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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枢密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九、《太仓稊米集》卷五六
布纶綍以宣猷,亟颁周诰;
总枢机而正位,遂本汉兵。
凡庇宏庥,举同欣抃。
窃尝远稽旧牒,历数前朝。
以宰辅而传家,固宜有此;
至父子而并用,实所罕闻。
师臣建不拔之功,故圣世举非常之典。
门开二府,位次三公
虽隔坐以赐屏,始拜一家之庆;
处中当轴,行流八叶之芳
庙社增荣,衣冠歆艳。
恭惟恢宏圣道,师表士林。
以鼓吹六经之文,领条奏《七略》之任。
文臻高妙,极词臣典诰之华;
识洞邃深,为圣主缉熙之助。
方其雍容帷幄之际,已有赞襄廊庙之资。
岂独结于主知,盖实因于人望。
果由秘殿,进长枢庭
职善国人,比周司徒为何足美;
世传经术,在汉丞相则不同朝。
方以昔贤,兹为盛事。
观恳辞之甚力,审隆眷之难回。
所以保国历年之期,岂但庆公私门之福。
某濡恩甚久,为喜实深。
聊陈赞说之词,以寄报酬之意。
贺周茶马启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九、《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一九
六辔交驰,远播皇华之誉;
连城耸肃,共倾按察之威。
里俗骇观,士林欣慕。
窃以陕蜀万里,马两司
饮人资槚茗之功,行地用騊駼之力。
霜华欺火,已知利孔之开;
骏骨生郊,偏觉国威之重。
千纲载路,四种殊毛。
土宜分催课之征,地数有阜蕃之政。
垂为彝宪,委以行台。
必资经济之才,共讲富强之计。
恭惟某官岳神储秀,星昴降精。
学穷古今之传,识洞天人之奥。
少游壁府,富有文章;
晚入仕途,谙该政术。
肃将臣节,简在上心。
初分抚字之封,旋入编修之局。
幕宾开府,都人誇淑问之陶;
竹马迎郊,边郡重借留之寇。
宸衷轸念,朝望遄归。
解还铜虎之符,召对金銮之殿。
未温鲁席,已拥汉轺。
究详上物之征,监视边防之用。
求之有艺,压赵赞之始谋;
思则无疆,过鲁僖之善牧。
山泽之利,尽归于公府;
田戎之备,不匿于私家。
税从什一之轻,敌有空资之困。
钱流地上,疏开货利之源;
筹运幄中,默破羌之胆。
非独尽利国强兵之术,又能申折冲却敌之谋。
边帅奏公,玺书进秩。
玉堂金马,肇分秘奥之司;
东观兰台,渐辟校雠之地。
掌开元之四部,直东壁之二星。
将参侍从之联,暂历图书之府。
前有柄用,此为要津。
当三冬雨雪之途,揽一道澄清之辔。
輶车夙驾,故社欢迎。
衣锦还乡,笑指江山之旧;
还家上冢,光生阡陌之尘。
凡属庇庥,率皆抃蹈。
某曩缘世契,获睹下风。
久怀贺厦之心,喜有拜尘之便。
贺李帅启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九、《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一七
抗章力请,优诏曲从。
暂劳输蜀之行,益见回天之力。
恭惟某官致知格物,学道爱人。
亲承西洛之正传,独殿中都之诸老。
至于盘礴游戏之翰墨,嬉笑怒骂之文章,趋黄初而有馀,嗟正始之复见。
飞腾遥路,奚烦狗监之吹嘘;
散落遐荒,宁但鸡林之裁鉴。
比涣九天之号召,已倾四海之观瞻。
不俟驾行,命义虽存于大戒;
可以理遣,忠孝果得而两全。
方帅阃之久虚,以计司而分涖。
而惟台省清华之宿望,加以山林高逸之雅怀。
一鹤一琴,预想铃斋之静;
三薰三沐,尚从药市之游。
抃跃之深,敷陈罔既。
贺梁都运启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九
十行赐书,拜北阙使蕃之宠;
一封轺传,总南州飞挽之权。
有识交欣,不谋而利。
恭惟某官受才肤敏,禀识疏明。
割十九牛而发刃若新,九万里抟风在下。
彤襜问俗,周蛮徼之山川;
绣节观风,备皇华之礼乐。
伫奏输将之最,进联清切之班。
某仰佩劳谦,曲垂雅好。
莫陪贺客,第私尺牍之藏;
更听还朝,日傒高旌之过。
按:傅增湘补校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二○。
赴任上寄居宝学启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九、《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四四
穿相如之犊鼻,久困糟丘;
提言偃之牛刀,幸临花县
欲抒情素,宜布缄縢。
恭惟某官气盖一时,名高四海。
不借誉于台省,亲受知于冕旒。
镇边城,夷狄想闻其威望;
升华延阁,搢绅咸仰于风流。
虽居轩冕之荣,尚有烟霞之望。
杜门伏气,燕坐欢心。
奉香火于琳官,久绵岁月;
秉权衡于鼎立,蔑介胸怀。
某山泽臞儒,尘埃俗吏。
入某国而知其教,已叹儒风;
居是邦而事是贤,行依德庇。
王次卿之浙西序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太仓稊米集》卷五一
吾友王次卿少年以文鸣,喜作诗饮酒,颇不事生产,岁三十而未有妇。
常以琴自娱,曲终,而仆戏之曰:「此岂《雉朝飞》乎」?
次卿笑而止。
一日过而告余曰:「子将游梁,吾亦自是之武林」。
余问其故。
次卿复笑曰:「吾将逆妇于杭,聊以解吾子嘲。
子盍赠吾以言乎」?
余因告之曰:「古者娶妇之家三日不举火,思嗣亲也。
婚之为礼,其亦重矣哉!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舜所以不告而娶,亦为无后也。
今子三十而嗣未立,先大夫之墓拱木矣,而家无冢妇以供四时之祭,宜子有是行也。
吾闻子之外氏家钱唐,子之妻因外氏之党而为之,子之季父不能挽子而留之。
子又无兄弟姊妹以同居处,万有一使子之妇家欲赘子而留之,子之外氏思先夫人而不忍其去,则子势不得归。
今年生一儿,明年植一产,其不寖而为吴人几希矣。
盍反而归之?
见异乡之草木,则必怀桑梓之念;
闻吴儿之野哭,则必思归扫于丘墓。
今龟筮协从,凤皇和鸣
归就故里,作家庙器服,采蘋蘩之菜,酿稷黍之芗,以举春秋之祀事,岂不乐哉」!
次卿曰:「唯,敬闻命矣」!
于其行也,乃书以赠之。
送詹伯伊之大梁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太仓稊米集》卷五一
政和六年春,卿大夫举进士礼部,得四人焉,吾友詹友端伯伊盖居其首。
伯伊才高而气豪,勇于义,健于文,以此名闻。
其家世有人物。
伯伊之祖姑读书能文,议论如烈丈夫,归为青社李侯大夫之妻。
当时枢密蔡公之夫人王闻其知书,数与之语。
二夫人论说古今,亹亹不倦。
枢密公从旁窃听,出谓客曰:「方酒酣谈兵,论两汉取天下」。
客皆异之。
某之外祖母詹氏尝以是语先妣。
先妣以是告某,且言伯伊之祖亦以豪杰,惜其爵位不显,名不称其实,施不尽其才而终焉。
乃知詹氏之家为不乏人,虽其女子犹尔,况佳子弟乎!
今伯伊早以文鸣,将自是以取富贵而大其门户,如探物而取诸怀,宜无难者。
则亦安知造物之与人不吝于其始而侈于其后乎!
又况水之渟滀既深,则流必长;
木之盘据既大,则枝必茂。
詹氏之书种艺之久矣,其亦有当在今日,则又宜无难者。
伯伊早丧,先大夫时方童稚,太夫人育而教之,今用有成,繄太夫人是赖。
孀居三十年,历险阻艰难之日盖益多矣,造物者岂得不以此而报之耶?
吾将拭目以望子于云霄,愿子努力善自爱也。
十一月二十有八日序。
赵德庄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太仓稊米集》卷五一
绍兴十有二年始识开封赵德庄,一见如平生。
是时仆名在铨曹,法当以柱后之文考理官而后禄焉。
尝语德庄:「余贫且老,安能悒悒久于此乎?
子念我者,当以是属子而归」。
德庄置酒与余别,相与语于河桥。
夜且分矣,而语弗能休,盖惘然念后会之难期也。
后有挽余复来者,相视而惊曰:「河桥之别,宁谓复见于斯乎」?
是时余馆于故人方元相家,已而今淮西使者李侯又来。
李侯磊落喜谈笑,于是相与益欢,酒杯流行,谐语杂出。
德庄携印窠听曹事于县治之西,每晓漏下十刻许,命小史佩书囊,与余相对坐檐庑下,雌黄群书,酸寒如两书生。
间论古今诗文,语至奇,必相视伸舌,阿阿则则。
不者必反唇一笑,未尝不同。
已而余得官武林,授代当岁在乙丑
及余来,计德庄之去已两年矣。
其别大略如河桥,亦惘然念后会之难期也。
明年夏五月,余代者柳侯以忧去官,又当复来,则又相视而惊曰:「穷冬之别宁谓复见于此乎」?
嗟夫!
人生之难期,其皆如是耶,其特一相见而已耶?
今年余到官,得屋在湖尾,庭宇寂然,尽日无人声,谁当来见我者?
德庄棹扁舟,肩小舆而来访余,问劳良勤。
嗟夫!
德庄之视余,相好如兄弟也。
其后德庄罢官钱塘,归省江西,则又当与余别。
江西去三吴邈在千里之外,今日之别,欲徼幸一见如前时固未可知。
子方少年而才,且又有文,位当在台阁
仆益老矣,繄亲贤之尚远,怅晚日之无多,念之令人黯然为之销魂
虽然,心亲则千里晤对,迹异则邻屋不相往来。
子犹念我,幸时遗我以书,亦足以慰我心焉。
我亦不敢虚辱于子也,子其勉之。
绍兴癸亥六月五日序。
别子刘子序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太仓稊米集》卷五二
士大夫从禄四方者将拟于吏曹,必先询诸人言:「某州之与某州禄孰厚?
廪孰丰?
食之珍者孰多?
酒之美者孰胜」?
于二者必择其尤而处焉。
幸而皆适其欲矣,则又问曰:「讼孰为繁?
孰为简?
亭馆燕游之地,丝竹声乐之娱孰为最」?
夫禄腆而居安,味腴而食凿,民无健讼可以自暇,饮有吹弹可以自娱,是数者固人之所大欲存焉,在所当问也。
独不闻其言曰:「吾将居是邦也,大夫之贤者有几?
士之仁者有几?
风流之可尚,词采之可观者有几?
吾将偕而与之游焉」。
则其所问岂不贤于是数者哉?
岁辛未夏五月,某奉天子命俾守富水,归自吴,至于江之南,客皆为仆贺曰:「富水大江不数十里,环湖皆山,明秀可喜,而又米滑如跳珠,鱼白如切玉,羊肥河朔,酒甲江西,子可以乐矣」。
余虽自喜,亦窃自忧。
郡无佳士,虽摩挲饱腹,日饮无何,乐则乐矣,然入将谁与吾言乎?
出将谁与吾嬉乎?
吾有疑将谁问以质乎?
吾有唱将谁和以应乎?
吾有过则又于谁就以正耶?
吾又何异于逃空虚之谷,处鼪鼯之径而望似人者之至耶?
已而至郡,居无何而得子刘子焉。
子刘子静重而寡过,温恭而笃实。
为吏廉,秋毫不犯;
为子孝,可为人法。
其学无所不窥,发而为文,皆有可用,与余游二年如一日。
逮其将归,赠我以言,酌我以酒。
酒酣耳热,起而言曰:「吾老矣,而又病且懒。
子刘子富于春秋,才不在人下,将有喜士者荐之朝,登金马门,上龙尾道,朝前君席,暮赐白璧,班文石以近天子之光,为有日矣。
仆老于庐阜之间,盖将有意于子焉。
子刘子其勉之哉」!
毛诗解义序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太仓稊米集》卷五一、《经义考》卷一○五、《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四一
孔子之言六艺多矣,而尤详于《诗》。
当时问答之辞见于《论语》一书者,可考而知也。
故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既以是告其门人「不学诗无以言」,又以是告其子。
其言之之详至于再至于三而不已者,岂非《诗》为经而令诵其词哉?
可以兴,可以群,可以观,可以怨。
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又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故学者必于是始焉。
然而登孔子之门者其徒三千,以言《诗》见取于圣人者商、赐二人。
商列于文学之科,赐之达可以从政孔子姑许之以可以言《诗》尔,其它盖未有所闻焉,则《诗》之说又何难明如此?
必谓学必始于《诗》,则自幼学之时固已习之矣,奈何后之学者虽专门之学,终身玩其辞,而白首不能窥其奥,何哉?
孔子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诗》之作虽出于国史、贱隶与夫闺门妇女之口,类皆托于鸟兽草木以吟咏其性情。
观其词致高远,所以感人心而格天意者,委曲而尽情,优游而不迫。
于时先王之泽犹在,礼义之风未泯,是以言皆合于圣人之旨,非是则删而去之矣。
此后之学者所以明其说之为难也。
呜呼!
说《诗》者可谓难矣,自孔子而下深于《诗》者,盖可以一二数也。
孔子,圣人也,明乎《诗》之道也。
子夏子贡,则学于孔子而明乎《诗》之义者也。
孟子之与孔子同道,明乎《诗》之志者也。
鲁申公楚元王交,以诗为倡而知《诗》之学者也。
何以知其然哉?
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则诚之至也。
非诚之至,则亦乌能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如影响之捷?
故曰:唯孔子能知《诗》之道也。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而子夏言礼后于质。
「如切如瑳,如琢如磨」,而子贡言有其质者不可以无学。
三者非深于《诗》之义,何以知礼与质相为先后,质与学相为终始?
故曰:唯子夏子贡知《诗》之义也。
孟子曰:「说《诗》者不以文害词,不以词害志。
以意逆志,是为得之」。
观「周馀黎民,靡有孑遗」之诗,则知诗人之意在悯旱魃之虐而已,果黎民之无遗也哉!
非略其词以求其志,则未有不以词害志。
故曰:唯孟子能知《诗》之志也。
是数者其所知固自有浅深,要皆有得于《诗》焉。
亡秦之馀,六籍煨烬,学者不见全经久矣。
汉兴,惟鲁申公楚元王交始为之训。
其后郑氏为之笺,孔氏为之疏,而《诗》之学寖兴焉。
然而是数子者不过离章析句,辨其名物以名家而已。
故曰:若鲁申公楚元王交则知《诗》之学者也。
汉自武帝崇尚儒术,始变高祖马上之风,宰臣当用儒生。
元、成以来,长于《诗》者首推匡衡萧望之之徒,则以《诗》饰其儒雅者也,其去孔子之学益远矣。
荀卿号为知信六经、尊孔氏者,观其著书,辄时取诗人之词以證其说,卒致失其本旨者甚多,比古人之学最为疏缪。
李斯荀卿用以相秦,至一世而遂亡其国。
盖以经术而断国论,要在观经之审。
学之不善,其祸一至于此,可不慎哉!
诸君子有意于学《诗》,愿以孔子孟子子夏子贡为之师,以求《诗》人之大体,而更以荀卿为戒焉,则庶乎其有得也。
古今诸家乐府序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太仓稊米集》卷五一
世之言乐府者,知其起于汉魏,盛于晋宋,成于唐,而不知其源实肇于虞舜之时。
命夔典乐,教胄子,而曰:「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
及《益稷》篇叙皋陶赓歌之词而曰:「股肱喜哉!
元首起哉!
百工熙哉!
元首明哉!
股肱良哉!
庶事康哉」!
则歌诗之作自是而兴,至孔子删《诗》定《书》,取三百六篇,当时燕飨祭祀下管登歌一皆用之。
乐府盖起于此,而议者以谓自汉高祖作《大风歌》,使沛中小儿和而歌之乃有乐府。
是不然。
《雉朝飞》者,齐宣王时牧犊子之所作也。
《薤露歌》者,田横死而门人作此歌以葬也。
《秋胡行》者,秋胡子之妻死,后人哀而作焉。
秋胡子,鲁人也。
杞梁》者,杞植妻妹朝日之所作也。
杞植战死而其妻哭之哀。
植亦齐人也。
凡此之类不一,皆见于春秋、战国之时,则其来远矣。
魏、晋、宋历唐,而其作益多。
后人之作,其不与古乐府题意相协者十八九,此盖不可得而考者,余不复论,独恨其历世既久,事失本真。
至其弊也,则变为淫言,流为亵语。
大抵以艳丽之词更相祖述,至使父子兄弟不可同席而闻,无复有补于世教。
陈后主时东海徐陵序《玉台新咏》十卷,谓之艳歌词。
肆帷幄之言,渎君臣之分,此谓害教之大者。
至于古人规箴训诲之意,伤今思古之作,与夫感创时物,纪述节义,使后人歌咏其言而有悲愁感慨之意,则为之扫地矣。
然而歌词之丽,如梁简文陈叔宝辈,皆以风流婉媚之言而文,以闺房脂泽之气婉而深,情而有味,亦大有可人意者。
至唐而诸君子出,乃益可喜。
余尝评诸家之作,以谓李太白最高而微短于韵,王建善讽而未能脱俗,孟东野近古而思浅,李长吉语奇而入怪,唯张文昌兼诸家之善,妙绝古今。
近出张右史酷嗜其作,亦颇逼真。
余尝见其《输麦行》,自题其尾云:「此篇效张文昌而语差繁」。
则知其效之意盖甚笃,而乐府亦自是为之反魂矣。
因集古今之作,如古乐府所载及诸公文集中有之,及《文选》、《玉台》、《唐文粹》类悉编次成书,为三十卷,谓之《古今诸家乐府》。
至于事之本源,时之废兴有不同者,吴兢言之详矣,此不复考焉。
溪堂文集序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太仓稊米集》卷五一
昔人以文章小技,谓天之付与,于君子小人无定分,唯能者得之。
唐之文士班班,词藻精至妙绝一世者非无其人,而责以君子之行或鲜焉。
虽高才如柳子厚刘梦得元微之之流,皆附非其人,进不以正,则蒙躁进浮薄之讥,其它固所不论也。
求文章操行兼修并立如韩退之白乐天辈且未易得,况立节明义于刀锯鼎镬之下,不吝一死以负其平生,顾不难哉!
吾友王次卿学喜文,尤长于诗。
其为诗如江平风霁,微波不回,而汹涌之势、澎湃之声固已隐然在其中。
其为人似其为诗,平居言笑乐易,与人和柔,未尝一失颜色,而其泾渭白黑自有胸次,不肯略借毫发于人。
建炎三年,敌骑大入,建康失守,诸将自溃,抄略郡邑。
次卿与余皆携家夜窜山谷。
不逾日,敌至泾,次卿仓皇与余相失,全家为贼所得。
会郡有檄招抚贼就食,疑不敢决,且欲微刺其意,命次卿草书,口授其意,颇不自下。
次卿高目奋髯谓敌言:「吾知有死尔,不忍为尔作笺也」。
遂被害而死。
呜呼!
次卿其可谓仁者之勇矣。
孔子曰:「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次卿有焉。
又曰:「君子之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而仆有焉。
次卿与余同里,与之为儿童交,今四十年,其嗜好趣尚无一不同,独文采标置皆所未逮,尝窃自怩。
今其死也,又能以节自名。
仆虽生,厌厌如九泉下人矣。
虽然,次卿之死,人将曰周子有友如此,则仆亦有荣耀焉,夫复何恨!
绍兴七年秋九月,学佛者宗毅出其遗编以示仆,得诗若干,文若干,总三百七十有九首,俾余藏之,以俟知者传焉。
毅少学诗于次卿,盖可与言此者,乃泣涕而为之文,因以授之云。
姑溪三昧序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太仓稊米集》卷五一
简牍者文章翰墨之馀,世人往往以为不切于事,未尝经意,此亦士大夫一病。
彼殆不知词采风流形于笔札便是文章一家事,尔等岂或有意哉?
往时苏内相尝谓姑溪老人「得简牍三昧」。
余为儿曹时闻此语,心欣然慕之,愿得一见,不啻如昔人之望李泰和也。
政和四年秋七月,始见公于姑孰,谒入,顷之乃出。
坐未即席,顾谓仆曰:「子慕元德秀之为人耶?
鲁山文章事业见于后世,而盛德高行乃与争辉」。
已而诵余所贽之文,一见以为可教而与之进焉,为留十日而后辞以归。
每见其作帖,词翰如流,伸纸几上,与客笑语而记已成,诵之辄成文。
虽日作百笺,无一语相犯。
公握笔极低,树管微欹侧,运指甚速,蔌蔌有声,如蚕食叶,须臾满纸。
此岂人力所能到,真得三昧手也。
自是无十日不通书,公亦不倦酬报。
后三年而公亡,裒箧中所藏,得两牛腰。
又数年,金人渡江,避地山中,为乱兵所焚,今所馀无几矣。
先是,馀姚丞冯阙誊本往,后以求之,不报,方且以为恨,而湖阴韦居浒偶以巨编见借。
阙一日,帖虽不复见,其所与而所得亦已富矣。
因手抄成书以藏之。
余以谓昔人以书相见称于时者固亦有之。
陈孟公虽号一时敏妙,而其词致精纯,风味可喜,未必能仿佛于此。
至于韦郇公之五采成云,虽见慕当时,似亦无足称者。
然则由姑溪以来,唯公一人而已矣,宜其尺纸片言为世人所珍而不弃也。
建炎二年冬十月十有六日序。
诗八珍序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太仓稊米集》卷五一
余年十二三岁时已不喜为儿曹嬉戏事,闻先子与客论书,常从傍窃听,往往终日不去。
是时张文潜为宣守,时时得所为诗,诵之辄喜,自是见俗子诗必唾而去之不顾也。
逮今三十四年,不能仅窥作者门户,而心益嗜他人之作,略不少衰。
绍兴元年春,避地山间,不能尽挈群书以行,携古今诸人诗,唯柳子厚刘梦得杜牧之黄鲁直杜子美张文潜陈无己陈去非,皆适有之,非择而取也。
使小儿辈抄为小集,日诵于山中,行住坐卧必以相随,尝号为《诗八珍》。
山中岑寂,以饭糗茹草为生,食无盐酪,饮无酒浆。
妻孥怒骂曰:「子不能饱吾而终日诵诗乎」?
余笑曰:「吾有诗八珍,子能与我共享者为子分甘」。
率尝以为笑而罢。
夫八珍者,天下之美味也,有舌者皆知其为美而未必真知之。
子思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啜醯嘬䏑之流,据函牛之鼎而食,虽过屠门而大嚼,未尝不自以快意。
至于饫饮觞豆以咀味水陆之珍,则枵然足以餍其腹,盖彼为珍而此为珍也。
若仆于八公者,固尝知其为工而莫能名其所以为工,虽谓之未尝知味可也。
杜少陵云:「御厨络驿送八珍」。
夫八珍如天酪𨠑,此岂人间之味哉?
唯王公贵人炰凤脯麟,割禁脔而啖之者乃能知之尔。
虽然,古者山林之士以韦布为冠冕,以圭荜为华榱,以道德为耕猎,以《诗》、《书》为鼓吹,至有终身而乐者。
今仆于世俗之所享而甘焉者,未尝得以染指其间,独以他人之言语文字为天下之美味而乐之。
吁,亦异矣哉!
刘氏家训序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太仓稊米集》卷五一
余友刘君子先,同郡泾邑人
始其家甚贫,乃挟策躬耕,力治生业,以俭约自持。
久之,寖有馀赀,稍自给。
泾当兵盗之馀,民多流冗,皆散而之它。
南亩荆棘动连阡陌,有力者往往请于有司,占以为籍,独子先所治不过常产。
余尝怪而问之曰:「邑有馀土,子有馀力,何不择其膏腴者稍增垦之」?
先笑曰:「是非君所知。
吾祖尝有遗训,不敢忘也」。
因为余诵其五世祖赞善之言,大略以二事垂戒后世:「其一,不得以世禄补子弟官,使稚弱不通古今之务者出为民害,以绝吾嗣;
其一,不得务广田园,使嗜利而好奢者因以废学,以绝吾教。
其言今尚存,自吾上世无敢不奉其训者,顾不肖其忍违之」?
呜呼,亦可谓仁人之言矣!
刘氏世为泾人,自赞善公始登进士第,其子侍郎相继登科。
侍郎生二子:仲氏仕不甚显,伯氏仕御史,皆登进士第
御史神宗皇帝谏官熙宁间常以十事言大丞相王文公,词甚切直,闻其名者为凛然。
御史公生二子,皆贤而有文,为布衣时与枢相蒋公游,同年登第,而仲氏之子亦以文词取乙科,为池州青阳县尉
赞善以迄县尉君凡五世,卒无一人以荫补官者。
虽仕宦达与不达固似不同,要之世有名士,咸以射策决科自列仕籍,相继不绝。
余尝怪其初以一言垂训乎后,而子孙守之至五六世而不忘,天所以报之者亦与其言适相符契。
至于佩服其言而力行之,则其为报殆未易量也。
韩休穆宁皆撰家训以遗子孙。
开元间言家法者尚韩、穆二家,其后子孙皆有贤行,能世其族。
然而薄于爱子而厚于忧民,笃于尚义而鄙于近利,其观摹宏远如赞善公者未之有也。
子先将以其言刻之墓左,使仆记其本末以示将来。
虽言词之陋不足以颂公之美,庶几托盛事以为不朽之传焉。
绍兴五年六月中休日序。
大闲录序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太仓稊米集》卷五一
昔人尝有言:臣愿为良臣,不愿为忠臣。
忠臣人之所愿为也,而有所不欲,乃知事君者不幸而至于杀身,岂其本心哉?
以其迫于义,势有不得已也。
古者为臣之道有二:义与死而已矣。
二者相为重轻,犹权衡之低昂不可欺也。
重于义则死必轻,重于死则义必轻。
然而世之人舍生而取义者常少,偷生而弃义者常多,是殆未明乎死生轻重之说者也。
义而死,虽死犹生,其实未尝死也。
不义而生,虽生犹死,其实未尝生也。
古之人享丰禄,居尊位,平居高目,视天下若不足为者,自以为至极矣。
及其临难遇敌,则油然引避以全其躯,视其面目恬无愧色。
是何异富室之豢犊豕,虽饫然以饱,腯然以肥,而泯泯然无所闻以老,顾何益于人之国乎?
吾知其虽生犹死也。
至于蹈鼎镬,甘白刃,慷慨发愤以就一死,则其忠义之节动于天地,感于鬼神,能使忠臣义士为之变色,乱臣贼子为之沮气,载在简册,以传后世,则其风声义概犹炳炳与日月争光焉。
吾知其虽死犹生也。
夫以死生轻重之说如此其明而人不知,是以考之前古有能奋不顾身以死节刀锯之下者,殆可以一二数而岁月计也。
忠义之士旷时而出,固已难矣,幸而有之,则又湮没无闻,不得传于天下后世者,岂胜惜哉?
禄山之乱,李憕死之,遂使两河闻风,再固危壁。
当时朝廷未甚旌显,其子源以父死贼手,悲愤不仕。
穆宗朝,因李德裕之请,始克褒崇。
卢奕御史中丞,骂贼而死。
当时议者犹论洛阳之亡,操兵者任其咎,执法之吏去之可也,委身寇仇,以死谁怼?
赖博士独孤及之论,谥议始定
呜呼!
李憕首死禄山之难,可谓勇矣。
其英伟之节,犹待数十年乃始显白。
卢奕被服坐台,正色死难,而懦夫奸人交口沮抑,至朝议纷纭,莫有定论。
由是知士非杀身之难,而求知于世者为尤难也。
韩退之张巡许远,谓二家子弟才下,不能通其父志,遂疑远之后死以谓偷生。
且以二子之事在于当时犹或异论,况于既久乎?
以其家之子弟尚不明其父之志,况求知于它人乎?
余嘉夫握拳嚼齿死节蹈义之士世不常有,复不忍其捐生殒命以就死地,卒之排陷没溺无所闻于世也,因采靖康以来忠臣义士、猛将健夫,下逮闾里田野匹夫庶女,有能死于祸难而可书者,辄随其所闻而录之,以备史官之采焉,名之曰《大闲录》。
钱塘胜游录序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一、《太仓稊米集》卷五二、《西湖志》卷三二
崇宁间,余以事适,道由钱塘,留数日而后行。
时方阨于羁旅,不得从诸公游,然犹能一再至西湖,以览观湖山之胜,自是而西湖未尝一日不在胸中。
后三十馀年再至,则前日游观之地、登临胜处,十已失其八九。
虽湖山无恙,不减昔时,而金碧漫漶,草木彫衰,烟云惨舒之状,鱼鸟游泳之乐,无复故态。
如王、谢子弟穷愁病瘁,流落草野,虽骨尚在,而文采风流自然索寞,殊复可怜。
余尝自谓方钱塘全盛,则不得从容舒啸其间,更兵戈百战之后,始得朝夕于此,是为可恨。
况复官冷食贫,居无尊酒可以自乐,出无胜事可以同游,唯野服曳杖,时携小辈间至山中尔。
然而湖山朝暮四时之景变态百出,岩花涧草争妍而竞秀,不可胜穷。
余尝夜棹小舟容与湖间,虽风荷飞翻,水鸟出没,不间晦明,皆可人意。
盖与渔翁舟子并席而中分,非公卿贵人可得而与闻也。
至是乃始自悔,以谓曩尝恨其不得从游于往昔无事之时,而不知其清雄妙丽之姿,无尽难穷之意,未尝与时增损,随物盛衰,何可以区区耳目一时之所闻见而自为之褒贬哉?
山中经行,随其所见,欲作数语,而胜绝之致难于摹写,不敢污以尘言。
间有高僧逸人可与语者,犹能诵参寥清顺辈诗,语意清绝,亦足自娱。
至于足力所穷,眼界所至,与夫往昔遗踪故事之在山间者不可胜述,因随纪之,久而成书,号《钱塘胜游录》。
他日梦想湖山而不能至时,取而读之,如与儿曹徜徉其间,可以按图而至,岂不便哉!
乙丑正月十日序。
朱氏藏书目序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一、《太仓稊米集》卷五二
自古学士大夫之家未有不以家藏图书为美,盖高赀者积货以遗子孙,酒肉费耳,此蓄书之富所以独为后世之美谈也。
昔人有画鸟者必蓄活鹰以规其形似,后子孙废画而捕鹰;
养鹰必饲以鼠,后之子孙废鹰而捕鼠。
故蓄蒲博之具者,其后必好博,而蓄书者,其子孙必读书,势不得不然也。
文林郎朱君轩世居大梁,其祖官东平,因徙居焉。
金人南下,东平陷没,君方以事在江南,遂与其家不相闻,今既十年矣。
一日与仆言,为之出涕,且曰:「吾家藏书万卷,皆在东平,今所存唯书目」。
因出以示仆,皆其祖朝议君所藏。
自五经诸子百氏之书皆手校善本;
其馀异书小说,皆所未尝知名者;
秦汉以来至于有唐,文人才士类书、家集犹数千卷。
呜呼,可谓富矣哉!
君因俾余序其目而藏之。
余诘其所以序之之意。
君曰:「吾祖以善人称于乡里,子孙决不至于中绝。
吾有季弟,离东平时年十五,今二十有五六岁矣。
有幼子未能胜衣,而眉目伟秀,嶷嶷如成人。
使其不死,今亦可年二十馀。
万有一吾书不为煨烬,犹可幸其复存,他日可为吾家旧物。
子其为我记之」。
余闻其言,为之怆然而告之曰:「事有兴衰,物有成坏,此理之常,所不可逃者。
古之有天下国家者,群玉之山,图书之府,秘而藏之,不可胜记,往往至于盗贼兵火,扫灭无馀。
隋牛弘之论书有五厄,非虚语也。
国家遭罹兵祸,三阁图书犹不免厄,况其馀哉!
今子家虽堕敌,而身犹能抱遗书之总目,念家世之勤劳,以幸朝廷尅复境土,再有中原,尚能保其所藏,以不失为中朝贤士大夫之家,则其志固亦可嘉矣。
昔韩渥著《香奁》,昭宗之乱散失不全,而苏炜得其第一篇,渥犹自述以为可喜。
他时使君得其全书,则其为喜何如哉?
子姑俟之毋躁」。
富川同僚记序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一、《太仓稊米集》卷五二
某闻前辈士大夫敦尚同僚之好,往往至于通家,一联官事,契爱终身。
他时两家子弟邂逅相见,有如弟兄。
苏太史胶西,赵明叔别乘
赵有母夫人,公拜母于堂上,至则必出儿女罗立傍侍,指某子曰:「是可干君蛊」。
指某子曰:「是必贵」。
已而又指某子曰:「他日必有文」。
后有与余相遇于宛溪之上者,名某字戒叔,中年未有官,能为小诗,颇喜作公书,大字尤复逼真。
盖公前所谓他日必有文者也。
赵君尝以是告余,因以知昔人之风流雅尚如此。
后之陋于知者殆不然,位轧则心相疑,才均则迹相忌,甚至更相攘夺,阴中而巧发。
朝衔杯酒,暮走讼牒,口语籍籍,以至解官失职,甘为囚人,有小人而不忍为者。
呜呼悲夫!
其视前人远矣。
余官武林十年之间,同寮凡阅百辈,迄无一人失欢者。
盖未尝疑,亦未尝欺,卒至于相好而莫予遗也。
朅来富川,共事者皆一时之贤,他日翱翔云衢,为当朝贵人,仆虽老不复见矣,使天而遗我以子与孙乎,则犹将得为昔人两家之子弟也。
韩退之尝谓知其客可以信其主者,宣城也;
知其主可以信其客者,湖南也。
固不敢自比宣城湖南之立而语君子,其视李博、崔群辈固可无愧矣。
于是尽录其姓名乡里而藏之家,他日使人观是录而知富川宾客之贤,则余与有荣耀焉。
绍兴壬申三月丁亥序。
群书杂嚼序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一、《太仓稊米集》卷五二
京师者,暇则相率怀数百钱而之市,如阮宣子杖头子钱,遇物而食之,唯其意,谓之杂嚼。
人之嗜书如人之嗜食,皆至死而后已。
余虽老矣,于书犹未忘其所嗜也。
第恐群书浩博不能尽读,读亦不能尽记。
况老大以来,目昏而志耗,往往朝诵而暮失之,乃随其所阅,有可于意,辄萃而录之,如食于市者之唯其意也,号曰《群书杂嚼》。
至于过屠氏之门,据函牛之鼎而为之大嚼焉,则吾所嗜者小矣。
又况其间弃鲙多,而嗜昌歜者不为不多,亦安知其不以此取诮于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