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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五等六代论 晚唐 · 李溪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三
魏曹元首六代论。
称夏殷周与人共治。
历世数十。
秦王独制。
二世而亡。
亦言周氏陵夷侵弱。
大抵非秦废五等之爵。
置郡县之官。
晋陆士衡著五等论。
陈八代汉兴亡之由。
言五等之制。
始于黄唐。
郡县之治。
创自秦汉。
以为周制万邦思治
偫后图身。
及承微积弊。
王室遂卑犹保名位。
祚垂后嗣。
秦弃道任术。
颠沛之衅。
实由孤立。
夫百世非可悬御。
善制不能无弊。
侵弱愈于殄祀。
土崩痛于陵夷。
欲权其多福。
取其小祸。
总二家之旨。
皆是五等而非郡县。
徒苟救于疾颠。
而未免于陵夷也。
譬犹医者。
苟欲救人之死。
而不能愈其病苦。
岂谓知经脉药石之本。
决存亡祸福之乎。
且陵夷土崩。
二患俱免者。
岂无通论哉。
但二家不能知耳。
故皆引五等之长。
说郡县之短。
元首则言五等藩卫。
引春秋勤王之事以为證。
欲使秦人割裂州国。
分王子弟。
使土有常君。
人有定主。
士衡又谓五等之国为已土。
众皆我人。
人安我受其利。
国伤家婴其病。
故为已思治
郡县之长。
进趋之情锐。
安人之誉迟。
是以侵百姓以利己。
损实事以养名。
故为利图物。
以为诸侯享食茅土。
万国受世及。
则南面之君。
各务其治。
九服之人。
知有定主。
此皆不知之说也。
夫春秋之时。
诸侯擅相攘伐。
苟欲求霸。
则以正王室为事。
故曰求诸侯莫如勤王。
外虽诈忠以邀名。
内实包藏祸心以图神器。
老子所谓将欲弱之必固强之也。
岂所以为藩卫哉。
所谓为己思治者。
诚忧其国伤其家病而致治矣。
且若国不富兵不强。
则未出于伤病也。
若富国强兵。
疆陵弱。
众暴寡。
蹙而为九。
并而为七。
是岂非古制耶。
故知虽少其力犹益也。
比身臂则不同矣。
夫身手者。
大小常定也。
诸侯之土。
变易者也。
向使臂指能变而为大小。
于身又乌可得而使耶。
是知五等之制。
不计于大小强弱。
皆得擅权独断。
自有卿相。
恣之则不逊。
削之则怨。
陵夷逆节。
固必有矣。
士衡云。
势足者反疾。
土狭者逆迟。
夫土狭既不免逆。
岂过正境土者之灾耶。
假令小制七国。
则反有迟速者之小异耳。
岂知郡县之主。
权弱势轻。
跨有千里。
负阻山峤。
奸谋未毕。
而身已迁代。
然而强兵练甲。
足以禦四夷之患。
人徒租税。
足以满家国之急。
则未必无土崩之事。
而秦汉俱败。
岂由此耶。
元首又徵秦之败于委政赵高
诛夷宗族。
西汉则王氏擅朝。
排摈宗室。
后汉阉竖执衡。
孤立于上。
此乃灭君亲臣强之殃。
而非郡县之失也。
设有侯伯之国。
则亦助乱而已。
焉足赖哉。
由是观之。
五等与郡县。
其利害相去远矣。
向使早觉悟。
废五等世及之法。
立郡县可制之符。
以矫周枉。
威灵不假于臣下。
及刑戮强兵耶(疑)则必修文武之业。
霸王之术。
设业固则帝位危矣。
虽各安其国。
置天子于何地。
岂可以为思治哉。
今郡县或侵百姓。
损实事。
然而升降黜陟。
在于一人。
比之侯伯。
固不为大患也。
又且奉京师之法。
禀宰辅之威。
虽职官迁转不一。
而法已定矣。
五等者。
世及相承。
擅更法令。
如鲁作邱甲。
晋立六军。
郑铸刑书。
如此者实繁。
天下所以安上之国土。
非爱事身与子孙也。
安与不安。
在于立教化。
正法令。
国虽一姓。
而法已万变。
岂所以为知有定主哉。
由是知曹陆之论。
所谓藩卫者。
乃篡逆之萌也。
思治者。
乃祸乱之萌也。
定主者。
乃不定也。
夫如是。
则焉有不为患也。
昔汉有吴楚七国之患。
元首乃惩之于高祖封建。
地过古制。
贾谊之言。
欲众建诸侯。
而少其力。
使海内若身之使臂。
臂之使指。
则下无背叛之心。
上无诛伐之事。
士衡亦谓汉大启侯王。
境土踰溢。
以七国为过正之灾。
若然者。
班固汉书赞言周制千八百国。
戴记分天下为九州二百一十国。
则千八百九十国也。
侯百里
伯七十里。
子男五十里。
其为褊小已极矣。
其卒也强。
不一一于骨肉以惩秦失。
去其弊政。
用其上策。
如此则可历世长远。
而支派强大矣。
岂有周室陵迟嬴氏土崩之衅乎。
秦论上 唐 · 罗衮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二十八
亡秦者。
不在胡亥赵高子婴
亦不在始皇
亡秦者李斯也。
胡亥固亡国器也。
以秦授之者过也。
赵高不幸秦狗之瘈。
左右者不图。
则固噬其主矣。
子婴立于已乱。
四十馀日而亡。
考其行事。
不无庸主之材。
其犹坐四屋之间。
环火已炽。
虽有杀火之术。
欲设何由哉。
始皇虽不以仁义。
死之日。
天下无事。
民为择君。
但其遗诏不行于斯耳。
李故有名天下。
臣主相得。
六国既平。
不能于此时推广。
使秦修帝王之道。
固亦失矣。
始皇外崩。
奸臣谋乱。
又不能于此时制变。
为存秦之计。
卒使赵高得行其谋。
胡亥极其恶。
子婴孤死于苍黄之地。
始皇失贤嗣。
遂暴恶于后世。
嬴氏之鬼以不食者。
李斯之故也。
然则赵高之际。
李斯者。
义宜柰何。
蒙恬
扶苏
为国讨贼。
以固其社稷可也。
当是时。
蒙恬扶苏将三十万之师屯上郡
蒙恬之威。
外震匈奴
内信秦国
三世积功。
兄弟忠信。
尊用于世。
扶苏长子。
直谏而出。
虽然。
始皇故知之。
所以无诏封诸子。
而独书与扶苏
欲以为嗣。
虽天下之人。
皆知其贤。
而以为当立。
陈胜吴广作乱。
乃诈托公子扶苏
以从民望。
向使李斯蒙恬之威举其兵。
扶苏之望令天下。
而诛一赵高
岂难哉。
贼臣既诛。
乃复相与尽其材。
辅贤明之主。
以宽静天下。
秦不亡矣。
不唯不亡。
且将兴。
不务出此。
耽禄畏害。
怵谲于倾危之际。
使秦有杀适立庶。
淫刑虐法。
杀君亡国之恶。
穷天地而不振者。
李斯之故也。
悲夫。
秦论下 唐 · 罗衮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二十八
或谓曰。子言秦亡与存秦之计明矣。
吾闻国之兴亡。乃有天命。
设使李不失其计。秦果不亡乎。
曰。吾虽不言天。
其实天之道。子虽称天以问我。
而未识天之说。夫所谓天者。
平无私也。故曰皇天无亲。
唯德是辅。君人者有德。
天则赞而兴之。无德。
则革而亡之。兴亡之命在乎天。
而所以兴亡在乎人也。商书曰。
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
皇天不保。监于万方。
启迪有命。眷求一德。
俾作神主。此言桀不能常有德。
不敬神明。不恤下民。
天下不安桀之所为。乃广视万邦有堪天命者。
则开而导之。以汤有纯一之德。
求使代桀为天地神祇之主也。故曰非天私我有商。
惟天祐于一德。二世无德。
为所以亡之道。天是以革而亡之。
使扶苏果立。则固有德。
为所以兴之道。天必赞而兴之矣。
不当夺嬴与刘。代夏以商也。
或曰。李斯之失。
当责其不任职。虽曰不忠不智也。
子加以亡秦之谥。不亦重乎。
曰。吾岂欲加诸也。
盖圣人之道。不得易焉。
昔郑公子杀灵公也。谋于子家。
子家权不足以禦乱。惧谮而从之。
春秋以首恶。故书曰郑公子归生杀其君夷。
其类也。子欲易圣人之道乎哉。
秦门 胡亥 唐末 · 周昙
七言绝句 押支韵
鹿马何难辨是非,宁劳卜筮问安危。
权臣为乱多如此,亡国时君不自知。
秦门 赵高 唐末 · 周昙
七言绝句 押虞韵
赵高胡亥速天诛,率土兴兵怨毒痡。
丰沛见机群小吏,功成儿戏亦何殊。
时辩 五代 · 沈颜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六十八
论者以五帝不迨于三皇。
时变也。
三代不迨于五帝。
时变也。
五霸不迨于三代。
时变也。
或曰。
时其在君乎。
在臣乎。
在民乎。
沈子曰。
在君不在臣。
在臣不在民。
在民不在君臣。
古若羲若轩。
若陶若虞。
时在君也。
殷武丁
周武王
齐桓公
晋文公
时在臣也。
若夏之桀。
殷之辛。
周之赧。
秦之二世
时在民也。
故时在君则为皇为帝。
时在臣则为王为霸。
时在民则为禽为虏为祸矣。
夫君德日勤。
时在于君。
君德不申。
时在于民。
愚故曰在君不在臣。
在臣不在民。
在民不在君臣。
吁。
唯明君而能知时之所在乎。
请奉宣祖配享议建隆四年十一月 五代至宋初 · 张昭
 出处:全宋文卷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文献通考》卷一四七、《宋史》卷九九《礼志》二
伏寻汉、魏以来,追谥皇考,止于一世。
及郊祀天地,即奉以配享。
光武追立四庙,皆于南阳,不加帝号;
而立高祖、文帝武帝三庙于长安,又立成、哀、平三庙,号为四庙
曹操封魏公,始建宗庙,文帝始追尊其祖为太皇帝。
晋武帝受魏禅,追尊宣、景、文帝,始立七庙,其四庙亦无帝号。
宋武及南齐高帝梁武帝陈高祖受禅,皆立七庙,止追尊其父。
而正月上辛,祀南北二郊,以皇考配。
齐文宣立六庙,止加其父兄帝号。
隋文帝立四庙,亦止追尊其父。
唐初立四亲庙,帝号始及父祖。
其后咸亨中,又追上二祖尊号。
前代追谥,不过一世二世,无诸庙遍加帝号之文。
故郊祀天地,须以皇考作配。
梁以皇考太祖文皇帝配。
北齐圜丘方泽,三年一祭,正月上辛祀昊天上帝,以皇考神武升配。
冬至祀昊天上帝于圜丘,以皇考配。
唐贞观初,以高祖圜丘世祖元皇帝配感生帝。
高宗尝亲朝圜丘、方泽、明堂、神州,以高祖太宗并配。
中宗即位,南北郊、神州、明堂,以高祖太宗、高宗三帝并配。
梁太祖开平三年郊天,以皇考烈祖穆皇帝配。
恭惟宣祖昭武皇帝,积累勋伐,肇基洪业,窃惟历代之礼,咸以亲庙升配,伏请奉宣祖配享。
按:《太常因革礼》卷七。又见《宋会要辑稿》礼二五之七五(第二册第九九三页)、舆服三之一八(第二册第一七九○页)。
君臣论 五代至宋初 · 徐铉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皇朝文鉴》卷九三、《文章辨体汇选》卷四一三、《经济类编》卷八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八六
君人者,推赤心以接下者也;
臣人者,推赤心以事上者也。
上下交感,政是以和。
故大《易》之义,在上者其道下降,在下者其道上行,则曰:「天地交,泰」。
上者自居其上,下者自居其下,则曰:「天地不交,否」。
然则为上而下降甚易,为下而上达甚难。
何者?
君人者其势足以行人之道,其贵足以显人之德,其富足以聚人,其义足以感人,贤人君子望景而归之,理自然也。
苟不逆之可矣,又况于礼致之者哉!
故齐桓之德薄也,犹能使管仲受执、宁戚扣角,况圣君乎!
此易之效也。
人臣者在贫贱之中,处疏远之地,有上下之隔,有左右之蔽,自媒则有暗投之患,因人则无苟合之誉,礼秩之不足,则不肯进也,况不礼之哉!
故以仲尼之圣,怀救世之心,历聘七十而不一遇,况常人乎!
此难之效也。
然则士之失君,所丧者富贵耳,庄、老吏隐,于陵躬耕,商皓采芝,君平卖卜,未失其所以为士也。
君之失士,或丧既安之业,或败垂成之功。
踣于京,厉流于彘,鲁哀奔吴,项羽屠裂,则失其所以为君也。
圣帝明王鉴其若此,故屈己以下士,推诚以接物,轩辕问道于下风,唐尧求贤于侧陋,周公吐餐于白屋,汉祖辍洗于布衣,况朝廷之臣乎!
夫朝廷之臣,位有前后,任有小大,至于君臣之分,诚心所感,其揆一也。
《诗》曰:「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卿士大夫各居其位,所谓周行也,言周行之中皆所怀之人也。
《书》曰:「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民」。
大疑,大政也,庶民犹与焉,况群臣乎!
此治世之主至公之义也。
世之衰也,疏公卿而亲近习,惮君子而狎佞人。
亲而狎之也,以为腹心;
疏而惮之也,以为仇敌。
于是政出于群小,而责及于大臣。
如此而不乱,未之有也。
君子之事上也,近之不敢佞,远之不敢怨,受命无二虑,临难无茍免。
小人之事上也,远之则憾,近之则比,受命则顾望,临难则幸生。
人君不能熟察也,以为我之所亲,彼亦尽忠;
我之所疏,彼亦怀二。
于是听鉴惑于外,精神汩于中。
及乱之来也,小人无忘生之节,君子非死难之所。
楚灵殒于乾溪,二世弑于望夷,而莫之救也。
其所由者,自私与自胜也。
自私故惭与君子言,自胜故惮与君子言,此小人所以易见亲,君子所以易见疏也。
夫亡国非无贤臣,乱主非独坐于堂上也,用心之不一也,《书》曰「一哉王心」;
《诗曰》「淑人君子,其仪一兮」。
人君用心一,则贤臣知所从矣。
朝散大夫礼部尚书柱国河内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常公行状 五代至宋初 · 徐铉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八十七、全宋文卷二七
曾祖某不仕。
祖泓,邠州宜禄县
考脩,成都府户曹参军
京兆府万年县洪固乡曹贵里常梦锡字孟图,年六十一。
状:
公宇量恢弘,识度宏旷,质重有气,博学多闻。
初举秀才,值世乱不克随计。
西州群后,羔雁交辟,累为秦陇郡判官
岐王茂贞,据有扶风,传国二世承制除公宝鸡县,兼监察御史
是时京洛屡变,幕府骤更,公审择木之所宜,乃瞻乌而来止。
烈祖肇基王业,物色异人,得公甚喜,授大理司直
今上初秉机务,慎求宾从,公实预焉,允塞时望。
既授禅,迁殿中侍御史,改礼部员外郎,寓直中书,预闻机密,周慎详敏,冠于当时。
烈祖深器之,擢拜给事中
封驳奏议,无所顾惮,由是始为当涂者所疾。
今上嗣位,恩礼甚优。
公以发号之初,四海瞻望,机微所慎,宜在斯时,尽规极言,如恐不及。
于是大忤权贵,贬佐池州
明年,徵为户部郎中,复拜给事中仍充翰林学士知贡举
天子以典司诏命,最宜亲密,乃别置宣正院于内庭。
以先朝选授,公为称职,俾以内任,专掌是司。
秋霜之操,岁寒不易,凡敢言之士,皆依赖焉。
甲辰岁,谏臣皆贬,公亦罢院事。
公深惟君臣之义,思全进退之礼,稍储伏腊,将卜优游。
又除吏部侍郎,领御史台事。
上复置文理院为司聪之寄,以公为文理院学士承旨
公以不杂,方隆,从容中道,守正而已。
明年,以疾固辞,乃迁户部尚书,领商州刺史
上以公问望夙重,足以坐镇雅俗,强起,令知省事
而病久不复,公私废失,为宰相所劾,坐贬饶州
上以羸瘵忧之,诏留东都,以便医药。
逾年小愈,徵为吏部侍郎翰林学士,改礼部尚书
戊午岁冬十一月,方与客谈,奄然而逝。
主上念藩邸之旧,追亮直之诚,罢朝悲悼,赠送优渥。
以嗣子方幼,诏中使监护其丧。
公诚纯性刚,文高学富。
词赋典丽,而执笔甚稀;
名理精核,而吐论甚简。
多识故事,洞明政体。
升元中保大之初,便蕃密勿,有犯无隐,门绝私谒,出则诡词,独见先觉,邈然靡及。
政先古义而时方尚权,论举大体而人工捷给,彼众我寡,故不能克。
主恩方重,莫果归田之心;
世路未夷,竟郁济时之用。
耻为狷介之行,以邀皦察之名,畜伎乐,饮醇酒,怡然自得,聊以卒岁。
启手足之际,无呻呫之声。
古之达者,正当此耳。
丕以名法之学,获选丘门,固非良史之才,曷纪贤人之德?
庶为实录,以俟易名。
谨状(此文与门生树丕作。 《徐公文集》卷二○。又见《全唐文》卷八八七。)
某:原脱,据《全唐文》、徐校、李校补。
大宋左千牛卫上将军追封吴王陇西公墓志铭978年10月 五代至宋初 · 徐铉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徐公文集》卷二九、《皇朝文鉴》卷一三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盛德百世,善继者所以主其祀;
圣人无外,善守者不能固其存。
盖运历之所推,亦古今之一贯。
其有享蕃锡之宠,保克终之美,殊恩饰壤,懿范流光,传之金石,斯不诬矣。
王讳字重光陇西人也。
庭坚赞九德,伯阳恢至道。
皇天眷祐,锡祚于唐,祖文宗武,世有显德。
载祀三百,龟玉沦胥,宗子维城,蕃衍万国。
江淮之地,独奉长安,故我显祖,用膺推戴。
淳耀之烈,载光旧吴。
二世承基,克广其业。
皇宋将启,玄贶冥符。
有周开先,太祖历试。
威德所及,寰宇将同。
故我旧邦,祗畏天命,贬大号以禀朔,献地图而请吏。
故得义动元后,风行域中,恩礼有加,绥怀不世。
鲁用天王之礼,自越常钧;
酅存纪侯之国,曾何足贵?
王以世嫡嗣服,以古道驭民,钦若彝伦,率循先志。
奉蒸尝、恭色养必以孝,宾大臣、事耇老必以礼,居处服御必以节,言动施舍必以时。
至于全济之恩,谨藩国之度,勤修九贡,府无虚月,祗奉百役,知无不为。
十五年间,天眷弥渥。
然而果于自信,怠于周防,西邻起衅,南箕构祸。
投杼致慈亲之惑,乞火无里妇之辞。
始劳因垒之师,终后涂山之会。
太祖至仁之举,大赉为怀,录勤王之前效,恢焚谤之广度,位以上将,爵为通侯,待遇如初,宠锡斯厚。
今上宣猷大麓,敷惠万方,每侍论思,常存开释。
及飞天在运,丽泽推恩,擢进上公之封,仍加掌武之秩。
侍从亲礼,勉谕优容。
方将度越等彝,登崇名数。
呜呼!
阅川无舍,景命不融,太平兴国三年秋七月八日遘疾,薨于京师里第,享年四十有二。
皇上抚几兴悼,投瓜轸悲,痛生之不逮,俾殁而加饰,特诏辍朝三日,赠太师追封吴王,命中使涖葬,凡丧祭所须,皆从官给。
其年冬十月日,葬于河南府某县某乡某里,礼也。
夫人郑国夫人周氏,勋旧之族,是生邦媛,肃雍之美,流咏国风,才实女师,言成阃则。
左千牛卫大将军某,襟神俊茂,识度淹通,孝悌自表于天资,才略靡由于师训,日出之学,未易可量。
惟王天骨秀异,神气清粹。
言动有则,容止可观。
精究六经,旁综百氏。
常以为之道不可暂离,经国化民,发号施令,造次于是,终始不渝。
酷好文辞,多所述作。
一游一豫,必颂宣尼
载笑载言,不忘经义。
洞晓音律,精别雅郑。
穷先王制作之意,审风俗淳薄之原,为文论之,以续《乐记》。
所著文集三十卷,杂说百篇,味其文知其道矣。
至于弧矢之善,笔札之工,天纵多能,必造精绝
本以恻隐之性,仍好竺乾之教,草木不杀,禽鱼咸遂。
赏人之善,常若不及;
掩人之过,惟恐其闻。
以至法不胜奸,威不克爱,以厌兵之俗,当用武之世。
孔明罕应变之略,不成近功;
偃王躬仁义之行,终于亡国。
道有所在,复何愧欤?
呜呼哀哉!
二室南峙,三川东注。
瞻上阳之宫阙,望北邙之灵树。
旁寂寂兮迥野,下冥冥兮长暮。
寄不朽于金石,庶有传于竹素。
其铭曰:
天鉴九德,锡我唐祚。
绵绵瓜瓞,茫茫商土。
裔孙有庆,旧物重睹。
开国承家,疆吴跨楚。
丧乱孔棘,我恤畴依。
圣人既作,我知所归。
终日靡俟,先天不违。
惟藩惟辅,永言固之。
道或污隆,时有险易。
蝇止于棘,虎游于市。
明明大君,宽仁以济。
嘉尔前哲,释兹后至。
亦觏亦见,乃侯乃公。
沐浴玄泽,徊翔景风。
之茂,如山之崇。
奈何不淑,运极化穷。
旧国疏封,新阡启室。
人谂之谋,卜云其吉。
龙章骥德,兰言玉质。
邈尔何往?
此焉终毕。
俨青盖兮裶裶,驱素虬兮迟迟。
即隧路兮徒返,望君门兮永辞。
九原可作,与缑岭兮相期。
垂斯文于亿载,将乐石兮无亏。
蜀都道中 续唐至宋初 · 刘兼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剑关云栈乱峥嵘,得丧何由险与平。
千载龟城终失守,一堆鬼录漫留名。
季年必不延昏主,薄赏那堪激懦兵。
李特后来多二世,纳降归拟尽公卿。
五凤楼 唐末宋初 · 梁周翰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皇朝文鉴》卷一、《历代赋汇》卷七四、《玉海》卷一五八、《古今图书集成》考工典卷四八、《汴京遗迹志》卷一九
京师之权舆也,遐哉邈乎!
验《河图》之象,按舆地之书,宅《禹贡》豫州之域,距天文辰马之墟,因四履建侯之地,为六代兴王之居。
城浚而都,泒河而渠,结坤之络,振乾之枢。
星甍栉堵,我民之卢;
海漕山廥,我田之租。
势雄跨胡,气王吞吴。
茫茫万国,鱼贯而趋。
惟圣皇之受命,应期运而握符
光潜跃于龙德,践元亨于帝衢。
道德何师?
尊卢、赫胥;
揖让何比?
陶唐、有虞。
英略神武,威惮八区。
封豕必诛,长鲸尽刳。
虎皮包刃,鹄板搜儒。
坠典皆索,阙政咸铺。
成天下之大务,若雷奋而风驱。
乃顾京室,时行圣谟,陋宸极之非制,稽紫垣之旧图。
且曰不壮不丽,岂传万世?
禹之卑宫,盖勿暇之计;
尧之茅茨,非经久之制。
矧象魏之县法,伊亿兆之所视。
况我力如天,我赀如地,不渔尔民,不牟尔利,一毫之费,差足为易。
乃诏共工,度景之中,因旧谋新,庀徒僝功。
台卑者崇,屋卑者丰,栋易而隆,椽斲而砻。
去地百丈,在天半空。
五凤翘翼,若鹏运风;
双龙蟠首,若鳌载宫。
丹楯霞绕,神光何融;
朱楹虹植,晴文始烘。
绣楣焜耀,雕栱玲珑;
椒壁涂赭,绮窗晕红。
双阙偶立,突然如峰。
平见千里,深映九重。
奔星坠而交触,灵景互而相逢。
门呀洞缺,若天之裂。
纵举百武,横驾六辙。
金铺烁人,光景明灭。
舞阳之力莫得而排,叔梁之力胡可以挟!
其下则冠盖葳蕤,剑佩陆离,车如流水,待漏而驰。
驾肩排踵,兼蛮浑夷。
万众纷错,鱼龙尊卑,咸去来之由此,竞奔凑于玉墀。
亶皇风之无外,岂朝盈之有时。
三事庶尹,乃拜表萧墙,谒帝未央,以落大壮,登歌永昌
曰:「元圣明兮帝道昌,威四海兮君万方。
峙高阙兮冠百常,赫宋德兮垂无疆。
瞻天颜兮献寿觞,愿君王兮长乐康」。
帝曰:「俞哉!
尔觞且置。
当听朕言,庶晓朕意。
顷于戎马之暇,详窥历代之纪,乃知乎夏德之衰,󰖲室自庇;
商政之坏,倾宫大侈。
楚王章华,一身何寄;
秦皇阿房,二世而弃。
汉武柏梁,孽火随炽;
陈后三阁,义师寻至。
岂非乎祸生于渐,欲起于恣?
亦如崇饮不已,必至昏醉;
嗜色不已,必至乏瘁;
迁怒不已,必绝人纪;
穷兵不已,必暴人胔;
甘谀不已,必杜忠义;
溺谗不已,必斥贤智。
亡国之君,未尝不尔。
朕皆知之,得以趋避。
淫于土木,雅不如是。
美其成功,良以为愧。
不举君觞,恐骄朕志。
其大者天地,所重者神器。
尾虎足冰,终日惴惴。
当共重之,勿使颠坠。
谨谢公卿,无忘纳诲」。
群臣乃退,咸呼万岁。
大宋故安镇国崇文耀武宣德守道中正功臣武胜军节度邓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开府仪同三司守太师尚书令中书令使持节邓州诸军事邓州刺史上柱国邓王食邑九万七千户食实封壹万陆千玖百户赐剑履上殿书诏不名追封秦国王墓志铭(并序端拱二年正月 唐末宋初 · 慎知礼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十二砚斋金石过眼录》卷一六
代天之工,必崇高而启其绪;
成物之务,惟光大以垂其式。
戴元后,总群牧,开国承家,守宗庙祭祀者,崇高而有之,秉聪明正直,□伟也;
绥中国,遏四夷,兴衰拨乱,息生民战伐者,光大而有之,达进退存亡,其难乎!
粤若高明下济,骏极上升,玄黄其光,素厚□凝。
□□身而及诸人,发于家而显于国。
致代天之用,用而克济;
宣成物之任,任而有终。
迹贲丹青,声融金石者,得之于圣朝矣。
王讳俶,字文德彭城人也。
唐季不嗣,我烈祖武肃王五诸侯霸,式遏寇虐,世位以德。
我显考文穆王率十连帅□,□□王家,有志四方,克开厥后,世勋显矣,盟府存焉。
王以立贤之义而嗣基,以稽古之训而为政。
非六籍不任,非五常不履。
叙人伦,敦教化,《诗》以导其源;
申典故,发训誓,《书》以体其要;
共祭祀,分吉凶,《礼》以通其变;
和神祇,平风俗,《乐》以中其节;
动静施舍,不离圣贤之域者,《□易》以几其道;
损益制度,不忘诸侯之职者,《春秋》以守其法。
服膺而行,则罔弗详备。
仁执心,以义应物。
礼持慎修之柄,智悬广照之源,信以□之,美全用也。
率性而动,固咸克终始。
虽服色正朔因,而每殊于沿革;
礼乐征伐尊周,靡变于艰难。
专征方国,缵戎祖考。
修车马,缮甲兵,克勤小物,用戒戎作,四郊之备有严于外;
养民力,谨邦赋,因地之利,任土作贡,三壤之共有勤于上。
胜残去杀,累仁恩于百年
保大定功,启明圣于千载。
太祖神德皇帝有舜玄德,缵周鸿绪,威怀广运,光灵肸响。
顾我早攀鳞翼,浚合江河之顺;
远倾肝膈,皎如日月之临。
元子奉于贽生,大夫旅于庭实。
将顺匪解,同寅用光。
朝飨叙班,爵命申锡。
则推乃眷,皆越维常。
缁衣二世,将赖武公之力;
朱旗两镇,是命伯禽为后。
九服之异焉,四国无拟者。
由是南面,专委东夏
开宝甲戌中,江淮拒召,帷幄议兵。
有事干戈,锡我鈇钺。
王祗承天旨,肃将帝威。
楼橹合而足以长驱,钲锔严而先之大讲。
方叔伐鼓,整六师而东下;
小白齐车,载迁主而西讨。
敷用七德,七德有常;
勤修百役,百役咸举。
时雨相庆,捷月屡成。
金既声而敌奔,刃不血而兵戢。
降王启封于安乐,勋臣议爵于灵台。
既櫜武库之兵,始展明堂之觐。
一之见太阳照为庆色,再之会湛露酌为华滋。
心朗德融,礼尊事极。
太师无穷问,鲁道有光;
相国第一功,汉章斯举。
诏就国,耿骖驷之未久;
会同轨,泣攀龙之不回。
今圣上五让缵于庆基,三揖迪于古训。
骏奔万里,象魏在朝。
山龙焕容,云天需乐。
入则伯舅以均礼,出则师老以联恩。
朝廷于是尊贤,搢绅有以观德。
迹诸体望,轶彼古今。
王惟曰光华在辰,文思当宁。
无外者三代之化,有道者万方所归。
藩辅固而寰宇宁,车书通而天地一。
举千乘之重,请藉有司;
三台之明,愿拱宸极。
于再于三而伏奏,拜手稽首以昌言。
诏曰:「锡山土田,启国淮海。
王其辅我,子也建侯」。
献地何惭于陇西,徙家诚喜于关内。
礼之异数,史不绝书。
寒暑推移,雨露优渥。
焫萧配祖,郊报屡严;
行苇厚贤,井赋滋广。
王处盛弥俭,守溢惟冲。
以疾罢朝,以告珍摄。
恭德自惧,爰居匪宁,则曰:「大元帅之任人臣,本于绥难;
明天子之育黎献,方务止戈。
西土既宁,窦宪不开于将幕;
北辰已正,子仪亦解于兵符。
表废置之权,述升平之遇」。
毕于克让,三乃曰俞。
沔汉南邦,其称甚伟;
茅土锡祚,移命益尊。
自诚而明者,寅畏之深;
利有攸往者,优适之美。
南阳故土,近地疏封。
让国重表于穰中,爵王兼陟于许下。
卧龙之野,荒龟即都。
小大咸和,文武是式。
三推帝藉,展庆华戎;
一字王封即真樊邓。
至于文昌之总百揆,紫微之受万机,时叙二司,具瞻三纪。
方将道合轩问,礼赞乾封,垂宪言于辟廱,飏康歌于衢室。
福善虚应,遘疾弥时。
降单轺之侍医,飞二星中使
交驰驿路,咫尺帝音。
君臣之间,始卒厚矣。
呜呼!
动静相倚,吉凶靡常。
徒致请于币玉,终有摧于栋梁。
彼玄化之涬溟,此人事之凄凉。
端拱元年秋八月二十四日薨于府署,享年六十。
皇帝闻哀撤悬,悼往出涕。
尊伊之设华冕,表霍之用黄肠。
诔行于素旃,追终于玉册。
特诏辍视朝七日,遣太中大夫尚书工部侍郎郭贽持节册命,追封秦国王太常谥曰忠懿
中常侍临奠恤哀,大行人备物护葬。
申命贵近,以专总督,丧所给者,诏加等焉。
孟冬十一日,柩启于邓。
墙柳归载,萋萋野色;
耆艾攀拥,哀哀路音。
二十有五日,馆丧于京师之东墅。
二年正月十五日,葬于河南府洛阳县贤相乡陶公里,礼也。
元妃孙氏,贤为女师,化被王国。
先朝肆觐,后车锡命。
册妃之典,自王而始。
禄鞠方茂,瑶华先
继室以楚国夫人俞氏。
子八人:嗣安远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国公惟浚,性受天和,美存世济。
文武二府,侍膝为海内之荣;
忠孝一家,匪躬存天下之式。
生尽其养,丧过乎哀。
镇国军节度使特进检校太师惟治,发挥符采,含吐英华。
殿大邦于双油,广崇教于三戟
潍州团练使惟渲,次昭州刺史惟灦,次武卫将军惟溍,次从释,法名净照,次衙内都指挥使惟演,次衙内指挥使惟济。
善有馀裕,秀发其华。
友于闺门,见孔怀之兄弟;
达于邦国,知必大之子孙。
女七人:长适河东裴祚,次适钱塘元象宗,次适汝南慎从吉,次适故富春孙誧,早亡,次适富春孙诱,馀则笄年而犹室处。
皆苴麻泣血,栾棘变容,生而知之,礼无违者。
王禀奇骨之峻削,受正性于恬愉。
体貌肃如,神气穆若。
语默存道,动静求仁。
靡尚豫游,颇遵俭素。
爱人善愈于己能,闻人过率以情恕。
推诚于下,擢才不疑。
儒雅自勤,名教胥乐。
百家穷览,六义研机。
载笑载言,咸本事实;
曰兴曰比,动即编联。
所著诗为《政本集》,亦志在其中矣。
六书异体,五射名法,必有所尚,皆造其微。
思辅仁寿之化,颇尊天竺之教。
浮休内达,恻隐兼济。
鱼鳖不夭,草木恐伤。
终乎不自荒宁,以克永世
大矣哉!
当王位崇高,以聪明正直,尽人臣之能事;
洎王功光大,以进退存亡,服圣人之格言。
得不谓尽善尽美于斯者乎?
洪惟武肃王克慎厥始,文穆王克和厥中,洎王克成厥终。
三后叶心,四方是则。
语忠臣孝子者,百世可知也。
呜呼哀哉!
清洛旁注,碧嵩遥峙。
丘陇前后,云树迤逦。
风笳酸骨兮晓凝,霜籁断魂兮夕起。
吊千古兮谓何,叹九原兮已矣。
若夫世族之始,命官之次,则总列于庙碑,具存于国史。
约莫京之德,恭述叙焉;
申无愧之辞,泣为铭尔。
铭曰:
诸侯有土,孰为尊主?
表率鹰扬,我祖之武。
庶邦冢君,孰为世勋?
奉成燕翼,我宗之文。
以贤为嗣,文武不坠。
政刑交修,干戈有备。
惟圣建中,车书大同。
玉帛奉职,圭瓒飨功。
将命徂征,问仪请觐。
光大成绩,周旋履顺。
五瑞既辑,万方载会。
君子知微,圣人无外。
全吴之墟,赋千乘车,献为内地,恭乎显诸;
南邓之野,锡五色社,往即新邦,宠之优也。
煌煌紫垣三台拆裂。
峨峨明堂,一柱摧折。
君恩天地,臣心日月。
存亡迹均,哀荣事绝。
有国有家兮世烈辉光,乃相乃侯兮庆祚灵长。
身委道兮终万化,葬备物兮形四方。
兆兹域兮泰筮有常,垂斯文兮德音不忘。
志□孝之墓者,有秦国王
按:《芒洛冢墓遗文》卷下,台湾文丰出版公司石刻史料新编本。
太平颂984年4月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九八、《咸平集》卷二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建德市
圣朝垂统,十有八载。
皇帝以仁贤之德,由晋邸而即大位,嗣王业而承庙祧。
天地气和,日月贞明,协千龄之会昌,应万民之推戴。
昔舜有大功二十,而尧以鸿图付之;
汉文以五让天下,而公卿大臣立之。
推鲁史之遗文,得汉家之故事,俦功比德,吾皇兼之。
稽羲文出震之格言,徵《戴礼》向明之大位,黄麾列仗,洪宝传国。
百辟山呼而称贺,万方波朝而会同。
一之日覃《连山》作解之恩,布率土眚灾之令,与民更始,趣物于新。
号令一发,罪系咸释。
雷霆振幽滞,江海荡痕瑕。
自华及夷,逢时乐圣,声悦成歌颂,形动为鼓舞。
《易》不云乎:「天地革而四时成」,「圣人作而万物睹」也。
《书》不云乎:民非后不乂,后非民不立。
律历有五胜之策,图谶应一人之运。
夏后得内禅之,周家称太弟之贤。
公刘积仁,然后武王成王享大位;
高皇拨乱,然后文帝、景帝致太平。
晋以金德王,而孝武称贤;
唐以武德取,而太宗好理。
在渊或跃,所以见王者之兴;
大明方融,于是喻圣人之道。
自天厌唐德,昭宗失国,四海九州,瓜剖豆分。
朱氏称梁,石家号晋。
居于岐者有僭王之车服,据于邺者拥图霸之甲兵。
金陵阖庐之雄,南海尉佗之盛。
湘潭咫尺,与中国称邻;
庸蜀险固,以一方自大。
天子之守不过三千里,诸侯之兵何啻八百乘。
中原鹿走,高材得掎角之名;
海水鲸飞,黔首困怀襄之害。
或暴秦之祚,才二世而亡;
有夏诸子,或再稔而谢。
夫差剑盾,修武备以方勤;
叔孙豆笾,饰礼容而未暇。
不有天命,国何以兴;
未遇真主,乱无以弭。
玄穹所以眷命,皇宋于焉勃兴。
狱讼讴歌,舍丹朱而归舜;
礼乐征伐,黜诸侯而尊王。
强本弱枝,兼亡取乱,自兹始也。
初则灭李筠于泽、潞,次则覆重进于维扬。
南平荆门,西举剑阁
命伏波之将,以清岭表;
诏楼船之师,以克江南
系三伪主,生致阙下。
求诸前代,罕有威武若斯之盛也。
匈奴畏服而请吏,南蛮奉琛而纳款。
虽先朝之英武,底宁寰区;
由吾君之密谋,赞成大业。
昔鲁、卫为兄弟,晋、郑称昭穆,咸能夹辅王室,保捍宗周,而《春秋》纪其勋也。
昔唐祖革隋,由太宗之功;
明皇灭燕,赖肃宗之力。
寰区果大定,宗社乃再安,故《实录》纪其事也。
仲尼称「其或继周者,虽百代可知」。
披皇图而稽帝文,扬英声而腾茂实。
尧有天下,以文思允恭之圣,得邦国社稷之臣,始以羲和为日官,次以重华录大政。
曰弃曰契,克谐俞往之言;
曰夔曰龙,尽协畴咨之命。
所谓精求理乱,明辨凶贤;
众贤既登庸,四凶遂流窜。
然后土阶三尺,茅茨不剪,垂衣天下理,不亦陶唐善致太平乎。
艺祖,纂尧之绩,辑五瑞以来群后,巡四岳而省舆民。
协时日之无,同律度而必审。
聪明咸达,枢机不壅。
犹谓其臣曰:「予欲左右有民,汝翼;
予欲宣力四方,汝为。
华虫藻火之文,以汝明之;
六律五声之音,以汝听之」。
犹以上之过失或未闻,下之谋猷有未达,法谤木之求理,建善旌以表诚。
《语》曰:「无为而理」。
又曰:「《韶》尽美矣,又尽善也」。
斯乃有虞之克肖唐也。
至于禹勤力于沟洫,致美于绂冕,设簴求谠言之善,泣辜见恤物之仁,拜伯益之昌言,诛防风后至
《传》曰:「微禹,吾其鱼乎」!
《语》曰「吾无间焉」。
大哉!
汤革夏政,应乎天,顺乎人,用王者之干戈,救生灵之涂炭。
肇征葛伯,四国悦之;
后战鸣条,天下尊之。
设总街之大庭,吁谟毕至;
解野人之密网,历数攸归。
《书》曰:「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
斯所以见之致雍熙也。
虽典籍所备载,今古所熟闻,然则远取前王,近方圣代,则为帝道也,为王道也。
举是四君子,而比万乘主,且何愧焉。
旷数千载之间,逾七十君之盛,中有汉氏,称刑措而不用。
迨至唐室,有囚释而自还,亦足方驾皇风,并驱大道。
臣今谓继唐者,非大宋乎?
自陛下临御以来,天下之目,颙然观朝庭之所行;
天下之耳,专然听国家之所务。
陛下果以天为貌,以道为心,以万民为体,以六合为家。
谓三王之礼不相沿,五帝之乐非相袭,或因仍旧制,或釐革故事。
发先庚之教令,施涣汗之恩私。
始以宁边为远图,次以纳谏为切务。
振幽拔滞,旌贤进能。
蠲关市之征,勉农之业。
哀悼鳏寡,恻隐困穷。
礼高年,尊有德,封树降漏泉之宠,室家覃疏邑之荣。
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不终朝而诏下朝堂,未及夕而令敷国内,才浃旬而恩均天下。
宜乎至和之气感于天地,不测之神发为祯祥,六辩弗迷,四溟无荡。
五纬灿编珠之彩,三阶悬衡之平。
雨流润以如膏,雪盈尺而呈瑞。
阊阖风来而应候,贯索星稀而省刑。
太史铜浑,不失阴阳之节;
容成玉历,遂更正朔之文。
验休徵,考《洪范》,善谋则时寒自应,睿圣则甘泽不愆,斯皆德动天以昭彰,物有感而通泰。
语封疆则东际桑林之国,西走葱河之道。
日南万里,设都护以怀柔;
漠北五原,化单于之犷骜。
有以见王者无外,书轨大同。
岂止代马新羁,愿备六闲之御;
名翚入贡,来称九译之朝?
都邑陈留古封,商丘雄地。
仰浑仪则房、心之分,按地图则豫州之域。
左控齐、魏,右引淮、湖。
辟里闬以绮纷,凑舟车以鳞萃。
皇居壮丽,信威戎而惮夷;
都人杂遝,实驾肩而击毂。
阅文物则司徒以七教理兆民,乐正以四术教胄子。
贤良待公车之诏,俊造升天府之名。
焕然若重离之明,炳焉得奎星之象。
谅千古之下,与三代同风。
班马文章,列芸阁麟台之次;
严吾侍从,居石渠金马之中。
观武备则精兵三百万,功臣二十四。
世祖昆阳之众,曹公得刘琮之兵。
是以军容益严,国威大整。
虽四鄙无事,灵台有偃伯之期;
而三农之隙,司马有教战之法。
比夫骊山讲武,陋唐世之草仪;
泽国观兵,鄙楚君之凭轼。
言盛礼则君尊于上,臣肃于下,法厚坤之有别,本太一以为容。
民得之则父子亲而兄弟和,国用之则祭获祥而战必胜。
然后以车服而别之,以爵勋而辨之,以珩佩和鸾以声之,以黼黻絺绣以文之。
故百官象物而动,九贡不戒而至。
听雅乐则五音正,六律和,用于方泽而地祇升,奏于圆丘而天神降。
振作于庙,知祖考之来思;
锵洋于庭,感凤皇之戾止。
朱干玉戚,两阶见象武之容;
树羽崇牙,六佾辨用文之德,详制度则明堂为布政之宫,太社为礼神之本,金城俨百雉之峻,天门逾两观之崇。
谒灵台以视常文,辟太学以优儒教。
连营棋布,若羽林之四十二星;
列署鳞差,比太微之三百六位。
验丰富则全齐曰鱼盐之国,右蜀为金碧之府,南越出珠贝,北燕多健马。
国家既网罗六合,庭衢八荒,异物内流而国用饶,万物均输而公帑富。
陋隋文之俭德,称有羡财;
汉武之事边,肇兴徭算。
较版籍则既庶矣,又富矣。
所谓积于不涸之仓,务稼穑也;
藏于不竭之府,勉桑麻也。
皆陛下跻之仁寿之域,导其生殖之源,故比屋可封,外户不闭。
仲尼观蜡,退而称三代之英;
伊尹持衡,慨然虑一夫不获。
语臣寮则庙堂之上得贤相也,三军之师皆良将也,可以侔周之十乱,虞之五臣。
儒雅雍容,登瀛洲而论道;
英雄慷慨,画云台而纪勋。
功成理定既如彼,礼备乐修又如此,陛下犹以本枝百世,封建亲戚,恩之先而礼之大者也。
乃谓侍臣曰:「昔周王莅祚,以辂车旌旃。
夏后之璜玉,封父之繁弱,迨阙巩之甲,密须之鼓,姑洗之钟,商民之族,以为分物,用彰国家之庸,而赐诸弟。
伯禽于鲁,封康叔于卫,封唐叔于晋,左史书之,至今称为美事。
朕于是命有司,陈玉策冠剑,卤簿鼓吹,以营丘四履之国,封皇弟为齐王
又命太常以金辂茜旆,鬯圭瓒,疏鹑首千里之封,迁侍中京兆尹
又命礼官以虎符兽节,赤茀金舄,分南梁十四郡之地,升太保兴元连帅」。
信尧亲九族,周重宗盟。
楚国析圭,称庄王之九德;
汉家刑典,非刘氏而不王。
宜乎皇基若磐石之安,宗室比维城之固。
庸知卜代之吉,何止于三十;
卜年之永,将逾于万龄。
君有威仪而可尊,臣有礼法而可仰。
天下无事,海内有截。
皇风荡荡,尊卢、赫胥之朝;
民物熙熙,柏皇、栗陆之世。
脱宝剑以赐骑士,却骏马以驾鼓车
惜中人之产,而罢露台;
吴芮之心,而赐几杖。
集书囊以帷殿,列谏疏于御屏。
观明堂以去笞刑,画衣冠而别有罪。
野老或不知帝力,公卿亦耻言人非。
行万里不持寸金,消五兵可为农器。
海牛南卧,远夷占以来朝;
楛矢东归,旅宰司其所贡。
鱼在藻以遂性,鸮食椹而怀音。
瑞露凝甘,降之上;
景星垂象,助晦朔之明。
器车知厚载之仁,丹甑表将丰之兆。
生近砌,因更月而呈芳;
萐在中包,亦无风而自动。
《书》曰鱼鳖咸若,《诗》称行苇不伤,《由庚》、《蓼萧》,悦遒人之见采;
《芝房》、《宝鼎》,流乐府以登歌。
信宗庙之垂灵,当天地之交泰。
攸宜垂黈纩,凝冕旒,栖神于穆清,守道乎玄默
游大庭以怡睿览,升姑射以适皇情。
于是三事大夫率百职卿士,秉桓圭以就列,委苍佩以飏言,曰:「陛下德掩前代,功格玄穹。
古称因天事天,因地事地,封禅之礼,历数十世而无睹焉。
天其命陛下修阙典,秩无文哉?
不然,安得民和神悦兮若是,乾符坤珍之毕臻?
臣等遐详旧仪,得之新礼,欲愿陛下觐群后于东国,展严禋于岱宗,命虞官相高卑之仪,诏掌固施表著之次。
泰坛三袭,祠昊穹之神;
圜陛四周,列众星之位。
《云门》、《大濩》,施于重壝之中;
勾陈执金,周于四门之外。
玉辂金根翼于道,殊珍众宝旅于庭。
庶邦冢君,四夷酋长,环天坛而序立;
佽飞之将,羽林之兵,卫禁署以增威。
于是宵漏未尽,中严外办,服冕裘而上征,鸣玉鸾于太清。
祈昭嘏于万灵,布福寿于群萌,探金策以受神休,封玉检以成大礼。
然后勒丹碑于云际,霈玄泽于天下,以彰盛烈也,不使七十二君独美于古先也」。
皇帝嘉忠诚之恳祷,而犹怀谦德而未报。
既而声闻于外,下臣得之于道涂,不觉抃蹈。
以为美盛德之形容,无先于颂;
虽菲才之无取,幸昌运之重熙,愿以诗声,扬于王庭。
曰:
德厚称帝,仁胜为王。
仁德兼备,谓之三皇。
天命靡常,邦国其昌。
吾皇嗣位,南面垂裳。
左唐右虞,超周掩商。
大业于铄,鸿名焜煌。
二仪幽赞,群灵协祥。
《河图》启瑞,《洛书》含章。
运逢交泰,时来允臧。
君明臣贤,礼备乐详
书轨大同,贡输相望。
风雨弗迷,黎元咸康
至和之气,感天之阳。
日流嘉彩,星垂瑞芒。
三脊之,茁然呈芳。
九苞之凤,飘然来翔。
堪备缛礼,升告穹苍。
泥金载密,燎烟高飏。
鸾车佩衣,交鸣锵锵。
天灵地祇,降福穰穰。
用显我皇,太平昭彰。
亿万斯年,永永无疆!
上叔父评事论葬书 北宋 · 柳开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河东先生集》卷七、《皇朝文鉴》卷一一二
谨奉所见,恳恳之诚以言葬事。
开观古之人,动作必有所谋,去短即长,图其是而已矣,非以因而不革为之可也。
三代不相沿袭,帝王之道,其所取用于行之者也。
下至士大夫之家,庶人之徒,亦各有其利而从之矣。
开于葬事之间,窃谓从于新茔,不如归之旧域也。
旧域,祖葬之地也,家本起之于彼。
今将图于新而弃于旧,是若遗其本而取其末者也。
能固本者存,不能固本者亡,古之道也。
茍本固而不衰,其为末也必蕃而大矣。
且旧域,在叔父视之为当世之茔也,在开辈视之为二世之茔也。
亲亲之义,代各不同,当世之与二世,其为疏渐之理明矣。
若今葬之于新茔,是见弃其旧域也不远矣。
何者?
旧域至开辈已视为二世之茔,至开辈之下为后者视之为三世也,三世之为亲者,于开辈又加远矣。
其为开辈之后者,即取其近为亲也。
纵同茔以葬之,亦以疏而略矣;
况使不同其地而葬之,不知其远近之为乎?
以今视之,即见其为开辈之后者之情也。
且今若具葬于新茔,以每岁芟除之时,必多赴于今葬之所,赴于旧域之地者必少矣。
纵能赴而往之,必无专严于今葬者之新茔为此也。
为开辈之后者少见而长袭之,弃其旧域也必矣。
咫尺之近,弃其上而不亲之,岂得为孝乎?
将天地之福其世者难矣。
夫移葬不归于旧域者有矣。
或从仕于千万里之外,去乡遥远,阻越江山,家贫子幼,不能力而归之,因其家所而葬之。
如此者不可责其然也。
今幸不在于是事之中,将不归于旧域葬之也,其故开不知其所出也。
将曰以阴阳家为利而从之,即开以若从阴阳家而求其利,是弃其祖而求利于身也,果为利乎?
弃其祖为不孝,求其利于身为不公。
不孝之与不公,茍一在于人,阴阳岂果利其不孝与不公者乎?
开将不为利矣,不若以孝诚以求利之之利也。
茍信其阴阳者之言也,是若断其根而欲茂其枝叶者矣,未之有也。
若有复以祧庙代祭而比之,不可也。
且其祧庙代祭自有其次第,谓不得其四时之祀也,非若其茔域者也。
茍谓茔域之若祧庙代祭可行之,即弃其茔域,睹而不顾,至于发掘毁露,皆可纵人为之,不可罪也。
其理不为利便者,昭然可知也甚矣。
又若谓阴阳家以求吉地而葬之,彼之旧域谓无其地可以求吉也。
即开谓之,地故无其吉也,亦无其凶也,在乎德之吉凶也。
文公所谓「善人葬之于不善之地,岂果不善其子孙乎」是也。
开以地茍此不能为吉,而彼能为吉也,是果如是,即地为不常之物矣,岂能厚载九州与万物乎?
周公孔子皆不云有是也,惟曰葬之而已耳。
圣人作事,咸欲利于人。
茍地有吉凶而不使后世知,而人求以利之,即周公孔子欲利于人者,道不足为大矣。
呜呼!
斯皆诞妄者之为也,君子不由之矣。
乞以开之此言谕于内外之有识者以议之。
苟有于道而长于开者,即请定而行之矣。
扬子剧秦美新解 北宋 · 柳开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六、《河东先生集》卷二
昔人咸谓斯文媚莽之辞也。
《法言·孝至篇》曰「周公已来,未有如汉公之懿」者云,称未篡之前,莽实伪貌而近如是,亦可庶免乎;
曰剧于秦而美于新,扬子之全德,此焉亏矣。
今承往言,亦曰然也。
呜呼!
下汉氏几千年,无一人识之旨。
盖君子微言,而首比于恶者也。
或曰:「子独异而将说之何哉?
是必果能直其之志者乎」?
予曰:「吁!
扬子之志。
讥莽而非媚也。
谓『美』之称,曰『剧』之类也。
且夫目其辞云是者,其旨悉存于间也。
夫秦之为不道,其恶也,有天地而未有之矣。
今引而言之秦剧也,取而比之曰新美也。
是新无比于五帝三王,莫有其善也;
比于秦而褒贬之,是其有不善与秦上下也,故曰『剧秦美新』矣。
大凡褒贬于人,取其善恶类而较其优劣也,善者必以善类比之,恶者必以恶类比之。
如称云者,兼而是同其善也;
云者,兼而是同其恶也,类而较之也。
如曰善必以恶较之,即一善而千恶,其善自显矣;
恶必以善较之,即一恶而千善,其恶亦自显矣。
复枉其功乎?
未见较其善恶者,有云『尧桀』也,『舜』也;
必曰如前『』、『』云。
故今扬子是云如是也。
剧其秦,谓恶甚也,焚《诗》《书》,大宫室,起长城,巡天下,兼灭其宗周也,曰剧也。
美其新,谓其恶少异于秦也。
虽其窃汉祚与灭宗周同,且无诸秦之所大恶也,故曰美也。
又夫汉德不如周,享国日浅,王道不成;
虽周之衰,经日已久,下劣诸侯,然其灭者,秦当其大逆也。
故曰秦剧也,新美也。
斯又圣贤之深旨在于周、汉也,孰可识之乎」?
或曰:「子言斯即然矣,其下之辞云云乎」?
予曰:「吁!
下之辞云云者,盖蔽其名,讥之所寓也。
若显而辟之,即君子微旨何在焉?
祸且及矣。
扬子之是言也,逊惠者也。
首亦至于斯焉,言茍不隐其志,后茍不晦其前,则不可也」。
或曰:「然《诗》三百,讥刺者过半,且其篇曰『某篇也,是所怨于时之王者也』,下其辞未有如子称雄之文将若是也」。
予曰:「吁!
异乎,时不同,事且殊矣。
凡《诗》《书》之作,出自夫子,当时之人何能有焉?
盖圣人观前事而继言之,所以垂烱戒于后世也。
非如夫扬子亲居于莽之下也」。
或曰:「若而言,是终不敢继其始,晦不敢敌其明,即曷若不言乎?
叔孙对于二世也,伪媚其言,而免于祸,盖上之所发问,而不得已而言也。
非有叔孙之召,莽无二世之问,何如是哉」?
予曰:「吁!
当莽之时,扬子不得不自言也。
凡人仕于世,大小之分各异矣。
当大而不为之大,即事之失矣;
当小而不为之小,即事之僭也。
且叔孙无居于扬子之位,扬子有过于叔孙之名,位而拘之,名而累之,扬子须以异于叔孙也,在于分之事使然也。
叔孙若昔如扬子不待问而言之也,则不能免后代而诛其名也;
扬子若今如叔孙必待问而言之也,即不能免当日之害其身也。
士之遭于不道也,居其迩者祸切之,处其远者祸间之。
危行以言逊,能者可避乎患也,尚时有罹其辜者焉。
扬子之懿若是而人乎,与世当不同也,莽固知耳,茍不有言,即莽疑不足于己也必甚矣。
子不闻乎,闭门著书也,尚有投阁之祸,几死焉?
如是,扬子果得不自言之以进耶」?
呜呼,知扬子者,在于斯;
扬子者,在于斯!
昔之所谓后世复有如我者,知我矣。
其于馀也,得不尽若此之类者乎?
战城南989年 北宋 · 王禹偁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边城草树无花,秦骸汉骨埋黄沙。
阵云凝著不肯散,胡雏夜夜空吹笳。
我闻秦筑万里城,叠尸垒土愁云平。
又闻汉发五道兵,祁连泽北誇横行。
破除玺绶因胡亥,始知祸起萧墙内。
耗蠹中原过太半,黄金买酎诸侯叛。
直饶侵到木叶山,争似垂衣施庙算。
大漠由来生丑虏,见日设拜尊中土。
自古控御全在仁,何必穷兵兼黩武。
战城南,年来春草何纤纤。
穷荒近日恩信沾,寒岩冻岫青如蓝。
方知中国有圣人,塞垣自尔除妖氛。
河湟父老何忻忻,受降城外重耕耘。
四皓991年 北宋 · 王禹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小畜集》卷一六、《圣宋文选》卷六、《永乐大典》卷七九六二 创作地点: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
《易》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
先生避秦,知亡也;
安刘,知存也;
孝惠之聘,知进也;
高祖之命,知退也。
四者备矣,而正在其中,先生非圣而孰为圣乎?
若其秦乱而不避,则焚书坑儒,高、斯之流也;
汉危而不出,则素隐行怪,之徒也;
高祖之命,则溺其冠而骑其项矣;
孝惠之聘,则功不立而名不称矣。
引而伸之,先生可谓全德者矣。
尝试论之曰:古称周公圣人也,鞭伯禽,教孺子,居摄六年,明辟未复。
召公不说于内,三叔流言于外,盛德大业,几坠于地。
吁,扶幼君、秉大政之难也有如是哉!
观乎戚姬之嬖,如意之宠,以妾并后,以孽代宗,本根一摇,社稷将坠,咸谓扶苏之赐死,胡亥之亡国可翘足而待也。
何止炎灵之不祀,抑亦黔首之罹祸。
岂无留侯,陈八难、罢六国则可,议主鬯,则以水而投石也;
岂无曲逆,间强楚、解长平则可,言立嫡,则圆凿方枘也。
先生一出而助之,一言而定之,汉廷公卿皆出其下。
而能锱铢钟鼎,桎梏衣冠,安万乘而不有其功,抗匹夫而不食其禄,自非至人达识,孰能与于此乎?
向使先生定汉嗣,为汉臣,报德议功,必在之右,当以左辅右弼、前疑后丞而处之。
居是时也,以四钜贤事一少帝,挟震主之威,负不赏之功,又何止流言不说之事哉?
欲望其茹紫芝,卧商岭,其可得乎?
是知先生之出,非独谋汉也,实将救时也;
先生之退,非独全身也,亦将矫世也。
危而护之,不宴安于独善,可谓救乎时矣;
定而去之,不乘时以聚禄,可谓矫乎世矣。
用是警民,犹有建桓立顺之徒矣。
呜呼,世之为人臣,议废立者可胜道哉?
或因定策而专国,或因援立而无君,戕弑凶残,何莫由此。
其后滔天于,盗国于曹、马,移徙龟鼎,易于奕棋,累累简编,可为太息。
是以先生危则助之,安则去之。
其来也,至公于万民;
其往也,无私于一身。
前所谓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千古四贤而已。
或曰:周公成王,摄天子,功成治定,制礼作乐,号为先圣,历代仰之,岂先生之道过于周公乎?
愚曰:周公乘文、武之业,知王化可兴,故辅之以行道焉;
先生当暴秦之后,知霸道终杂,故去之以远害焉。
周公圣人之用者,先生圣人之晦者,但时异而迹殊耳,非所谓过乎周公者也。
辛卯岁,予坐事解制诰职,翌日有商于贰使之命。
下车拜庙西山之侧,退立廊庑,古碑在焉。
自唐御史大夫赞皇李公而下,作者若干人,因历览之。
美则美矣,叙先生之道似有未尽。
就馆濡笔,申之以碑。
斯文也,岂直歌鸿飞、状鹤发而已哉,实欲使立朝廷,为臣子,而挟幼冲,图富贵者闻而知惧,亦《春秋》诛乱臣贼子之旨也。
其辞曰:
猗欤先生,时行则行。
高眠商岭,逃难秦坑
知秦之祚,亡于子婴
知汉之祚,存于惠盈。
一言悟主,万邦以贞。
不有其功,不食其禄。
远害全身矫世励俗。
清泉洗耳,紫芝充腹。
猎犬自烹,冥鸿不复。
矫矫高节,悠悠后来。
汉之戾园,晋之悯怀
江充厚诬,贾后雄猜。
先生不生,孰为来哉?
昏乱之世,废立不已。
操欺孤儿,莽抱孺子。
成既自我,权亦归己。
先生不生,大事去矣。
苍野峨峨,祠荒薜萝
遗像斯在,德音可歌。
清风凛凛,素发皤皤。
永怀贞遁,刻石山阿。
义门记咸平五年 宋初 · 胡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三、《豫章十代文献略》卷二三、同治《德安县志》卷三
《易》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
立地之道,曰柔与刚。
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阴阳运化,天之全功也;
刚柔成形,地之全德也;
仁义修身,人之全行也。
是以古圣王则乎天,法乎地,理乎人。
率天下以仁,汤、武率天下以义。
义也者,仁之基,行之本,所以教九族,协万邦,厚人伦,美风俗者也。
昔周德方盛,文王化行,《关雎》乐而不淫,《螽斯》欲而不妒,子孙众多,流于歌咏,故其诗曰:「螽斯羽,诜诜兮。
宜尔子孙,振振兮」。
内崇亲戚,外树声教,声教所被,从家至国,故其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成王之时失道,周公摄政,大义行诛。
自是宗亲恩渐衰缺。
召穆公伤其不协,作诗纠合,故其诗曰:「棠棣之华,鄂不韡韡。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逮至幽王,不亲九族,好谗信佞,骨肉相怨,父兄致刺而作诗焉,故其诗曰:「骍骍角弓,翩其反矣。
兄弟婚姻,无胥远矣」。
平王东迁,泽不下降,弃其九族,诗人刺之,故其诗曰:「绵绵葛藟,在河之浒。
终远兄弟,谓他人父。
谓他人父,亦莫我顾」。
周鼎既亡,战国飙骇。
秦废诸子,汉灭亲王
魏则聚邺以终亡,晋则分藩以致败。
南北不竞,隋、唐失纲,骨肉参商,宗族鱼肉。
朝不自理,政奚有经?
广明以来,中原板荡,而江表无事,人民安乐
庐山崔嵬,号为南障
彭蠡浸其左,九江注其右,豫章都其南,浔阳宅其北。
山高水澄,秀甲他郡;
土沃人阜,名闻四方。
家崇岂弟之风,门尚敦睦之义。
其籍甚者,惟陈宗乎!
按《陈氏家谱》,陈宜都王叔明之后。
五世孙兼,唐玄宗时进士,为右补阙,仍留翰林院,赠秘书少监
生京,进士及第,德宗朝官至给事秘书少监集贤院学士
无子,以从子褒为嗣,官至盐官
生埙,为高安县县丞
其孙伯宣,隐居庐山司马迁《史记》行于世。
诏徵不起,就拜著作佐郎
孙旺徙居德安县太平乡常乐里。
自是而家益昌,族益盛矣。
仲子崇以治家之道必从孝弟,始乃撰家法,垂示将来。
至衮为江州参军,伪唐李昪旌表其门。
开宝末,江南平
太平兴国七年张齐贤江州转运,奏言:「陈氏积世义门,全家孝行,在李煜时尚蒙蠲免,今归圣朝,岂合徵收?
宜免本户沿徵杂配,庶彰德化」。
诏可。
淳化初殿中丞康戬江州事,又奏陈氏一宗,骨肉千口,近年乏食,饥贫难济。
请每年春首贷米二千斛以赡之,俟丰年还官。
从之。
至道中,陈氏上《家法》二篇,送史馆缮写,赐王公各一本,使知孝义之风焉。
开宝之末,计口七百四十。
咸平三年,增至一千四百七十八口。
青,显祖也;
伉,二世长也;
崇,三世长也;
让,四世长也;
衮,五次长也;
昉,六次长也;
鸿,七次长也;
逵,八次长也;
竟,九次长也;
肱,十次长也;
今龙,十一次长也;
今旭,十二次长也。
《春秋传》曰:「五世其昌,并于正卿
八世之后,莫与之京」。
自旺至青,五世矣;
至衮,八世矣。
让、衮、昉皆兄弟,共为一世。
衮立义门,昉主家事三十五年,最盛。
由鸿以下又昆弟也。
若崇为长史,勋为蒲圻,玟为德安令,礼为吉王府司马,衮为司士参军,昉试奉礼郎,恭为洪州掌书院记,密知舞阳县事,赏为渭州军事推官,皆衣冠之荣者也。
若圭、俦为节度押衙,玦为都知兵马使,让为衙前兵马使,缪、渥、蔼为节度总管,郜为感义都军头,辉为讨击副使,谦为馆驿使,凉为教练使,皆吏职之崇者。
若鄑为三史、用为三《礼》,昭、昱、琛、卓为三《传》,逊、俨度、渐、绩、诱、永陬、延年并举进士,乔、省、象、诰、策、碧、岳、位、谂、延之并作词人,皆文学之英才者也。
斯乃五世而昌,八世而大,非独田完之在齐,实乃陈氏之于今世。
天地一气也,万民一性也,政教一体也。
若清若浊者,为善为恶者,好仁好义者,固有不同。
予观陈氏之宗,清而纯,善而和,义而正。
才者不矜,技者不衒,清纯者也。
富则不骄,贫则不怨,善和者也。
有勇不犯,有刚不折,义正者也。
吾以为士民之家,未有若陈宗者。
其谓熟之道,循汤、武之法,受文王之化,承召公之诗欤!
不然,何其义之若是哉!
天兵之讨江州也,陈氏昆弟七人在围中。
及城破,军民杀伤殆尽。
七人异处同归,一无所伤,义感也。
至道以来,仍岁饥旱,陈氏举宗啜粥,杂以藻菜,怡然相存,义之至也。
若其天无灾害,时无厉疫,岁有丰穰之利,政有富岁之教,岂惟寿考之福,亦将千亿是保。
丁酉岁夏,予以尚书兵部郎掌纶诰,持史笔,坐命词不当,连贬岭表。
己亥岁,会赦东归。
辛丑春,过浔阳,登庐阜,因访名家,得诣陈氏,览世谱,阅家法,询事实,籍口属,具知其状。
因为之铭,庶乎传之四方,留示来叶者。
其词曰:
舜有盛德,其后必昌。
晔晔陈宗,义风克扬。
家法定式,义门表德。
如何在上,不为世则
古人有言,理家如官。
若官尚义,其俗必安。
义则非利,利则非义。
义利二途,人思共致。
尚义则崇,尚利则穷。
伊惟陈宗,世袭义风。
僭昪伪煜,犹能敦勖。
逮我圣宋,恩惠骈属。
圣宋万年,子孙亿千。
德泽滂流,陈宗绵绵。
按:嘉靖九江府志》卷一六,天一阁藏明代地方志选刊本。
日本国师二十七问(并序 咸平六年 北宋 · 释知礼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九、《四明尊者教行录》卷四
宋咸平六年癸卯岁日本国僧寂照等赍到彼国天台山信禅师天台教门致相违问目二十七条。
四明传教沙门知礼凭教略答,随问书之。
诸方匠硕或一披览,无吝斤削云。
天台宗疑问二十七条,恭投函丈,伏冀垂慈,一一伸释,不胜至幸。
日本国天台山楞严院法桥上士内供奉大禅师源信上。
一问:《法华》三周授记作佛云云。
近代疑者云,为是初住佛?
为是妙觉佛?
若是妙觉者,大师常云「初住八相佛」也。
若是初住者,圆顿速疾,经一二生尚可究竟,况经无数劫耶?
答:三周所授,乃八相应身记也。
此之八相,始从初住分显法身,终至妙觉究竟法身,皆能现此益物之相。
三周得入者,不局初住。
如疏云「身子既是上根,利智必是超入」。
多云初住者,盖指其首耳。
又皆云经无数劫者,与物结缘,作净佛国土囚也。
若无众多受化之机,如何现身说法耶?
若论法身之本,乃即座而得,岂待经无数劫乎?
二问:《譬喻品》记云「身子于十住中第六心退」,恐是尔前见思俱断,至六心时,见犹未尽,六心尚退。
近代疑者云,别教初住界内,见惑皆已断尽,岂第六住见犹未尽,退作凡夫逆罪人耶?
答:若常程别教皆云初住断见,更不起诸重过也。
况见惑名数虽多,乃一位顿断,思惑乃经诸位方尽,此常所谈别教分齐也。
今记主见云「身子六住尚退,复起重罪」,遂以义求,恐有教门见思俱断,至六心时,思犹未尽,见亦馀残,所以能牵恶道也。
此是记主约义斟酌之词,不可将现行别教难也。
若据《起信》,唯云不退,乃克就圆人辨之。
若论示迹,亦须示其阶位,约惑分齐,方有退义。
三问:《化城喻品疏》云:「问:如上尘数,多许时节,今始得罗汉。
当知无生法忍何易可阶?
答:一云大圣善巧依四悉檀,作如是说。
对治厌道长者说短,于道生轻易想者说长。
当知言如许劫方今得罗汉者,此是如来权行四悉檀,引诸实行,令入道耳」。
近代疑者云,泛尔说佛道长短,或可是善巧四悉。
大通尘数劫犹是指实事。
若不尔者,则何劳展转摩重重土,莫不徒费言词耶?
是事若非实,诸所言说权实难辨。
加之疏第一许久远为种,过去为熟,近世为脱者,记判之为本眷属也,此何言始得罗汉者是权行四悉檀耶?
答:诚如所问,然有其由。
何者?
若远讨父子之因,深穷种熟之际,诸经未谈其始,此品亦未及说,须依《寿量品》文,方尽神通之力。
但为若推远种,定指长时,则众生不起壮心,不强自力。
故今疏记且作悉檀解之,欲使立行加功,乃弘经之要也。
故虽一生十地,三世六根,若无宿种冥熏,岂有利根自发。
又若此品唯论权示远寿,亦是虚谈。
将何永异诸经?
将何以明本妙?
虽曰初心凭教,还须以义自裁。
加复疏标一云「知非定判,记斥端拱,信是策词」。
若据斯文,全非违教也。
四问:《宝塔品》依多宝本愿分身咸集。
疑者云,《大论》明释迦分身土云,白银世界,纯有支佛;
黄金世界,纯有罗汉。
彼土诸佛皆悉来否?
若来者,佛光所照分身国土,皆以玻瓈为地,不云白银、黄金。
又分身土有诸菩萨,分身来时,各将一大菩萨,而彼二世界不云有菩萨也。
若言不来者,即违尽还集一处之愿,又违悉已来集之文。
有遮难者云,约多分云尽集悉来,或云玻瓈为地,有诸菩萨,如置绿豆、乌豆聚中,以少从多,名乌豆聚。
重难云,若约多分,还招巨妨。
彼十方佛土,唯有一乘之文,声闻菩萨,皆成佛道之言,亦应从多。
若尔,即同五性宗意耶?
答:经论相违,其例不少,不须和会也。
今若强会者,此经虽则云皆以玻瓈为地,何妨树木宫殿,或纯黄金、白银,亦得云黄金、白银世界也。
又本居之土虽无菩萨,欲来集时,为同诸佛,故将化菩萨来为侍者,应无大妨。
又诸土唯云菩萨充满者,盖约今经开显而说,但化菩萨,不为二乘。
乃直以二乘而为菩萨,有何不可?
五问:《提婆品》记释龙女所从来处有三义,其第二义云「海众纵移,而龙宫不动。
龙谓不动,而所居已变,从变而不变处来,有何不可」云云。
疑者云,此中指何处名为所居?
若龙宫者,上云不动,下那忽云已变?
若大海者,上云龙宫不动,不云大海不动,今那忽约大海,云龙谓不动耶?
又变而不变者,其意云何?
近日学者各执不同,试垂一决。
答:经云「移诸天人」,记云「海众纵移」。
经云「娑婆世界即变琉璃为地」,至无大海江河。
验是移于有情,变于无情也。
于有情中,娑竭龙众,以有缘故,独不被移。
龙既不移,所居宫殿岂可依于宝地,即须在大海也。
故知此会之众以佛神力变故,皆见宝刹,龙众自见海中宫殿。
今文殊随彼类见,故经家云「从于大海婆竭罗龙王宫自然涌出」也。
变而不变,思之可知。
六问:《寿量品》疏云:「《华严》寂灭道场,《大经》超前九劫,皆成方便」。
疑者云,《大经》唯有雪山童子超十二劫,此中何云超九劫耶?
答:或录者笔误,或后人写讹,况无大害,何足苦疑。
七问:《分别功德品》疏云:「或可一人有八番增。
或可一世,或八世,或无量世;
或一念,或八念,或无量念」云云。
疑者云,疏第四云,「三周声闻未断无明,有三根利钝。
若真修体显,则无差降,初住已上,更起缘修,无复胜负。
真修体融,宁得有异耶」云云。
今何有一念、八念乃至无量世差降耶?
若尔,云何论父母所生身證妙觉耶?
若许證者,经以龙女为速疾證,而大师判为初住八相。
既有速疾證理,何故龙女不是證妙觉耶?
况复《起信》和会诸经长短两说,唯以三祇为證理,天台不可违马鸣也。
若不许者,既有一念八番增损,何不许一生四十二番耶?
圆顿速疾之道,岂必经尔许劫耶?
答:第四疏云「三根入初住,犹有利钝不」。
记云「即此三根入住已后,犹名三不」。
今据记主出问意者,入住之后,身子等为上根,饮光满慈等仍是中下耶?
疏答云「真修体显,则无差降」。
此答意者,三根證理之后,纵起缘修,终不准前,上根仍上,中根还中等也。
故知为被根性求定,故云真修无差。
若自判法身增道损生,宁无迟速耶?
故有一念、八念、三世、八世等异也。
又问一生妙觉者,疏既有一念八番,《金光明》中复有生身十地,以此验,即身證妙觉,非一向无。
但为《华严经》中「初发心时便成正觉」之文正是初住八相,世人多谓妙觉法身,则全失四十一位修證。
是故今家凡判八相,多在无生位中。
且龙女修證之文,及以南方成佛之相,难可的判高下,盖发心毕竟二不别也。
馀处所明,初登地住,三因开发,既得无生,则任运證于后位。
且龙女畜生之报便證此位,即能八相益物,足显速疾證也。
若据《起信》,既是通伸衍门三教,定说劫数之文,恐是别教教道之义。
若云马鸣天台不可相违者,如天台判本门记别则一向不用天亲本论。
本论尚自去取,况通伸论耶?
八问:《随喜品》第五:「十人展转闻《法华经》,一念随喜,所得功德无量无边」。
疏判为初随喜品,合有五十功德。
又《劝发品》云「成就四法,能得是经」,疏云「旧说能行四法,手得是经。
今谓不尔」。
上文谓「诸法实相义已为汝等说」,又云「为令众生开示悟入佛之知见」。
盖《法华》之正体,能行四法,必得此解。
疑者云,《大般若经》说「善根未熟,薄福德故,尚不闻名字,况得手执?
若手得者,速坐菩提座」。
又云「一经其耳,善根力故,定得无上菩提」。
即知虽不具五十功德,不解实相,但闻名字,手执经卷者,皆是功德无量,诚不可偏取于此也。
答:释经浅深,各有其致。
今经随喜具有二种,谓内解、外事。
外事容可浅释,内解须作深明。
若《劝发品》,既是普贤远来重请说经,如来因兹略演四法,若非开示悟入总括一经,何能酬其所请?
能请之位既高,所得之经岂浅?
故不可但作手得经卷解也。
彼《般若经》手得耳闻既成菩提之种,岂无善根者有斯遭遇耶?
若成不坏之种,即有出离之期,故有速坐定得之谓也。
况彼手执耳闻宁可一向作浅事解之。
且夫弘经,本为生善,若不以理行策之,其可得乎?
九问:法师《功德品》疏云:「梵王报得天眼,在己界遍见大千。
大千外有风轮,与眼作障,不能见外。
若在他界,则不遍见大千,非所统故。
大罗汉见大千,辟支佛见百佛世界,不以风轮为碍,亦无己他界隔」。
疑者云,《大论》第五云:「大罗汉少用心见二千界,大用心见大千界。
辟支佛亦尔」。
又论一十四云:「声闻人极多傍见小千,上下亦遍见。
问:大梵王亦能见千世界,有何等异?
答:大梵自于千世界中立则遍见,若在边立则不见馀处。
声闻不尔,在所住处常见千世界,辟支佛见百千世界」。
据论意云,依任运用心,大小等别,二乘所见各有不同也。
然梵王所见千世界应是一小千,支佛所见百千世界应是百小千。
又《十住毗婆沙》云「二乘神通不过大千」,今何云梵王见大千,辟支佛见百佛世界耶(百佛世界,论文意当百千世界,故《四念处》、《四教义》并云,支佛发天眼,乃过三千,见他方界。)
如是等事相不同,要须有定论也。
答:总持菩萨之言,必称法相,盖曾躬讲《智论》,应不徒然,乃是妙解论文,得其远意。
何者?
如论伸两教之义,文中凡举二乘,即兼藏通,只如所引,岂是一途?
初云大用心者见大千,次云极多者见小千,声闻既有多种,支佛不可一准。
既习气分侵,合所见更广。
文中既云见百千世界,岂可定为小千耶?
只为小辟支与声闻不别,故云支佛亦尔。
梵王诸教功用亦多,但为让彼二乘,故令劣于一等。
然是大千之主,宁见己界不周?
愿将法义定文,无使专文失义也。
十问:《不轻品》说「因行不轻行,疾得成佛」云云。
疑者云,此不轻事望久远实成,为前?
为后?
若前,即违《寿量疏》云「常不轻更近」之言;
若后,谁信由不轻行成佛速疾耶?
答:若在前者,即是实因;
若在后者,即为净佛国土之因也。
故知依此经意,偏示正因,行不轻行,即速疾取土,而得成佛。
故云受持此经,为人说,故疾得佛道是也。
十一问:《嘱累品》疏云:「佛以一权智善巧之手,摩三千三百那由他国土,测塞虚空诸菩萨实智之顶」。
疑者云,指何等国土,名三千三百那由他耶?
有云指三变净土,八方各更变二百万亿那由他国。
若依此义,可云三千三百。
此说是不?
答:据理,须指三变净土也。
此中应非大千为一国土,恐指一四天下为一国矣。
娑婆既是大千之名,则可足成三千三百。
然则大千亦似未及一百万亿那由他四天下,恐约大数,增至大千。
何者?
小数则十十成百,百百为千,千千为万等故。
十二问:《嘱累品》记出正《法华》误云,「宝掌菩萨离开为二,更加宝印首。
已是手,复加头首,离为二人」。
疑者云,彼经有宝掌菩萨、印首菩萨,无宝印首菩萨。
今云更加宝印首,意复云何?
况馀经中亦有此三菩萨,何苦破之耶?
答:盖传写多误,存没难见。
记主当时所览之本,必有三菩萨名,终非妄斥。
馀经虽有此三圣号,既无重译之文,即非此例为难也。
十三问:《普门品》疏云,「自有多苦苦一人,多人受一苦,一人受多苦,一人受少苦」。
疑者云,第三句可云「多人受多苦」。
若不尔者,自与第一句同,何句法空设也?
答:据其句法,推其义意,第三句当如所改也。
兹乃往时写者见第四句「一人受少苦」,欲对此句,乃妄改第三句为之「一人多受苦」,而不思与上第一句义相同也。
十四问:《劝发品》记云,「十地但断十二品尽,非断伏极,知非普贤义」。
疑者云,十地但断十品,何云十二耶?
若断十二品,还过普贤,何云非断伏极也?
亦不可言是别教意,由来普贤但约圆位故。
答:彼国记文写讹也。
据宋地本云:「十地但断四十品尽,非断伏极」。
十五问:《妙记》第一决释最初无教佛云「终有一佛,在初无教」云云。
疑者云,义犹未了。
若许无教有佛,堕无因过。
若言禀教,堕无穷过。
愿闻一揆矣。
答:最初一佛,虽无禀教之因,而有内熏自悟之因。
记中示之甚明,何言堕无因耶?
十六问:南岳《法华忏法》云,「过去二万亿日月灯明佛,未来具足千万光相庄严佛」。
疑者云,经中无「亿」字,无「庄严」字。
南岳何辄加之耶?
答:经中虽无,而南岳是相似位人,以三达五眼照之,合有三字,故加之。
后世难辄削去也。
十七问:《妙玄》第六示国土苦乐有二释:一云由众生,非佛所为;
一云由佛,不关众生云云。
疑者云,释尊本愿云:「我未来出秽恶国土,利益十方净土,摈出恶业众生」。
故知所有苦事但是众生恶业所感,何言「由佛,不关众生」?
若佛所为者,莫也众生恶业,空无果报耶?
岂如来背于大悲方便,令诸众生受三涂苦耶?
然则不轻所行之行,文殊所化之众,皆是巧施方便,易长令短,转轻,固非设苦恼因缘也。
答:若论作善恶因招苦乐报,乃由众生,非关于佛。
若约用苦乐事折摄众生,乃由佛现,不关众生。
良由宜用苦治,方受化者,诸佛即为作之。
如先王制刑,岂欲以苦加于百姓?
盖至仁也。
诸佛亦尔,为折摄故,而强现之。
又苦乐之国,众生虽居,不得自在。
诸佛于兹而能转变,故云由佛。
又佛是生家之佛,生是佛家之生。
故云众生心中,诸佛念念證真;
诸佛心内,众生新新作业。
故知论生则一时属生,举佛则一时属佛。
以是义故,故经云「今此三界,皆是我有,其中众生,悉是吾子」也。
十八问:《妙玄》第九解本门得益云:「令法身菩萨得大利益,抹十万那由他土为尘数,增道菩萨不能令尽」。
近代疑者云,《分别功德品》但举大千界、中千界、四天下等尘数,尚不及百千,何言十万那由他耶?
答:于诸方面各那由他诸小国土方名大千。
经云「大千等微尘数」,岂不该于十万?
如一微尘,尚有十方分,况大千耶?
若言尽十方界皆抹为尘,则方与经文相违也。
十九问:《释签》第五解不动三昧云:「果报及三惑成三不动者,动则兼业,谛但有三,业及见思同入俗谛所破故也」。
近代疑者云,馀三昧及以诸处皆以见思为真谛所破,此中何为俗谛所破耶?
答:此中乃以业及见思同入生死俗谛,正为真谛所破,成于真谛三昧矣。
馀文以业同尘沙,破则成俗谛三昧者,各有所以。
何者?
如前无垢等诸文中,乃以散善破于恶业,散善则成假观也。
此中以定善破于散善,则成空观也。
故云「背舍伏见思」等。
记主穷幽,故有斯对。
二十问:《止观》第一说三藏教佛神通云:「一心作一,不得众多」。
《弘决》云:「化主语时,化事即语。
化主默时,化事即默。
语默既尔,馀义亦然,故非任运真化也」。
近代疑者云,按《俱舍》二十七云,「声闻神通,一心但作一。
如来神通,一心作无量」。
如彼颂曰:「一化主语时,诸所化皆语。
一化主若默,诸所化亦然。
化身与化主,语必俱非佛」。
今《止观》何违彼文耶?
又《大论》第九明毗昙佛义,与今记文亦相违,不能繁引耳。
答:假令化主、化事一时现,而其语默不俱,乃一心作一语,一心作默故,故云一心作也。
岂比夫安禅合掌,以千万偈赞诸法王,不动而应化,化无方者也。
馀者相违,可以意会,必无巨妨。
二十一问:《止观》第三说别接通人云:「初修空假二观,破真俗上惑尽,方闻中道。
仍须修观,破无明,能八相作佛」。
意云即身登十地耳。
近代疑者云,且别教人尚无肉身登十地者,云何从劣教来便能超登耶?
答:据其二观功成,二谛惑尽,仍修中观,深伏无明,必合经生历于多劫,未知何处定云即身应现。
闻中之言可云即世,修观之语不必一生。
况闻中之后不局今證,须归后教也。
二十二问:《止观》第六云:「若超断至第五品名家家」。
近代疑者云,《弘举》谓大师所用并准旧《婆沙》,若欲知者,更检彼文。
今检《婆沙》,断三四品、三二生者名为家家,无超次,别亦无断五品名家家者。
何云超断五品名家家耶?
虽《弘举》解释,犹不出此义。
《止观》又云:「次断六品尽名斯陀含果,超断至六品尽名一往来」。
且斯陀含翻一往来,何以一名分超分次不同耶?
《止观》又云:「次断七品至八品名阿那含向,超断第八品名一种子」。
此亦依彼论说断。
凡此中超义,并未知所从。
答:《婆沙》新旧未暇检。
二十三问:《止观》等意云:「无始藏心具十界十如是法,乃至佛果亦复如是」。
《弘决》云:「阐提修善尽,但有性善在;
如来断修恶尽,但有性恶在」。
近代疑者云,《起信论》对治邪执门云:「闻修多罗说一切世间生死染法,皆依如来藏而有,一切诸法,不离真如。
以不解故,谓如来藏自体具有一切世间生死等法,云何对治(问也。)」?
「以如来藏从本已来,唯有过于恒河等诸净功德,不离不断,不异真如义故。
以过恒沙等烦恼染法唯是妄有,性自本无,从无始世来,未曾与如来藏相应。
故若来藏体有妄法,而使證会永息妄者,则无是处(答也。)」。
《论》谓「性自本无」,何与天台所谈性具顿相违耶?
答:百界千如,性善性恶,皆是体具微妙法门。
清净功德,即《起信》中过恒沙等诸净功德,不离不断,皆真如故。
若一切世间生死烦恼妄染之法,皆是修恶,虽全性起,而违于性,故须永灭。
若称理而修,万行功德,皆是修善,亦全性起,而顺于性,即同常住。
故云象实故称理本有,虚空故迷转成性。
遂使證会之时,修恶虽尽,性恶常存也。
诸家所明感应之义,为不知性恶法门故,其果后垂恶趣之身,皆须以神通力变现。
所以今家斥同外道神变也。
故云證本真源,还任众生,转识现起。
若不谈体具十界,亦是别教之义。
若得此意,一家教旨如观掌中,与诸经论更无少异也。
二十四问:《四教义》第一解有顿渐等教异云,「鹿野鹤林之文,七处八会之教,岂非无顿渐之异,不定秘密之殊」。
疑者云,此中应言「岂非有」,何言「无」字耶?
答:若据此地本,而云「非顿渐之异」。
今以义求之,知二处本皆讹。
于彼本「非」字下须除「无」字,此地本须于「非」字上加一「岂」字,则彼此文义成也。
二十五问:《四教义》第三云:「三藏菩萨行菩萨道,二阿僧祇劫是煖法位,第三僧祇是顶法位」云云。
近代疑者云,《婆沙》论后身菩萨坐道树下,始修四善根,一座成正觉
三藏教义多依《婆沙》,斯文相违,何耶?
答:三藏菩萨、二三僧祇虽用煖、顶观法,正为伏惑,行诸事行。
若到树下,行为真,故复用四法为断惑加行也。
如三祇久伏三界思惑,而于树下仍用三十四心,以此验之,知非硕异。
二十六问:一家圆宗教部所引经论,并旧师所著章疏,多与本文相违,未知何也?
答:山家凡所立义,徵引诸文,多取其义,不专写文。
乍似相违,实不相违,当以意会之则可也。
二十七问:《五百问论》题下云「妙乐大师造」,疑者云,此论似多讹谬。
且举一二:如言阿难罗云,论中不举供养佛数;
及破他师所释种性等七地义,似欢喜等十地。
若是大师所制,不可不通。
答:此论宋地阙本,兹不得而评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