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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杂事(上) 北宋 · 唐庚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唐先生文集》卷七
诸葛丞相后主写《申》、《韩》、《管子》、《六韬》各一通
学者孔明不以经术辅导少主,乃用《六韬》、《管子》、《申》、《韩》之书。
吾谓不然
人君不问拨乱守文,要以智略为先。
后主宽厚仁义襟量有馀,而权略智调其所短,当时识者以为忧。
六韬》述兵权奇计
管子》贵轻重,慎权衡
《申子》覈名实
韩子》引绳墨,切事情
施之后主正中其病矣。
药无善恶,要以对病为妙。
万金良药,与疾不相值亦复何有补哉?
法正蜀郡太守扬武将军一饭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
或言其太横,亮曰:「主公在公安也进退狼跋,赖孝直为辅翼。
翻然翱翔不可复制如何禁止使不得行其意邪」?
孙盛评曰:「威福自下亡国之道。
安可功臣极其凌肆?
诸葛氏之言,于是失政刑矣」。
秦昭王范雎之故,至质平原君移书赵王,以购魏齐之首。
李广霸陵尉上书自劾武帝诏曰:「报恩复雠,朕之所望将军也。
复何疑哉」?
国初郭进为山西巡检,民诉略夺其女,太祖怒曰:「汝小民也,配女当得小民
今得吾贵臣,顾不可耶」?
驱出之。
三人者卒皆有以报国
古之英主所以役使豪杰,彼自有意义
孙盛所见者小矣。
董昭建议曹公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勋
荀彧曹公兴师本为朝廷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
曹公由是不平以忧死。
论者曰叶规曹氏以倾汉祚晚节立异无救运移
管仲相桓公,伐山戎,伐陈蔡,伐楚,伐晋,其志欲尊周尔,而桓公遂有封禅之志。
文若曹公,平青徐,平许洛,平河朔,平汉南,其志欲尊汉耳,而曹公遂有九锡之议。
管仲封禅不可许也,故设词以拒之;
文若九锡不可长也,故逊词以却之。
管仲幸,故桓公从其说,以全勤王之功;
文若不幸,故曹公不用其语,以成窃国之祸。
究其终始,幸不幸异耳,用心岂不同耶?
论者何得非之。
华歆、邴原、管宁相善时人号为一龙
为首,原为腹,宁为尾。
《魏略》云。
邴原管宁,皆盛德之士,而为之首,则歆之为人可知矣。
然《汉书称伏后之废,操使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匿壁中破户发壁而入。
此岂盛德之士哉?
操虽奸雄,然用人各当其理。
方是之时,魏氏群臣,如董昭夏侯惇、贾诩、程昱、郭嘉之流为不少足以办此,何至使为之?
果贤耶,操决不敢以此使之。
以此事操,则决不得为贤者
陈寿传,称少与管宁俱以操尚称,初不及
至作传,又称与原、歆相友
三人相友,而独无操尚乎?
朋友出处不齐,理宜有之。
操尚不同,则非所以为友矣。
此余之所未解也。
建兴五年丞相亮出屯汉中
是岁丁未,魏之太和元年黄武六年也。
魏明帝即位既已踰年,君臣无间
前此吴人夏口,围石阳不克,是岁保境不动。
初,孔明先主保有荆、益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交孙权,内脩政理
天下有变,则遣上将宛、洛,而将军身出秦川,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孔明始议如此
至是天下宁有变耶?
而遽有此举,何哉
曹公乌丸遣使田畴
戒门下趣严。
门人问曰:「昔袁公礼命五至而君不屈,今曹公使一来而君若恐弗及,何也」?
畴笑曰:「此非尔所知也」。
即随使者到军。
或曰田畴辞聘于袁氏,从辟于曹公门人怪之。
畴笑而不答,何也?
曰:难言也。
汉明帝问于吴良曰:「先帝召卿不至,反从骠骑游耶」?
曰:「先帝礼待下,故臣得以进退
骠骑以法检下,故臣为法屈尔」。
畴之用意,盖亦如此
是时袁氏政宽,故畴可得不至
曹氏刻急故畴不敢不来
来非慕义,故终身不受封爵
畴虽不言,言在其中矣。
曹公定邺,祠袁绍墓,哭之流涕。
孙盛评曰:「先王诛赏,将以惩劝
尽哀逆臣之家,为政之道踬矣。
匿怨友人前哲所耻;
税骖旧馆,义无虚涕。
道乖好绝,何哭之有?
汉祖失之于项氏曹公遵谬于此举,百虑一失也」。
见刑人于市,下车而哭之。
刘、项受命,怀王约兄弟,而与操少相友善,同起事,而盟主乎?
虽道乖好绝至于相倾,然吾以公义讨之,以私恩哭之,不以恩掩义,亦不以义废恩,是古之道也,何名为失哉?
孙氏之论,非但僻学也,盖亦可谓小人矣。
章武三年四月先主崩于永安宫
五月后主袭位成都改元建兴
人君继体,踰年改元
章武三年五月改为建兴,此陈寿所以孔明也。
以吾观之,似不为过
古者人君虽立,尚未即位也,明年正月即位之礼,然后即位,而称元年后世承袭之。
初固已即位矣,称元不亦可乎?
故曰不为过也。
古者人君袭位,未踰年不称君。
子猛不书王,子般子赤书公后世承袭之。
初固已称君矣,称元不亦可乎?
故曰不为过也。
春秋之时,未有一年二名者。
隐公之末年,既名之为十一年矣,不可复名桓公元年
纪元以来,有一岁再易者矣,有一岁而三四易者矣,岂复以二名为嫌,而曰不可乎?
故曰不为过也。
非特此也,今之所谓元年,与古异矣。
古之所谓元年者,某君之一年也,故必踰年而后称之,如前所云。
后世所谓元年者,某号之一年耳嗣位而称之可也,踰年而后称之亦可也。
建安十三年曹公江陵征备
赤壁,与备战不利退保南郡
世之为将者,务多其兵,而不知兵至三十万难用矣。
前代以六十万胜楚,以四十万胜秦,唯王剪项籍二人
多多益办者,独韩信能之。
自馀兵至三十万,未有得志者。
赵括以四十五万败于长平。
汉初合五诸侯兵五十六万,败于彭城,以三十万困于白登王恢引三十二万伏马邑无功王邑以百万败于昆阳黄巾以百万败于寿张苻坚以八十万败于合肥,隋以九十万败于辽东
其众愈多,其败愈毒。
然犹有可诿者曰:「将不善」。
曹公可谓善将矣,复以水军六十万号称八十万,而败于乌林
是时战舰相接故为敌人所烧;
大众屯聚,故疫死者几半。
此兵多为累之明验也。
高祖之才,不过能将十万众;
水军六十万,当得高祖六人,乃能将之。
高祖岂易得哉?
其败也固宜
曹公下邳,禽关羽以归,礼之甚厚,而察其心神久留之意。
使张辽以情问之,叹曰:「极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刘将军恩,终不可留。
要当立效曹公而去」。
破颜良,曹公知其必去,厚加赏赐
封还拜书告辞,归先主于袁军。
左右请追之,公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也」。
曹公所厚,而终不忘其君,可谓贤矣,然战国之士亦能之;
曹公不杀厚待而用其力,可谓贤矣,然战国之君亦能之。
欲立效以报公,然后封还所赐,拜书告辞而去,进退去就雍容可观,殆非战国之士矣。
曹公必去,重赏以赆其归,戒左右勿追,曰:「彼各为其主也」。
内能平其气,不以彼我为心;
外能成羽之忠,不私其力于己,是犹有先王遗风焉。
吾尝论曹公曰:「是人能为善,而不能不为恶。
能为善,是以享国
不能不为恶,是以不能天下」。
黄初二年八月,魏遣太常邢正持节策权为吴王,加九锡,权受之。
是岁吴、蜀相攻,大战夷陵
吴人卑词事魏,受其封爵,恐魏之议其后耳。
而《魏略》以为权有僭意,而自顾位轻,故先卑而后倨之。
先卑者,规得封爵以成僭窃之基;
后倨者,冀见讨伐激怒其众。
且吴至权三世矣,其势足以自立,尚何以封爵为哉?
受封爵则君臣矣,供职贡矣,除边关矣。
国有警急以事闻,无得擅兴兵攻击矣;
羽书至,则悉甲从徵矣;
非身入朝,则遣侍子宿卫矣。
藩国固然亡足怪者。
一不从命,则王师致讨有词矣。
然后发兵拒战,是抗上矣。
尚安激怒其众也哉
既而魏责任子,权不能堪,卒叛之,为天下笑。
方其危急之时,群臣无鲁仲连之识,出一切之计,以宽目前之患。
陈寿勾践奇之。
勾践事吴,则尝闻之矣;
受吴封爵,则未之闻也。
魏明帝黄权曰:「三国鼎立何者为正」?
曰:「当以天文为正。
往岁荧惑守心文皇帝崩,吴、蜀平安,此其證也」。
推魏为正统未必不然
初无他说,一以天文决之,此非余之所敢知也。
黄初四年三月癸卯,月犯心大星,占曰:「心为天王位,王者恶之」。
四月癸巳蜀先主殂于永安宫,而二国自如
天道岂易言哉?
《晋·天文志》称二石僭号,其强弱常占昴宿不关太微紫宫
然以《载记》考之,流星紫宫,而刘聪殒;
彗星太微,而苻坚败;
荧惑帝座,而吕隆破。
故知推论正统固自有理也。
晋庾翼与兄冰书曰:「岁星天关江东无他故。
季龙频年闭关,此复是天公愦愦无皂白之證也」。
噫!
人之责天亦太详矣,为天者不亦难哉?
先主刘璋所至辄克,置酒大会于涪,谓庞统曰:「今日之会乐矣」。
曰:「伐人之国以为欢,非仁者之兵也」。
先主曰:「武王胜商,前歌后舞,非仁者邪」?
涪之役陋矣,何足论哉!
至于乐与不乐之义,则有可得而言者
《传》曰:「师有功,则奏凯歌」。
又曰:「战胜丧礼居之」。
二义孰是?
吾闻圣人无心,以百姓心为心。
其战也,本所以忧民之忧;
也,不得不乐民之乐。
故师有功则奏凯歌,此无足怪者。
然道失而后德,德失而后仁,仁失而后义,义失而后礼。
至于礼,其去本远矣,而况于兵乎?
战胜丧礼居之,亦无足怪者。
言乐与不乐,皆未之尽也。
古之处此者,外则歌舞,而内以丧礼居之。
黄初四年司徒华歆司空王昭尚书令陈群、太史令谒者仆射诸葛诞各有书与诸葛亮,陈天命人事,欲使举国称藩不报
魏之群臣可谓不学亡术,而昧于识虑矣。
使其学术识虑汉萧望之者,当不为此举动也。
汉宣帝时呼韩款塞称藩望之议以客礼待之,使他日遁去,于汉不为叛臣。
宣帝从之。
盖方是时匈奴虽衰,然素号敌国,非东瓯南粤比也。
名分一正,遂不可易,他日叛去,何以处之?
发兵加诛,则势有所未能;
置之不问,则无以天下
故方柔顺之时,待以不臣之礼,非独示以谦损,盖将为后日久远之虑也。
魏之自视何如宣帝
吴、蜀虽弱,不至呼韩邪之时。
彼虽称藩,犹当待弗臣,况未服而强之耶?
前此加权封爵,而为权所戏侮
今复喻蜀称藩,为所不答。
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者,不如是之劳也。
兴平二年袁术僭号九江,置南北郊
是时荆州刘表郊祀天地,汉不能制。
天子祀天地于郊,唯鲁得用郊。
郊祀之礼,圣人之所甚重。
而后乱人,欲为大盗天下未尝不先盗其所甚重者。
庄、老之徒所以有「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之说也。
扬子之论,则又不然:「秦人祠白畤,周不即禁,卒举天下而与之。
名分所在不得不重」。
庄、老之说,儒者固已非之,而扬子之论,亦复有所未尽
扬子惟知严名分以临天下,而不知能保天下者,然后能守名分
秦人之祀白畤,周非不欲禁之,力有所不能也。
然则守名分者,先勉其所以保天下者哉。
诸葛孔明先主跨有荆、益,保其岩阻
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以荆州之军向宛、雒,而身率益州之众以攻秦川
先主称善。
高祖既破陈豨还至雒阳,叹曰:「代居常山北,而赵从山南有之,远」。
立子常为代王,以代郡雁门属焉。
地固有封,境虽接,而形势非便者矣。
荆州山前,距蜀五千馀里,而蜀从山后有之,其势实难。
非独不能荆州也,虽得秦川亦不能守。
何者
梁、益险绝,盖自守之国,而不可以兼并
凡物之在山外者,尺寸能有
高祖所以汉中取三秦也。
权欲令太子登读《汉书》,习知近代之事。
张昭师法重烦劳之,乃令张休昭受读,还以授登。
刘备教禅以《汉书》,而权亦令张昭以《汉书》授其子登。
世以权、备之智不足以二帝三王,故其所贻谋者止于如此
是大不然
伊尹之训太甲也,称有夏先后不及唐虞
周公之戒成王也,称商三宗不及虞夏
伊尹周公之智,不足以尧、舜、禹哉!
亦取其近于时,切于事者而已
权、备之智,识不足伊尹周公,至其教子不忽近而慕远,不贵名而贱实,此亦伊尹周公遗法也。
《晋汉春秋》曰:「孙皓闻羊、陆交和,以诘于抗,抗曰:『臣不如是,正足以彰其德耳,于祜无伤也』。
或以祜、抗为失臣节,两讥之」。
亲仁善邻者,国家之事;
出奇克敌者,将帅之职。
羊、陆将帅之职,而修国家之事,此论者所以讥其失节也。
窃谓不然
兵固多术矣,有以相倾者,有以相倾者,有以相倾者。
秦汉以来,唯知诈力一有为德,则是非为纷然,而不知所谓以德相倾者,是亦出奇而已矣。
何名为失节哉!
然《晋阳秋以为羊、陆侨、札之好,兹又过矣。
兵家诡道,何侨、札之有?
就如所云,乃不足贵。
何则
非吴、郑之使,而敦侨、札之分;
处方之任,而私境外之交,此非所以称羊、陆之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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