名字典郡,越三十年,闽广江湖,五为方伯,践历休显,畴出其右。
是用命汝,尹兹东郊,假尔斧钺,釐尔组绶。
于虖念哉!
提封七州,人则胥效。
尔抚民,孰敢不仁?
尔训兵,孰敢不精?
勉图治功,毋使严助之问久不闻也。
可。
李显忠太尉乾道七年六月三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三、《玉堂类稿》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门下:法羽林而置帅,既殚宿卫之劳;
佩金印以名官,宜复武阶之长。
眷言飞将,夙著多庸。
中偶丽于丹书,兹屡更于华岁。
扬予新命,归尔旧班。
威武军节度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开国侯食邑几千几百户食实封几千几百户李显忠,沉毅骁雄,奇庞福艾。
临敌身先于士卒,输忠志在于国家。
驰棘门霸上之营,此真将军矣;
李牧廉颇之将,何忧匈奴哉!
往在绍兴,被知太上。
擢领建章之骑,超跻尉府之联。
今阅十年,尝罹一眚。
宜阳之绶,虽薄斥于终朝;
雁门之踦,已浸还于旧贯。
比隆三接,再总万兵。
肃号噭于周庐,训齐不怠;
按营屯于别戍,敷奏可观。
积有勤劳,肆加褒渥。
俾差肩于近列,庸示宠于诸军。
著玷缺之艰难,尽除前吝;
胡爪牙之转恤,庶勉后图。
于戏!
汉绛侯,如唐李晟号为名将,俱历此官。
尔其思高位之至荣,慕古人而自励。
仰酬异眷,益永壮猷。
可特复太尉,馀如故。
宣州魏参政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省斋别稿》卷五
起从家食,就领州麾
印组一临,吏民交庆。
恭惟某官气全刚大,志蕴经纶。
与道卷舒,三仕三已而奚恤;
逢辰休显,一都一俞而有为。
正隆惟石之瞻,遽念急流之退。
虽雅志自安于琳馆,而高名常在于金瓯。
欲令赤舄之遄归,先为苍生而再起。
宛陵之奥壤,实江表之名藩。
既风俗之素谙,宜教条之易布。
溪山行乐,方巾择胜之车;
老稚聚观,俄拥班春之旆。
谅靡温于坐席,已亟筑于堤沙。
某久矣怀归,尚兹假守
漳、潮相接,深惭政事之不同;
虞、虢为邻,窃幸齿唇之为辅
其为欣忭,罔既敷陈。
东宫故事十五首 其五 五月十四日1178年5月14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芳《唐历》载:明皇集贤学士徐坚等纂经史文章之要,以类相从,欲令皇太子检事缀文,上赐名《初学记》。
开元十四年三月撰成以献,赐绢三百疋。
某观《大戴礼·保傅篇》论周室传三十馀世,最为有道之长。
及考其说,乃专在乎储君之德。
夫所谓德者何也?
乐以修内,礼以修外,礼乐交错于中,发形于外,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者是也。
文王受命九年,召太子发曰:「吾语汝所保所守,守之哉!
厚德广惠,忠信志爱。
人君之行,不为骄奢,不为汰靡,不淫于美,栝柱茅茨,为民爱费」。
大哉言乎!
是乃经史之要旨,人君之先务,又何必检事缀文然后为博哉?
明皇不择三公三少以圣贤之事业、政治之本原助成储德,而徒使章句陋儒纂集文章之要,其术盖已疏矣。
三国时孙权铨简秀士为四友于东宫,以诸葛恪左辅张休右弼顾谭为辅正,陈表为翼正,书之史册,足为美谈。
夫以区区之吴固不敢望成周之典则,其视明皇殆庶几云。
唐政事堂1157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二、《词科旧稿》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书》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
夫事之几微,虽一二日之近而数已盈万,然则代天工、为辅相者,事固多矣。
将进而决诸黼座乎,则主道治要不可以屡渎;
将退而谋诸家庭乎,则几事不密必至于害成。
政事堂所为设也。
按唐旧制,宰相议事于门下省,而政事堂在焉。
永淳三年,用裴炎之请而移于中书
开元十年,从张说之奏而改为中书门下
虽更易者三,其为宰相议事之所则一也。
岁月远矣,栋宇之修广,工役之繁省,史无传焉,乃因李华之末绪而献文曰:国家以风雷之号鼓舞群动,以臂指之势运用郡国,其命令将安出哉?
西台以基之,东台以审之,而中台寔奉行之。
合是三省而谋议于一堂之上,是以举则无过,行则无伪,信国体之所系,而具瞻之攸属也。
故夫翚飞大厦人不以为华,封爵厚禄人不以为侈。
其或某利未兴,某害未除,盍于此议而兴除之乎?
某贤也而在下位,某不肖也而为大僚,盍于此议而升黜之乎?
大而制礼作乐,以导中和之化;
小而明法定令,以律贪刻之吏。
外而镇抚四夷,以弭赤白之囊;
内而甄别四民,以正朱紫之乱。
使人主尊荣,中外称美,膺是任者,厥惟艰哉!
惟能孜孜渠渠,以公灭私,或于此善建嘉谋,或于此能断大事,或同僚集议,叱主书以示法体,或束带终日,不休偃以尽恭勤,百官颙颙,莫不观政。
相臣如此,栋且隆矣,天子之望也,华夷之帡幪也。
朝于斯,夕于斯,匪惟国家之荣,斯堂与有荣焉。
乃若敛衽以取容,伴食以窃位,畏憸人而迎之于阁,媚中使置榻以待,玩岁愒日,自为得计。
相臣如此,栋且挠矣,天子之忧也,华夷之罪人也。
朝于斯,夕于斯,匪惟国家之辱,斯堂与有辱焉。
敢具列之,以诏来者。
先是堂之后有门焉,宰相时至舍人院咨访政事,用以自广。
常衮秉政,乃塞而绝之,妄自尊大,议者不以为是云。
谨记。
王参政1169年3月 南宋 · 王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雪山集》卷九 创作地点:湖北省武汉市
南极一星,历荆扬而西上;
长城万里,护江汉以东流。
两班文武之崇,分万乘旌旗之半。
翻路朝之显册,卿士从而大同;
灼太庙之元龟,鬼神依而协吉。
时际君臣之会,情均骨肉之亲。
二人同心,洽金兰之契;
一日不见,觉岁月之深。
暂命往釐,亶非得已。
大禹征苗之役未几,而伯益已赞其班师;
仲山徂齐之行无何,而吉甫式遄其归觐。
想二臣濡辔驱驰之际,使两君驰神寤寐之间。
钦惟列圣之相承,重大臣之出使。
文潞公之帅河北,及阙下亦正大昭文之班;
韩康公之莅陕西,即军中而颁左仆射之诏。
于皇太上,既及今王,亦遵令猷,以待元老。
忠献张公之至,即次赵公秉钧
仁寿虞公之还,行与陈公而并位。
公居此地,前有成规。
恭惟某官以伊尹之一德而阐幽,以周公之多才而应变,照临四海以羲仲之日,鼓舞万物以老子之龙。
多历年所而回翔,不终日间而契悟。
我见魏徵,自比于匠之砺金;
孤有孔明,不啻如鱼之得水。
山云之出有开必先,谷风之生同声相应。
五百年必兴王者,有名世焉而居其间;
九五爻利见大人,有亲上者而从其类。
尽关天数,非出人谋。
总二火以制名,符国家之运气;
赋一壬而定命,合主上之天元。
上帝赉之以泽生灵,圣祖遗之以贻孙子。
恢洪百度,疆理四方。
文法技巧之精,有黄龙之象;
车马器械之备,有东都之风。
忽千载一时之相逢,将三光五岳之复合。
祖宗有训,宰相当用北人;
周汉以来,太平多从西起。
惟桑梓之名邦曰相,而衮绣之先达有韩。
载生我公,懋其美,实河朔英豪之彦,有雍梁形势之区。
人与地以相当,古至今而莫并。
渭上杂耕之志,既格于前代;
富平大举之谋,复隳于近时。
留此功名,付公掌握。
刘当兴而李为辅,时将至则人随之。
来秦易并而羽可图,谋既定则事从以济,才睹行台之建,即知昌运之开。
盍使孤生,预观盛事。
岂无他人,不如同姓,偶受氏列宗盟之中;
既见君子,实获我心,愿终身依门墙之下。
馆职 其一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五七、《悦斋文钞》卷二
问:今日之患,在于员多缺少,欲严取士之式,裁任子之令,可乎?
军籍冒滥,欲覈虚伪之籍,汰老疾之人,可乎?
用度乏急,欲括田多之赢,更钱重之弊,可乎?
贪吏肆行,欲行鞭箠之令,用黥墨之刑,可乎?
对:图事之道,以谋为主,断为辅,谋善而断从之,天下之事未有不成者也。
谋不善而断先之,天下之事,未有能济者也。
由古以来,曷尝一日无当为之事,倘患之不可不去,与利之不可不兴,欲治之主,有志之士,孰不思决拘挛,奋刚断,矫革而振起之,以兴利除弊,去故取新哉?
然而利害可否,差之毫釐,成败得失,殊于霄壤。
故必为之深谋远虑,而不敢以轻举妄动,非乐因循而惮改作也,非干名誉而畏怨谤也。
以为革而不当,动而不获,则非徒无益也,吉凶悔吝从而生焉。
昔者国侨之于郑,褚人之衣冠,伍人之田畴,人欲杀之而侨不惧。
晁错之于汉,更高祖之约,削诸侯之地,父犹危之而不恤。
二人之为,断则同矣。
然三年之后,侨有「舆人」之歌;
七国之变,受首谋之祸。
其济否之不同,何哉?
侨之谋善而断从之,之谋不善而断先之也。
故姑息之与矫枉,皆足以生患;
犹豫之与轻发,皆足以取败。
俟河之清,作舍道旁,谋而不知断者也;
欲速则不达,无远虑必有近忧,断而不能谋者也。
有一于此,不足以办天下之事,明主忠臣所不为也。
今日之患,入仕多而缺不足以给,军籍滥而财不足以赡,用度广而赋不足以供,贪吏肆而法不足以禁:此上下所共忧,公私所通患,不可不蚤图,不可不深虑者也。
然而圣主焦劳于上,议臣讲求于下,凡救弊之术,理财之方,戢奸之禁,每踌蹰熟计,于更张明策,又以下询,岂果敢力行有未足乎?
管见测之,盖不轻于断而欲善其谋尔。
天下之理,利与害相生,爱与恶相攻,未有利而不害,爱而无恶者也。
且欲严取士之式,裁任子之令,以纾员多之患,非不可也,或未免遗才之虑;
覈虚伪之籍,汰老疾之人,以革兵冗之蠹,非不可也,或未免致怨之虞;
多田之赢,更钱重之弊,以济用度之急,非不可也,或恐吾民之扰;
行鞭箠之令,用黥墨之刑,以止贪污之风,非不可也,或恐伤好生之仁。
此议者所以纷纭而未决也,亦尝权其利害之重轻、较其功用之浅深乎?
由古迄今,取材歛贤,虽非一途,科举任子,得人为盛,三代以降,名卿才大夫类多王公之族;
隋唐以来,元臣硕辅皆由进士而选。
今以员多而欲裁减之,是因噎而废食也,虑其遗才,非过计矣。
军籍之滥,为日已久,上下相蒙,奸诈百端,狞髦幼弱而窃廪赐者,非其父兄即其子弟;
虚名冒赏以规厚利者,非其将校即其统帅
今以财匮而欲简覈之,是一拔而去齿也,虞其致怨,亦非私忧矣。
有馀而责之输,钱重而权之法,固未至于扰民,然特理财之末耳。
财之在天下,譬犹水焉。
原泉混混,不舍昼夜,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也;
雨集沟浍皆盈,其涸可立而待,无本者如是。
财而不理其本,未为尽善也。
贼民而加之刑,蠹国而其罪,固不失为好生,然特禁人之外耳。
政之入人不深于教,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者,霸者之事也;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者,王者之事也。
人而不化,其心亦未为尽善也。
大抵为天下者,当务乎经远可行之谋,不当徇乎权宜一切之制。
彼权宜者欲速者也,无远虑者也,见小利而忘大体者也。
张延赏以省员致谤讟,萧俛以销兵生厉阶;
用度不足,财所当理,而孔仅桑弘羊之属因以剥下;
吏道多端,法固当严,而张汤杜周之流倚以害善。
当时名臣智士与后之善议者,若李泌非不为之更张,若刘总非不为之措画,若汲黯非不为之廷争,若路温舒非不为之极论,或谏而不用,或悔而已晚;
此厥鉴不远,在汉唐之世者也。
至于经远可行之谋则异于是。
因其势而利导之,探其本而力救之;
通其变,使乐而不倦;
神其化,使由而不知;
待之以驯致而不迫,处之以忠厚而不暴;
法若甚宽而其严不可犯犹江河然,功若不显而其利不胜计犹天地然;
此唐、虞、三代之所先务,而五霸、汉、唐之所不及也。
今日经远可行之谋,果何在乎?
请去泰甚,精考课,以清入仕之流;
请择将帅赏罚,以革军籍之滥;
请兴屯田,省浮费,以济用度之急;
请尚风化,奖廉洁,以变贪墨之风。
此皆易知易行,非有超世绝俗之举也。
何谓去泰甚?
黄霸有言治道去其泰甚者,今之入仕,盖有泰甚者矣。
戚属之家,恩幸之臣,卜筮技巧之流,驺子舞胡之属,皆宁私以财而不宜私以名器者也;
流外之积劳,入赀之拜爵,降人之换补,献言之酬奖,皆可授以试官而不可使之亲民者也。
今大则析圭组,分旄钺,小犹通闺籍,滥京秩,若于此辈更加吝惜,则仕流渐清,任子稍寡矣。
太祖皇帝践祚之年,日不暇给,首开贡举,不敢少缓,至于技术流外之属,待之甚严,或罢遣归农,或诏不得入全禄,或诏不得拟外任,非爱彼而抑此,理当然耳。
成宪具在,可不鉴而行之乎?
何谓精考课?
陆贽有言求才贵广,考课贵精。
今之考课,盖有未精者矣。
外台之权轻而制举之职废,有过者既多倖免,间有得罪,又易于牵复,所宜力行汉宣帝之信赏必罚,综覈名实,使罢软无能者废而不得遽进,奸赃罪恶者去而不得复用,则源澄而流清矣。
譬之取金焉,其始歛之,沙与金犹未辨也,飏之汰之,则沙去而金存,此最官人之要道也。
唐武后收人心,务拔擢,其官最为冗滥,然陆贽谓其赏罚,进退速,故当世称知人之明,累朝赖多士之用。
之格言,岂不可用之今日乎?
二策诚行,入仕之流虽欲不清,不可得也。
何谓择将帅
军政之坏,起于庸将,未有将能而军政不修者也。
彼良将者,有安边境、立功名之心,岂肯规虚籍之利?
有发奸伏、使狙诈之智,岂肯坐受冒滥之欺?
兵之骄惰,孰甚五代
一旦周世宗诛其先奔,赏其用命,汰其老弱,训其精锐,征伐四克而无犷悍不驯之患。
岂惟雄才英断之非人所及,实以我太祖皇帝之为将帅也。
至于国初简汰诛赏,靡不如志,内平五强国,外制三悍虏,有功不敢骄,被斥不敢怨,奚独明审均当有以服之,亦积威约之渐也。
今将简覈诸军而不先择其将帅,又将使朝廷任其怨乎?
何谓赏罚?
国家治军,岂无良法?
招募之始,必欲其强壮,老疾之后,必从而汰遣,著在令甲,有司守之,严且密矣。
而尺籍伍符隐滥至此,以诸将之不畏法也。
今之诸将,非若之人杰,崛强而难制,由赏罚之未行而无所惩劝耳。
诚宜明诏诸将,贷其前非,禁其后来,使得以洗濯自新,然后亲阅而谨察之,其数足而精锐者,忠于国者也,其籍虚而疲怯者,私于已者也。
灼见其功,虽毁言日至如即墨大夫者,封之勿疑;
察知其罪,虽誉言日闻如阿大夫者,烹之勿赦。
即奸雄将慑伏,况龌龊无能者乎?
中材知奋厉,况贤智过人者乎?
孰肯舍厚赏而就严诛哉!
二策诚行,军籍之滥虽欲不去,亦不可得也。
何谓兴屯田理财之道?
生之为上,犹耕而后可以求获,犹猎而后可以求飨。
两淮、荆襄之地,有遗利而不辟;
游技末食之人,有遗力而不耕。
诚未能一返之南亩,亦宜先为屯田耳。
屯田之利,在岁月间莫有能行之者,以强寇之不容吾耕、与诸军之不乐于耕也。
不容吾耕者,不宜较之以力而宜图之以计;
不乐于耕者,不当驱之以法而当率之以身。
句践之谋吴,卑辞厚礼,重赂行间,以玩敌于外;
身自耕,夫人自织,以率民于内:此图之以计者也。
郭子仪在河中,以军食常乏,乃自耕百亩,将校以是为差,于是士卒不劝而自耕:此率之以身者也。
诚宜师勾践之谋以待敌国,使疆埸得以休息;
举子仪之事以勉诸将,使士卒知所观效。
且命有司市耕牛铸农器,储粮种以给贷耕者,须熟则偿其种,官为增价以籴其馀,不过一岁,而趋利之兵劝矣。
李泌行之于唐,令一下而愿耕者什五六,遂能不烦馈运而给十七万之戍卒,岂今日而不可行乎?
何谓省浮费?
《记》曰:「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山林不能给野火,沧海不能实漏卮,浮费不省,虽富易贫,况不富乎?
汉文帝专务敦朴,海内富庶,是可师也。
武帝穷奢极欲,海内虚耗,是可鉴也。
太祖皇帝省费见于郊祀,仁宗皇帝节用先于宫掖,岂圣主能行其一而难其二哉?
声色不迩,服御不增,夫人无曳地之衣,礼饮无卜夜之过,耳不听郑卫,手不玩珠玉。
此皆前世恭俭之美,圣心所素知者,在加意而力行之耳。
二策既行,而用度不足,愚不信也。
何谓尚风化?
《羔羊》之诗曰:「召南之国,化文王之政,在位皆节俭正直,德如羔羊」。
化之感人,其深如此,岂严刑之禁所能及乎?
魏毛玠,一尚书耳,率人以俭,而天下之士莫不以廉节自励;
唐杨绾为相,减驺御,散音乐,撤幄损膳,曾未终日,而效之者相继。
清德之化人若是速者,盖礼义廉耻,人心所同,非由外铄我也。
惟圣主观化原于奥窔之间,大臣承休德于具瞻之地,使百吏群臣不待言诏,默得于观感之际,则虽百世之下,闻其风者犹将贪廉懦立,而况于今日乎?
何谓奖廉洁?
天下有豪杰之士,不待文王而兴,虽无爵赏之劝,而冰霜之操固自若也。
至于中人则不然,有以劝之则勉,无以劝之则怠。
今使清白之士待远次、甘薄俸,仰事俯畜有所不给,而与贪污苟贱者同进于常调,则中人安得不怠?
天下豪杰少而中人多,宜乎廉耻之不立也。
《周官》六计,以廉为主,而汉之吏亦往往以察廉进,宣帝之赏朱邑光武之用孔奋显宗之赐祭彤,又其卓然见于表异者也。
今诚择其甚廉者而升擢之,赏一二人而千万人悦,风俗将旷然而变矣。
二策既行而贪墨不止,愚不信也。
虽然,此八策者皆法而已。
法者,治之流,非治之源;
君身者,治之源也。
精神之运,心术之动,不离乎方寸之间,而四方万里被其祸福矣。
侥倖之门难窒而易开,佚欲之心易纵而难返,可不防之于微乎?
情伪毁誉之难,浸润肤受之易惑,可不处之以公乎?
民至愚而难欺,法既久而易坏,可不守之以信乎?
「敕天之命,惟时惟几」,虞帝之歌也;
「公生明偏生闇」,荀卿之言也;
「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夫子之训也。
信能行此三者,何谋而不得?
何为而不成?
前所陈者,皆其绪馀土苴耳,何足以裨末议。
胡晋臣参政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七、《双溪集》卷二
炎尝谓有一乡之贤,有一国之贤,有天下之贤。
贤于一乡者,一乡之人信其行,可以治一乡,而不可运一国;
贤于一国者,一国之人服其善,可以治一国,而不可以运天下;
至于天下之贤,则天下之望归之,而天下之任随之,朝廷之重轻、华夷之治忽,系于其一身之进退。
盖三代之盛时与汉唐之昭代,为辅相者事与时并,名与功偕,高下小大虽或不齐,而要其大略,未有非天下之望而能论天下之业者,不待累数而知也。
恭惟相公正大之学、浑厚之器、精微之识、端庄之行,可以特立于士大夫之上,故奋起坤维数千里之外,进登揆路,以辅佐圣天子初政之清明
言虽未发而人信之,事虽未行而人从之,功虽未成而人许之。
炎不肖,何足以论天下之事,然足迹至于都门,闻为士者之公论,皆以相公为天下之大贤,是以愿一见焉。
抑古人有言曰:「屋漏在上,知之在下」。
炎贱而在下者也,天下之事虽非炎所能知,请试一言之,相公试一听之。
方今天下何如哉?
中外安静,捲甲櫜弓而不用者垂三十年,此无事之时也。
自淮海至于巴蜀,烟火万里,未尝骚动,而吾民不乐其生;
宿边之师一二十万未尝战斗,而县官不足于用。
金缯之饵岁入敌国,而舆地之图不归职方者甲子既一周矣,此非无事之时也。
天下之事非才不济,而涵养其才至于清明高远者非学不能也。
三代而上,士之事业由学术发之,小大判然不同。
今天下学者众矣,上焉者剖析性命之精微,而不通于世务,则体用不全;
次焉者驰骋言语之菁华,而不究于德业,则本末不具。
故道术愈裂而人才愈偏,非有以作而新之不可也。
士大夫风俗之不善莫甚于有党,而近岁以来一大臣之当位,人必窃议于下曰:「某人其亲也,某人其故也,且将攀援而遂进矣」。
已而朝廷果用之。
一大臣之去国,人又窃议于下曰:「某人其所厚也,某人其所昵也,且将牵联而去矣」。
已而朝廷果出之。
夫朝廷当以黜陟之公消弭士大夫朋比之私,而乃进退群臣各以其党,则是不才者或以有助而见容,或以无与而见逐,非有以矫而正之不可也。
人主与二三大臣会聚于一堂之上,岂能尽知天下之才而用之?
故内而台谏侍从,外而监司守臣,皆得以论荐其所闻,所以收拾天下之才也。
然考其所荐,非进士之高第,则学舍之优选,而浮沉于下位、流落于州县者不预焉。
夫有所荐引,取天下之虚名,而不求天下之实用,及于朝廷之所素知,而不及于君相之所未闻,盖其意不在于简拔人才,而在于自为之地。
士之怀奇抱异,始有湮阨而不伸者矣,非有以振起之不可也。
仰惟主上绍重华之统,承高宗之烈,贤哲佐之,远猷深策,当大有为于天下。
而愚以为事业未成不足忧,而人才不足深可虑,是以献此三说,不自知其言之僭躐也。
且炎随牒州县二十馀年,畴昔未尝一至于公相之庭。
岁月侵寻,齿发衰矣,没没焉与草木俱腐,此心有所未忍也,故吐其区区之愚,笔之于书以自见其情。
若夫目击州县之利害,条列其事而论之,则有《湖北末议》八篇;
疲精神于彫县,庶几抚摩憔悴之民,以无负朝廷使令之意,则有《临江刬弊》一编,并以献于丞史。
夫抗之而在青云,抑之而在泥涂,如万物赋形于造化之炉,洪纤高下一皆听命而不能违焉,炎则不敢喋喋也。
干冒钧严,下情恐惧之至。
敷文阁学士宣奉大夫致仕赠特进汪公行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攻愧集》卷八八
曾祖元吉,不仕。
妣何氏。
祖洙,皇明州助教,累赠正奉大夫
妣陈氏,累赠太硕人
父思温,皇左朝议大夫直显谟阁致仕,累赠少师
妣王氏,封恭人,累赠越国夫人
本贯庆元府鄞县武康乡沿江里。
汪大猷字仲嘉,年八十有一状。
惟汪氏派出黄帝,得姓尚矣。
然自历代以至本朝,未尝有一显者。
宣城鄱阳上饶四明诸郡,大率皆出于新安济王,庙食千载,后裔繁衍,宦路相遇,多讲宗盟。
陵时大司成澥以耆儒名,翰林学士藻以文章显,尝谢司成荐举,止用张衡《思立赋》汪氏龙鱼及《檀弓》童汪踦事,且曰:「遥遥谱牒之相传,没没衣冠之不振,虽更魏晋之远,莫厕崔卢之间」。
槩可知矣。
丞相伯彦首相高宗,遂为佐命之臣。
绍兴间签书枢密院事勃、枢密使澈俱至大位,子孙宦达相踵。
端明殿学士尚书应辰以重名崛起,虽不至公辅,而道谊风烈足为一世师表,此其尤盛者也。
公以文昌旧臣历仕四朝,康宁耆艾,独殿诸老抑其次焉。
今汪氏所在众多,几如,岂族姓盛衰亦有待于时耶?
公之曾祖处约而有士君子之行,受知范文正公王荆公
正奉乡先生,文行淳备,沾丐后学。
少师绍兴初太府少卿两浙漕使,风谊尤高,搢绅推重。
生四子,公其仲也。
越国方娠,公之从伯父,梦应真受生,产于叔父吏部鄞县之官舍。
生而岐嶷,骨相颖异。
四岁诵《孝经》,能对客问,学中所讲《论语》、《孟子》辄述口义,以示同舍,一日千里,侪辈皆畏之。
绍兴七年,以少师遇宗祀补将仕郎,调右迪功郎衢州江山县
公渐渍义方,晓畅吏道,若老于州县者。
所部百人,默识姓名及干力之优劣,辄得其用。
分乡警捕,境内肃然。
钩考滞讼,断之以理。
岁在甲子,洪水稽天,发廪为粥,以食避水者,又取盐商大舟救之,存活为多。
时方申兼经之制,以尝试南宫,公馀肄业,再荐漕台,遂中十五年进士乙科
秩满,关升左从事郎,为婺州金华县丞
处事益明,期限必信。
文引可以质钱,至有以润其屋者。
豪民陆氏析产嚚讼,案牍纷积。
公诘其要,谓祖屋枕山,长兄据其前,而使诸弟由山蹊以出。
曰:「此最其不平者」。
按图更分,已得要领。
又诉义逊及赡茔嫁姑之厚,曰:「尔父兄同力起家,义逊有法,奉先冢,嫁诸姑,岂得不厚」?
一妇以众钱买田,托以嫁资,公考妇家户籍不满半顷,复取均之。
且谂之曰:「若送所司,一门无全人,至亲不复可相见,汝家破矣」。
命讲长幼之礼,叹服而退。
户部侍郎李公椿年建议行经界,选公为龙游县覆实官,约束严峻。
已量之田隐藏亩步,不以多寡,率至黥配,盛气临人,无敢忤者。
公独曰:「愚民不识弓步,不善度量,若田少而所供反多,须使之首复,乃可并行」。
李公问当何如,曰:「凡有不实,许其自陈,俟验实与改正」。
悉皆施行,受赐者已不知其几。
既至,躬行阡陌,唱弓量之目,则已默计其广袤之实。
吏运筹久之,无毫釐差,观者以为神。
凡事俱有方略,邑人鼓舞,旁县皆取为法。
事毕,躬纳图帐。
李公又欲以十保合为一图,仍与邻都犬牙相入。
曰:「一保之图用纸二百番,已无地可展,又从而十之,不惟不能图画,亦安所用之?
徒重劳费,无益于经界也」。
由是诸郡俱免催科。
办事谈笑而了,不失忠厚。
二十年,丁越国忧,星奔哀毁,悲动行路。
服除,为严州建德县
二十四年,饥民啸聚炽甚,守禦调度多出规画,以讫无事。
分都赈给,众中指一夫诘曰:「是某都某人也」。
盖居两都之间而冒请者,械系于前,馀多引去。
事已,徐释之。
又尝逊荐牍,辞受输,皆人所难能。
明年,用举者改宣教郎,知平江府昆山县,旋遭外艰。
既造朝,有达官使献生财之说,将用以为荐。
曰:「财不可生也,生财者必害于民。
宁甘心寸进耳」。
遂谢之。
总领淮西江东军马钱粮所干办公事
金亮犯边,馈饟王师。
高宗巡幸,供亿百出。
公佐其长以办,群工扈从咸知公名。
三十二年,赐绯鱼袋,改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
文书盈几,目不给视。
公间摘一二,无不切中。
老吏惊叹,谓未有也。
言榷货务左藏库有羡储,朝旨以诿公躬自检校,得其实以对。
隆兴二年四月参政简肃公宣谕淮东,辟为干办公事
九月,改充参议官,内裨幕府,外按边陲。
海、泗、唐、邓之弃,钱公执以为不可,公亦赞之,虽不得尽行,终免仓猝之变者,宣谕司之力也。
大宗正丞
乾道元年,兼吏部郎官,主管侍郎左选,又兼户部右曹
有蜀士理和籴酬赏,吏必欲以小节取会,曰:「在法有旁照可验,许比类而行」。
即取其同类者并上之。
省吏沮抑尤急,公力争之,自是始为定例。
六月轮对,钱公先荐于上,乞与之言,察其人物。
公奏:「总覈名实,责任臣下,因才而任,毋违所长,量能授官,毋拘流品」。
又乞表荐宗子,随事录用。
上注目久之,谓辅臣曰:「疏通详雅,有议论,今日有用之才也」。
礼部员外郎
公自登第,尝习宏辞科,应用之文足以行意。
在州县时,守将多委以笺奏,南宫名表一出,士林诵之。
此外无他职务。
同列言于庙堂,谓公拨繁治剧有馀而清简太甚。
丞相洪文惠公以此谕公。
七月,遂兼吏部侍郎右选
九月,除吏部郎官,主管尚书左选
庄文太子初建东宫,妙选僚寀,是月以公兼太子左谕德太子侍讲
两日一讲《孟子》,多寓规戒,庄文深所钦重。
尝出龙大渊禁中所进侍燕乐章谕宫僚同赋,既退,公谓同列曰:「燕既不预,无以措辞。
若出于御制,或储禁为之,犹可赓和。
郑卫之音,近习为倡,非讲读官所当预也」。
白于太子而止。
二年,为省试参详官,参政林公安宅户簉知贡举,就除谏议大夫
自言去场屋久,以考校事属公,为之协心焉。
讫事日,欲邀公议论,辞不往。
林既罢政,独免于评议。
六月,除秘书少监
高宗圣政书成,进读于紫宸殿德寿宫
道山清高,领袖名士。
职当修神宗以来《会要》,而旷岁不举,深惧典故散逸,率属分纂。
上闻之,为置局,命宰臣提举
书奏,五朝之大典始备。
金国来贺四年正旦,借吏部尚书为接送伴使。
上阅语录,见公敏于酬对,处事有体,滋向之。
寻兼权刑部侍郎
六月,兼崇政殿说书
八月,兼权给事中
孝宗厉精民事,访问不倦。
宿直玉堂,夜宣对选德殿,赐坐从容,导公使言。
时欲遣察官决狱畿邑,公奏使果有滞囚,亦且先次决遣,事体太重,徒扰诸县,必又甚于监司之临按,不得不谨于始,遂改命通判以行。
公首以一言移主意,自尔每夜对,上多访以时事。
尝曰:「卿为侍从,天下之事无所不当论。
朕每厌宦官女子之言,思与卿等款语,正欲知朝政阙失,民情利病。
苟有所闻,可极论之」。
公悉进所欲陈者,奏对明白,曲尽情伪,上多耸听而行之。
其造膝启沃之际,若讲义、进故事,论治道之要,具有遗编,亦或削稿而不传,惟见于事功之实者,谨书之。
以池、饶、信、建水灾,乞用澶州刘涣收买耕牛之法,令州郡广收籴以备赈粜。
论役法,则陈一乡通差、物力均差、均钱雇人、官户例减限田之详,又别白里正则专主烟火盗贼,耆长丁则催科承引,今取耆长雇直拨入经总制司,并缘法意。
里正承役之初,抑使兼充役者,受害为甚,至死必争。
又乞改定役法,未可轻变,广求众议而后可,必须迟以岁月。
若欲宽其困苦,当先严禁诛求。
又论:「亭户不充役次,以盐折税,或有未尝亲熬波之劳。
居近场监,贷钱取息,射利为厚。
三公尚有限田,而此曹独无定数,反受官户隐寄。
又均和买于编民,欲将家产及二等以上依官户充役」。
又论:「给赐勋旧近戚以田,一得指挥,豪夺占据,桀黠者妄指官之籍没、民之户绝者以为献,藉势陵轹州县,至不能谁何。
宁忍惠及一家而使人重罹其苦?
自今惟当锡以金帛,使自求之」。
又论:「籍没财产止可行于强盗囊橐、官吏犯赃之人,然朝为富室,暮为穷民,流离冻馁,已自可念。
至有仓库纲运负陷官钱而致破家者,宜有以处此。
欲应以欠负拘产不在给赐出卖之数,计其租入,偿欠既足,则以给还,使复故业」。
以至废乡村私立税铺,罢官监酒坊,及陈万户酒之策。
尝因轮对论铜器之害,则曰:「产铜之地不发,浸铜之水渐涸,鼓铸重费,楮券弊深,泄于边境而法不严,坏为器用而官不问。
若立用铜之罪重于销铜之人,居官而使人为器用者坐以赃私罪,则法乃可行」。
论捕酒之害,则曰:「民户遭劫盗者犹有官司可告,盗既不敢肆毒,邻里亦得救应。
今捕酒者空人之家,邻里至前则诬以拒捕,官司不复明白,则是捕酒之暴甚于劫盗也。
杀人者罪止一身,而老幼自若。
今一遇捕酒,举家拘絷,非法受苦,则是犯酒之罪重于杀人也」。
大率公之论事皆深切著明,考究详备。
玉音嘉奖,尝曰:「卿前后所言皆今日可行之事,臣僚所未及」。
一一付外。
虽议有不同,不尽见诸施用,亦有遂著之甲令者。
五年,再为参详官。
四月,除权刑部侍郎侍讲,职于秋官二年馀。
孝宗垂意刑章,哀矜庶狱,公乞重修法令,谓:「中兴之初,首立详定一司,自建炎四年六月以前著为绍兴法。
今四十年,多编集监学、贡举、常平茶盐等一司之法,而一代条章因革损益迄无成书。
敕局官多吏繁,俸优赏厚,因减冗官,遽行废罢,举数十年之法,一切不省。
建炎以后续降指挥二万馀条,若不删其繁重,定其当否,有司率用新制而弃旧法,日移月改,轻重舛牾,无所遵承,使舞文之吏时出而用之,以售其奸。
及今不为,久益难考。
乞明诏尽行编纂,命大臣典领而选廷臣讨论,庶几笔削必当,以杜吏奸,以一民听」。
上极以为然,即令条具,仍差大理二卿、本部三郎官、寺丞司直各一员。
公遂兼重修敕令详定官,此四年之冬也。
他官去留不一,惟公疚心修定,以为己任,推举详明,通练之士以自佐,访求旧吏,网罗故牍。
若一司一路专法,不系海行者即釐送之。
一时申严,或虽系续降,寻即冲改者即删去之。
于见行法中增损元文五百七十四条,带修创立者三百六十一,全删旧文八十三,存留照用者百二十有八。
墨书旧文,朱书新条。
年馀书成,进书之奏,公所草也。
谓将前后续降参以累朝法意,酌以四方人情,考订编入。
各有看详案册,明言去取之因,而例不以颁降。
欲申敕有司,凡州县于新书有所未晓,许条具申所,当以元修因依行下。
孝宗取进本列于选德殿之左右,朝夕观览。
尝宣问所疑,随即奏对。
上又取条册指问,与所奏俱合,嘉赏再三,曰:「文字繁拿,不易尽记。
留意所职,乃至于此」。
对曰:「此法将与天下共之,况屡承宣谕,敢不尽心」?
他日又问如初,遂亟称于宰执
有忌公者遽入谮言,赖圣明不以为信。
尔后屡更修定,今凡再易矣。
其规画大率循公之旧,而精力不能逮也。
上又尝问本职事,刑罚黜陟岂无过差,公因奏温大水,郡不以闻,使之具析。
守臣王之望尝为执政陈岩肖为从官,特免违慢之劾。
乃移罪二漕,各降一官。
上云:「亦觉未是,待作一名目改正」。
公又奏:「知其未是,当明以示众。
若别作缘故,则前失仍在,不若径改之」。
有旨改正。
又奏:「知信州赵师严补籴前政所亏常平米方及半而坐擅用,鑴两秩,永不得任亲民。
提举李庚已尝申明,送饶州取勘,亦以不行。
检察坐之,且不得与监司
虽欲示警,而皆不当其罪」。
案上,皆得追改前命。
杨大任匿盗,而能告捕,不应坐以越诉,即依条给赏,仍免其罪。
论一案推结之法屡变,会问无期,狱讼淹延,即令别行立法。
尚书周公执羔韩公元吉枢密刘公珙以强盗率不处死,无所惩艾;
侍郎林公栗右司,谓今之强盗非亲下手已杀人者,类皆不死,请依太祖旧法,赃满三贯者皆斩。
公恐遂行,曰:「此吾职也」。
遂具奏曰:「强盗岂可恕?
用旧法而痛惩之,何为不可?
惟是天圣景祐宣和以来,益用中典,太上与民更始,非以刃杀人者一切贷死,远近归心。
循袭既久,寖失禁奸之意。
今已议为法六项,犯者依法处断,非此而但得财,惟再犯者死,可谓宽严适中矣。
此辈虽愚,岂无黠者为谋,知有可生之路,志在得财而已,所全尚多。
若不分首从,虽不杀伤,悉皆抵死,则凡得财鲜不及三贯者,此法既立,未必能禁其为盗。
彼先以死自处,则被盗者将无噍类,为盗者无复全人。
究其极而计之,死者益众矣」。
陈公良祐谏议大夫,请取案例。
公以见定一案闻奏,用六项法则死者十七人,用见行法则才四人。
若如旧法,则百七人俱死。
遂从公议。
吏部尚书,为六年金国正国信使
归至盱眙,得印榜云:「今后犯强盗并依祖宗旧法,所有六项指挥更不施行」。
到阙未及结局,即以不得其职自列求去。
上闻其详,即日复行六项之制,至今遵用焉。
有请以大辟奏案如情理可悯,即上朝廷,若情法相当者,止从刑部审覆行下。
公以为既经奏闻,非有司所得自专,当依旧例拟断,降旨处分,尤见详审钦恤之仁。
监司按发官吏,不得送置司州军根勘,绍兴之良法也。
久而寖紊,为弊亦多。
申严之,使见有违戾者并行改送勘院翻异,当究问其词,具申监司
有诏物价腾踊,以绢定罪者每匹增为三贯。
公乞以钱定罪者亦如之。
其明罚敕法,助圣朝好生之德者未易悉数也。
使金之役,权要为辅行。
在朝累年,于人甚周,而介然有守,未尝与之通。
至是惟议使事相处,亦不为异,惟不能过为奉承。
事已,又疏之。
众服其裁正,而其人自此不相乐矣。
孝宗方欲经略中原,使回者或承顺旨意,过为大言。
公归,首以为问,因具陈经行所见闻者。
上曰:「如卿所言,则未可为攻取计耶」?
公顿首曰:「诚如圣训。
今日岂可轻动?
且须益务内治,以俟机会耳」。
玉色不悦,公又曰:「臣不敢妄论迎合」。
闻者以为名言。
七月,除权吏部侍郎
九月,兼权尚书,再置敕局,兼详定一司敕令
少师尝为吏部郎,仕者脱兵火,亡失文书,诉者日集,躬为辨析,吏不得蔽。
建请改官状五纸之外,许令改举,声绩卓然。
公少亲见之,自为郎,尝历三选,以至长贰,清通简要,兼古人之长,建明尤多,率以先德为法。
或曰:「今日凡事从窄,非曩时比」。
盖有务为沮抑,号能任怨而至显用者。
曰:「方且鄙之,何忍效尤乎?
调官陈词者多孤寒之人,于此不为留意,使不得其平,谓之铨衡耶」?
由是郁者得伸,滞者得速,求者得遂,人人感悦。
亦未尝屈法以从人,其有不可,明以告之,退无所恨。
辨宗室及阵亡人女夫不当在七色之数,乞恩科权官选人愿致仕者请以历过岳庙为考,修正川广定差之弊,命官被诉不经勘正者,免关刑寺注籍,以妨差注。
县令臧否,欲俟其任满奏闻。
案后收坐不当之人,止就部检照,免行下取会。
又条列部中留滞节目,附赦施行。
皆欲去弊剔蠹,使选法流通,以为公私之便。
中使尝夜传旨学士院,袖出《资治通鉴》一册,指唐沈既济论选举事曰:「今日有无此弊?
其说可与不可行?
来蚤面对」。
退即呼烛草奏。
既入,先历陈数项,谓事与今异,弊虽似之,其言则难行。
上曰:「卿言甚明,更试一言」。
因奏:「正恐言不能尽,曾笔于纸,深夜书写不谨」。
上即令展读,读毕,不敢留中,退至庑下。
又遣宣取,且云:「更欲详观,可遂留下」。
宸眷日隆,会当郊,特差充卤簿使。
人知枋用有渐,而忌者愈甚。
竣事,力求外祠,上亦知之。
七年正月,除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侍从馆阁诸公赋诗留题,以饯行色,今石刻存焉。
还乡四月,起知泉州
到郡遇事风生,不劳而办。
郡实濒海,中有沙洲数万亩,号平湖,忽为岛夷号毗舍邪者奄至,尽刈所种。
他日又登海岸杀略。
禽四百馀人,歼其渠魁,馀分配诸郡。
初则每南风,遣戍为备,更迭劳扰。
公即其地造屋二百间,遣将分屯,军民皆以为便,不敢犯境。
后左翼军狃于盗赏,忽又报侵犯,径捕至庭,自以为功。
曰:「毗舍邪面目如漆,黥涅不辨。
此其人服饰俱不类,何耶」?
察之,乃真腊大商四舟俱行,其二已到,馀二舟以疑似被诬。
公验其物货什器信然,军人犹譊譊不已,公谕其曰:「使真是寇贼,固不应纵舍。
既知其为商旅,又岂得陷以深文」?
始皆退听,即使尽入来远驿,所贩黄蜡,偿以官钱,命牙僧旬日间遣行。
军屯城外,有入盗库银者,踰垣而出,为逻者所侦,反执而归,诬以为盗而上之郡。
公已得其情,仍械逻者,使参对。
失银十二铤,得十而遗其二,主将辩数甚苦,公不为动。
已而军士首伏,即其所窖取之,皆伏辜。
公明察善处,则俱失其情矣。
蕃商杂处民间,而旧法与郡人争斗,非至折伤,皆用其国俗,以牛赎罪,寖亦难制。
公号于众曰:「安有中国而用夷俗者?
苟至吾前,当依法治之」。
始有所惮,无敢斗者。
三佛齐请就郡铸铜瓦三万片,舶司得旨,令泉、广二州守臣监造付之。
公上疏极论其不可,既犯中国之禁,又为外夷所役,独不与。
南外宗正司廪给岁广,久以为病,公撙节用度,增价以籴,民始免于苛取。
公再岁两求奉祠,九年,以治行尤异,除敷文阁直学士再任,赐衣带。
淳熙元年,申前请,始有兴国宫之命。
归次延平,除知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使
赴阙奏事,甫入国门,即令引对,临遣甚宠。
江上有篙师谋害主人而据其女,因有资财。
女闻公威名,密告县令
为究治,得主人夫妇二尸于神祠之傍,冤始获伸。
吉民王氏雄于财,怒武尉之不容,冒佃官地,诬诉于州
尉不屈,夜归,过其门,使人折其足,事达帅宪
公同奏其事,且谓父子皆以赀得官,恐从末减无以惩奸,乞先除其名。
孝宗阅奏震怒,径下所勘建昌军,皆黥配岭海,并坐推吏之受赇者,江右无不快之。
五月,茶寇赖文政等起湖北,自湖南江西
帅司即令境上防托。
江西所恃惟赣、吉将兵,亟遣未及而贼已入境,与吉兵,一使臣死之。
湖南曾𢦤官军,至此又小胜,止为逃死之计,遂据禾山洞。
公遣副总管贾和仲总数州之兵以讨之。
和仲老将,意颇轻敌,或已议其狠愎难任,然兵官无踰此人者。
未及出门而得旨,果以委之。
主帅调发而簉牧领兵职也,武人谓朝廷专委,凡事寖不相关。
一到贼垒,暮夜驱迫将士入山,反为所覆,不可复用。
又遽遣约降,至折箭为誓,人知其为诈而不寤。
贼立旗帜为疑兵,由鸟道窜去,两日而后知之。
六月初,有旨湖南帅臣王炎节制,如已入江西,即令贾和仲统率四路人马讨捕。
是时犹未委公,及和仲轻举妄发,将兵已溃,贼势日张,则乞就委江州都统制
月末始得金字牌令公节制。
大暑中,兼程而进。
洪至吉七百里,势不相及。
贼亡命习险阻,常隐丛薄间,弓矢所不及。
官兵驱逐,接战十馀,杀伤相当,多猝于狭隘之处,交锋者不过数人,馀已遁去,不知踪迹。
使戈被甲之士与之追逐,虽欲列阵并力,有所不可。
既逐入广,而又复回。
初就招安,列六百馀人,后止馀百辈,则知所丧已多。
势既已穷,而有许拔身自首指挥
间有禽获者,亦言本非凶逆,若开其生路,必来降矣。
遂以小榜具载指挥,募人入贼。
贼云:「望此久矣。
苟得晓事文官来,即当随往」。
提刑辛弃疾同议遣士人借补以行,而公已罢,尽复逃去。
未几,兴国黄倬请行,正合前说,遂降。
公初以和仲败事自劾,降龙图阁待制
会有为和仲地者,又降集英殿修撰
后帅既以俊功受赏,公遂落职,南康军居住。
至四年自便。
十二年,始得外祠
十三年,高宗庆霈,复龙图阁待制
十四年,再奉祠
十六年,提举凤翔府上清太平宫
绍熙改元,尽复旧职。
二年,致仕。
两朝即位之初,皆有诏求言,上又赐诏书抚问,赐银合茶药。
公退閒既久,无复用世,拳拳忧国,终不弭忘,疏论天下事各数千言。
庆元五年十一月,朝家优老,特除敷文阁学士,赐衣带鞍马。
六年秋初感疾。
七月庚辰,薨于正寝。
遗奏上,赠四官,官一子。
娶楼氏,封硕人,先二十七年卒于隆兴
男三人:端中,奉议郎两浙西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
立中,宣教郎,知婺州武义县,沿檄归省,弗可久留,方将丐祠就养,而公亡矣;
𥫃中,将以遗恩补官。
女四人:三蚤夭,一适奉议郎、知福州永福县事楼锵。
孙男四人:之翰,承奉郎、监嘉兴府华亭市舶务
之干、之辅、之范。
硕人淳熙五年葬于慈溪县石台乡龙潭之原,诸孤将以十二月丙申奉公之柩合焉,礼也。
呜呼!
公之为人,几于全矣。
少而孝弟称于乡党,长而声誉振于场屋,入仕则公勤廉恕,施惠于民,立朝则忠谅精白,结知于君。
用虽不尽,退而居乡,高谊特达。
四明素为义郡,至公而忠厚之风益盛焉。
天性乐易,于人无不容,而风裁自高,截然有不可犯者。
其在朝行,史文惠公有同年之好。
钱公知奖最深,魏成公少小相处如兄弟,蒋丞相同为宫僚王侍御伯庠寔为姻家,前后同时。
公乐于平进,既无附炎之迹,又不涉于指议。
公精敏而宽和,处事有体。
其在禁路,尤为梁文靖公陈正献公及今少傅周益公所知。
虞雍公与史、魏、钱三公不咸,雅不相乐,徐而避之。
孝宗察见隐微,幸保终始。
方龙、曾鼎贵,一时诸公不事者盖寡。
龙在閤门谕德之除,亟称以为当。
史官坐中问曰:「亦与之熟耶」?
龙曰:「在此未尝往来。
某少为三衢兵官,只见人说江山汪县尉之贤,如出一口」。
闻者益以此服公之介。
曾向有简驩之嫌,隆兴之屡贬,南康之久谪,既归而八年不得祠,多其力也。
硕人未葬,岂不念归?
史公风公通书修好,谓求进则不可不尔,恐梗归计。
公叹曰:「若能为此,前必不致相失。
达空函,贻羞千载。
老矣,一听天命耳」。
后得善脱,史公深叹美此节,每以语人,谓不可及。
南康之行,亲戚恐公未免撄怀,或致摧沮。
公方挹送行者,曰:「使某年近六十以恩科得官,今赴星子一尉,岂不为我贺」?
其旷达类此。
既至,乐庐山之胜,杖履徜徉,登临自适,若将终身者。
借书郡庠,益沈酣于史册,上下数千载兴亡大概,下至稗官小说,罔不该究。
涂中和渊明《归去来辞》,平易精切,视前辈无愧,佳处或出其上。
觞客则使歌之。
王鲁公谓公不求复用,公闻之,曰:「求之庙堂而辞之君父,非自欺乎」?
既登七十,即抗章引年,求致其事,朝论以为高。
又予之祠,再申力请。
其后诸公相继得谢,遂为清时美事,实自公发之。
尚书郑公丙贻书曰:「公少某二岁,先吾著鞭矣」。
少师以深仁厚义称于世,尝曰:「事事上行方便,物物上有利益,此吾志也」。
公又能推广之。
少师奉先茔素谨,公之葬二亲,皆力贫襄事,规模宏大,纤悉周备,乡人视以为式。
既毕窀穸,假贷经营,久而冢舍方就。
庐居终丧,拜埽之外,讳日必亲荐羞于山间。
南城祖陇,外家王氏奉川诸坟,一一经理,可为永久。
三妹幼,竭力嫁遣,俱得所归。
聚族寖众,辟先庐房宇百馀楹,皆身任之。
内外百口,独当家务,出私财以佐用者二十馀年。
凡公所得,尽为诸院公费,又以及女弟之贫者。
二外孙既孤,收养至今。
官赋输送皆亲为之,不以累兄弟。
又得整办,无一金之负。
少师任诸子,晚岁一以及伯氏长子行中,次当及公位,以伯氏子众,推以与次子积中,寻又奏其二子得中、稽中,又及季弟江州之子敏中
拘限员,将复与叔弟之子阐中而不果,然终念之。
厥后江州沿公之意,命以一官,甚惬初志,而公之孙今尚有白丁焉。
两宫圣节,非有疾未尝谒告。
子弟之已仕者,必使之俱行,曰:「汝曹世受国恩,终岁閒处,独不能以顷刻之劳效后天之祝乎」?
宗党有急,以公为归。
产业素薄,仅足自给。
纳禄之后,用亦寖窘。
随力周施,嫁人之孤女,葬贫者之丧,不知其几。
叙宗盟及累世外门姻党宗派条列,号《兴仁录》,以遗子孙,使之不替亲好。
豫营美槚,尝辍以予人,至于再三无靳色。
家有一池,邻里来汲,每叹曰:「安得有财如水,以济人之欲乎」?
不及,遂率乡之人为义庄,首割二十馀亩以为倡,众皆竞劝,至三百亩。
又得郡中益以绝产二顷,凡贤士夫之清贫,身后不给者,量多寡周之。
买地立庄于城西门之阿,亲为约束,防闲曲尽,可谓无穷之利。
庠校自兵火草创,岁久寖圮,劝率巨室,且为之文,谓崇释老之居以徼福,不如新夫子之宫以助风化。
首创仪门,闻者不约而趋,黉舍一新,冠于东南。
冬至岁旦,序拜有规,主盟斯事,少长以礼。
推年长者为学宾,释菜则为祭酒,自编于布韦之间,以为一乡矜式。
凡里中义事,率自公倡之。
宾客造门,必与钧礼。
不问远近,必亲谢其门。
性不喜饮而好客,觞豆不至过丰,而情意周备。
岁讲寿席,自为歌词,皆安分知足之语,人多传诵。
会者不下百客,手自劝酬,连夕不厌,貤及僮仆,无不沾给。
间赴宴集,必尽主人之欢。
危坐笑谈,虽达旦不先退。
真率之约,觞咏琴弈,未尝以爵齿自居,此皆终身行之。
后生之官多以卷轴求教,公乐于训诱,随所职一一以告。
能行公言者,多能称,真一代之吏师也。
成就人固多矣,而荐举非名士不预。
枢密大资政叶公翥方为掌故,一见,识拔于稠人中。
尚书钱公象祖、侍郎刘公孝韪史公弥大经略潘公畤、屯田郑公锷、签判沈公铢,皆卓然者。
其他汲引光显于中外,有知人之称。
晚更笃学,如少年书生,有《适斋存藁》二十册。
观书手抄,曰《适斋备忘》,十七册。
取唐宋名公诗集编为《诗韵》四十册。
又有《漫录》、《训鉴》等书。
端中等方会稡,俟他日锓木以传,今藏于家。
钥曾祖金紫娶翁氏,公祖母陈氏,翁陈出也。
两家少师为表兄弟行,又甚相好,先君工部遂缔姻焉。
公之硕人,又钥从伯父之女,交婚至今如朱、陈然。
先君依甥馆,钥辈生长外家,蒙外祖教育之赐,事诸舅如诸父,受知于公尤深且久。
为礼部秘监时,钥留侍侧,护客使金,皆许侍行。
晚而侥倖与表兄华文阁直学士陈公居仁继登从班,居素切邻。
谢事,而钥得奉祠
六年之间,有行必从,有唱必和,徒步往来,殆无虚时。
剧谈倾倒,其乐无涯。
去岁老母年九十,公少十岁,乡闾合庆,元夕之后,箫鼓相闻,暮春方止。
岁晚,公为真学士,老母亦进封信安郡太夫人
郡奉诏旨均致粟帛羊酒之赐,皆为一时之盛。
平时慕白乐天之为人,仕俱至尚书
白以五十八归休,犹一出为京尹
公之归又先二年,而寿过之。
以「名斋,「宜静」名室,画《履道宅图》于屏,且书《池上》等篇于其颜,后又易以《无可奈何》之歌。
诗造平淡,能道人情曲折。
和《达哉》、《乐天行》等篇,置之集中,殆莫能辨也。
钥尝与公同阅《石林避暑录话》,论乐天事甚详。
公历言出处大槩,慨然而叹,谓吾非敢追配古人,而大略偶似之。
钥遂录于册。
益公见之,赋诗甚工,以公比乐天尤切。
曰:「虽不敢当,然足为不朽之荣矣」。
遂砻石寘适斋中。
有疾,时问安否。
一日奉版舆过公,笑语竟日,不见少异。
才隔再宿,有报公之疾变者。
亟走床下,则已不可为矣。
药石禬禳,皆所不及。
呜呼!
公岂厌尘世而径仙耶?
何去之速也?
内行修饰,名节纯全,寿考令终,几无可憾。
仙风道骨,必谓上寿,祸起非意,最为惊痛。
闻公之亡者,无问贵贱大小,骇怛赴吊,相向而哭,俱为尽哀。
乡之达尊、郡太守而下至庠校之士相与设奠而寓哀于文,皆盛德之感也。
钥痛肺肝,固已不堪。
若太夫人之悲恸,罙不忍闻,行道之人所共叹也。
诸孤以葬日迫近,未遑求铭于当世儒宗,俾钥叙次行事。
窃自维念爱我抚我莫如吾舅,而知舅之详者亦莫如钥。
公之名位至此,小官时事不必屡书。
痛惟侍坐之次,公历言入仕之初,以至通显,凡经区处者,岁月姓名一一不忘。
闻见所及,不可胜书,谨择其可法者备载之,不嫌于详也。
他日定谥法,秉史笔者庶有取于斯焉。
谨状。
承华要略后序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一、《东莱吕太史外集》卷四、《古今事文类聚》遗集卷四
臣闻基天下之命,必建储后,以承圣统;
养天下之源,必缉典籍,以熙圣功。
古先哲王,登崇主鬯,以尊宗庙而重社稷,罔不镜之以前代之载,衡之以六经之言。
硕师良傅,左提右挈,吉人正士,前导后陪。
广厦细旃之上,洋乎弦歌讽诵之声发焉,焕乎山龙藻火之文具焉。
用能刚健笃实,辉光日新,润色鸿业,永永无极。
臣仰惟宋受天命,圣圣相传,硕大骏伟之治,旷百王而辈五帝。
渊谟丕训,宏纲懿典,不券契而同,不凿枘而合,不胶漆而附,不衡石而均。
隃时历纪,若出一日。
虽老师宿儒,欲形容列圣心传之缊,殚精研虑,终莫能望其端倪。
窃尝问诸太史氏,侧闻真宗皇帝天禧三年八月制立升王皇太子,始锡之以《元良述》,继之以《六艺箴》,又申之以学书劝学歌吟之属。
至于品式备具,本末闳阔,则复有《承华要略》之书焉。
三年九月,召宰辅、宗室、近臣,俾之纵观,然后知我宋之重规叠矩,万世一辙者,亦惟培养天下之源而已。
真宗皇帝之时,天清地宁,弓弭矢箙,覆露生息,极炽而丰。
升中岱岳,亲祀汾阴,声融金石,光溢云汉,固可以独观昭旷,垂拱视天民之阜矣。
顾乃留神于垂裕后昆之原,豫建太子以定国本,爰因乙夜之览,博采载籍,蒐补《青宫要纪》之阙遗,勒《承华要略》十卷,昈分彪列,昭如日星,亲发睿藻,断以赞述,用为辅养圣功之具。
想夫书之所载,问寝视膳之规,齿胄入学之训,大纲小纪,洪纤巨细,无乎不闻。
厥后仁祖四十二年之治,巍巍荡荡,洗万古而空之者,是书抑有助焉。
是宜列圣宝之,以为成式,藏于宗庙,副在有司,增前星之光,源少海之润,蓄灵拥休,万世永赖,诚丕天之大律也。
臣窃考两汉以来,明君良臣,属意于邦本者多矣。
贾谊《治安》之策,言虽忠而道则疏;
义府《承华》之箴,言虽切而心则诈;
元稹《教本》之书,言虽华而要则寡。
用智囊为家令,则辅之非其人;
博望宾客,则处之非其地。
养之无素,导之无术,无惑乎其治效之卑污蹇浅也。
使其获窥我宋《承华要略》之书,殆将兴河伯望洋向若之叹矣。
惟舜禹执中之训,足以拟是书圣学相传之妙;
惟《文王世子》之篇,足以拟是书圣学色养之诚。
世之相后数千载,若合符节,信矣圣人之无两心也。
若夫精义入神,眇然出于翰墨之外者,顾臣何足以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