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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梦观南宋 1200 — 1257
道爱堂 南宋 · 孙梦观
七言律诗 押侵韵
多幸廛居辱镇临,政平底用减科箴。
昔闻偃室弦歌化,今见邦君抚字心。
帘度荷香供永昼,水寒山影泻清音。
从来县谱无他事,祇说恩波一脉深清杨泰亨光绪《慈溪县志》卷四三)
庚子轮对第一劄(听言 嘉熙四年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二、《雪窗集》卷一
臣一介疏庸,滥叨儒级,误蒙恩命,分谕右庠。
兹因轮对,敢陈一得之愚,惟陛下裁幸。
臣闻切直之谏,人臣之所难言,而人君之所难容也。
盖撄鳞之患,从古所戒,而受人臣之尽言者,惟明主为能。
恭惟陛下不自神圣,乐取诸人以为善。
自登大宝,十有七年,炳丹之奏,不知其几什百矣。
臣不暇远举,姑以近事言之。
旱魃为虐,下求言之诏,真从谏如流之实德也;
改元更化,下追悔之诏,真改过不吝之盛心也。
士生斯世,孰不欲披肝沥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明四目,达四聪,虽尧舜之世不是过也。
自昔人主讳闻直言,于是有谓所为尽善,群臣无得而谏者矣。
今奏疏有曰:「箴戒之切,不能止醉歌之讥;
溺爱之偏,莫能掩道涂之议」。
而陛下未尝罪其言之过于直者。
自昔大臣多护己短,于是有专攻上身、傅会大臣者矣。
今奏疏有曰:「陨获去就,自忤于礼义廉耻之维;
曲意调娱,莫决于阴阳内外之际」。
而陛下未尝恚其言之几于讪也。
云南丧师,反以捷报,昔有以此而滨于危者矣。
今乃谓「淮、襄一百馀州,三分失一,而任其自如;
川蜀五十四郡,一掷俱亡,而听其自若」,固未尝不及于境土之日以蹙也。
山东事起,谓不足忧,昔有以此而速于亡者矣。
今乃谓「江阴之扰方息,而毗陵之鬨继作;
毗陵之鬨未已,而青阳之众已聚」,固未尝不及于事变之日以繁也。
或有言诸夏虐流、天降众异者矣,或有言茶盐更法、和籴科抑者矣,或有言民不安居而至于散,民不得食而濒于死者矣。
不宁惟是,言国步多艰、危机交急者有之,言事会已极、政弊已穷者有之,言何等气象、见于京城畿辅者有之。
迹其往言,难遍以举。
忧治危明,概邻于激。
刘蕡一策,当时考官犹以为嫌;
今陛下不惟赦之,又优容之,略无讳忌。
此非汉、唐以来诸君之所可企及者也。
然危證荐臻,坏形层出,有如群臣之所奏,几于祸至之无日。
岂其言果无补于事功欤?
大抵人君之听言,固不容有所惮,尤不容有所玩。
惮则虽有言而不容,玩则虽容其言而不能用。
今日之失,毋亦陛下容纳之量虽闳,而施行之意实少;
警悟之机虽生,而系吝之私难绝。
有乃训而未克迈,有所闻而未能尊,故虽日听盈廷之议,而莫有执其咎者。
不然,愤悱之心,幡然而作,将卧薪尝胆可也,将朝不食夕不寐可也,将无日不申儆国人于天命之靡常、而民生之不易可也,尚忍坐视天下之弊之至于此极欤?
臣虽赘叙,夫亦何益。
伏惟陛下少赐清燕之间,翻阅奏篇,择其切于今日之急务,上关君德,下关民命者,刚决而力行之,庶几天命之将绝者可续,人心之将去者可追,不惟足以昭吾君听言之实,而又足以激臣子敢言之气。
《书》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
惟陛下留神。
庚子轮对第二劄(分别试 嘉熙四年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二、《雪窗集》卷一
臣恭惟国家南宫试士,典以从橐,临以台臣,事至重也。
为士子者穷日夜之力,辛酸于笔砚间,不可数计也。
幸而得与计偕,盖有数矣;
又幸而无疾,又幸而无故,则重趼来京,谁不觊夫旅进旅退,而角胜于鹄立之场?
不幸而葭莩之亲仕于中朝,或司文衡,或司帘外,拘于条令,则例皆驱为别试之归。
夫为之宗族者,固所不论;
甚者母党,甚者妻属,稍涉于服属之末,亦皆不免别试。
且夫平居未必沾其馀沥之润,自服而劳,自中而选,及来省闱,荣望遽隔。
声律之习稍众,犹可觊倖其间。
盖有试一经而四三人者,六七人者,纵有出类之才,局于额而不可得。
则私相告语,以为何苦自诿一试于陆沉之域,涕泗逆旅之中,怨詈有司之室,间有饮气而疾视,遂指情亲为仇家者。
人之常情,岂不爱其宗族,爱其亲戚?
于是一遇差官,或托他故,或祈幸免。
忽被选差,则彷徨而失所措,不知朝廷果何惮而不为之处也?
绍定五年省试,令漕举胄举人同避亲人,就别所混试,所取员数几四十人。
士子既无孤经之患,有司又无避嫌之忧,不过拨大院差官之数及取士之额耳。
于朝廷初无所损,而上下悉蒙其利,成规尚在,可举而行。
此去省试不远,欲乞圣慈下臣此章送礼部看详,臣不胜拳拳。
丙午轮对第一劄(结人心 淳祐六年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二、《雪窗集》卷一
臣一介书生,比叨睿渥,分谕右庠,获侍天颜,曾殚末议。
兹又负丞宗寺,摄事垦曹,次当陛对,敢陈一得之愚,惟陛下裁察。
臣闻国之所恃以立者,民也,民不得其生,则国之所存者幸也。
盗贼公行,莫之或止,此非昔人之所以挤于亡者欤?
海濒遐远,不沾圣化,犹或有之;
近而畿甸,白昼剽金,此何景也?
绣衣之使,至烦临遣,而犹未革其臂弓腰刃之习。
设或加之师旅,因之饥馑,则又将何以处此?
流离之子,襁负相属,今且累累然于江之南矣。
曩者朝廷颇以为虑,或遣朝绅,或戒郡县,必欲究其安宅而后已。
谋国之人失于区处,寻常之费未尝均节,犹于此而屯施焉,则遗至于今宜也。
今期年矣,玩视习听,似已相忘于度外。
陪都之邑,近几激变,则其他俟衅而发者,直需时耳。
彼其退无所归,进无所倚,岂能枵腹而听其自毙?
天相国家,则亦幸其仅为小盗而已。
且臣闻之:淮甸之间,兵不足以卫民,哨骑突来,靡间寒暑春夏之交,驱掠我马牛,系累我子弟,哭声振天,闻者惨如也。
国家平时高爵重禄以奉边将,美衣丰食以赡边兵,一旦敌至,纵之俘掠,此固不容于诛矣。
然臣之所谓大可虑者,则又不止是。
争城争地,敌国之常。
今乃以吾女之闲于纺织者而使之蚕,以吾丁壮之业于垦辟者而课之以耕,以吾艺事之习于舟车铠甲者而役之工,重捐金贝以易之,广置田庐以安之,生聚教训,几欲以吾国之民,反害吾国。
而吾民乃困于盗贼,困于流离,居则无以卫之,生则无以养之。
是殆类于为渊驱鱼者。
夫有民斯有土,民不之恤,何土之能保?
吾方阙。
彼方耕桑;
吾方困守,彼方迭出。
吾之民日以穷约,彼之民日以富庶;
吾之国日有锋镝之忧,彼之国日有驱掠之利。
既墟我襄、蜀矣,又扰我淮甸矣,又声言袭我广右矣。
我日以弱,彼日以强。
士大夫方且豢于燕安鸩毒之娱,略无封疆日蹙之虑。
徒幸夫祖宗之所以得天得人者,尚可凭藉。
苟焉偷安,以觊吾身之不及见,不思厄运适逢,危机已露。
日星雷雪之变,今岁特异,殆若与事变适相符者。
火已及燃,若何而不为之痛哭流涕也?
先民有言:敌国之德,黎民怀之,三才其舍诸?
陈亮举以告孝宗皇帝,以为今世儒者之所未讲,正此谓也。
呜呼!
人民,吾祖宗之人民也;
天下,吾祖宗之天下也。
聚散离合之机,间不容发,至可畏也,吾君相其可不旰食乎?
然臣窃谓盗贼之变,是绥怀之而已耳;
流民之变,是安集之而已耳。
吾祖宗受命,民无以诞保之而诱之来归,乃陷于他邦异域之中,想其引领南望之心,天地鬼神之所痛也。
为民父母,其忍付之无如之何而已哉?
有殒无贰,不为不义,屈者宁能有几?
万一含其蓄养,习其风土,提戈反鄙,将有抚我虐我之分。
事关宗社,未易轻言,甚非祖宗在天之灵所望于陛下者也。
陛下而一念及此,则凡上而君德,下而民隐,内而朝纲,外而边备,其得以玩心处之乎?
臣不敢泛举以渎天听,惟陛下毋以为迂愚而忽之,则祖宗幸甚,天下幸甚!
〔贴黄〕(谨边报)臣闻兵,诡道也。
在彼者我可知,在我者彼不可测,则攻守可以制胜。
狡焉强敌,扰我边陲,自间谍不精,而倏去忽来,皆不能以豫为之防,吾谋亦已疏矣。
甚者帅阃之申明,廷绅之奏请,所以为固圉之计者,则夫人皆知之。
不幸而有漏师之人,则彼得以窥吾动息,谂吾坚瑕,军志之所谓先声后实者,反足以闯吾之机关矣。
几事不密,恐非独害成而已也。
臣愚欲乞自今以后,应有言及兵事者,付之省府,密为区画,特免报行,庶几有合于宥密之义。
惟陛下裁幸。
丙午轮对第二劄(通盐楮 淳祐六年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二、《雪窗集》卷一
臣闻今日之急务,莫理财若也。
生财之路穷,独倚办于楮与盐耳。
楮之为数,近如版曹所奏,旧者已及四十二千万,新者已及二十三千万。
方来者,伪造者,盖又不知其几。
多则贱,少则贵,理势之所必然者。
今新楮之价,较之下方,亦且削于曩之半矣。
秤提殆几无术,毋已则权之以盐筴乎。
爰自钞法屡更,民疑满腹,立为高价,商旅不行,斥卤之地,廒庾充积。
谋国者固尝建损价求售之策矣。
或者乃谓累而计之,所损不少。
嗟夫,损者固不少矣,不知过此以往,所损其不滋乎?
润下作咸,易复其性,积藏日久,既经有司秤量,则消折之咎,孰执责偿?
亭丁逋者逃矣,究诘司存,旧者新矣,此其患一也。
食盐之家止有此数,熬波所出额亦有常,陈陈相因,无所发泄。
纵于此时损价以售,则食者有限,外此何需?
非惟旧盐亏价,而新者亦与之俱矣。
此其患二也。
官卖之价既穷,则私鬻者愈得以夺其利;
积仓之额既折,则续纳者必求以补其亏,此其患三也。
朝廷方窘于用度之不足,而寄命于凿空之楮;
曷若损盐之直,使之流通于积滞之馀?
则商者愿出于市,可使亭丁无失业之忧,可使官吏无亏额之患,可使奸民无贩鬻之私,可使异日新盐之价不至于相因而愈损。
钞法渐通,国用渐裕,或以之截造新楮,或以之收换旧楮,一举而数利兼,执事者何惮而不为此也?
不然,私价犹故,商人巧于心计者必不肯为无所利之举矣。
昔者苏轼进策先朝,以为使天下而无盐铁酒茗之税,将不为国乎。
臣亦谓使今日而无积贮之盐,则亦将待价而沽之乎?
臣窃料及今而损其直,犹可为也;
日复一日,价日益损,盐日益消,二者将胥失?
惟陛下亟图利之。
戊申轮对劄(论宽厚之弊 淳祐八年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二、《雪窗集》卷一
臣闻士大夫无宽厚之实德,非国家之福也;
士大夫习宽厚之美名,亦非国家之福也。
夫宽厚,国脉之所恃以立者也;
苟惟习于其名,而不察其所以然,则其流弊有不可胜言者矣。
汉初,诸臣议论务在宽厚,国祚绵远,终必赖之,而或者且谓后世多行之者,非也。
国朝以仁立国,列圣相承,恪守家法,社稷灵长之计在此而不在彼也。
比者大化既更,正人在列,一时敢谏之士,执法之臣,稍过于激,相继引去。
于是意向潜移,气象随异,上下相仍,遂一转而为宽厚之归矣,固不害于政也。
特患今之所谓宽厚者,非古之所谓宽厚耳。
司马光上言于仁祖之朝,谓景祐以来国家怠于久安,乐因循而务省事执事之臣多行姑息之政。
且当是时,朝廷清泰,群臣辑睦,宜若不容少贬,而所忧乃在于此。
矧今国势日轻,民生日蹙,变故日繁,疆理日削,人才日少,财用日虚,而士大夫乃欲习宽厚之美名,得乎?
臣窃妄谓今日士大夫之习俗,往往谦冲退托之意多,而运量把握之意少;
惩创悔艾之意详,而奋发激扬之意略;
因循苟且之意重,而作新振起之意轻;
含容隐忍之意厚,而是非可否之意薄。
未必有市恩之心也,而不敢任怨;
未必有好名之心也,而不免惧谤。
风宪之地,迫于调停,未闻有十疏而攻一竦者;
封驳之司,泥于宣谕,未闻有三舍人不肯草制者。
奉三尺法,职也,或至于循弊例以惠于侥倖;
忘私,公义也,或至于徇人情以为圆融。
宜乎在外者习见内之积轻,于是而怀玩侮朝廷之心;
在下者灼见上之优容,于是而进动摇国是之论。
威弱而人不以为畏,则谓其不至已甚也;
惠亵而人不以为恩,则谓其将以干誉也。
长此不已,习以成风,法度必且陵夷,纪纲必且沦斁,礼乐教化之具必且废弛。
职分之所当为者,将有所避而不肯为。
天下之所不容不言者,将有所沮而不敢言矣。
习熟见闻,视为常事,旁观袖手,莫肯谁何。
原其宽厚之初心,岂知流弊之至此?
事势所趋,亦有不得不然者。
苏洵谓久而不治,则将有大于此,而遂浸微浸消,释然而溃,以至于不可救止者乘之矣。
惟陛下奋乾之刚,行夬之决,明诏二三大臣、群工百执事,使之精白一心,以承休德。
有含洪之量者,济之以直方之志;
有温柔之德者,加之以密察之功。
必如富弼以尽革众弊之心为心,而勿以生事为戒;
必如欧阳修以执奏内批之心为心,而勿以贾怨为惧;
必如张浚以控制诸将之心为心,而勿以召衅为忧。
剖破牵制之心,洗涤弥缝之习。
不必一于任怨,而不可无不避仇怨之力量;
不必轻于纷更,而不可无改纪其事之事功。
一转移间,大观顿复,则宽厚之实政得矣。
不然,汉之所以基祸者,正是物也,可不畏哉,可不惧哉!
戊申轮对第一劄(论消沮之弊 淳祐八年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二、《雪窗集》卷一
某一介疏庸,备员匠监,兼领郎曹
三入朝班,涓埃无补。
兹因轮对,荐控愚忠。
臣闻事物之变,有伏于至微而不可不察者,消长之机是也。
善于觇国者,不观国势之重轻,先观吾道之消长。
方吾道之日长,则国势虽轻,而终必重;
及吾道之日消,则国势虽重,而终必轻。
群枉盛则正士消,刘向所以知汉之必衰;
听小人则君子道消,陆贽所以知唐之必乱。
消长之机,至可畏也。
恭惟皇帝陛下亲总大纲,更新庶政,登庸旧学,复畀相权,收召诸贤,尽置清要,天下孰不改视易听,曰:此小人道消,而君子道长也。
然臣窃迹近事,似于否虽倾而泰未开,阴虽衰而阳未盛,小人之声迹虽寂,而君子之事功未彰。
得非小人之道未尝日进而长,而君子之道已自不能不日退于消沮之域乎?
请举其大者言之。
论道经邦,不亲细务,以身徇国,助理万几,宰相之职重矣。
陛下收还政柄之馀,似有独运天下之意。
造命不尽由于中书,密旨或间传于省府,则谓臣等将顺之而不暇者宜也。
故其一吏当除,动嫌亲故,不肯以除官,八百之事自任;
一弊当去,即疑敛怨,不肯以尽革众弊之志自期,则庙堂之意向,几于消矣。
言及乘舆,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宰相待罪,台谏之言重矣。
陛下于斥逐台臣之后,似有轻视言者之心。
月课或泯于留中,风旨或承于面命,则言十事而去五六者宜矣。
故其论人不行,则泯默而已,未闻有十九疏而论一章惇者;
言事不报,则具文而已,未闻有力争不得而请解言职者。
则台谏之风采,几于消矣。
指挥已降,许以封还,除命既颁,俾之驳奏,给舍之权重矣。
陛下有留贤之心,而不能无玩言之病。
疑其驳正,则宣谕以先之;
畏其固执,则改命而行之。
银台一司,自谓失职者宜矣。
故其封驳之报,至屡月而不见于邸书,又安有援例而论漕臣之不当迁者;
缴纳之上,或申命则复为之书牍,又安有三舍人不肯命词者?
给舍之气节,几于消矣。
推原其由,臣窃谓陛下有立贤无方之公,而未能尽无亦欲除吏之私;
有总揽权纲之得,而未能尽无政由中出之失。
百司庶府,非不知力陈时病之为忠,而不能不以直言去位者为戒;
非不知痛惩弊倖之为当,而不能不以执法见斥者为疑。
臣之所忧,实在于此。
而又有大可虑者焉。
《易》称《否》、《泰》之反,一以消长占之,此消彼长,不能两立。
吾道日消,则必至于下陵上替,外重内轻,道揆不明,法守滋乱,天下之权将有所寄,而倒持之患作矣。
况今法度不脩,纪纲不肃,外而帅阃,万一玩视朝廷,则谁为陛下之张浚
微而近习,万一擅作威福,则谁为陛下之杜衍
下而小人,万一动摇国是,则谁为陛下之王岩叟
此正贾谊所谓陛下虽贤,谁与领此者也,可不虑哉!
汉时宰相而反诎于左右之辩论者,卒以基后世近习弄权之祸。
唐自褚遂良之逐,中外以言为讳者几二十年。
然则公卿百执事之间,其可使有一毫消沮之气象哉?
臣愿陛下明诏任事言事之臣,各扬乃职。
宰相者必曰朝廷用例,安用我为?
为台谏者必曰受旨言事,实所不敢;
给舍者必曰不经门下,臣为失职。
则朝廷之上,庶乎可以振扬风采,而无依违牵制之患也。
不然,刘向、陆贽之所深忧者,皆今日所当鉴。
惟陛下裁幸。
戊申轮对第二劄淳祐八年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二、《雪窗集》卷一
臣闻汉王吉有曰:「公卿未有建万世之良策,其务在于期会簿书、断狱听讼而已」。
臣窃谓今世之士大夫,求其留意于期会簿书、断狱听讼者,亦不多见也。
夫以骤迁数易之官,而御夫长子孙之吏,已不出其上下手矣。
重以退食自公之馀,多欲取暇,而奸吏愈得以行其私。
于是公牍之行移,或空其月若日;
小官之书拟,亦不于日月而谨书焉。
遂使胥徒乘时射利,可其意者则速与施行,咈其意者则固为藏匿。
未几而莅是官者转而之他,则或毁其籍,或新是图,或颠倒其后,先必欲遂其所志而后已。
由是词讼之滞者日益繁,伺候于旅琐之地者日益众,贿赂公行,咨嗟满道。
又下而监司郡守之庭,威令易行,期限尤峻,赴司点勘,非一处所,或申或展,俱有定价,故其县镇之违慢者纷如也。
不知夫立限之馀,为吏者固滞而不发,继则违限而责之,略有加之诘问者,则不过诿其责于置邮。
甚者县镇株送之徒,取赇未满,则藏之累日而后出之,居官亦不知其何如也。
引问之时,则已落于典吏交通之后,情伪百端,未易致诘。
使其在我者明注其所发之日,在彼者又明言其所承之日,则违期之罪,必有所归,而胥吏不得以行其奸,文移往复,自此亦可以稍简矣。
继今而后,能于此加意焉,则上下必不敢以文具相应。
长官者既有所考核,苟沉滞于所属之久,则小吏何所容其身;
小吏者既久于申明,而胥徒辄或为之稽滞,则为长者亦得以知其罪而惩之。
况官无崇庳,食焉而怠其事,谁肯甘心被此名哉?
此亦勉其勤政之一助也。
如臣言可采,欲乞付外施行。
壬子轮对劄(改元 淳祐十二年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二、《雪窗集》卷一
臣恭惟皇帝陛下奋发英断,更张化弦,命大臣以开明公道,责台谏以振起颓纲,用正人以奠安国势,迩来且期年矣。
臣窃观今日之治效,非不差强人意,而未足以新天下之众听;
非不稍胜前日,而未足以洗积年之旧污。
岁月悠悠,识者兴叹,此微臣所未喻,虽陛下亦不能不自以为疑也。
比者诞颁御札,爰改新元,岂非复欲以此而为作新之机乎?
何则?
使更化而必改元,则不待于期年之后;
使今日已收更化之效,则虽不改元可也。
臣有以知今日之改元,未必非圣意之不足于前日之更化也。
虽然,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不足于更化而复改元,圣意为何如也?
作事谋始,故无终凶;
思患豫防,故能既济。
此尤不可不加之意也。
倖门未窒,贿赂尚行;
梵宇翚飞,缮脩不已。
是更化之后,未能不为圣治之累。
今将改元矣,其可不思改过不吝以进君德乎?
内批特旨,稍侵相权;
节贴宣谕,莫殚言责。
是更化之后,犹未能不为公道之梗。
今将改元矣,其可不思改纪其政,以振朝纲乎?
平原出水,大为汎郡之灾;
淫雨兼旬,几成害稼之虐。
是非阙所以祈天命乎?
蠲税有诏,未苏剜肉医疮之苦;
救灾遣使,无补流尸暴骨之人。
是非所谓诏书每下,民若更生乎?
自古固有改元而致升平者,今可不思所以固人心乎?
憸人固已斥矣,而弹劾之章,多至覆护;
廉吏固尝举矣,而贪黩之习,不为少衰。
则是与士大夫更始之意未白也
高宗皇帝改元,必斥误国害民之臣。
今其可不甄别人物而清吏道乎?
提楮之令,固申明矣,而有司折纳,多至取赢。
言利之臣固已去位矣,而利孔既开,未尽省罢。
则是议更钱币以赡用之功未成也。
哲宗皇帝改元,必变青苗、市易之法令,其可不思所以宽之一分而制国用乎?
事事而图之,物物而思之,如《易》所谓先甲三日而预期元亨之治,如《书》所谓平在朔易而预思平秩之规,如《礼记》所谓共饬国典以待来岁之宜,而预为孟春布德和令之地,则庶乎昔之更化非虚文,今之改元非故事也。
不然,王春肇始,是为元年,日迈月征,岁不我与。
陛下更化至于三矣,陛下改元至于六矣。
今日惟不足于更化,所以改元;
他日更化不足于改元,则虽复欲更化,而事已往矣。
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臣实惧焉。
惟陛下裁幸。
癸丑轮对第一劄(论事势无可恃 宝祐元年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二、《雪窗集》卷一
臣一介疏庸,备员司府,轮当陛对,敢沥愚忠,惟陛下裁幸。
臣闻国家必有所恃而后立,无所恃而犹足以自立者,幸也,非可恃以为安也。
臣不暇泛引,姑以近而易见者言之。
天难谌,斯天本不可恃也。
我朝受天明命,以抚方夏,此今日所恃以立万世之基者也。
京邑之郁攸甫息,而浙涛之冲突继闻,人心皇皇,莫究安宅,未可委之。
仁爱人,君也。
民心无常,民本不可恃也。
我朝得天下以仁,此今日所恃以为泰山之安者也。
近日都城,家自警夜。
非征行之苦,非战斗之危,而怨声载道,至形歌谣,而卒为之寝罪。
设有役之过于此者,则将必有辞甲而诿鹤者矣。
未可委之,以民无二志也。
大农月遣,入不支出;
户曹岁计,取足临时。
破楮莫售而未尽毁焚,钞法屡更而惟见积压,则国用无所恃。
凤鸣朝阳,相继引去;
鹤书赴陇,来者次且。
内批除吏,多戚畹之私;
外阃需才,蔑重弓之备,则人才无可恃。
边备方严,徒闻有清野之说,徒闻有守城之说。
尺籍之虚不暇问,戎器之除不暇察,是恃外患之不来而已。
国纪未张,徒有重相权之说,徒有振台纲之说,易置或判于顷刻之间,施行颇难于缴纳之后,是恃福威之惟辟而已。
夫可恃者如此,不可恃者如彼。
有可恃而犹不当以自恃,环视四顾,无一可恃,以苟安可乎?
昔人有言曰:「室如悬罄,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
今日之无可恃,岂直此二端而已哉。
此臣之所以为国凛凛也。
陛下毋谓资禀独高,洞诸事变,临御既久,熟知物情,吾之聪明为可恃也。
然细行不矜,德之累也。
陛下毋谓蠲租赈贷,不靳缗石,革贪去暴,屡播丝纶,吾之德泽为可恃也。
然小惠未遍,民未怀也。
而况故旧敢于恃陛下之简眷,貂珰敢于恃陛下之使令,士大夫之不肖者敢于恃陛下之知遇。
平居暇日,未有动容变色之警,固可晏然而无忧;
猝有不虞之患,突如其来,臣又不知陛下将果何所恃也。
臣愚不识忌讳,惟陛下怜其愚而垂听焉。
癸丑轮对第二劄(论州县财计 宝祐元年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二、《雪窗集》卷一
臣闻赵简子使尹铎晋阳也,先保障而后茧丝,故得以损其户数,而有以固民志于危疑之顷,然后知郡国固不可不为斯民计,朝廷尤不可不为郡国计。
臣近者出守于宣,尝考五年版籍,额二十五万馀石,除灾伤检放、运司寄纳、诸县截留、远年逃阁人户拖欠之数,所入多则十万馀石,少则六七万石。
若并以斛面而谕之,农寺总制所以苦不足而截上供,以充府用者,止万馀石。
官兵请给,宗子孤遗归养济囚粮,杂支乃至六万馀石。
移东补西,委难支吾。
宣为藩府,犹且若此,其他小垒,抑又可知。
真宗皇帝朝,大臣语漕臣,谓东南榷利已尽。
总制经制月桩等钱,俱非国初之旧。
牙契则夺于上司之拘榷,酒课则亏于歉岁之频仍,上下煎熬,无复生意。
于是宗姓请给,缓于放行,而无以广陛下睦族之仁;
兵籍单虚,惮于填补,而无以佐陛下立武之政。
是岂天下之吏,皆无一毫为民为国之心哉?
势有所迫于上,志有所不得伸于下,其弊固应尔也。
于是朝廷因催数之浩繁,而反有租额失陷之忧;
州县利上司之急索,而反为囊橐自丰之计。
文移旁午,徒饱悍卒之欲;
版籍淆乱,徒售猾吏之欺。
国家将何利于此,而使斯民至此极也?
臣愚欲望圣慈申命大臣,凡自前主计之臣夺州县之利而归版曹者,量其轻重,稍与退还;
及有截数少不足以供一郡之用者,量其多寡,更与支给。
庶几郡国蒙一分之宽,而斯民亦皆受一分之赐。
其于国家命脉,实非小补。
癸丑后省奏劄(乞召还李伯玉 宝祐元年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二、《雪窗集》卷一
臣闻瘅恶者必彰善,去凶邪者必登俊良。
盖善之不彰,与不瘅恶同;
俊良之不登,与不去凶邪同。
台臣萧泰来,小材足以为恶,强辩足以饰非。
自为言官,见之论列,多知名之士,虽何澹、胡纮之徒,曾不是过。
善类扼腕,至以萧艾目之。
若其兜揽关节,转鬻举状,则其罪之靡者耳。
群议滋纷,众怒难犯,李伯玉奋不顾身,首发其恶。
陛下以纪纲所系,姑镌两官,初非谓泰来为君子,而伯玉为小人也。
近者天启圣衷,罢泰来言职,天下莫不颂陛下之明。
迩臣相继论奏,略尽奸状,陛下不崇朝而出泰来于外,天下又莫不颂陛下之断。
臣于是时,谓大奸幸已脱距,善类可以安心,遂不敢复以赘渎天听。
泰来罪状既以明白,则伯玉前日之奏不为谬妄审矣。
伯玉心乎为国,勇于疾邪,使之立朝,必能直辞正色,上格君心。
谓宜朝黜泰来,而夕纳伯玉可也。
今纵未能还之本朝,亦岂当处以谪籍?
岁月悠悠,施行若此,果何取于瘅恶而去凶邪耶?
陛下即位以来,崇奖直言,其间固有以诋讦而得罪者,或罹薄谪,旋即超迁。
伯玉盖尝得罪于台臣陈垓亦遭斥逐。
陈垓甫去,陛下即召之入秘府,位都曹,于正人可谓无负矣。
泰来之去,且将数月;
伯玉坐谪,亦已及期。
而镌秩之罚,尚仍元降指挥,未蒙昭雪,臣恐为善者惧矣。
臣愚欲望圣慈将伯玉已降官资并与叙复,速赐召回,以协公论,以杜群枉,不胜善类之幸。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牍。
甲寅后省奏劄(论萧泰来 宝祐二年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三、《雪窗集》卷一
臣闻绍圣之初董必者,所为刻薄。
奉使岭外,欲释憾于元祐之诸贤,而不得逞。
后缘除授给事中陈次升封还词头,次升尝为元祐台谏。
哲宗怒其辄讼言者,诏送吏部
臣读国史至此,恭惟哲宗皇帝何其重朝纲而惜善类也。
萧泰来向为言官,不能区别邪正以报陛下亲擢之恩,乃倡为邪说,取陛下更化以来所收召之君子一网而尽之,曰是虚议论也,是非当世之吉士也。
王安石欲去熙宁之君子,则名之以流俗;
京、卞欲去元祐之君子,则名之以邪党;
秦桧欲去绍兴之君子,则名之以异议;
何湛、刘德秀欲去庆元之君子,则名之以伪学。
泰来之为此言,是学安石、京、卞、、湛、德秀辈而甚之也。
且更化以来所收召之君子,论谏虽未免于太切,而其意不过于忠爱人君;
褒贬虽未免于太白,而其意不过于扶植善类。
当是之时,泰来岂无他人之可言,而乃汲汲于当世敢言之士?
得非珠玉在侧,觉我形秽,而肆为丑正之言乎?
得非己无骨鲠,疾人有之,而阴进拒谏之计乎?
掩义隐贼,毁信废忠,故以陛下之好贤乐善,或者谓其不能无投杼之疑,皆泰来以邪说误陛下之罪也。
《周官》有议贤议能之法,《春秋》有为贤者讳之事。
本朝赵抃亦谓君子有过当扶持而安全之,而程颐见论人之短者,则曰「汝辈且取他长处」。
纵诸君子之过尽如泰来之言,求之圣经之格言,先朝名臣之芳躅,已不合矣,况非如泰来之言乎?
由此而论,泰来真诳成黑、指正为邪者也。
臣昨具奏乞收叙李伯玉,尝及泰来之奸,此天下之公言,而非臣之私言也。
泰来长恶不悛,怙终自是,辞免之疏有曰:「近臣无公是非,诳成黑,诳黑成
小人有私朋比,指邪为正,指正为邪。
又且曲为相丑诋之词,直欲反昭回之翰」。
不思朝廷之置给舍,正谓制敕或有未便,而许封还,初未尝以反汗为嫌也。
臣之辱官,自应汰斥,而泰来辄效董必之讼言者,岂容无董必之罚乎?
臣而不言,纪纲扫地矣。
欲望圣慈特发睿断,将泰来褫职罢郡,以彰公论,以振朝纲。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牍。
丙辰直前奏劄(更化 宝祐四年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三、《雪窗集》卷一
臣立螭无补,去国踰年,被命提泉,业已就道。
自天锡宠,俾复旧班,再望清光,实在陛下。
易相之后,敢以更化之说,上裨时政之万一,试垂听焉。
臣闻徇更化之名,而失更化之实,固非有国之福也;
讳更化之名,而忘更化之实,尤非有国之福也。
臣尝观先儒程颐释《复》之义,其于「频复」则曰:「频复而失,危之道也」。
其于「迷复」则曰:「居《复》之终,迷而不复,凶可知也」。
频复而失固不可,迷而不复,其可哉?
恭惟皇帝陛下以不世出之资,抚大有之运。
绍定癸巳易相则更化,淳祐甲辰易相则更化,淳祐辛亥易相则又更化。
乃者奋发英断,斥逐大臣。
当此之时,坏政弊端,不可一二数,如司马光所谓改之如救焚拯溺,惟恐不及可也。
然朝廷之上不以更化为局面,缙绅之间不以更化为国论,前后之易相一也,而局面与国论则有不一焉,故臣得以妄议。
今日讳更化之名也,夫所以讳其名者,得非习见前日已试之弗绩,逆知今日改纪之无成,定见转移于境变情迁之馀,锐意销沮于志勤道远之顷,故向之所熟讲者,乃今之所厌闻者也。
使今日果能刬除宿弊,图集事功,虽不以更化为名,未害也。
乃因讳其名,遂并其实而忘之,架漏目前,苟延岁月,亦终于沦胥以败,而前日徇更化之名,又将有迷复之凶,治功何时而可成,世变何时而可回乎?
且去相当国,无杜衍封还内降之节,有王圭承旨宰相之风,于是宣谕内批,兼行相事,崇阶美职,间授私人,几有人主与丞相争除吏之失。
今易相矣,谓宜政事必付中书,手笔不废朝令可也。
然而琐姻膴仕,明示恩私,倖门捷径,类多得志,无以异于前日也。
去相当国,无韩琦窜斥守忠之勇,有丁谓私庇允恭之欺。
于是依凭城社,潜作威福,陵轹󲦤绅,敢敌公论,几有西头之势重于南衙之渐。
今易相矣,宜一宫府之体,而昭平明之治,抑内侍之权,而安扫除之职可也。
然佞倖之家,宠赂益彰,黩货之私,聚敛未已,无以异于前日也。
去相当国,不能以吕夷简不念旧事为意,而异己者斥,乃欲操熙宁大臣偏重之舟。
于是冥鸿高飞,不免矰弋,白驹空谷,不顾场苗。
今易相矣,宜众贤之进,如斯拔可也。
然前席之思方切,本不当以傅长沙
今知名之士当居中而予外者,何其倒植也。
蒲轮之召方趣,本不当以舍鲁邸;
今既召之,贤未赴阙而中画者,何其从事于虚文也,则犹前日之未能用君子也。
去相当国,不能以陈恕不进三司钱谷之数为心,而应奉享上,乃欲履宣和大臣已覆之辙。
于是紫闼邃严,钱神可入,琼林充溢,税陌不知。
今易相矣,宜宽之一分,民受一分之赐可也。
然诏书之督上计,本非汉之令典;
今赋额之复,上烦御笔,末流之弊何如也。
内藏之有进奉,本非之美事;
今非泛之取,犹赖内庭,常赋之外,何所从出也,则犹前日之未能宽民力也。
然则未易相之前,弊政固不少也;
既易相之后,弊政亦自若也。
转移局面,已越半期,快活条贯,未闻一二。
非讳更化之名,而忘更化之实,不可也。
陛下所以勇出前日之相者,正以其颠而不扶,危而不持,偏而不起,眊而不行故耳。
以今视昔,相去几何?
是无怪乎非时之雷,食日之月,陨石、地震之妖,天灾地变之稠于前日也。
光化之城,旧利之戍,大理思播之攻,敌国外患之急于前日也。
今何时也,虽深陈既往之悔,而下哀痛之诏可也。
陛下聪明之资,卓冠百王,庆赏刑威之权,尽在一己,帝王盛德大业,惟所欲为。
顾乃因循苟且之意重,而震厉奋发之意轻;
阙多,而明白洞达之意少。
为善不勇,疑事功之未必成;
历变既深,天幸之可数得。
不为弗虑胡获之思,每持毋动为大之见。
群疑众难,视为故常;
危言激论,或至捍格。
是以陛下帝位三十有三年,正当道久化成之时,方且有夙兴夜寐、未知所济之叹。
非特天下之人为陛下惜之,虽陛下亦不能不自以为惜也。
盖前日徇更化之名,而失更化之实,故虽更化而不足以成天下之功;
今日讳更化之名,而忘更化之实,故虽易相,而不足以救天下之弊。
然则何为而讳更化之名?
或曰改过之惮也,立志之卑也。
天理未纯,而为善不能充其量;
人欲未尽,而除恶不能去其根也。
周惇有言:「今人有过,如护疾而忌医」。
其害不可胜言者。
前日尚存更化之名,既止如今日之所观;
今日尽去更化之名,又未知他日之何若?
觇国者直为此凛凛也。
陛下视今日之天下,其务因循、重改作之时乎?
抑为政不行、必变而更化之时乎?
不兴滞补弊,虽宣王无以成中兴之名;
不改之以终善道,虽太宗无以致贞观之治。
况乎纪纲翕而不张,威令玩而不肃,当更化而不更化,此正董仲舒所谓虽有大贤,不能善治者也。
然岂特不能善治者哉,长此不已,他日盖有大可虑者存也。
臣愿陛下察世运之既极,念国事之已非,顾省阙遗,断绝牵制,如《易》之见善则迁,如《书》之改过不吝。
怵惕惟厉,思免厥愆,以加侧身脩行之功;
引咎责躬,布于境内,以立脩政攘变之本;
补绽决坏,支持邪倾,以为济时拯世之术。
明诏二三大臣,舍其旧而新是谋,毋讳更化之名,而蹈迷复之戒,天下尚可为也。
不然,世变日下如江河,臣惧焉而已矣。
惟陛下留神。
丙辰后省奏劄(一 论常挺 宝祐四年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三、《雪窗集》卷一
臣闻曲台典礼之职,实为朝廷清望之官,必清约如杨绾、清洁如贺循而后可以居之。
苟非其人,不在兹选。
臣伏见新除太常少卿常挺科名虽峻,识见甚卑,自登仕途,蔑有善状。
其出守三衢也,折苗之赢则捲入私囊,桩积之米则变为路费,邦人具能言之。
其入分六察也,听其兄晞尹兜占税物,致乡人之称冤;
纵馆客楼其姓者交通关节,使平民之溺死,通国无不知之。
睿断如神,已解言职;
贪夫无耻,载入脩门。
以清望之官而畀之若人,非所以重礼乐之司也。
欲望圣慈将新命特与寝免,不胜公道之幸。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牍。
丙辰后省奏劄(二 论张济之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三、《雪窗集》卷一
臣闻君所无私讳,大夫之所有公讳,著在古礼,昭如日星。
所以扶持世教,防范人心,至不轻也。
故以国废名,以官废职,名可废,职可废,而讳不可废也。
《隋书》以韩擒虎为韩擒,唐文以丙辰景辰,虽以武三思之不道,每对人言,犹称世为代。
非君所而且若此,况前旒黈纩之下乎?
臣伏见新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张济之奏对次篇,引用《书》语,其一从酉从凶,正犯哲宗皇帝嫌名。
臣一见之,不觉悚息,犹恐书吏笔误;
载于省房关到奏御正本,所犯一同。
操觚弄墨之生,尚以此见黜于场屋;
垂绅󲦤笏之士,乃以此昌言于朝廷,是敢于君所而无公讳也。
无礼于君,莫此为甚!
忽睹除目,典教东庠,论其科名,固不为忝;
直讲王邸,教育宗英,顾使不避祖宗之讳者为之,天下皆知其不可也。
臣愚欲望圣慈特发睿断,将济之罢黜,以正国法,以肃官僚。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牍。
丙辰后省奏劄(三 论张莱孙)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三、《雪窗集》卷一
中书门下省送到录黄一道,中训郎、前添差淮南东路兵马钤辖扬州驻劄仍釐务张莱孙差知袁州,带行环卫官
臣切惟袁之为郡,实江左名邦,以法从之阙其选至不轻也。
今忽畀之一小使臣,殊骇观听。
虽惟辟作福,无所不可,然除授之事,亦当按之旧典,参之公言。
其他岂无武人可得之郡,稍合近比,则天下莫敢议其非。
臣职分所在,不容自默。
丙辰后省奏劄(四 论周坦萧泰来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三、《雪窗集》卷一
臣闻《传》有之: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
为恶不同,为奸则一。
傥使羸豕之蹢躅,必成滋蔓之难图。
臣伏见朝请郎周坦虽忝抡魁,全无学识。
不念荣进之素定,惟知温饱之是谋。
初,宰相待罪,台谏之职也。
则藉妻舍之通家,使内言之出梱,相为表里,变乱正邪,辱言责甚矣。
内而台谏,外而监司,皆天子耳目之所寄也。
则溺妇翁之私情,推部使之风采,公肆弹劾,不畏嫌疑,坏纪纲甚矣。
毁公植私,附下罔上,此《传》所谓不则德义之经者也。
朝散郎萧泰来粗工于文,不明乎善,良由气质之偏驳,不知议论之回邪。
再为幕官,已逞贪虐;
自登言路,益务蔽欺。
无瑕可以非诸人,枉己未有能直人者也。
泰来则以司宪之府为欲窟,以听讼之权为利源,请托公行,是非倒植,有污清台甚矣。
人臣惟不言,言则入此六事
听言之道,不可豫为一说以禁切之也。
泰来则指敢言之人为虚议论,指好脩之士为虚名节,邪说盛行,一网殆尽,误上听甚矣。
恶直丑正,静言庸违,此《传》所谓口不道忠信之言者也。
臣考之国史,有曰:「庶官之外,别加职名,所以厉行义文学之士,得之为荣,选择尤谨」。
又曰:「祠禄之官,所以佚老优贤,祖宗之时员数绝少,其选俱不轻也」。
泰来昨以台臣论列,褫职罢祠,睿旨一颁,公论惟允。
今许之牵复,或者谓之惠奸。
大明当天,固不复用;
履霜坚冰,尤当豫防。
臣愚欲望圣慈特发睿断,将泰来依旧职予祠新命并与寝免,以正国法、肃官僚。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牍。
故事 其一 仁宗皇帝圣训先尽大臣之虑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三
皇祐二年谏官韩绛尝因对言曰:「天子之柄不可下移,当间出睿断」。
上曰:「朕固不惮自有处分,所虑未中理,而有司奉行,则害已加于人。
故先尽大臣之虑,而后行之(出《皇朝备要》。)」。
臣尝读《周礼》,至于冢宰以八柄诏王驭群臣,而窃有疑焉。
夫惟辟作福,惟辟作威,其权似不容有所分也。
而顾以大臣参之,何耶?
盖尝拜手敬观我朝《仁宗皇帝宝训》,而后知圣人之所为,其计虑固已深矣。
事从中出,一时若足以快人意,佗日流弊之极,则有不可胜原。
盖人君出言,自以为是,则群下孰敢矫其为非?
间有敢于撄鳞而犯雷霆之怒者,固已难矣。
迫于宣谕,怵于忧畏,则百鍊之刚,其不化而为柔者几希。
虽然,用行舍藏,人臣固无所轻重也。
人主而为社稷谋,其亦何便于此哉。
韩绛徒见仁祖之时威权不立,而乃以间出睿断为请,夫岂知仁祖正欲一付之公议也。
今观圣训,乃欲先尽大臣之虑,而后行之,毋亦曰戚畹干求,蠹吾法也;
貂寺旁睨,伺吾隙也。
一撤其防,趋者澜倒,斜封墨敕,职为厉阶,岂若外廷之公是公非哉!
不特此也。
内降指挥诏之执奏,内侍宣传许以审覆,固非待于杜衍之封还,而后知所自谨也。
陛下淳厚之德,与仁祖同符,而天造神断,置废予夺,莫不自我,又无仁祖朝威权不立之患,则天下之事,尤当尽付之公议可也。
夫何迩年以来,群下奏疏,一则曰台评之节帖也,二则曰敕使之调停也,又否则曰内批除授,多琐琐之姻娅也。
夫天讨有罪,天命有德,皆非人君所得而私也。
愿陛下深长思之,毋使群臣之言,得为圣德之累,则天下幸甚。
范祖禹谓法仁祖则可以知天德,惟陛下留神。
其二 高宗皇帝诏籍记赃吏姓名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三
建炎二年诏:「自今犯枉法自盗赃人,令中书省记姓名
罪至徒者,永不叙用;
按察失于举劾,并取旨科罪(出《系年录》。)」。
臣尝谓财用之在天下者,昔非丰而今非啬也。
今日之国用竭矣,民力困矣,财用果安在耶?
亦在于士大夫之家而已。
爰自贪风煽祸,彼此相誇,自一命以上,往往皆以为冒于货赂之具。
贵为公相者,田连阡陌,子女玉帛,充牣其家,几于上逼乘舆。
下至一郡县吏,解组言还,无不囊金匮帛,夺人田庐。
此皆通国之所共知者。
由是民日益病,国日益贫。
神理降罚,间有声鲸鲵之罪,然在上者则诏曰勿推,在下者则每以贷免,否则以改正复用矣。
呜呼,欲以此而求天下之治,虽尧舜不能也。
祖宗盛时,所以待赃吏何其严也。
或真决,或杖死,或配之沙门岛,祖宗不以是为不仁也。
不仁于赃吏,乃所以仁于民也。
高宗皇帝在御,恪守家法,应赃吏必令中书记姓名,至徒者永不叙用,失于举劾者亦必罚无赦。
盖以赃吏害民,其烈有甚于盗贼也。
盗贼之犯法,例不得免;
赃吏之犯法,或托以不曾伏罪,或托以曾经赦原,或托以及期指挥,经营关节,率皆叙复,是劝之为盗贼也。
陛下子爱庶民,惟恐有以戕其生;
而贪墨之吏不惟不能任刍牧之责,反敢借陛下之名位以行其私。
陛下何负于此曹,而此曹忍负于陛下也。
此而不惩,民愈病而国愈贫矣。
为今之计,宜诏中书,令如建炎之制,应天下赃吏曾经抨弹者,纂为一录,于内编节紧切罪犯,其重者虽赦不原。
庶几小人有所忌惮,而中人之材亦不至陷于为恶。
于国无损,于民为利,臣不胜拳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