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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政大夫礼部尚书天水赵公神道碑铭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二、《乐全集》卷三七
夫积善垂裕,命曰庆基;
扬名显亲,斯为孝范
故世家济美,流光本乎德厚;
朝廷著令,命秩行乎追锡。
所以褒明教忠之懿,懋劝事君之节,人伦国体,于是备焉。
大宗伯赵公所以没世而道益光也。
公讳某,字某
造父受封赵城,而叔带有后晋国,成、宣之勋,简、襄之业,列于诸侯十有二世,而并于秦。
秦使王嘉之子辅主属西戎,实得戎心,号曰赵主
汉高祖入关,辅率诸戎以从,因家天水
营平侯充国,盖其裔也。
唐末,自河朔睢阳虞城,迨公七世宋人矣。
曾王父某,含章笃行,见宗乡闾,府闻于朝,署州司马,邑乡名数,始为士族。
王父某,允蹈吉德,敦守节谊,博考典训,推为醇儒诸生来学,远倾齐鲁时宰荐其经行,召入成均助教,历五经博士
考某,传家学,通《春秋》。
五代晋、汉之际,遭世多艰,知志不遂,选除平阴南华楚丘
仁恕爱利,惠绥百里,宦不远其桑梓,示禄仕之意也。
迨公通籍,赠太常丞
公局度沈邃,体裁庄和,临事发扬,殊更彊毅。
年十三,常自平阴迎外王母于谯,路逢群盗,徒御骇散,公下马叱咤,辞气甚厉,盗愕相顾,壮其少而勇,且仁平阴之政,归所掠而溃。
家虽治经,专于六艺,公既该贯,则以学文。
购致《太史公记》、两《汉书》、南北朝史、《文选》、诸子集,悉手自写,雠考详正。
时中原丧乱,篇籍亡缺,及是梁、宋间始传善书,具全本,逮今家藏,子孙宝之。
河东柳仲涂为宋督邮,名高使气,士子罕通者,独接纳公,与定交契,辉光声问,由是寖远。
太皇纂极,崇儒右文,初御便殿,亲策贡士,公不预奏籍,慨然曰:「英主可自托也」。
录所著述,献书阙下。
文奏御,上知有司遗才也,特召试,赐进士第,调凤翔司寇参军
府按重辟,具狱上,且论杀,公发疑状,果囚诬服。
凡决狱事,多所平反。
上官荐其材高,驿召至阙,迁光禄丞,领梓州盐院
制贸迁之法,操其奇赢,不设峻防,大储放利。
佐著作通判密州
时骑寇仍入,北边严警戎备,籍夫兵于山东州将据版图,取舍失平,民大哗,趋攻牙门,将发库兵作难。
公挺身出慰解,众释,伏指刺史廷曰:「吾属特不忍公,不然,兹流血矣」。
已而推戮其造端者,而郡以全。
朝廷闻而问故,公曰:「吾可以为己功,而不分谤也乎」?
竟不自言。
受不觉举坐,徙倅缙云,又徙新定。
俄以太子中允洋州
淳化中,盗起青城,陷成都,绝阁道,王师循褒梁入讨,兴道当其冲,发输期会,络驿星火。
僚属谓公:「利害在民,功过属身。
公行不忍,将有稽之」。
公曰:「州县之命,繄吾是赖。
操切取办,以图赏利,吾不能也」。
由是左授南阳监征,公惨怛爱人之心,大指类此。
南阳,故参知政事苏公、寇忠悯公并繇执政临州,以公老成,待之上宾,礼意甚至,皆谓公长者也。
章圣登阼,除国子博士
寻以尚书驾部员外郎提点江淮茶盐,赐五品服章。
比部,顾谓子弟曰:「知止不殆,岂惟富贵者然?
士之常尔。
今吾告朝以老,归尔以事,将安性复命,佚吾馀日」。
族人故旧或谓公:「未尝立产业基趾,退身安之乎」?
公笑曰:「吾惟平生家无长物。
傥是之念,则漏尽夜行,莫攸息已」。
章再上得请,改驾部致仕。
行过山阳郡,举子王生鬷见公于传舍,高公清节,为买宅一区、田一㙻,遂留寓于山阳,竟考终于此第,享年七十二。
鬷后贵显,至枢密使云。
夫人清河县张氏,后夫人渤海县君高氏,淑明仁顺,德礼允谐。
子七人:曰常固、曰盘、曰集、曰明允、曰棐,其一未及名,率循素业,无所成名而卒;
最幼曰槩,闳大冲远,纯粹疏通,发策甲科,跻华近列,今为翰林学士、知制诰,践历台阁,为时名卿。
自司马仕州佐,至太常三世,皆以道义忠信沉晦微下。
公年知命,方解巾从仕,盘桓恬尚,卑不可踰,凛凛然有德让君子之遗风。
识者固知其后必大,素履终吉,成于翰林
故公累赠兵部郎中谏议大夫给事中,礼、户部侍郎春官大宗伯
《诗》云「君子有谷,诒厥孙子」,春官之谓欤;
「无念尔祖,聿修厥德」,翰林之谓欤。
翰林掌纶西掖渤海就养北堂,上郊圜丘,均恩著位,请回勋爵,锡母邑封,诏旨特允,封渤海广陵郡太君,因追赠张夫人汝阴郡太君
既而广陵即世,翰林去职,柴毁孺慕,哀哀罔极。
始自山阳奉公帷裳,归葬虞城之天巡乡,二夫人实祔焉。
诚信克终,哀荣并伸,刻石新阡,用扬显仁
惟尝僚且同里,宜传信于斯文。
铭曰:
有唐毁颓,五季积衰。
小雅尽废,中国道微。
先儒训典,不绝若线。
博士循循,师门独阐。
楚丘沉默,埋照屏饰。
犹有社稷,尚优执翟。
迨公策名,式遭王明
初掾于岐,察狱以情。
州将失民,致戎于门。
为公投仗,自消厉氛。
国兵入褒,发输火急。
公委州符,洋人相泣。
仕不为身,造次惟仁。
明水太羹,澹乎洁纯。
引年退迹,篚无馀帛。
以道为归,匪家之戚。
四世一心,貊其德音。
积善有基,爰启翰林
翰林学士,维实是似。
履道孔夷,宜必储祉。
庆流汤汤,顾后寖昌。
绛服纁裳,公享襚章。
论原一 其六 刑法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三
问曰:「在古法宽刑省,而民之过奸者庸寡,后世法谨刑繁,而民之过奸者满多,斯何故尔」?
曰:「古之以刑法者存其本,故民过者鲜也;
后之以刑法者存其末,故民过者多也」。
曰:「何谓本末乎」?
曰:「政教者其本也,刑法者其末也。
茍轻本而重末也,与夫洒油救焚,用之虽甚,而其焚愈炽,何由熄哉」?
或曰:「仆也故不识政教之所以为本者也,幸吾子尽言之」。
曰:「人之善恶岂其性之素尔,是物移之而然也。
故开之利则喜焉,推之害则怒焉。
自古圣人知其如是也,制田里以通其安所生养,致庠塾以导其为相孝悌。
泽梁交通,教其不相争利;
关讥市平,教其不相欺负;
十一之赋,教其效私奉公。
为之礼以节其哀乐之情,为之乐以正其遗风旧俗,号令以定其言,刑法以防其失。
不幸有一坐法当刑,而圣人犹求诸己,曰:『使民如此,盖朕教之未至,政之未修』。
而宽之不以刑为。
禹南狩至苍梧,视其市以罪杀人,泣而下车问之。
左右曰:『若罪人也,不顺而至然,君王何以伤之』?
禹曰:『之人皆以心为其心,今朕为君,而人自其心,是以痛之也』。
文王之时,有虞、芮两国争封而讼于文王文王词而释之。
既而曰:『政之不明,使其然也』。
而笃务政,虞、芮由是息讼。
夫人情孰不爱好而憎恶,贪生而惧伤?
苟同有以得安乐,其生得和同,其族类得遂性,人得美称,岂肯恝然不相从而为之也?
虽夷貊之人,必不能如此之不变也。
斯古圣人之所以力推于教化者也。
故古之人鲜过者,善其俗者也,盖其政教之致也。
政教致,故无所用其刑法者矣。
君子不得已而用之,非专之也。
孔子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故曰『刑也者成也』,上古一切而成之者也。
刑不预章,故民不知法
民不知法,则无所生其讼端。
有虞氏知其后世益薄,惧吏巧法茍陈,故制五刑。
于其书曰:『流宥五刑,鞭作宫刑,朴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
后世其德益衰,而书其刑名不可胜数,刑愈繁而民愈恶,盖其本末倒持故也。
韩非、申子、商鞅辈,茍作惨酷之刑,秦人用之未终世,而其国灭亡不暇。
然若甫侯之刑、酂侯之法,以至公而持,尚可以救一世之敝,奈何又后之俗吏侥倖,文法从其心以浅深,刑罚从其情以轻重。
夫法者,先王所以务禁奸也,及其敝也为奸;
刑者,先王所以制沮暴也,及其敝也为暴。
特为暴,亦所以引人生暴;
特为奸,亦所以引人生奸。
是故君子之论刑法者,重其本而不重其末也」。
或曰:「子之言可谓迂矣,适时变也。
如子之论,宜古而宜于今也。
今之民滋恶,刑法不能治;
古之民尚淳,必教化而可劝。
茍尚以教化于今世,则狱犴益丰,而杀人者罔间」。
曰:「子诚通于时,而乃塞于道也。
谓时则古犹今也,谓道则善犹恶也。
古之民淳,盖得其道也;
今之民伪;
盖失其道也。
予患道德之不修,不患其民之不速化;
患政教之不臻,不患其民之不淳。
《诗》曰:『伐柯伐柯,其则不远』。
执斧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言道之不远,可修而至之也。
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
言政教化民之疾也。
汉文帝修县默,为之政务于宽厚,耻语人之过失,化行而世无告讦之俗。
张释之廷尉,欲其持法甚轻。
于是刑罚大省,岁卒断狱四百,天下有刑错之风。
唐太宗平世祸乱,欲以文治天下,引房乔杜如晦诸儒辅相,力兴王道,天下遂大治。
贞观四年,民家外户不闭,岭表行旅而不裹粮。
岁卒断狱不过三十人,肆之还家,而其人应期毕至。
当是时也,天下亦几乎刑错之风。
汉唐二世各接乎秦隋旧俗,其民也岂唯雅善乎,而其教治之如此也,岂非在其道而不在其时乎?
古语曰:『治天下顾其力行如何耳』」。
或人默然,再拜而去。
论原三 其九 刑势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五
势以刑张,其亡也速;
刑以势行,其滥也甚。
非无刑于天下也,而天下不怨,盖用其刑以德不以势也。
非无势于天下也,而天下忽亡,盖张其势,不以德而以刑也。
夫物莫不有势也,而国家朝廷之势,势之大也;
世莫不有刑也,而之刑,刑之正也。
驾大势以刑民,民虽苟而不服。
秦氏以刑惧天下,而道路无敢偶言,方二世而秦亡。
武王奋其威以诛,有天下不啻三十世。
然其用刑一也,而延促之数不钧者,盖其所以用之者异也。
故古之君子,其在人之上者,崇德而不崇势;
其在人之下者,不务其势而务其德也。
所以为刑正而为政治也。
后世则反于是矣,为人上者以刑而鼓势,为人下者乘势而侮刑,欲人无怨,其可得乎?
非韩中 其八 非韩第九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
韩子为《对禹问》,谓:「禹虽以天下传之子,而其贤不及乎传贤之贤也」。
予少时著《评让》,初亦取韩子所谓禹传子之说。
其后审思之,即考虞夏之《书》,竟不复见禹传贤子之说。
唯《孟子》曰:「禹荐益于天。
七年,禹崩。
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
朝觐狱讼者不之益而之启,曰:『吾君之子也』。
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启,曰:『吾君之子也』」。
及證之史,《夏本纪》太史公亦谓禹以天下授益,益让启,天下遂奉启以为君。
此始明禹未尝自以其天下与之子也,荀卿扬雄虽皆言传授之事,亦未始称禹自与其子之天下也。
因怪韩子疏谬,不讨详经史,辄为此言。
假谓韩子苟取百家杂说,谓禹与子天下,其贤不减于也,又与《礼运》之言不类。
《礼运》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者,以其时为大同
谓大道既隐、天下为家者,以其时为小康。
而郑氏解曰:「天下为公者,禅让之谓也;
天下为家者,谓传位于子也」。
夫禅让既为大同,而家传之时乃为小康,而禹茍果以天下与之子,其为贤也安得不肖于耶?
韩子虽欲贤禹,而反更致禹之不贤。
韩子、禹所以传授,而乃为其言曰:「之传贤也,欲天下之得所也;
禹之传子也,忧天下争之之乱也」。
又曰:「尧以传舜为忧后世,禹以传子为虑后世」。
何其文字散漫,不晓分而如此也?
然得所即不争,争即不得所也。
忧犹虑也,虑犹忧也,其为义训,亦何以异乎?
大凡争斗,其必起于私与不平也,既谓禹欲使后世不争,乃当不与其子,于事理为得也;
既与之子,安得制其不争之乱耶?
禹之后,及其子孙方二世,而羿遂夺其天下而有之,与寒浞辈紊绝夏政,几二百年。
少康立,乃稍复夏政,继禹之道也。
所谓不争安在耶?
夫禹圣人也,岂圣人而不识其起争之由耶?
韩子虽茍为此说,而不累及夫禹乎?
《语》曰:「巍巍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
孔氏之注迂疏固不足发明乎圣人之意,此乃谓舜禹虽有天下,不我私而有之,皆谓常有所让也。
不幸禹之禅让,其事不果,遂乃与其子相承而有天下。
孔子以其世数,姑列禹于三代之端,故《礼运》曰:「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
然而、禹,其则未始异也。
夫天下者,天下之天下也,与贤与子,而圣人岂茍专之而为计乎?
苟当其时,天下之人欲以天下与之贤,而虽欲传子,不可得也;
当其时,天下之人欲以天下与之子,禹虽欲传贤,亦不可得也。
故时当与贤,则圣人必与之贤;
时当与子,则圣人不能不与之子。
圣人之传天下也,正谓顺乎时数人事而已矣,岂谓忧之虑也,为后世强计,而与其天下异也?
尧谓舜曰「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此命禹。
《礼》曰:「尧授舜,舜授禹,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
是故《易》曰:天下随时之义大矣哉!
韩子之说无稽,何尝稍得舜禹传授之意欤,恶乎谬哉!
尚书祠部郎集贤校理致仕赵君墓志铭熙宁四年十一月1071年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八、《安阳集》卷四九、《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一○三、《洛阳存古录》卷七、东都冢墓遗文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熙宁四年夏六月赵君子渊管勾西京留司御史台引年得谢,退处于修善坊之私第。
未几,病且逾月,度必不起,遽取笔自书,命其子咸以志文属余。
七月二十九日果卒。
咸亟遣人持其所书,号诉来请
余泣而视之,知子渊所以属余者,以友婿之分,又悉其平生操守施设,使书其实,足信于后世,此奚可辞?
子渊讳宗道开封封丘人
给事中、赠司空贺之子,赠左卫上将军正德之孙,赠左屯卫将军瑨之曾孙。
司空仁宗朝,更任显要,为时名臣。
子渊幼警拔自立,力学能文,屡举进士不利,始从父任补将作监主簿,监舒州盐酒税,汝州稻田务。
执政荐其材,召试学士院,得馆阁校勘,改集贤校理
累迁大理寺丞,主宗正寺簿通判河阳,以太子中允同判登闻鼓院
丁司空忧,服除,同知太常礼院,出知宣州,改太常丞
子渊为政,知所先后。
下车首兴学校,招广生员,起市桥屋,取资以充其用,又选良师以讲劝之,人人乐于为善。
宣民素尚巫鬼,病者不医,以事祈禳。
子渊为择方书之验者,刻石示之。
复出公帑缗为药剂,以时拯救,民脱横夭,因变其俗。
泾邑豪刘氏殴死人,厚用赂,冀以死者缘他疾获免。
子渊察其奸,卒置于法,吏受赂者悉黥窜之,一郡肃然。
岁满,得郭辅之者求代。
始,辅之以所迓兵舟不如意,及至郡,会子渊居式假不能出,遂大忿恚。
子渊去,搜剔玼累,穷极纤悉,无所得,因摭疑似之事,缘饰以闻。
子渊不堪其诬,即奏辨之,朝廷为置司推究,事尽白。
犹以奏牍中一二语差,在律,以身事诉,止坐杖,法官深文,以诈不实论,夺一官,落职。
既而御史中丞鱼公周询极陈其冤,得复中允,监亳州酒税,物论犹不平。
继得今太子少师赵公槩暨两禁台宪官十数人交章荐雪,始还官与职。
知宗正丞事、兼判登闻鼓院,知滨州
会河决六塔,郡界有遥堤,监司欲决以酾其流,子渊执不可,虽督之愈急愈不夺,民赖以全。
又立保法检制奸盗,比户以安。
代归,为群牧判官,迁太常博士、权开封府推官
嘉祐四年京西大饥,转运使请择列郡守以济灾馑,子渊被选知颍州
子渊于救荒之术,素已经虑,赈给存劳,无所不至,寇盗屏息,流庸以复。
俄权三司户部判官,出知晋州
时营奉永昭,方中诸郡皆严期赋民,物价翔而费益倍。
子渊独取帑中物,官自营致,使民徐偿之,境内寂然无所扰。
民既饱其德惠,相率走阙下请留。
朝廷知其能,就徙陕州
晋人号呼遮道子渊不得前,为驻留弥日,得间道驰去。
陕素以土厚,水脉深,不为井,唯橐山泉贯城中以资众用。
岁雨数坏堤,渠绝流,则民永定涧,既远且劳。
子渊曰:「今边州岩堡,往往皆井,此平地反不可耶」?
亟选匠者相庐巷便民之所,浚三十井,皆未数仞得美泉,民歌喜之未足,与甘棠同永其思也。
子渊博士四迁尚书祠部郎中,知蔡州
郡城北直门东西有二桥,跨汝水上,岸高峻,非得巨材不能立,数岁辄坏。
每一易,费民赀几万缗,俚谚目为「害民桥」。
子渊恤其久弊,思力去之,募工取确山石,先易其东者,众论嚣然难之。
子渊不听,至闻于朝,有诏问状。
子渊别白利害,保于必成,朝廷从之。
已而桥成,患绝,为利无穷。
子渊自年及从心,日思退去。
会秩满,恳求西台
既得请,须期岁馀,新第完美,日谈笑其间,无复以轩冕为意。
未踰时即还君事,方且放怀林泉,以造羲皇之域,而天啬遐福,遽夺之年,悲夫!
子渊性方重,不妄进止,外嶷嶷若不可犯,而内极乐易,即之益温。
与人交,笃于风谊,澹泊寡欲,至老无声色之惑。
为政详敏,得其纲要。
当事剧讼挐,他人虽劳精竭虑不能判者,子渊视若閒暇,处之无不中理。
善笔札,长于诗弈,公退必引宾属以此为乐,其他不好也。
庆历中杜正献公范文正公与诸贤以忠义并进,天子方虚心仰成,诸公亦锐于为报,而俱知子渊之才,未及荐擢,为侥倖者所沮,相继罢去。
子渊义之所激,时上书开陈得失,当涂者闻而恶之,故辅之因得希合奇中。
事虽获辨,而淹回者十年,不得乘时奋其所长。
子渊亦明于义命,居常泰然,未尝少动其心也。
事二亲孝,执丧过毁,几不能生。
同宗五世族大,爱周内外,疏属孤无依者,必收鞠成人,为毕婚嫁
先茔在封丘,地颇卑下,会邻有葬者,穿地未及寻而泉已出,子渊视之大惊曰:「近岁京师雨水多,沮洳使然。
吾亲葬此,岂得安耶」?
于是专意改卜,卒得地于伊阙之府下村,遂迁祖考二世之丧以安厝之,决谋居洛,以便子孙之奉。
前后奏疏,论说时事,多见采纳。
如与皇族结亲,必取三代告身按验,以绝富民妄冒之弊;
经科增对大义;
弛茶禁通商;
流外官不为县令
编论政体书,资训鉴之益,皆自子渊发之。
子渊年七十三,娶崔氏,尚书工部侍郎立之女,封安平县君
事舅姑尽孝,睦宗族尽勤,柔懿之行,亲党称之,先子渊而亡。
五男:长曰随,将作监主簿
次未名,俱早世;
次鼎,太子中舍知江阴军江阴县
次咸,大理寺丞
次济,太子中允权发遣淮南同提点刑狱公事
皆谨蹈门法,以材自奋。
而咸向任三司编修令式,恳请宰邑河南,以便亲养。
子渊疾,得朝夕省侍,奉遗语,干后事,罔不如素。
三女:长适尚书屯田员外郎张仲,次适尚书比部员外郎吕昌晖,次适赞善大夫德源
其年十一月五日,诸子举子渊之丧,葬于司空之兆次。
铭曰:
夫惟有才,始可言命。
吾蕴有馀,用焉弗罄。
系偶不偶,命也谁竞。
己或无有,奚取命證。
噫嘻子渊,其才孰肩。
畜不大发,匪命胡然。
少施郡治,功畴与先。
进平退勇,始终茂焉。
伊洛之间,地环胜势。
既安祖考,遂我素志。
今兹卜宅,又从而竁。
敦椁虽藏,令名不閟。
谢致仕表元丰四年六月 北宋 · 元绛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八、《皇朝文鉴》卷六七
四载披诚,蕲还于朝组;
九重垂听,申锡于诏函。
储宫之备官,遂家林之佚老。
伏念臣衣缨衰绪,樗栎下材。
再龀而孤,仅能构思;
未冠而仕,始务代耕。
懵儒术之逢原,狃吏文之宿业,历官二世,服劳四方。
蒙上圣之误知,自东州而即召,擢寘词禁,进处冬官
浸膺选众之求,窃贰赞元之任。
近藩出守,遇潜邸之建旄;
别殿追还,复露门之奉席。
遽周岁律,屡对威颜。
自惟癃朽之馀,每循止足之戒,深辞圭绂,冀就田庐。
臷齿孤鸣,空怀疲恋,槁骸如在,正欲全归。
仰烦睿训之慈,终窃愚衷之守。
不图宠眷,加进荣阶,存东宫保养之官,仍西清严近之职。
华封之祝圣,伫见多男
商皓之通宾,愿护太子
恩隆山岳,感浃肺肝。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大道曲全,至仁博施。
师丹之垂老,久已宣勤;
卫绾之无他,居常远耻。
越推渥涣,获保初终。
诧里俗而有辉,顾师言而至愧。
冥鸿虽远,正依天宇之函容;
时藿未彫,尚傃日华之明润。
逢辰知幸,之死不忘。
大宗谱法1060年 北宋 · 苏洵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杞县
《苏氏族谱》,小宗之法也。
凡天下之人,皆得而用之,而未及大宗也。
大宗之法,冠以别子,由别子而列之,至于百世而至无穷,皆世自为处,别其父子,而合其兄弟。
父子者,无穷者也;
兄弟者,有穷者也。
无穷者相与处则害于无穷,其势不得不别。
然而某之子某,某之子某,则是犹不别也,是为大宗之法云尔。
故为大宗之法三世,自三世而推之,无不及也;
人设二子而广之,无不载也。
盖立法以为谱,学者之事也。
由谱而知其先以及其旁子弟,以传于后世,是古君子之所重,而士大夫之所当知也。
以学者之事不立,而古君子之所重,与士大夫之所当知者随废,是学者之罪也。
于是存之《苏氏族谱》之末,以俟后世君子有采焉。
别子/一世。
别子之适子甲/庶子乙/二世
甲之适子丙/庶子丁/乙之适子戊/庶子己/三世。
丙之适子庚/庶子辛/丁之适子壬/庶子癸/戊之适子子/庶子丑/己之适子寅/庶子卯。
按:《苏老泉先生全集》卷一四
战国 北宋 · 邵雍
 押词韵第十一部
七国之时尚战争,威强知诈一齐行。
廉颇白起善用兵,苏秦张仪纵横
朝为布衣暮公卿,昨日鼎食今鼎烹。
范雎谢相何心情,蔡泽入秦何依凭。
始皇奋袂天下宁,二世乞为氓不能。
三千宾客愤未平,百二山河汉已兴。
所存旧物惟空名,残阳衰草山川形。
都似一场春梦过,自馀恶足语威狞。
依韵和登州推官张同年之梁山 北宋 · 祖无择
五言排律 押阳韵
峻极乾苍苍,班移自混茫。
势临坤轴断,根入海涛僵(原校:库本作彊 文渊阁本仍作僵)
屹立踰千仞,孤标冠四荒。
兴云山近泰,出日谷连旸。
绝坟(原校:库本作损 文渊阁本作景,彭本作愤)于斯胜,烦襟到此凉。
山经终寂寂,祀典谩煌煌(自注:《山海经》不载此山,秦祠八神五曰阳,即此山也。)
岩黑骊龙睡,烟清来(原校:丁氏本作采)凤翔。
藏书陋群玉,中瑟小空桑(自注:空桑山,材中琴瑟。)
禹载无遗迹,秦碑有旧章。
乘舆曾直上,鞭石宛居傍。
在昔初迁鼎,当时异省方。
纵心师诞妄,恃力逞强梁。
儒学微言绝,神仙怪说彰。
锡符尊(原校:丁本作真)德水,留识(彭本作识)著吾浆。
岂念思王度,惟期至帝乡
(原作赍,据文渊阁本改)男何杳杳,秋祝自琅琅。
讵得三山药,翻同一国狂。
八神宁尔福,二世果斯亡。
始祸闻陈涉,遗书见子长。
龙兴成大定,虎噬免交(原校:丁本作方)攘。
往事真涂炭,寒心剧刺芒。
自从兹灭国,谁复此祠阳。
冤毒疑沦髓,凋残竞沐疮。
鉴宜观夏后,道合慕陶唐。
圣世踰三代,明君掩百王。
朝廷隆盛礼,简册耀休光。
运契千龄统,歌喧六达庄。
古今称治理(原校:丁本作礼),夷夏共瞻望。
洪化周无外,群生洽太康
东民休望幸,端拱德芬芳。
钱端明还京1066年7月 北宋 · 蔡襄
七言排律 押词韵第七部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禁墀初别紫霄端,故国生光里俗欢。
二世家声联将相,百年庙貌俨衣冠。
躬临州戟迎门下(自注:每至州廨,客次下马。),人喜曾孙夹道观。
石照老苔封旧迹,锦溪乔木涕清澜。
东趋越岭兴怀远,夕听入梦间。
江上驰心思魏阙日边归路指长安
香深离渚花重叠,凉满行舟酒半阑。
应念非才持虎契,平时相继入金銮。
进黼扆箴别疏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蔡忠惠集》卷二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
臣所进《黼扆箴》,每句之下条陈事实于左。
丕显元圣,上奉天时。
臣愚浅,不知陛下天下之造。
窃谓丕显元圣上奉天时者,以天人交感之应,合若符券。
比年以来地震日蚀,黑风灾火,变见之端可谓多矣。
臣谨按先贤所论,地震者,阴迫于阳也;
日蚀者,阴薄于阳也;
黑风昼冥者,阴盛于阳也;
灾火者,阴极于阳也。
如此之类,皆阳不胜阴之所致矣。
阳者君象也,阴者臣下也、夷狄也、妇女也。
今夷狄内侵则见之矣,必有臣下潜弄威权,宫中多收冗列,故上天再三警戒,欲陛下思而革之,转灾为福也。
臣闻太祖五代之乱,太宗平定天下,真宗思与百姓休息;
至于建立经久之业,变更非便之制,将有待于陛下也。
陛下专政以来,执议之臣谓天下已安,循袭旧常,可以宴安而无虞矣,不探根本、责事实。
今日夷狄侵侮,生民重困,岂非因循茍且之患乎?
陛下以是观之,前日之失可知矣;
知前日之失,而又重于改作,则后日之患将何如哉!
今政之弊,侥倖姑息,寖以成俗。
矫此弊者,非任诛赏、考功实,莫能治之。
上无姑息,下无侥倖,则奸人无所容矣。
上天之戒陛下非不切也,陛下答天之意非不勤也,每听事至日昃而不食,然皆有司奏覆细碎之务,非天下之治本。
伏惟陛下精求久弊,不惮改作,自总威令,强阳而抑阴,自然天心悦豫,而万事举矣。
跻俗于礼。
臣闻唐末强臣擅兵,分裂疆土;
五代更易,干戈日寻。
上令急逼,诛求无已。
百姓无聊,不胜其弊。
夺攘茍活,父子之恩不能相保,天下之俗不遵廉耻之节。
坏败烂熟,莫知其非。
我宋之兴,一革海内,休养生息,四五十年无甲兵之患,民财赡足,侈靡偷薄,渐染成俗。
大臣者,天下之表也,相竞广市田宅,争求重利,况百官哉!
况下民哉!
于是官吏曲狱受贿,而抵死者案牍相继。
豪富之家,狗马婢妾,无有制度,纵欲相矜,财所不及者则极力为之。
恩义之薄,而财利之厚,上自大臣,下及黎庶,莫不然也。
两制已上之官,居父母丧,许不解职,欲民兴孝,其可得乎?
近臣茍进,党附相倾,百官臣僚,日相诋讦。
朝廷且尔,欲民兴让,其可得乎?
衣冠之家,至有父子相残,夫妇相刭,且下民之愚,尤可怪骇,况在仕官,居民之上,而悖戾至此,礼义之坊,裂亦几尽矣。
臣窃思其源,盖天下之治一断于法,法之所禁或避之。
治民之吏,知法而已,礼义之坊,钳口不言。
诚有立经制、兴礼让之士,俗必指为阔诞。
然治天下不由于礼者,莫能至也。
伏惟陛下察俗薄恶,择任贤材,兴立典制
上下有节,车服有序,礼让兴行,僭侈衰息,岂不盛哉?
臣之所言,乍若高论,复而思之,甚易行也。
任材以宜。
臣闻驭邦之大,莫大于建官。
材有短长,官有大小,故随其所宜而任之,则事无不举矣。
臣以谓今日建官之法,为弊至深,取之不程其材,任之不称其力,因循滋久,莫之变更。
臣请略条建官之弊,大者有四:一曰材不称官。
臣不敢备举百官之不称者,借如两府大臣,为陛下之股肱,系天下之轻重,得人则治,其失则危。
今日之居是任者,或以久次,或以例迁(久次谓累年而至者,故张若谷以年老乞备政府。例迁者,谓状元及第,数年便至卿相。),不计材能,不考功绩,攀缘而进,即授以天下之柄。
幸而材贤,则福及于下;
茍非其材,而使之制群生、扶持重器,岂不过哉!
董仲舒曰:「小材虽累日,不失为小官;
大材虽未久,不害为辅相」。
盖论材与否也。
今用一不材,则天下之人皆知轻视公相,而有茍进之心。
愿陛下熟思其奸邪与不材之人,必速退之,而忠直材贤之人,必速进之,救溺之势,不可缓也。
二曰官守不久。
借如三司使副、判官,皆专筦财利;
台官谏臣纠正朝纲,箴补时阙;
发运转运使均输徵赋,廉察风俗;
郡太守问民疾苦。
此皆至重之寄,祖宗旧规,率有年课。
今之除授,但作践历资序,内则踵迹相蹑,立登贵仕;
外则州郡迎送,略无暇日。
其馀两制两省以上近侍之职,循环辄取,若探诸怀。
臣欲备举则文繁,乞陛下列向来所陈职局,及陕西被兵州郡,取二十年已来郡守每岁凡更几人,及侍从之臣凡历数年,因何功效致官至此,则弊可知也。
三曰官少员多。
臣不知天下建官之数,但觉员数多耳。
先朝枢密龙图学士,及待制侍从之官,盖仅有焉,今多者至十数,而少者五七人。
三馆职名以侥倖恩泽,比前增倍。
枢密院武臣、审官院京朝官、三班院使臣、流内选人,授官之后,伺候阙次,近者一年,而远者二年。
此皆入官之路,不定员数,纷纷冗食,可胜道哉!
四曰无功而赏。
今大臣两省上官,南郊及每年圣节各与一子官,非时请乞不与数中;
转运使、提典刑狱等率有郊恩例。
既以无功迭受恩赏,故边上臣僚小有劳绩,便加官爵,只务姑息。
盖势不得不然,自建官以来未有如斯之滥也。
京朝官三年使臣五年,并与磨勘迁官。
先朝名曰磨勘者,盖考功过,今但默默署名,无他罪咎,或贪墨未败,或都无课最,计年取进,而至显官。
因循之弊,乃至于此,大可嗟也。
臣闻《易》之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若朝廷立官之弊,宜更变之,则其道可久矣。
若夫设施之方,陛下傥赐允行,臣当条列以闻。
肃治家政。
臣闻记曰:「正家而天下定」。
圣人序《诗》,以《关雎》为三百篇之首。
在《易·家人》曰「妇子嘻嘻,失家节也」。
故正家之道,贵乎谨严,以表天下。
太宗朝,陈留上书乞减放宫人
太宗皇帝宣谕宰臣曰:宫中不过三百人,皆有职事,不可减也。
臣乞陛下以今日宫闼之数,比先朝凡多几倍?
况又多取闾巷之人,展转给使,遂至数多。
此微贱之流,素习鄙俚之事,非能知礼度之节。
茍不严肃涖之,令其畏惮,则《易》所谓失家节也。
自古嫔御之多,率皆无益而有损。
陈隋之失,唐之中圮,皆以妇人也。
臣乞陛下特令拣放疏冗之列,任其自安,以全天地生生之德。
庶天下之人因知陛下薄于自奉,纵有率敛,皆缘军国所须,不为无用之费也。
大隆本支。
臣闻三代以前,分建亲族以为诸侯。
及天子威令不行,诸侯强盛,战攻攘夺,兼并微弱,秦始皇卒乘此势以取天下。
惩前之弊,罢侯置守,子弟无尺土之封,及一夫大呼,破碎溃坏。
汉兴,鉴秦之孤,分立宗族,裂地广大,卒有七国之变。
其后用主父偃推恩之策,藩戚微弱,王莽依外戚之权,知刘氏力孤,遂篡神器。
曹魏剪弱亲戚,未几而亡。
晋室分兵,八王迭相攻夺,以亡天下。
唐兴诸王出于民事,分领兵柄。
明皇临淄王勒兵入除内难,及即位之后,反疑骨肉,诸王不令出阁,恩爱虽厚,而实夺之势。
安禄山之乱,明皇幸蜀,诸王被害者甚众。
德宗朱泚之乱,宗枝略尽,故有百王子冢,以其不可胜数也。
文宗尝欲分遣宗室补除郡吏,向外婚嫁,终以不断,事不果行。
昭宗时韩建包藏祸心,先奏诸王不合典兵,请归十六宅;
及与刘季述同谋,发兵围十一王,至石堤谷,无问长幼尽杀之。
朱全忠宴九王于九曲池,杀而埋之,于是唐之苗裔尽矣,而社稷随之。
臣详观前古区处乖宜,乃令至亲不相保养,可为恸哭。
臣请论之。
三代分封,五等相承,地小力薄,虽强弱相并,而周之年祚延及八百。
秦不与子弟分封,及其乱也,无以系天下之心,才传三世,遂至移祀。
汉七国之乱,由裂地过大,晋八王之乱,由领兵大盛。
甚亡也,皆以宗族微弱。
唐室之制,尤为失策,幽闭宗族,聚为一处,百夫环之,引首受戮,岂不痛哉!
使文宗之计果行,选择贤材列补外郡,当其乱时纵不能作勤王之师,亦足以自为安全之计,岂肯父子兄弟尽为鱼肉乎?
况大盗之兴,如王室有维城磐石之固,岂敢轻视而窃取哉?
伏惟陛下监前古成败,择而行之。
好问益广。
臣闻人主聪明,莫不欲周于天下,然有蔽于近者,盖询访之弗广耳。
窃闻民间之言,以为西北二边事宜,奏至,左右近臣当对覆之时,多小其事,以为不足惧。
其说则曰,不欲陛下尽知,虑贻主忧。
其实不欲陛下尽知之耳。
陛下尽知则焦劳益深,督责愈切,当有成效,故特小其事以宽其责也。
臣辄陈人君之聪明而兴、壅蔽而亡者,愿陛下省责鉴戒焉。
唐太宗著《司门式》云:「其有无门籍人有急奏,皆令监门司与他家引奏」。
太祖手诏百僚,许令专对,陈论得失。
故当时号为英主,而声名垂于不朽,皆广听而兴也。
秦二世山东有反者,而使者辄曰:「群盗不足忧」。
二世悦之,常居宫中与赵高决事,群臣罕得进见。
沛公兵数十万至,而二世乃惊,秦之亡无救矣。
陈后主沈客卿理,但奏妓纵酒不辍。
隋军下陈,得其境上密启,犹有未开封者。
是二主岂欲自取危亡哉,然托任非人,而蔽蒙至此,皆听之不广而亡也。
伏惟陛下监前代之兴亡,穷当今之事实。
或边上大事不时尽闻,则民间细碎利害何由上达?
伏惟陛下视朝之暇,许百僚专对,或召侍从之臣周详辨论,则古今成败、百姓冤隐、安边之策、富国之术,不日悉陈于前矣。
去邪勿迟。
臣窃见陛下频降诏书,戒敕朋党,然未闻陛下决然区别而去之。
臣闻君子以道相济,思进其类,古人谓禹、稷、皋陶转相汲引,不为比周。
至于小人,以利相合,欺蒙险诐,残害忠良,以危邦家,故人主恶而去之也。
去之之术,在辨邪正二端耳。
唐李德裕武宗曰:「正人呼邪人固为邪矣,邪人呼正人亦为邪矣。
何以辨之?
譬如草木焉:孤生,枝干直上,此正人也;
藤萝之性,必须依倚,乃能自守,此邪人也」。
其论甚明,故人主难辨者,不察小人结附之因也。
臣窃谓结附之因,盖人主不自选任群臣,其进用之速者,皆缘荐引,不考功察实。
权之所归,小人所聚,一士获进,百人趋之,互相訾誉,寖成党与,人主虽恶之,已坚牢而难动矣。
臣请陛下思之,凡今左右近臣,出圣虑自擢用者几人?
且择两府大臣,必于两制两省之官,陛下岂不思其何所因缘而至于此?
苟不出于圣虑,则其微贱时已有结附之因,及其近贵,安能自去朋党?
唐文宗河北诸寇去之至易,而此朋党去之至难,臣窃不取。
夫贵为天子,持予夺生杀之柄,而以去朋党为至难,宜乎唐祚之衰矣。
夫去邪用正则安,用邪去正则危,邪正参用则危。
伏愿陛下明辨邪正之端,正则用之勿疑,邪则去之勿迟。
茍以邪正参用而治天下者,譬犹耕石田而待稔也。
利急思困。
臣闻为天下者,欲天下之财非以自奉,将以致天下之安也。
故财有常入,亦有常出。
下堪其力,虽输而不怨;
上无所私,虽用而不滥。
当其无事之时,供亿恒足,虽有兵戎水旱之患、无穷之用,不致悬釜掣肘。
有如五代弊病之馀,攻战未已,外内兵食,犹且思蓄羡财,以赎中国男女。
没虏者以归,流徙者以定,而仁心之洽,著民骨髓。
太宗一统方内,悉去无名之赋,于是天下之民赖焉。
有司尝拟毁弃弊帷之属以闻,上令涤染,合作诸军旗幡数千种。
盖我祖宗践历艰难,周悉民人之苦,故尺帛斗粟不虚费也。
陛下垂统几二十年,乃者边陲无患,用度差广,民言籍籍,皆谓祖宗积聚之馀,多入幸臣之家。
及西寇干纪,随急配遣,天下骚然。
一隅之动,其劳且尔,况有大于此乎?
三司筦天下之利,而使副判官才至又迁,簿书首尾尚未能通晓,所言目前细碎诛剥之事,以自塞责,岂肯为久计而兴大利?
臣窃见唐陆贽论德宗迁幸之由,其略曰:常赋不足,即令促限,又使别配。
设筦榷之科,行贷商之法,阅私牧取马,责将家出兵。
主第王侯,咸输屋税;
裨贩夫妇,毕算缗钱。
一旦盗兴,用以藉口。
臣窃思兵兴以来,所陈之事稍稍施行矣。
今戍兵益众,供馈益多,后日诛求,势必愈甚。
时不幸有旱涝之灾,百姓贫困,奈何救之?
古者大盗之兴,皆缘饥旱不足,因民之怨,求国之隙,以为凶乱。
朱泚长安,令曰:「吾不私汝间架矣」。
皆取利大深,而招怨乱矣。
近者陛下专敕近臣节减浮费,人人莫不欢悦,臣愿陛下鉴祖宗俭约之德,惩既往虚费之失,持今日节减之制,不为左右干请而移之。
宫中非时赐与,非今之制者,一切不行。
念生民之劳,戒诛剥之令,则天下幸甚幸甚!
兵连虑危。
臣窃以国家自北戎继好以来,大弛武备。
号曰禁军者日享厚给,骄蹇难用,前日魏府之兵是也。
曰厢军者例充给役,刀矛戟矢,略未知名。
自西羌悖戾,征戍屡兴,再战再衄,覆军杀将,其故何哉?
臣谓处将乖宜,练军不实,官名不正之所致也。
处将乖宜者,其弊有二:一曰将权不专。
借如诸路帅臣悉委都统之权,朝廷每有宣命,令与钤辖都监巡检从长商量。
或有事宜,主帅发谋,则人人各出意见,议论不一,退则交相笑病。
以此为谋,安能决胜?
此皆将权不专之患也。
二曰将官不久。
臣窃见陕西永兴鄜延环庆泾原被边之郡,主师更易不常,一岁之间换三五人者。
为上者不久处,不肯奋然专行法令;
居其下者皆知莫能久为我帅,不肯凛畏。
故上下之情不通,而诛赏之法不行,此将官不久之患也。
练军不实者,养无用之兵,致难供馈。
今边郡禦戍之兵非人人可战,朝廷遂急招募,据名抽点,务为多数。
边臣但苦兵寡,不计强懦,至则收之。
以是度之,冗食者不得胜数也。
唐方镇之兵,不出征讨,则以本道租赋自赡,故选练至精,可战则食,食则无不可战之人也。
太祖太宗朝,四方未一,用李汉超何继筠治沧、棣,北备匈奴,用郭进邢州,以捍河东,于是下蜀、取交广。
当时西北则守,东南则攻,用兵之处,比今倍多。
其时圻甸未广,租赋未丰,其馈兵军常足也。
今天下一统,兵戍比于西北二陲,而赋税百事十倍于当时,而常苦兵少,及馈运之不继,何也?
盖当时用兵之处虽多,而所用之兵养薄而艺精。
艺精则用不必多,养薄则易于供馈。
今之兵卒多求上军,投者即收之,不暇惜费,今之一卒可赡昔之三人。
又艺能不精,愈多愈败,此所以兵多而难赡。
臣故曰养无用之卒也。
三曰官名不正
借如诸路帅臣,其官以都部署、安抚、经略招讨为名,是委以都统之权。
将佐副都部署钤辖都监监押等,均作宾礼见主帅
至于分管兵马,自为部分,非如军职节级相辖,唯主帅则部管之。
盖以都监之名本是监军,自馀殿直诸司使副皆是内庭之官。
若令军礼见主帅,则于礼不安;
若令不相统帅,又不可成军。
臣故谓官名不正也。
为今之策,臣请改正官名,每路立成一军,如都监之类,尽改军职(如游变排阵之名也。)
节级相辖,一以军法从事,如违犯,并依阶级条贯施行。
官名既正,则将权可专;
将权可专,则练军必实;
练军必实,则所用之兵必寡;
所用之兵必寡,则易于供馈,以守则固,以战则胜。
或朝廷疑其成军之后其力难制,则事平之日,分散其权可也。
于今之计,非成军则无有成功,其势不得不然。
西寇干纪,已历四年,未即诛剪,今不早图改变,设使幽蓟少警,将何以待之?
臣故曰兵连虑危者以此。
法令必信。
臣闻《管子》曰:「国之重莫重于令,令重则君尊,君尊则国安。
故亏令、益令、留令、非令四者皆死无赦」。
是知令之不便,不可遽行;
令之既便,不可遽更。
人君持此柄以运天下者也。
今朝廷每下诏令,寻即变更,士民相语,期以非久,州县之吏,不敢遵行。
臣请以一事质之。
自西兵以来,陕西科民为兵,京东京西百姓惊扰,至于断指薰目,以期茍免。
其时诏书布喻,安慰京东京西之民,示不复点为乡兵,今又籍之矣。
又陕西、河北初点为乡兵,诏书谕以防守城池,不复黥墨,今又点,黥手黥面矣。
此皆朝廷发大号令告于四方,丁宁切至,乃首尾相戾如此,使民何所取信哉!
今又枢密张观、边臣赵振等数人皆以军事不前责降,曾未踰年,加恩牵复。
始者无过,则不应谴责;
若其有过,不应宽假。
为令若此,欲百官畏服,万民信顺,难矣。
愿陛下少纡圣虑,思其纷纷更变之端。
前令之是,则后令之非;
后令之是,则前令之非。
察其是非,谨于出令,则朝廷尊而天下安矣。
唐文宗曰:「为政之道,自古所难」。
宰臣李石曰:「朝廷法令必信,则不难也」。
则知古之君臣皆以法令为重,非臣徒为空论耳,幸陛下留意焉。
思赏无私。
臣闻天之道,不私于物。
其所以生而所以杀者,万物无从而归其所宰,故天之道至大矣。
圣人法天,以至公令天下,功则赏,过则罚,无私焉,万民服矣。
朝廷于赏罚之柄,有无功而赏者,有过而失罚者,臣于前篇论之详矣。
然罚不行而赏太过,此乃立法之弊,非陛下之私也。
臣所谓私者,窃闻顷年有敕旨停罢内降,今又行之。
大凡恩赏,固当出于陛下之所决,若罢之,则是人主都无威权,尽出臣下,此则不可也。
然今之内降,或缘妇谒内戚,宫中因依侥倖,茍求恩宠,非陛下擢用英豪,旌录功绩,故每有内降恩泽,人或疑之。
执政之臣又不能坚持正论以辅盛德,徒欲阿顺主意,不谓于陛下无益也。
古者水旱不时,人君亲于南郊,以六事自责,曰:妇谒盛欤?
苞苴行欤?
故妇谒之盛,苞苴之行,古之深戒。
今侥倖内降者,茍非亲戚,必因货赂,然后乃请。
若陛下从而行之,是示天下以私也。
唐中宗朝,宫掖不肃,嫔嫱左右出入无节,遂至广纳货赂,别降墨敕,斜封授官,臧获屠贩之类,累居荣秩,卒为祸乱。
此前世之鉴。
伏惟陛下总揽威权,抑去私请。
茍用一贤人,出陛下之意,虽曰有内降,百官万民相与称道之不暇,孰敢非议也?
威福是守。
臣闻老聃曰:「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为人君者深知此务,则威福之柄,臣下不可得而窃之也。
威者兵刑,而福者恩赏之谓。
是二者有一失,而得于下者,其国必危;
有公然而假于下者,国必亡。
三代之末,齐假于田常,晋假于六卿,以取其国。
秦假于赵高而天下溃,汉假于外戚而王莽作,东京假于强臣而曹丕立,魏假于司马而移祀,晋假八王而兵乱,宋、齐、梁皆假于大臣而相继攘夺,唐之中世假于宦官宫闱祸起。
此皆人主不自总揽威福,而假于下,卒至危亡。
故兵刑官赏之柄,虽大臣、外戚、宗族、宦官,皆不可假,假之则人主失其操持,而自取危殆也。
臣窃见数年以来,两府两省之官迁转甚速,虽曰循例,不限年数,趋利之弊,日繇权势。
获进者自为私恩,而罢者归怨于上,臣恐恩赏之柄暗行于下也。
臣请以一事言之。
今陛下少有差失之举,则群臣莫不交口议论,期于谏止,而大臣权贵之过少有肯言者,何哉?
陛下天慈仁恕,每有言事者,虽上论圣德,然未尝怒之;
或论及权臣,茍不显行谴谪,则亦阴被退抑,而向之者皆与进用。
臣恐大臣权贵之过,陛下罕得而知也。
以此观之,臣下之威过于主上,主上之恩行于臣下,其势颠倒,未为得也。
伏惟陛下躬持兵刑官赏之柄以治天下,则百官归而恩信行矣。
听断不疑。
臣闻听与断,二者相资而终始之者也。
听者取于众,言者所见不同,或怀私背公,或阿顺主意,故是非纷纠,所以人主但务博采兼容,而要之断也。
断之为义,时有缓速,而理有得失。
违于理而失于时,无术之甚也;
有中于理而失于时,或适于时而违于理,其为患也亦均矣。
唯适于时而中于理,乃曰善断。
故听之道务广,不广则壅;
断之道务审,不审则移。
唯天心仁德者善听,唯刚果明辨者善断。
故曰,听与断,相资而终始者也。
伏惟陛下天仁洪覆,包容万类,每日臣僚论事,陛下未尝不欣纳,假以温言,使之得尽其说,可谓善听矣。
然采于众言,时有更易,不决然主于断也。
臣愚善度天心非不胜断,所以未至于断者,盖虑或有未审,故优游不尽断之之道。
臣窃谓,欲断之审,莫若频延近侍,讲议礼要,广接群臣,询访时事。
聪明益至,处置自精,何患断之不审也?
《易》曰:「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圣人法天,以刚健决物。
伏惟陛下法乾刚之道,专决断之明,临事不疑,大隆治道,蠢尔小寇,复何患乎?
在陛下力行而已。
太平可致,决所施为。
臣闻《易》曰:「危者安其位也」。
盖安危之理,无有定分,在人君之所为。
国危而为安者,自古多矣。
朝廷自用兵已来,屡下诏书询访材谋魁杰之士,或令近侍各举所知。
收用虽久,未闻功绩灼然者,将任之不尽其材欤?
抑天下无可任者欤?
谓之无贤材,则厚诬于世矣。
汉之兴,驱驭英雄,以成大业,皆秦之遗士也。
唐之兴,取隋之弃人以安天下。
故贤者无世无之,顾取之用之之道如何尔。
陛下当三圣之统,绍祖宗之业,宇内之广,生民之众,莫不倾心,以期太平。
愿陛下劳于求贤,而佚于任使,修明纪纲,兴行礼教,则太平之治其犹指诸掌乎。
右,臣谨具如前。
臣奉诏旨,许令言朝廷大事、边防机宜,所以竭思毕虑,论当今之要务。
伏惟陛下宽恕狂愚,特贷诛夷之罪,或赐施行。
又虑臣文字昧暗,事理未明,臣上殿之时,乞赐清问,庶尽臣恳恳之至。
干冒天慈,臣无任战惧之至。
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国太夫人符氏墓志铭1078年 北宋 · 陈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一、《古灵先生文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夫人姓符氏,故尚书屯田郎中、赠给事中张公讳宗雅之妻,今宁州团练使驸马都尉敦礼之母。
元丰元年六月二十二日以疾终于京师昭化坊之第,讣闻,三宫继遣中使奠,遗恩典周渥,追封崇国太夫人
卫国长公主制齐衰服,朝夕哭临如礼。
其年九月二日,以一品礼祔葬于开封府祥符县开封乡马店村给事之茔。
按,符氏盖出于夏后氏之世,其初以蒲为氏。
晋征北大将军广川郡曰洪,与其孙坚,因改姓符氏
其后子孙居陈。
夫人高祖讳彦卿宛丘人也,仕五代之唐,太师中书令、封魏王讳昭原嗣,为后兴州刺史开宝中入朝,从征太原,攻幽州,官至防禦使,赠太师
子讳承祐,赠左武卫将军
卫生讳惟忠閤门副使、赠左屯卫上将军,即夫人之考也。
屯卫娶故燕国惠大长公主女、长乐郡太君吴氏,实生夫人。
夫人幼而柔慧,长而端伟,事父母孝,称于族人。
尝侍屯卫汉唐史,听而悦之。
屯卫曰:「此女喜事,非如贵戚家子,异日当配儒士,以光吾族」。
给事方应科举,以文学游公卿,名称藉甚。
屯卫乃以夫人妻之。
未几,给事由乡贡以说书进士出身,人始谓符公知人矣。
给事幼为小官,家甚贫。
夫人居穷约中,甘心糗,怡然无不足色,而忘其世家贵侈之习。
每归宁膝下,独以儒素自尚。
屯卫益嘉其志,而知其器识之远也。
夫人归,尝以不逮事舅姑为恨,春秋享祀,必躬治藻,致其追奉之意。
凡亲戚之孤遗匮乏者,则嫁娶而周给之。
给事之欲,虽力不足,竭衣珥所有以资之,无所爱也。
给事居常与士大夫议论,夫人多窃听之,退而品第其人物贤否,无不曲当。
尤喜闻政事与狱讼之疑难者,悉能区别情伪,裁之义理。
给事所治有异政,号为良吏,抑夫人之助也。
给事捐馆之日,家无馀赀,夫人节俭廑身,以赡亲族,外终襄事,入训诸孤。
一日,召其子而谓之曰:「汝父以儒术起家,厥有馀构。
汝惟激昂自立,毋忝前人。
菽水之须,吾自有处,非而曹忧也」。
诸子涕泣承教,相与愤悱,出从师学,遂得卒业。
既而第三子敦礼以文行预贡王府,士论翕然推重,天子知其名,选尚卫国夫人
入见禁中,训辞优厚,进封延安郡君,仍锡命服,当世荣之。
上方敦叙睦姻,深惟《春秋》正本之义,必自贵近者始,尝饬诸长公主,下嫁当行家人之礼,以见舅姑。
卫国既归,祗循典则,庭闱温凊,闺阃肃雍。
佥以夫人义训之效、积德之致然也。
夫人慈俭庄淑,得之天性,其事人有礼,居家有法,待物有恩。
内以辅佐君子,始终顺睦,无须臾之失;
外以亲厚姻族,承上遇下,皆得其驩心。
给事之丧,哀毁踰制。
服除,屏去簪珥,终身不事华靡。
日课内典,求真如寂灭之趣,尤以杀生为深戒。
常曰:「彼之怖死爱生,其情一也。
如之何刲而食之?
忍人也」!
遂不复鲜食,閒居清净,不见喜愠。
奉养之具,不择丰约。
居富贵,不忘贫窭。
外物至,心无所撄。
殁之日,曲肱而逝,神色自若,可谓笃善令终。
夫人笄而归给事四十二年,享年五十七,以给事封仁寿县君,以燕国甥赐冠帔。
延安郡君进封夫人,皆特恩也。
永嘉郡太君吴郡太夫人,明堂南郊礼也。
崇国,凡六封。
子三人:敦仁,守将作监主簿,早卒。
敦义,山南东道节度推官
敦信,大理评事
皆有学行。
女五人:长适宗室右监门卫大将军唐州团练使仲铣,封永安县君
次适试将作监主簿燕琪。
次适大理评事钱景历。
次适光禄寺丞李士衮,先卒。
其次继室。
皆以妇道宜其家。
孙六人:秉渊,北京副使卫国子也。
璹,郊社斋郎
球,试将作监主簿
璠、琮、玠,皆幼未仕。
女孙十一人,长适右班殿直赵思行,馀未嫁。
都尉尝举进士,某时为考官,爱其文而荐之。
久与游,闻其亲之贤,旧矣。
都尉又以伯父工部宗益状夫人之行请铭,为铭曰:
晋有符氏,曰洪与坚。
其后魏王,乃家于陈。
皇祖二世,为我虎臣。
惟考屯卫,实生夫人。
夫人贤慧,燕国之甥。
志在图史,职司组紃。
既归于家,降志安贫。
惠施姻族,孝荐蘩
执夫之丧,居室辛勤。
诸孤卒业,令问日振。
昂昂都尉,简帝之闻。
王姬下降,天属联姻。
夫人入觐,帝有温言。
启封锡服,福祉便蕃。
遐寿,胡不畀纯?
三宫遣奠,崇国疏恩。
礼备一品,真归九原
德音不泯,昭此铭文。
请考求唐周之苗裔授以爵命奏嘉祐四年 北宋 · 何鬲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七、《宋会要辑稿》崇儒七之七一(第三册第二三二四页)、《宋史》卷一一九、《续通典》卷七一
窃闻朝廷以皇嗣未立而祠高禖。
夫求神贶者远而难测,修人事者近而可必。
昔舜受尧天下而尧子丹朱为国宾,禹受舜天下而舜子商均亦为国宾,故《书》曰:「虞宾在位,群后德让」。
汤放桀,其事不载。
武王伐纣,未及下车,封五帝之后,命为祀,绍商于宋。
武庚作乱,诛之而命微子启以代商后,故《书》曰:「惟稽古,崇德象贤,统承先王,修其礼物,作宾于王家」。
《周颂》亦有来见祖庙之诗,曰:「有客有客,亦白其马」。
其来助祭之诗,曰:「我客戾至,亦有斯客」。
以《诗》、《书》论之,示天子不敢以臣也。
孔子作《春秋》,正月二月三月皆书「王」,何休说曰:「正月,周正月
二月,商正月
三月正月」。
盖王者必尊先圣、通三统,所以自立于天下也。
及秦灭六国、夷二周,不有师法,故先圣神灵委于草莽,子孙因于编户。
至汉初定天下,未遑制作。
武帝东巡过,考其后,得周子南君,封百里之地以奉祭祀。
至成帝时,久无继嗣,梅福进言曰:「存人所以自立也,壅人所以自亡也。
宜封孔子之后,以奉成汤祀」。
帝乃封孔吉及周承休侯皆为公。
不幸遭赵后之祸,使福之言遂为空文,惜哉!
魏文帝后汉协为山阳县,戴天子旌旗,位在侯王上。
宋武封晋恭帝零陵王,行晋正朔服也。
封周靖介国公,亦依晋宋故事。
唐武德初封隋为酅公,亦行隋正朔服也。
至贞观,诏曰:「二王之后,礼数宜崇。
今寝庙不修,饔饩多阙,非所以恭国宾也。
宜今营立国官,置庙宇」。
天宝中,封魏孝文十代孙元、伯、明为韩国公,以备三恪。
然考其前代,虽昏明不同,其意亦不绝前烈,延及苗裔。
周、汉、唐所以长久,而秦所以二世而亡,以魏、晋、宋、隋区区之主犹不敢废,况盛世乎!
国家有天下,以圣继圣,遗纲坠纪,靡不补缉。
至于裂数里草莽之地,访前代孤弱之嗣,乃独遗焉,抑有司讲求之未至也。
皇嗣未立,臣窃危之。
奈何绝人之世,灭人之祀,而妨继嗣之也!
本朝受周天下,而近代之盛莫如唐。
自梁以下皆不足以崇袭。
臣愿考求唐、周之苗裔,以备二王之后,授以爵命,封县立庙,世世承袭,永为国宾。
秦诏 北宋 · 文同
 押词韵第八部
山流濯幽坑,铜篆发古耀。
我行奉天县,叟以百钱粜。
读之乃二世,元年所刻诏。
谓法度量者,尽始皇帝造。
辞止曰皇帝,久远若为道。
乃命斯去疾,具述纪其要(一作右)
文章既精简,字画亦佳妙。
亥尔何等人,敢作万世调。
其为者非是,所累才一庙。
区区颂微末,回首皆可吊。
郡兵厌宝玉,得此只挥掉。
漂流落荒壤,千载厄潜奥。
乃知天宇内,事有不可料。
此物今何为,惟助观者笑。
延访群臣第三劄子治平元年六月上)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八七、《司马公文集》卷二九、《国朝诸臣奏议》卷四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九九
臣前者两次上言,乞诏侍从臣每日轮一员直资善堂,夜则宿于崇文院,以备非时宣召。
若有事故请假,则与以次官互换直宿。
亦曾面奉德音,云欲自以圣意宣谕政府,施行此事。
自后至今,未闻施行。
臣不避烦渎天听,再三进言者,盖以为国之要,在于审察人材、周知下情而已。
审察人材之谓明,周知下情之谓聪。
明则百官称其职,聪则万机当其理。
百官称其职,万机当其理,治之极也。
贤不肖浑殽之谓昏,下情不上通之谓蔽。
昏则百职隳旷,蔽则万机乖戾。
百职隳旷,万机乖戾,乱之至也。
极治则安,至乱则危。
故聪明、昏蔽者,治乱之大本也。
今陛下即政之初,厉精求治,而不以此事为先,欲以兴隆祖业,垂裕后昆,是犹却行而求及前人也。
故臣不得不勤勤恳恳,为陛下再三言之。
《书》称尧之德曰:「稽于众,舍己从人」。
称舜之德曰:「宾于四门,明四目,达四聪」。
故能咸熙庶绩,格于上下。
至今言圣人者,无不以二帝为首,何哉?
聪明故也。
秦二世赵高之谋,恐谴举不当,见短于大臣,而深拱禁中。
汉灵帝赵忠之言,谓人君登高则百姓散离,而不敢登台榭。
北齐后主度儒懦,不喜见朝士,非私昵未尝交语。
隋炀帝沈湎淫泆,常在后宫,盗贼满天下,恶人言之,是以上下怨叛,至于杀身灭国,而终不自知。
后世言无道者,无不以四君为首,何哉?
昏蔽故也。
太祖太宗起于侧微,天下艰难,民间情伪,无不备知。
然南面之日,延访群臣惟恐不及,昼日不足,继之以夜。
下至役夫田妇,无不询察,以尽其情。
用能创业垂统,力致太平。
陛下以帝王子孙,生长富贵,朝士大夫,素未相接,耕织劳苦,不经耳目。
当兹亲政之始,虽孜孜下问,朝夕不倦,以察人情,犹恐不尽。
况深居九重,非视朝之时不见群臣,群臣非官位职事有例上殿,无由进见。
颙邛渊默,以严重自居,将使幽远之民、衔冤失职者何由上闻,疏贱之臣怀材蕴德者何由自达哉?
国家安危之所分,将于此乎在。
臣是以不胜愤懑,区区尽忠,重为陛下陈之。
伏望陛下察为国之要,观唐虞之所以兴,秦、汉、齐、隋之所以亡,继祖宗之志,以守太平之业,检会臣前来所奏两劄子内事节,早赐施行,实天下幸甚。
取进止。
项羽诛韩生庆历五年作)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一、《司马公文集》卷七三
世皆以项羽不能用韩生之言,弃关中之险,故失天下。
窃谓不然。
夫秦据函谷,东向以制天下,然孝、惠、昭襄以之兴,而二世子婴以之亡,顾所以用之之道如何耳,地形不足议也。
项羽放杀其君,不义之名明于日月。
宰制天下,王诸侯,废公义而任私意,逐其君以置其臣,其受封者争夺不服,疏斥忠良,猜忌有功,使臣下皆无亲附之意。
推此道以行之,虽重金袭汤,不能以一日守也,况三秦之险哉!
沧州过阙上殿劄子1080年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元丰类稿》卷三○、《曾文定公集》卷一、《南丰曾先生文粹》卷八、《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古文集成》卷二七、《文章正宗》续集卷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文编》卷五、嘉靖《河间府志》卷二七、《右编》卷三、《古文渊鉴》卷五二、《宋元学案补遗》卷四、同治《南丰县志》卷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基厚者势崇,力大者任重,故功德之殊,垂光锡祚,舄奕繁衍,久而弥昌者,盖天人之理,必至之符。
然生民以来,能济登兹者,未有如大宋之隆也。
夫禹之绩大矣,而其孙太康,乃坠厥绪。
汤之烈盛矣,而其孙太甲,既立不明。
周自后稷十有五世至于文王,而大统未集,武王、成王始收太平之功,而康王之子昭王难于南狩,昭王之子穆王殆于荒服,暨于幽、厉,陵夷尽矣。
及秦,以累世之智并天下,然二世而亡。
汉定其乱,而诸吕、七国之祸,相寻以起。
建武中兴,然冲、质以后,世故多矣。
魏之患,天下为三。
晋、宋之患,天下为南北。
隋文始一海内,然传子而失。
唐之治在于贞观开元之际,而女娲世出,天宝以还,纲纪微矣。
至于五代,盖五十有六年,而更八姓,十有四君,其废兴之故甚矣。
宋兴,太祖皇帝为民去大残,致更生,兵不再试,而粤、蜀、吴、楚五国之君,生致阙下,九州来同,复禹之迹。
内辑师旅,而齐以节制;
外卑藩服,而纳以绳墨。
所以安百姓,禦四夷,纲理万事之具,虽创始经营,而弥纶已悉。
莫贵于为天子,莫富于有天下,而舍子传弟,为万世策,造邦受命之勤,为帝太祖,功未有高焉者也。
太宗皇帝遹求厥宁,既定晋疆,钱俶自归,作则垂宪,克绍克类,保世靖民,丕丕之烈,为帝太宗,德未有高焉者也。
真宗皇帝继统遵业,以涵煦生养,蕃息齐民,以并容遍覆扰服异类。
盖自天宝之末,宇内板荡,及真人出,天下平,而西北之虏,犹间入窥边,至于景德二百五十馀年,契丹讲和好,德明亦受约束,而天下销锋灌燧,无鸡鸣犬吠之惊,以迄于今。
故于是时,遂封泰山,禅社首,荐告功德,以明示万世不祧之庙,所以为帝真宗
仁宗皇帝宽仁慈恕,虚心纳谏,慎注措,谨规矩,早朝晏退,无一日之懈。
在位日久,明于群臣之贤不肖忠邪,选用政事之臣,委任责成。
然公听并观,以周知其情伪,其用舍之际,一稽于众,故任事者亦皆警惧,否辄罢免,世以谓得驭臣之体。
春秋未高,援立有德,传付惟允,故传天下之日,不陈一兵,不宿一士,以戒非常,而上下晏然,殆古所未有。
其岂弟之行,足以附众者,非家施而人悦之也。
积之以诚心,民皆有父之尊,有母之亲,故弃群臣之日,天下闻之,路祭巷哭,人人感动歔欷。
其得人之深,未有知其所由然者,故皇祖之庙,为帝仁宗
英宗皇帝聪明睿知,言动以礼,上帝眷相,大命所集,而称疾逊避,至于累月。
自践东朝,渊默恭慎,无所言议施为,而天下传颂称说,德号彰闻。
及正南面,勤劳庶政,每延见三事,省决万机,必咨询旧章,考求古义,闻者惕然,皆知其志在有为。
虽早遗天下,成功盛烈,未及宣究,而明识大略,足以克配前人之休,故皇考之庙,为帝英宗
陛下神圣文武,可谓有不世出之姿;
仁孝恭俭,可谓有君人之大德。
悯自晚周、秦汉以来,世主率皆不能独见于众人之表,其政治所出,大抵踵袭卑近,因于世俗而已。
于是慨然以上追唐虞三代荒绝之迹,修列先王法度之政,为其任在己,可谓有出于数千载之大志。
变易因循,号令必信,使海内观听,莫不奋起,群下遵职,以后为羞,可谓有能行之效。
今斟酌损益,革弊兴坏,制作法度之事,日以大备,非因陋就寡,拘牵常见之世所能及也。
继一祖四宗之绪,推而大之,可谓至矣。
前世或不能附其民者,刑与赋役之政暴也。
宋兴以来,所用者鞭朴之刑,然犹详审反复,至于缓故纵之诛,重误入之辟,盖未尝用一暴刑也;
田或二十而税一,然岁时省察,数议宽减之宜,下蠲除之令,盖未尝加一暴赋也;
民或老死不知力政,然犹忧怜恻怛,常谨复除之科,急擅兴之禁,盖未常兴一暴役也。
所以附民者如此。
前世或失其操柄者,天下之势或在于外戚,或在于近习,或在于大臣。
宋兴以来,戚里宦臣,曰将曰相,未尝得以擅事也。
所以其操柄者如此。
而况辑师旅于内,天下不得私尺兵一卒之用;
卑藩服于外,天下不得专尺土一民之力。
其自处之势如此。
至于畏天事神,仁民爱物之际,未尝有须臾懈也。
其忧劳者又如此。
盖不能附其民,而至于失其操柄,又怠且忽,此前世之所以危且乱也。
民附于下,操柄于上,处势甚便,而加之以忧劳,此今之所以治且安也。
故人主之尊,意谕色授,而六服震动;
言传号涣,而万里奔走。
山岩窟穴之氓,不待期会,而时输岁送以供其职者,惟恐在后;
航浮索引之国,非有发召,而籯赍橐负以致其贽者,惟恐不及。
西北之戎,投弓纵马,相与袨服而戏豫;
东南之夷,正冠束衽,相与挟册而吟诵。
至于六府顺叙百嘉鬯遂,凡在天地之内,含气之属,皆裕如也。
盖远莫懿于三代,近莫盛于汉唐,然或四三世,或一二世,而天下之变不可胜道也,岂有若今五世六圣,百有二十馀年,自通邑大都至于荒陬海聚,无变容动色之虑萌于其心,无援枹击柝之戒接于其耳目。
臣故曰生民以来,未有如大宋之隆也。
窃观于《诗》,其在《风》《雅》,陈太王王季文王致王迹之所由,与武王之所以继代,而成王之兴,则美有《假乐》《凫鹥》,戒有《公刘》《泂酌》。
其所言者,盖农夫女工筑室治田,师旅祭祀饮尸受福,委曲之常务。
至于《兔罝》之武夫,行修于隐;
牛羊之牧人,爱及微物,无不称纪。
所以论功德者,由小以及大,其详如此。
后嗣所以昭先人之功,当世之臣子所以归美其上,非徒荐告鬼神、觉寤黎庶而已也。
《书》称「劝之以九歌,俾勿坏」,盖歌其善者,所以兴其向慕兴起之意,防其怠废难久之情,养之于听而成之于心。
其于劝帝者之功美,昭法戒于将来,圣人所以列之于经,垂为世教也。
大宋祖宗,兴造功业,犹太王王季文王
陛下承之以德,犹武王成王
而群臣之于考次论撰,列之简册,被之金石,以通神明,昭法式者,阙而不图,此学士大夫之过也。
盖周之德盛于文武,而《雅》《颂》之作皆在成王之世。
今以时考之,则祖宗神灵固有待于陛下。
臣诚不自揆,辄冒言其大体。
至于寻类取称,本隐以之显,使莫不究悉,则今文学之臣,充于列位,惟陛下之所使。
至若周之积仁累善,至成王周公为最盛之时,而《泂酌》言皇天亲有德、飨有道,所以为成王之戒。
盖履极盛之势,而动之以戒惧者,明之至,智之尽也。
如此者,非周独然,唐虞至治之极也,其君臣相饬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
则处至治之极,而保之以祗慎,唐虞之所同也。
今陛下履祖宗之基,广太平之祚,而世世治安,三代所不及。
则宋兴以来,全盛之时实在今日。
陛下仰探皇天所以亲有德、飨有道之意,而奉之以寅畏,俯念一日二日万几之不可以不察,而处之以兢兢,使休光美实,日新岁益,闳远崇侈,循之无穷,至千万世永有法则,此陛下之素所蓄积。
臣愚区区爱君之心,诚不自揆,欲以庶几诗人之义也,惟陛下之所择。
太祖皇帝总序(并状)1081年10月11日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五一、《文编》卷五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误被圣恩,付以史事
今月三日,延和殿伏蒙面谕所以任属臣者。
臣愚不肖,不知所处,是以蚤夜一心极虑。
惟祖宗积累功德非可形容,矧臣之鄙,岂能拟议仿佛?
将无以使列圣巍巍之韪迹焜耀昭彻,布在方策,此臣之所惴惴也。
窃惟前世原大推功,必始于受命之君,以明王迹之所自。
故《商颂》所纪,繇汤上至于契。
周诗《生民》、《清庙》,本于后稷文王
宋兴,太祖开建鸿业,更立三才,为帝者首。
陛下所以命臣显扬褒大之意,固以谓太祖雄才大略,千载以来特起之主,国家所繇兴,无前之烈,宜明白暴见,以觉悟万世,传之无穷。
臣窃考旧闻,伏念旬月次辑太祖行事,揆其指意所出,终始之际,论著于篇,敢缮写上尘。
臣内自省,大惧智不足以窥测高远,文不足以推阐精微,使先帝成功盛德,晦昧不章,不能满足陛下仁孝继述之心,仰负恩待,无以自赎
伏惟陛下聪明睿智不世之姿,非群臣所能望,如赐裁定,使臣获受成法,更去纰缪,存其可采,系于《太祖本纪》篇末,以为国史书首,以称明诏万分之一,臣不胜大愿,惟陛下留意万幸。
臣未敢请对,谨具状,以所论著随状上进以闻,伏候敕旨。
盖唐之敝,自天宝已后,纪纲寖坏,不能自振,以至于失天下。
五代兴起,五十馀年之间,更八姓十有四君,危亡之变数矣。
其尤甚也,契丹遂入中国,擅立名号。
当是时,天地五行人事之理反易缪乱,不同夷狄者亡几耳。
太祖为天下所戴,践尊位,以生民为任,故劝农桑,薄赋敛,缓刑罚,除旧政之不便民者,诏令勉核相属,推其心,无一日不在百姓也。
知方镇之病民也,故设通判之员,使敛以绳墨。
忧吏之不良也,故数使在位举其所知。
患吏或受赇、或不奉法也,故罪至死徙,一无所贷。
原其意,盖以谓遭世大衰,不如是,吏不知禁,不能救民于焚溺之中也。
征伐既下诸国,必先已逋欠,涤烦苛,赒乏绝,雪冤滞,惠农民,拔人才,申命郡邑,反复不倦。
或遇水旱,辄蔬食请祷,欲移灾于己。
其于群臣,有恩旧,有劳能,待之各尽其分,以位贵之,以财富之,有男使尚主,有女使嫁宗室。
其予人之周也如此。
即材可用,虽雠不废;
不可用,虽光显矣,不处以势。
其有罪多纵贷之,或赐之使自愧。
及至坚明约束以整齐天下者,亦使之不能逾也。
强僭之国,皆接以恩礼。
商贾往来不禁,有出境犯其令者,乃为之置市边邑,使两利。
有所乏少,常赈助之。
征伐所加,必其罪暴著,师出未尝不以义也。
其君长已降,及就俘执,道路劳问迎致,使者相望,既至,罪不数辱之,优假秩禄,及其宗亲吏属,赐以田宅,使子孙世守。
拥护保全,皆得以寿考终。
自晋既覆灭,契丹寖大,中国惴畏不敢当。
太祖拔用材武护西北边,宠以非常之恩,任属专,听信明。
常遣戍卒,戒之曰:「我犹赦汝,郭进杀汝矣」。
有讼者,谓曰:「军政严,此必犯法」。
,使杀之。
关市租赋,诸将得恣用,不问出入。
以其故,士附,斗者尽力,谍者尽情。
边臣可诿者,皆十馀年不易其任。
然位不过巡检使,众不过三五千人。
盖任专则势便,位不极则士励,兵少则用约,御将亦多术矣。
总其所长,能兼用之,故能省费息民,振新集之众,屈凭陵之虏也。
太祖笃于孝友,有天下之行;
聪明智勇,有天下之材;
仁心爱人,有天下之志;
包含遍覆,有天下之量。
守之以勤俭恭慎,虚心纳谏。
鉴于粤、蜀,以奢侈为戒。
思天下之重,不复游畋。
封拜诸子,务自约损,不尽循故典
收纳学士大夫,用之不求其备;
或守难进之节,亦不夺也。
晚喜读书,劝诸将以学,曰:「欲使之知治道也」。
兼覆夷夏,从容以德。
南平,览捷书而泣曰:「师征不义,而顾令吾民死兵,彼何负哉」!
秦州已入,尚波于之地,却而不受。
钱俶来朝,复归之越。
契丹愿听盟约,逡巡退抑,不自矜伐。
天下大势连数十城之镇,割其故地,以小其力;
易动难畜之兵,敛置怀服,以消其难。
至于举贤良,崇孝弟,缀礼乐,明考课,虽宇内初辑,然庶政大体,弥纶备具。
遗文故事,施于后世,皆可为法。
民于是时,从死更生,室家相保;
士农工贾,各还其职;
鸟兽草木,亦莫不遂。
前世旧臣,备将相、处腹心爪牙之任者,一旦回心奉令北乡,如素委质。
天下广都通邑,兼地千里,德怀二三之臣,负众自用,令之不从、召之不至者尚数十,皆束衽来庭,代易奔走,如水凑下。
粤、蜀、吴、楚、瓯闽之君,分天下为八九,曰帝与王,传子及孙,更数十岁者,编名囚虏,并聚阙下。
四海之内,混齐为一。
海东之国高丽,极南交阯西戎吐蕃、回纥,北狄契丹,皆请吏奉贡。
天地所养,通途之属,莫不内附。
当是时,更立天下,与民为始,天地五行人事之理,乱而复正。
太祖之于受命,非如前世之君,图众以智,图柄以力,其处心积虑,非一夕一日在于取天下也。
其在天者历数,在人者群臣万民、三军之士不归周,归太祖,未有知其所以然者,所谓天也。
及其传天下也,舍子属弟。
是则太祖之受天下,与舜受之尧,禹受之舜,其揆一也。
其传天下,与尧传之舜,舜传之禹,其揆一也。
受天下及传天下,视天与人而已,非其心未尝有天下,岂能如是哉!
世以为太祖不世出之主,与汉高祖同。
太祖为人有大度,意豁如也,知人善任使,与汉高祖同,固然也。
太祖承自天宝以后、更五代二百馀年极敝之天下;
汉祖全盛之秦,二世之末,天下始乱,所因之势既殊。
太祖开建帝业,作则垂宪,后常可行;
汉祖粗定海内而已,不及一。
太祖立折杖法,脱民榜笞死祸,定著常刑,一本宽大;
汉祖约法三章,然肉刑三族之诛,至孝文始去,不及二。
太祖功臣,皆故等夷,及位定,上下相安,始终一意;
汉祖疑间诸将,夷灭其家,不及三。
太祖削大弱强,藩臣遵职;
汉祖封国过制,反者更起,累世乃定,不及四。
太祖征伐必克;
汉祖数战辄北,不及五。
太祖文武自出,群臣莫及;
汉祖非得三杰之助,不得无失,不及六。
开宝之初南海先下;
赵陀分越而帝,汉祖不能禁,不及七。
太祖不用兵革,契丹自附;
汉祖折厄白登,身仅免祸,不及八。
太祖后宫二百,问愿归者,复去四之一;
汉祖溷于衽席,女祸及宗,不及九。
太祖明于大计,以属天下;
汉祖择嗣不审,几坠厥世,不及十也。
汉祖所不能及,其大者如此。
是自三代以来,拨乱之主,未有及太祖也。
三代盛矣,然禹之孙太康失国,汤之孙太甲
文、武之后三四传,昭王不返于楚。
繇汉以下,变故之密,盖不可胜道也。
太祖经始大基,流风馀泽,所被者远。
五圣遵业,至今百有二十馀年,上下和乐,无变容动色之虑接于耳目,治安久长,自三代以来所未有也。
太祖创始传后,比迹
纲理天下,轶于汉祖
太平之业,施于无穷,三代所不及,成功盛德,其至矣哉!
唐天宝十四年,天下户八百九十一万。
太祖元年,户九十六万。
末年,天下既定,户三百九万。
今上元丰二年,户一千三百九十一万。
六圣之德泽,覆露生养,斯其所以盛也。
本原事实,其所繇致此,有自也哉。
按:《元丰类稿》卷一○。又见《曾文定公集》卷六,宋刻《南丰曾先生文粹》卷二,《东莱集注类编观澜文》乙集卷一六(仅有进状)。
嘉祐禅院元丰三年1080年 北宋 · 冯京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六二、《成都文类》卷三八、《全蜀艺文志》卷三八、嘉庆《四川通志》卷三八、嘉庆《成都府志》卷五、同治《成都县志》卷一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成都府嘉祐禅院,古名毗卢,本伪蜀近密王处回所舍宅也。
兵火之馀,有敝屋十数楹,在颓墉荒榛间,虽迩通衢,而门无车马之迹。
嘉祐二年端明殿学士宋公守都,始命长老齐海开堂演法,十方住持。
七年,诏赐今额。
初,海师之来也,召参学门人峨眉绍而议曰:「今吾与尔俱被府命,以兴梵刹,非大法堂不足以倡吾宗,非香积食不足以具供施,非钜厦不足以安清众」。
于是募信者,建法堂、僧堂、香积厨,六年而后成。
治平二年,海师移席长松山,府尹端明殿学士韩公命纪师嗣领其众。
纪师营缮日勤一日,乃建宝殿以严尊像,购经典以备诵持,辟三门以示趣向,立丈室以延叩请。
太庙斋郎游之才为起藏殿,以秘教乘;
新津张氏寿享施田七十亩,以助岁供;
都人王守庆入圃畦八亩,以广院基。
凡为屋百五十楹,居者得所安,学者蒙所益,始于都会,号大道场。
游方之徒,归者如市,远迩檀信,靡然向风。
非纪师智力,安能至是哉!
西蜀士民繁多,人心乐善,然禅林之兴,殆无二世
使继而主之者皆如师之勤,则法会有不兴乎?
使释氏子皆如师之心,则祖道有不隆乎?
纪师以余乡守是邦,屡尝访师废兴本末,闻见最详,不惮数千里之劳而以记文见托,因直书以贻之云。
元丰三年记。
大名县主簿石亢之东斋卷后 北宋 · 强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五四、《祠部集》卷三三
亢之,治平间与予元城者也。
于是吾两人者交甚好,其相从未尝一日不欢也。
久之,予辟京兆,后亢之丧其亲以去,相望千百里之外,窃以为他时纵得游,岂复如前日之数也。
熙宁己酉春,予随司徒魏国公府来,居无何,亢之亦主簿大名
以吾两人者,如逸羽惊鳞,东西奔走,复相逢于茂林沧海,乃其所不意尔。
知必散易得,而偶聚之为难也,故情愈以好,而游愈以密。
一日,亢之彻腐屋,敞新搆,揭以为东斋
家藏图史,左右而前后;
疏窗净榻,据依而坐卧。
荫有翠柏之景,濯有小池之流。
亢之且不得而独有,复与予共于此。
幕府无事,未尝辄舍此以不来也。
亢之修洁明俊,自其祖而上二世,连执大政,能俛首州县,不知其贵家子也。
于戏,使亢之而出于先世方盛之时,其附而游也,必茍取势利,谄言媚道,或因以骄其志气,宁若今日为亢之者,无可附之势,可希之利耶?
凡予之相从也,亦曰无所茍而来,正言直道,更益而迭进,则吾两人共乐于一斋之中,岂不裕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