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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权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九、《梁溪集》卷一五九
语曰: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权者,古人以为难,而今人以为易,何哉?古人之所谓权者,所以为道也,故巽以行之而不失其正;今人之所谓权者,所以为利也,故机变之巧,无所不至,则诈而已矣。孔子于南子见所不见,于阳货敬所不敬,所谓权也。告子路以「予所否者天厌之」,诺阳货以「仕而终不仕」,则权而不失其正,故曰于卫主痈疽,于齐主侍人瘠环,何以为孔子?孟子对梁惠王以「今乐犹古乐」,对齐宣王以「公刘好货,太王好色,文王好勇」,所谓权也。然于乐言「独乐不若与众」,于色、货、勇言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则权而不失其正,故曰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欤。用权者,必若孔、孟而后可也。今之人则不然,其所以用权者为利而不为道,故君之所言而然,未尝有所可否焉,君之所行而善,未尝有所正救焉。昔之寒心而变色者,相与缔交而不以为羞;昔之骇闻而罕见者,相与公言而不以为耻。其言曰:吾之权术在是,不如是则吾身之不能安也,吾富贵之不能保也。然则其所谓权者,果为道耶?为利耶?其与古人之权,果有异耶?其无异耶?夫权犹权也,以轻权重,使无失其平,古之人遭变事不得已,然后用之。今之人一切用权,以为安身保富贵之术,而风俗益以媮,纲纪益以坏,奸佞益以肆,言路益以塞,天下日受其弊。罪在于大臣之用权于斯时也,又欲以权济之,是犹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其名日益多。然则如之何而可?曰:必正而后可。
送方丰之秀才归福唐 宋 · 吕本中
四言诗 创作地点:江西省上饶市
我居江东,惟信之州。
子来自南,而与我游。
问其所友,一时之秀。
其兄韫德,亦既有就。
子学既立,子志甚远。
何以终之,止在不倦。
贫贱勿厌,自然无闷。
富贵勿羡,害德之本。
彼古之人,能圣与仁。
我胡不能,叹其绝尘。
今子归矣,岁亦有秋。
何以告子,惟圣之求。
水流有源,木生有根。
惟源与根,入德之门。
求圣根源,惟正之守。
正之不守,弃师背友。
丝毫之伪,勿萌于心。
无有内外,亦无浅深。
由此则圣,舍此则病。
是以君子,所守先正。
于以赠别,亦以自警。
为别后思,且以三省。
寿乡问对上徐右丞 宋 · 刘才邵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八、《杉溪居士集》卷一一
葆真子神全气定,志清趣逸,建常有以为门,宅不毁以为室,脱尘寰之喧卑,骛遐清乎无极。方将驾玉虬,骖乘黄,御碧霞之飞车,植桂旗而被仙装,羡永生之可乐,思游览乎寿乡。于是遐龄生闻而往见焉,曰:「子之所欲,予实能言,今举以告子,庶既游而信然」。葆真子曰:「所欲闻也,敢不凝神涤虑,以奉馀教」。生曰:「唯唯。夫寿乡之地,不于六合之外,与夫四方之隅,密迩日畿,是为陪都。其风俗之熙熙,真有类乎华胥。其山则干霄出云,壁立秀峙,与蓬瀛比崇,昆阆等秘。而浮筠之干,碍日之椿,垂条擢质,森列乎其垠。其水则洄洑奫沦,洋溢漫汗,甘敌醴泉,美踰神瀵。而九节之蒲,五色之芝,苯䔿轮囷,罗生乎其涯。其动物之奇,则有茸毛之鹤,苓耳之龟,振翮引吭,游息而不疑。其供目之玩,则蟠桃映日,琪木迎风,敷荣竞秀,焜耀而难穷。真列仙之攸宅,而长生之福庭也。子试游焉,而以语我」。葆真子既游,遂语以所观,皆如其言。遐龄生曰:「吾向之所言,与若之所游,特风俗之美,山川之秀,动植之珍奇耳。今告子以其至者。子知寿乡先生乎?夫彪虎啸而风厉,应龙翔而云兴,不谋而合,其速若神。故既开至治之运,必有同德之臣。都俞赓歌于庙堂之上,而休风厚泽渐被于海漘。此天之所以保兹天子,间生真贤,而先生所以自岳而降神也。于时璿杓转指,当夏火赫赫之辰;阶蓂六叶,应台星两两之数。允协文明之盛旦,是生燮理之硕辅。此子之所知也。若六数之冥符,敢不以告。昔唐之文,有曰『远比召公三十六年宰辅,近同郭令二十四考中书』。先生之诞辰,惟日与月其数皆六,以六六之数计之,与召公宰辅之年吻合无间,观汾阳之书考,安足多羡!方将肃膺严召,重趋丹地,告嘉猷,摅硕画,载穆太阶,甄陶群品,上佐万寿天子,永措斯民于仁寿之域。身与名俱泰,德与年俱崇。勋庸焕乎彝鼎,善颂溢乎华戎。天锡纯嘏,神介景福,俾炽而昌,无有终穷。岂比天山之遁,薮泽之臞,漱珠浆,鍊石液,劳神于吐纳,扃志于枯槁,以祈长年者同日而语哉」!于是葆真子𢥠然神惊,肃然改容,整冠蹑屦,离席而前,再拜而言曰:「鄙人瞢学,仅睹端倪,所观者粗,未测精微。今闻吾子之崇论,信宏博而瑰琦。惟极数而皆合,顾遐龄以何疑」!
方子曲肱斋序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五、《东牟集》卷一三、《永乐大典》卷二五三七、《南宋文范》卷四七
银峰方子一日扣门而问予曰:「我之生也,我先人嘉我,初则取兖儒之受氏以命我名。我自束发念之,求所以胜彼者,未可得也。今不幸先人弃养,茕茕之孤,恐无以终奉前训。今且于旧庐之西,别为宴处,时曲肱而枕之,以求吾志,因以名吾室,庶几其不坠是训也。有过而抵予者曰:『子之为道也,固如是乎?彼大贤者饥则具一箪之食,渴则奉一瓢之饮,其心殆未尝饥渴为也。饥渴者,夫子之道耳。今子少而文,以文名,长而仕,以仕进。日者乘使轩过闾巷,坐车中自如,嫂妇下机,童稚奔走。人自是赐子矣,何敢望回也』!我闻是而病之,未有以告也,叟以为何如」?予徐谓之曰:方子无以是为病也。子之师古人,将师其心乎,师其态乎?今有人曰:「吾闻涂之人可与为禹,禹跳而吾趋,非也,踯吾足而跳之,人孰谓不然」?则稚子皆知笑之矣。子其厉先公所以授子之志,从事于所谓四目,视听言动非礼弗克。虽舍箪食而大烹,却瓢饮而荐醴,从其所得于外,而内无损焉。子之肱直可也,曲可也,其何异于用哉!且是言也,吾知子既践之矣,故敢因或人之辞,以为告子,其许之乎?
策问 其三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六、《东牟集》卷一○
问:孔子之后,善学孔子者,曰孟轲氏而止耳。今观其书,有若不同者。孔子删《诗》《书》,定《礼》《乐》,作《春秋》,至于《易》,彖象而系之,尤为著明。而孟子十四篇之书,未尝有一言及《易》。孔子之教,进则与之,虽互乡童子有不弃也;至性与天道,自子贡有不可得而闻者。孟子则不然,论形色天性,虽万章、告子之徒,皆与之往复问难,不少隐焉。夫以《易》为性命道德之书,不可以言传欤,而言性何其易也?以性为人所同禀,可以广言之欤,则性岂不近于易,而夫子又不以诱人,何也?言至于是,不容无疑,试辨明之。
性说 宋 · 郭雍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
孟子言性善,荀子言性恶,扬子言性善恶混,至韩子以谓性有上中下三品。三子各得其一,皆举其中而遗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论性至韩子可谓无以加矣,而后世之论纷纷未已,何哉?盖舍孟子之外,诸子皆未知性。天下失性多矣,荀、扬以来无明之者,是以后世无复知孔孟之道。且性之本一,而所以言性者有二,有所谓性善,有所谓善恶,此二也。言性善者如《易》言继道之善、易简之善,盖无恶与之为对,此性之天也。荀、扬不知此,故区区于善恶之辩,则孟氏之所谓性者,已转而之他矣,又乌可同日而语哉!是必得孔子、子思之意而后孟氏之说可明。苟滞于荀、扬之论,其极不过韩愈氏而止耳。观荀卿之言曰「其善者伪」,又曰「礼义者生于圣人之伪」。夫以善为伪,以圣人为伪,则学道者于善不必为矣。又以性为恶,是使人进退无据,姑守性恶而已。说者谓卿为欲黜嗜欲求善良,观卿之言,几何不使人进于恶乎?夫君子小人,诚伪之间而已,既曰圣人,安得有伪哉!是卿非独不知性,亦未知圣人诚伪之说也。如卿固不必深怪,扬雄著书立言,最为尊信孟氏,及其言性,犹以孟子之道配荀卿而言之。观此然后知性之果难言也,可胜叹哉!告子谓人性无分于善不善,正雄善恶混之说,其失孟子之旨远矣。韩子以三品之性贯三子于中而以孔子为上下,其言顾不美哉,此特公都子问或人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有性善有性不善之说。其于孟氏,终不得其门而入矣,是焉得为知性者邪?《孟子》曰「知其性则知天矣」,此孟氏言性善之本意。彼区区于善恶之间者,由孟氏观之,不几于陋乎?故愚谓人之学自性始,性之失自荀卿始,卿为乱世之罪人。扬也韩也,不知尊孟氏而辟之,反驾其说以惑后世,而欲自比孟子,亦云过矣。
按:《文章类选》卷九,明初刻本。
重建赣州学记 宋 · 张九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二、《横浦先生文集》卷一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一九、乾隆《赣州府志》卷一五
天下之可耻者,莫大于为盗,而好讼其次焉。赣在江西为大郡,山泽细民乃甘心于天下之可耻者,独何欤?余尝考其所以然矣,见利而忘义,则盗心生;好胜而无礼,则争心起。昔吾尝闻弭盗之术于吾夫子矣,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抑尝闻告子路止讼之说矣,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夫不欲、无讼,系其上不系其民。文王服事商,而耕者逊畔,行者逊路;宓子贱治其邑,使渔者于夜半无人时,不忘其教令。此不欲、无讼之效也欤。呜呼,此岂率尔而得哉?学之不讲,是吾忧也。夫学者以格物为先,格物者,穷理之谓也。穷一心之理,以通天下之理;穷一事之理,以通万事之理。舞干羽而有苗格,奏箫韶而凤凰来,高宗思而傅说梦,泮宫作而淮夷服,格物之学如此,是天下之至乐也。惜乎圣学不传,而有为者徒为是纷纷也。右朝奉大夫赵公善继,绍兴甲戌来守是邦,当叛兵方定,攘敚满郊,或者劝以威刑,又或勉以智术。公一切谢之,曰:「杀伐伤和,词讼乱政,非吾志也」。又曰:「民,吾民也,其所以至此者,以见利而好胜也。曷求无欲、止讼之道乎」?学有旧基,榛荟之所蒙,蛇虺之所宅,狐嗥鬼啸,过者悲焉。乃独喟然,作而新之。体制宏伟,规模深远,建殿以尊夫子,立堂以萃讲说,生徒有斋,掌教有室,御书有阁,庖湢井匽,各有其所。意将使学者体格物之说,以无欲、以无讼以求夫子之用心,而诞布于四境,消见得好胜之风,去忘义无礼之弊,其大矣哉!凡厥诸生,当体公意,以是正心诚意,以是修身齐家,以是治国平天下,以尽《大学》之归,以求夫子之用心,使不欲、无讼之说行,斯无负于公之志矣。建学未几,而四野清净,讼牒稀简,訚訚乎有洙泗之风,而合《泮宫》之诗焉,可谓盛矣。若夫版筑之工,土木之役,岁月之终始,皆非学之先务,兹得以略云。
送郑武子序(绍兴六年秋)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一五、《紫微集》卷三一
绍兴六年秋,诏以龙图阁直学士、两都转运使李公为龙图阁学士、四川都转运使。既受命,辟其属夷陵郑武子与之俱,诏从其请,且命进阶以抚之。都漕权重而事剧,或难其佐,今武子为之甚称。然自西鄙用武,仰给于四川者踰十年,民疲于供亿,而军犹乏于粮饷;吏肆于侵欲,而民或远于底告。三者之难,而都漕皆任其责。赋敛力役,升黜之得其宜,则誉将归之;如其不善,毁亦随至。毁誉之来,均将被及于其属,子虽欲辞其名,得乎?仆盖将有以告子矣。呜呼,甚哉!天下之眩于名实久也。严而以为苛,猛而以为暴,废法而以为镇静,纵奸而以为长者。狡焉者用是胁持,务以济奸而树党。于是士大夫之刚决者,则畏其名而惮于有为;偷懦者则恃以藉口而文过。率皆结舌袖手,视奸赃肆行而莫敢诘,善良日受其弊。仆行天下,见风俗类如此,而四川为尤。盖知柳子厚鄙今之长者皆土木类,而发愤于说鹘,有以焉耳。武子学通古今,与人交不苟从,居官操下甚急,资既疾恶,复仪状雄毅,奸人易以恶名被之。余惧武子之畏其名,因而眩于其实,蓄缩畏避,不敢行其志以佐其长,使四川之人滋受其弊无已时,余不得不言。武子其审于名实之辨,而斟酌于其心,姑务去苛与暴,而严与猛非所以获罪也。无废法,无纵奸,则镇静长者之道行矣。孜孜焉,夜思而昼行,惟实之是审,无名之或畏,庶几狡焉者不得以疑似为子病。若夫君子之道,本之以宽厚,持之以明恕,详于谋而果于决,圆其外而方其中,固武子之所当从事也。余何以益子哉!
建州重修学记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二、《斐然集》卷二一、《永乐大典》卷二一九八三、嘉靖《建宁府志》卷一七、康熙《建宁府志》卷四二、《闽中金石志》卷八
建州守张侯铢伻来,以书绘示泮宫新成之状,曰:「天子偃武修文,留神教化,凡庠序之事已废缺颓靡者,咸振举之。仰惟明伦善俗,德意宣渥。铢也既幸于钦承诏旨,而前后三漕使徐公、马公、范公请于朝,给钱二千万,听郡司委吏属,敦匠董役,告成蒇事,如图所写。此侯藩大典也,当书。而君建人也,能为建人书之否乎」?寅曰:是则不敢辞,其如朴学不文,请改属能者。既再三不获命,乃次比所见闻而言曰:吾乡山川奇秀,土狭人贫,读且耕者十家而五六。三岁大比于春官,奏名射策,视诸方取数为多。盖自唐常衮观察本道,以文艺兴劝,而昌黎先生表著欧阳詹之行义,警动后进,至于今而益盛,风移俗易,其来远矣。本朝学法无虑数变,元丰中赐建州学田十顷,增其序宇;崇宁舍选之制隆洽,则又斥大而华侈之。岁在丁未,荡于内讧。绍兴二年,秘阁刘侯子翼来作守,埽土创立,累政相因,亦既就绪。甲子五月巨浸冒城,摧击漂散,其获存者独大成殿尔。自是徐公经其始,马、范二公图厥中,而张侯成厥终。起乙丑之春,尽冬十月。为一堂十二斋,闳庑庖库成备。最后建教官寓舍,而峙阁其北,以贮御书经籍。云汉之章与洙泗之风,昭回薰播,作新多士,抠衣负笈来游来处者,蒙幸至厚。一时盛观,震耀瓯粤,是可记也。古之学者必有师,师弟子莫严于颜氏子之于仲尼,故始入学必释奠用币,春若秋仲月上丁日,必释奠大合乐。今学者往往訾病后世,以为无足师也,顾乃大言曰:「吾知师孔子而已」。茫乎泛然涉波而窥藩,问其潜心请事就有道而正焉者谓何,则瞠莫置对,岂不忤于事师之名,而歉夫为弟子之实也乎?昔者颜氏子不迁怒,不贰过,不远复,不违仁,见称于圣人,以为无能继之者。而回之自述,则知坚高之难及,而致钻仰之功,见卓尔之难亲,而兴瞻忽之叹。师弟子之相期如此,彼于功盖天下,名载终古,未数数然也。况下此者,宁足道耶?一日问为邦,圣人遂举四代之美治、兼一王之成法而告之,是所以宰制大物,弛张质文,陶动植于中和,措烝民于礼乐,其事伟矣。自世俗观之,瓢饮箪食,萧然陋巷,孜孜克己之人而能与于此,岂不大有径庭乎?曾不知理义悦心则关百圣,俟千载而无疑;权度在我则称轻重,揆长短而靡忒。其舍藏之泊尔,用行之粲然,亦直寄焉耳。然则学而成是德,用而见是效,譬夫艺黍稷稻粱者不生荏菽麻麦之实,决也。河出昆崙,则必经营中国而入于大海矣。寅尝即是以求学者之失,盖不尚志而亲师,一也。胶陋护旧,惮于择善,一也。指记诵词藻为事业,一也。用于觅举干禄而已矣,一也。不得之,或叹儒冠误身,弃而他从,一也。既得之,视故习犹兔蹄蝉蜕焉,一也。效官庀职,以柱后惠文支梧一切,谓政材学术本自异科,一也。进乎此者,知有上达之理矣,乃不探索于《语》、《孟》之微,《易》之几,《诗》之深,《书》之要,《春秋》之奥,则取遁辞小道,兀焉而宅心,一也。呜呼!岂无抗志大虑,凌高厉远,晞颜若孔之徒与!诚得其门,造其堂,哜其胾,虽谓后世咸无足师,而吾直以仲尼为师,何不可之有?寅既为侯记学之废兴,又申言此以告子佩之同志者。侯不以为言之赘也,则请镵之石。
三益斋记(绍兴十八年二月) 宋 · 范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八○、《范香溪文集》卷六、《宋元学案》卷四五
学未极乎至足而止,虽颜子不能无进,况方有志而勉于行者,其汲汲于取友求益也固宜。然人知得益在友,不知所以得益者,实在我不在彼也。昔者孔子读《易》至《损》、《益》,喟然而叹,以为自损者必有益之,自益者必有阙之。学者损其自多,以虚受人,故能成其满博。自贤,则天下之善言不得闻于耳矣。予尝论之:世固有虚骄傲诞,闻见未毛铢,而自大如山崖者矣。或指其微累,必盛气艴容,辞以伪辩曰「我何尤,我何尤」,则直者将见拒。彼惟许身之欺也如是,又必以人为欺,则谅者将见疑。其自视甚侈矣。如冯夷未东,傲睨秋水,必以天下之美为不越乎己,则多闻者将见陋。负是三失,乌能受人?善言将不得闻于耳,虽得友,犹无友也,故曰友者,所以相有也。然则直谅多闻之益,岂不在我乎哉?予同郡陈九言叔永,有志而勉于行者也。家居义乌之菱塘,养亲读书,以「三益」名斋,而求记于予。九言,予昆孙婿,且从予学久,因告之曰:凡益之道,非能赘夫固有而增多之也。惟性至大,初无限量,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则凡德之裕,皆所固有,非伪为也。故《易·系辞》曰:「益长裕而不设」。益岂由人乎哉?惟夫短于自知,故友直;不足于信,故友谅;未学寡陋,故友多闻。然卒所以得益者,皆自得之,信乎在我不在彼也。今子和厚而修谨,以明己事为孜孜,予期子免夫三失而得益也,用复告子以尚论古人之益。盖孔子所谓直、谅、多闻者,古之所谓直、谅、多闻者也。今人与居,古人与稽,则得益愈大。孔子尝论直躬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论管仲曰「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论多闻曰「阙疑而慎言其馀」,又曰「择善而从」。孔子所谓直、谅、多闻者盖如此。而又谓卜商好与贤己者处,端木赐好与不己若者处,则曰商也日益,赐也日损。今子欲求三益友于斯世则甚难,而尚论古人也又甚难,皆当以孔子之说求之。绍兴十八年二月十日,香溪范浚记。
释疑孟 其一 性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
孔子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知天性,感物而通者,圣人也;察天性,感物而节者,君子也;昧天性,感物而动者,凡愚也。告子不知天性之微妙,而以感物为主,此孟子所以决为言之,使无疑也。此圣学之原也。而司马子乃引朱、均之不才以定天性,是告子之妄,乱孟子之正,其不精孰甚焉!
释疑孟 其二 辨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
形而在上者谓之性,形而在下者谓之物。性有大体,人尽之矣。一人之性,万物备之矣。论其体,则浑沦乎天地,博浃于万物,虽圣人无得而名焉;论其生,则散而万殊,善恶吉凶,百行俱载,不可掩遏。论至于是,则知物有定性,而性无定体矣,乌得以不能自变之色比而同之乎?告子知羽、雪、玉之白,而不知犬、牛、人之性,昧乎万化之原。此孟子所以不得不辨其妄也。以此教民,犹有以性为恶而伪仁义者,犹有以性为善恶浑不能决于去就者。今司马子徒以孟子为辨,其不穷理之过,甚矣!
与周主簿书 宋 · 林季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二○、《竹轩杂著》卷五
某顿首,彦达主簿贤友:春初罢官仁里,匆匆就途,乃勤从者踏雪追饯,至数十里,迄今使人不能忘也。兹辱诒书,存问累纸,且以长笺副之,礼意隆洽,并以悚感,仍喜初冬讲学休胜。下谕云云具悉,不过以名未显,位未登,猥居下僚为可耻耳。呜呼,处心如是,误矣。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非徇名也,谓无实也。无实者多喜名,名非喜之所能近;有实者多避名,名非避之所能远。韩退之言:「内不足者,急于人知。霈然有馀,厥闻四驰」。此语得其情矣。自古以来,谁不好名?虽吾夫子日谈道义于洙泗间,犹不能使诸弟子销其求知之心也。其曰:「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又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岂真与人辩利害、较得失,如是如是,而后为人所知哉!盖以当时驰骛于外者尚多有之,傥能反求诸身,庶或有益于得称。子张学干禄,告以「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言行果为禄设耶?盖所以告子张者不得不然。若颜、闵必无是念,而夫子亦无是告也。大率子张志大而行不掩焉者,如以闻为达,亦止为名而已,殊不知质直好义,虑以下人,自可以达,达则何患于不闻也?吾子名闻而字彦达,当时之意,必曰「是闻也,非达也」,吾将有取于达者,今未之思,何也?人之争名,甚于争利,决性命之情,侥倖一得,祸将子归矣。昔李邕谏武后,声色俱厉,或责之,邕曰:「不如是,名亦不传」。呜呼!邕之谏,忠也;志于为名,斯不忠也。然则流离窜逐,竟戮于市,实有以取之矣。好名之祸如此,亦何利于吾子乎?吾子又谓乡人不肯传授宏词衣钵,歉然有不满之意。夫习宏词,将以求美官也,美官皆由于宏词乎?词美而行恶,不害为小人;行美而词拙,不害为君子。自古文人不护细行,顷阅文艺传,鲜有全人,不骜倨则儇佻,不谀佞则讥讪,往往凭藉自取祸败者多矣。吾子行义志业自可以表见于时,何必区区然专事于宏词耶?夫子以衣钵传颜子,颜子传曾子,曾子传子思,子思传孟轲,轲死不得其传。吾子弗此之传,而传宏词衣钵,何也?吾子如欲激昂淬砺,力自奋拔,固善矣,而来书乃有「簪绅满屋」之语,殆若愤嫉者。怀愤嫉之心以往,天地虽宽,将无投足之所矣。且今之富贵者果皆贤耶?贫贱者果皆不肖耶?君子当论其贤否,毋计其穷达可也。吾子贫而无谄,不俯伛以蕲合于人,知其恶矣。以圣人言之,犹未若贫而乐,乐则其心和平,无悻悻之气,非学问以成其德者不能也。是以子贡因得闻此语而有会于切磋琢磨之说,是说也不敢自私,将与吾子共之。铅山阙在何时?可忍贫以待之。忍贫最好,能忍贫者,名为有力大人。舜发畎亩,傅说举于版筑,胶鬲举于鱼盐,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皆由此涂来也。雅恃情眷,占答不觉喋喋。气序正寒,倍百为吾人自爱。
孟子论 其六 宋 · 郑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一○
析直薪者不费斧,讼直理者不费词。《鲁论》二十篇,如圣君咨俞,如严父教戒,庄而亲,简而当焉。孟子以游辞曲说簧鼓天下,其答陈代、告子、万章、公孙丑之问,皆困而遁、遁而支离。想当时酬酢之际,必沮气赧颜,无所不至,所谓浩然者安在哉!近世欧阳永叔、王介甫、苏子瞻之徒僻好其书,呜呼,斯文衰矣!
按:《尊孟辨》卷下引《艺圃折衷》。
婺源义役记 南宋 · 李缯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
淳熙七年春二月,玉山周侯来宰邑事。甫浃日,缯因间见,周侯谓缯曰:「婺源素蒙最剧之名,吏部出榜梁间,踰岁时熟视不敢睥睨,岂不以赋役繁重为病乎?若赋则窠条俱在,以无为有,费于供亿,固可惮;若役则健险之辞,是非变惑,不尤可惮乎?异时刚决之吏犹或引避,矧如巽懦衰迟,自诡过误,虽悔何追?今神明耗于诉牒,始之不图,将何以终?国家良法美意具在,何者为便?呜呼!三代而上,比闾族党之间,时雍之化,比屋可封,载于诗书,使人羡慕。今也不然,兄弟亲戚,匪顾情义,相为敌雠。推求其原,悉起于役,尚气喜斗,计析先后,告讦有亡,破产荡屋,甚于流离颠踣。漫不自省,固有在役而讼,役满而讼不休。自数十年来,议者纷然。既无定议,于是有为义役之说者,所谓因不义而义之名始立。子一乡之望者也,盍取其说,诏其父兄子弟,择其中而行之,请从子始」。缯谢不敏,因不辞而承其事。缯所居之里合士民十有六人,相与视其户口赋税之多寡与夫事力之剧易,裒金与谷,聚田百亩,量其租入,召募一夫,募者乐就。为要约三十有九条,遇田有登耗则较量多寡以裨益之,募无阙事。自是岁秋七月始,人情翕然,无复乖易。虽悍吏之来,东西叫嚣,南北隳突,昔之哗然而骇者,不过募人起而应之。士者安于士,农者安于农,熙熙而乐,恂恂而和,其效之易见如此。遂上其事于县,县闻于州与常平司。又二年,缯因事至县室,周侯复曰:「县有六乡,总五十都,自吾告子之行是役也,他都事吾亦以是告之,奈何气习不齐,难以一律?吾冀其速成也,未欲因其俗,欲求其如二都立约之善不可得也。虽然,自始之为此也,大要主于息争而已。自吾之至斯邑,水旱饥馑之相因,事之丛至沓来不可胜计。向使讼役不已,吾将日不暇给,牴牾过差,其能免乎?吾去此将有日,末途之艰,不如始至之犹可为也,益有惧焉。天下之事,固有百岁成之而不足,一日坏之而有馀,何独于此而疑之?然此非法也,推上之令致之民而已,恶知数年之后,不有暴眊贪沓之人,喜于作为,以是虽便于民,庶而不利于官吏,一切之政,趣办为先,其能免于不沮斁乎?有桀黠嚚顽之民,苟于目前,以彊陵弱,靳铢两斗斛之入,致募者之不至,伺隙侦罅,纷争肆起,其能免于不沮坏乎?昔人谓难与虑始,可与乐成,吾惧成未易乐也,幸吾子告戒彼都之人,晓之以利害祸福,所在无使如吾之所虑者而终守之,庶有益乎」!缯退而书之,以为《第二都义役庄记》。周侯名师清,官为通直郎云。淳熙九年十一月谷旦,钟山园翁李缯记。
按:《新安文献志》卷一一,四库全书本。
题尊信斋 南宋 · 陆游
押觉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吾友陈希真求序名其书斋,予告子曰。韩文公言读孟轲书,然后知孔子之道尊。晚得扬雄书,益尊信孟氏。因雄书而孟氏益尊,予谓孔子岂待人而尊。孟子亦岂待人而信,韩之言则过矣。然尊信孔孟者,实学者之本务也。请以名君斋,且为诗以终吾意。
于虖孔孟何其卓,如天日月地海岳。
正令举世皆杨墨,邪正岂复劳商榷。
虽然此道久横流,执热其谁不思濯。
鲁邹遗书世皆读,要以尊信为善学。
吾友希真盖其人,不肯俯首为龌龊。
羹藜饭豆欲老矣,功虽未竟志则悫。
我居山阴子在闽,阙然不见千里邈。
泽中久雨道路绝,叩户忽闻声剥啄。
尊信二字子所知,妙质岂复须斤斲。
伏生九十语已讹,失旦自惭犹喔喔。
贺孟宗丞除江东运判启(代漕)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省斋别稿》卷五
畴庸易部,驰传遵涂。顾此百城,已稔风声而胥畏;有如五技,亦资云荫以少安。既内激于欢悰,敢外稽于庆牍?伏惟某官懿文贯道,盛德润身。才名独秀于诸儒,议论早参于前辈。粤膺上眷,久奉使华。驱车遍历于两淮,亦云劳矣;持橐尚虚于四禁,曷不归哉?谅清朝已议于赐环,故近甸复荣于换节。稍摅心计,即阜民财。某衰钝无堪,夤缘有自。告子文之政,昔尚记于合符;同士会之僚,今更惭于倚玉。惟心所欲,俟面以陈。
与管球书(庆元五年二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书稿》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某顿首。适勤访别,至感。移刻起居何如?长书、四诗,三复钦叹。令祖朝奉躬有贤德,克备五福,子孙众多,亲朋遍于乡闾,无故八年未葬,其说安在?足下切切以贫为言,当折衷于礼经。夫子不云乎:「称家之有亡。苟亡矣,歛首足形,还葬,县棺而封,人岂有非之者哉」?既以是告子游矣,子路又问:「伤哉贫也,死无以为礼」。复告以称其财之谓礼。今舍此不图于亲且旧之间,而望郭元振、范忠宣于他乡,不亦过乎?老病无缘留款,十千聊助旅费。馀希善爱,不宣。
曾太宜人李氏墓志铭(庆元六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庆元丁巳正月甲辰,故人朝请郎、新通判袁州曾光祖卒。母太宜人李氏,年八十有五,人皆忧其悲伤莫能久也。戊午冬果卧病,子孙迎医进药,宜人却之曰:「命系于天,吾年已高,何以药为」?十月己巳,振衣而逝。诸孙列家世行实来请铭。按宜人世为吉州安福县人。曾祖兑,祖荣,父宗孟,俱不仕。生数岁,从兄弟入小学,通《孝经》大义。未笄,嫁同邑曾君嘉谟,后赠朝请郎。方嫁时,朝请之祖弼,妣刘氏,父序昌,母许氏,四亲俱无恙。宜人恪勤妇道,咸得其欢心。相继寿终,协赞丧祭,礼无违者。朝请初用赏补迪功郎,贺客满门,宜人独以不能决科为言。既尉衡之常宁,廉勤有闻,内助为多。生二子:光祖,字景山,光朝,字景章,择师友日夜教以学,已而皆举于乡。淳熙乙未,光祖遂登第。宜人喜谓朝请曰:「足以伸吾夫妇素志矣」!朝请晚得胃疾,宜人悉意家事,日治具延宾客以娱乐之,如是者累年。朝请卒,从景山宦游四方。甲辰、丙午、甲寅岁,朝廷连讲庆寿,一赐冠帔,三封至太宜人。筑堂于居第西偏,故相京文忠公书「寿衍堂」以宠之。生朝大集内外姻亲,玄孙百晬嬉戏膝下,邑宰率僚佐升堂以贺,易其坊曰椿桂。太宜人悦甚,告子孙曰:「汝家获见五世,复遇圣天子以孝治天下,有此荣乐,盍思所以报乎」?自是良辰美景必载酒游后圃,子妇孙曾交起为寿。人方羡慕,不幸景山不得终养。光朝素孝悌力学,尝五上春官,对策集英,补光州助教,版受象州学官,至是顺适其母者百方,迄不起疾,后数月亦以哀毁卒,盖己未五月辛亥也。宜人二女:长适修职郎、贺州临贺县主簿欧阳岩肖,次适进士刘伟。孙男七人:乡贡进士契,早世;次仲;次乡贡进士亿;次俭、价、伸、㒜。女三人:适进士罗清、王长民、迪功郎隆兴府新建尉赵师吉。曾孙男十人:士逊,将仕郎;士迈、士逢、士遵、士通、士选、士逾、士道、士达、士遇。女十六人:刘鉴、刘钢、王多吉,其婿也,皆进士;馀尚幼。玄孙洙。宜人性虽宽和,治家则严而有法,每事责己,不求备于人。周恤困穷略无吝啬,乡党贤之。葬用庚申十二月甲申,地在县东新乐乡桃溪之原,而光朝以十一月壬申先事归窆,茔域盖相望也。始予铭景山,历序太宜人生享备福,今复为铭诗以哀之,庶几存没俱少慰乎!铭曰:
猗夫人之存兮,五世俨乎其前。嗟夫人之老兮,冢子弃之而先。喟傍观且叵堪兮,奈何慈爱与钟怜。纵强壮犹伤生兮,矧耄耋之衰年。噫有乐则有哀兮,相举世之皆然。惟有始必有终兮,孝不辱而归全。嘉夫人之达理兮,谓赋命之在天。幸曾孙之克家兮,谨送往以无愆。纷万目其式瞻兮,曰此寿母之新阡。揭铭章以示后兮,夫人其何憾焉(《平园续稿》卷三六。)!
叵:原缺,据右引及傅校本补。
庸言 其十五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三七
或问:「横渠子谓贞明不为日月所眩,贞观不为天地所迁,何谓也」?杨子曰:「日月所不能眩,而况同民之吉凶,作《易》之忧患乎?天地所不能迁,而况死生之故,鬼神之情状乎」?
或问:「横渠子谓神天德,化天道,何谓也」?杨子曰:「静而存曰神,故德;动而周曰化,故道」。
或问:「横渠子谓仁敦化则无体,义入神则无方,何谓也」?杨子曰:「敦而不化囿于体,义而不神局于方也」。
或问:「横渠子谓海水凝则冰,浮则沤。然冰之才,沤之性,其存其亡,海不得而与焉。推是足以究死生之说,何谓也」?杨子曰:「水之聚散,海不得而与。吾之死生而曰有与焉者,非妄则惑」。
或问:「程子谓鬼神者造化之迹,何谓也」?杨子曰:「息而神盈天地之间,消而鬼反天地之间,非迹而何也」?
或问:「何谓辟户谓之乾」?杨子曰:「不观子之嘘」?「何谓阖户谓之坤」?曰:「不观子之吸」?
或问:「何谓富有之谓大业」?杨子曰:「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何谓日新之谓盛德」?杨子曰:「孔子谓君子之道四,未能一焉」。
杨子曰:天下之治福常集于小人,天下之乱祸常集于君子。
或问:「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斯天理欤,人欲欤」?杨子曰:「循其不得已,天理也。肆其得已而不已,人欲也」。
或问曰:「吾将仕矣,事上官若之何」?杨子曰:「事长勿太亲,任事勿太专,用心勿太薄」。或人欣然曰:「问事长,得事君」。
或问:「学经有法乎」?杨子曰:「有四:曰耳,曰目,曰心,曰神。虽然,是四法者,耳为下。耳以聚之,目以辨之,心以思之,神以会之。辨之不莹,思之不睿,会之不精,耳焉而已矣。人适吾适,人莫吾莫」。
杨子曰:阴阳神而无名,是以无极。阴阳浑而为一气,是以有太极。阴阳辨而为乾坤,是以生两仪。阴阳始交而为雷风,交再为水火,交遍为山泽。是以生四象,生八卦,八卦具而万化生。万化显而太极隐,万化神而太极复。
或问:「弟子问仁,问孝,未尝异,而孔子答之未尝不异,其随才而寓旨乎」?杨子曰:「果随才而寓旨也,是容心而择告也」。「然则奚其异」?曰:「后之答忘前之答」。「然则孔子亦有忘欤」?曰:「不忘不足为孔子」。
或问:「『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孰为物,孰为则」?杨子曰:「天叙有典,非物乎?天秩有礼,非则乎」?
杨子曰: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此孟子言也,非意也。孰意也?告子之意也。一以告子为犬,不可以守庐,一以告子为牛,不可以驾车。然则人也,牛也,犬也,其性为一乎,为二乎?
杨子曰:文帝之生财,以取诸民者取诸己;武帝之生财,以取诸己者取诸民。
杨子曰:道必有所存。曷存乎?存乎人也。当其存也,至传于陋巷之臞;及其不存也,乃夺诸千驷之贵。
杨子曰:告子之论性,不胜其离也。以善外也,非内也,故作性犹杞柳之谕。以性随也,非定也,故作性犹湍水之论。以性者人犹物,物犹人,故作生之谓性之论。以性者知斯欲,欲斯知,故作食色性也之论。一性数说,一说百离。告子而知性也,自言之,自离之。故孟子曰:「邪辞知其所离」。《诚斋集》卷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