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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县学记庆元三年九月 宋 · 焦抑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六三、光绪《续修庐州府志》卷一七
朝廷崇先圣,育人才,郡国皆有学。
今所至咸盛,独养士之源起于县帅者荒芜弗治,当谁执其咎耶?
南巢居道之冲,控湖之襟,行者云集,居者鳞比,一壮邑也。
抑以绍熙癸丑到官,谒庙之初,仅有堂殿。
询访本末,有告予曰:「是学始建于前任江公琯,迫于受代,馀则委于后人,因循怠弛,以迄于今」。
予应之曰:「废兴在时,贤否在人。
适时之兴,进人之贤,事无不济」。
迨至甲寅,邑大夫赵公来临,顾□兴叹,欲继成之。
值岁治饥,县帑空虚,未易举。
于是行宽政,节浮费,权其事之先后,随其积之厚薄而施设焉。
民方艰食,流离盈道,公设粥以待饥者,绣衣以其事□□□□,所活不知其几万人。
□南有堤,延袤五里,一□□民□□。
公以募民运石以甃,所利不知其几万世。
□雪□寒,念民无以为事育也,则周之。
岁时享祀,念民无以供粢盛也,则周之。
民之生,公之赐也。
《语》曰:「既富矣,又何加焉?
曰教之」。
乃悉意于学校之事,而建学之役于是兴焉。
明年,建斋舍八间。
明年,立戟门,起两庑,以绘崇祀,墉墙阶砌,为之一新,圣殿讲堂,复加涂塈
至器皿床榻之属,莫不纤悉毕具。
凡此支费,皆取办于撙节之馀,毫发不以扰民也。
先是,职事生员无肄业之地,而弦诵寂然。
公乃尽号召闾里之习文艺者混试于学,棘墙锁户,弥封誊录,悉如秋试之法。
凡与选者,必在学以奉职
朔旦升讲,则有讲书之职;
日用出纳,则有司计之职。
供课以程,鸣鼓以序,置门计以限出入,而无子衿之刺;
非在学不得破供,而无素餐之讥。
数载饮食,又悉如侯泮之法。
自弦歌之声不闻而簿书期会日不暇给,十室之邑,有留心学校如赵公者,亦难其人矣。
学职一日谓予曰:「是学始于江公,而成于赵公,其有功于名教甚厚,不可以无传」。
请予志其事。
僖公修泮宫而史克有诗,子产不毁乡校而昌黎有颂。
今既受其事,悉其颠末,虽欲不书,得乎?
书之之意,非私于二公也,实有望于来世也。
《书》不云乎:「若作室家,既勤垣墉,惟其涂塈茨。
若作梓材,既勤朴斲,惟其涂丹雘」。
不然,视今为何如?
赵令尹名登善字从之
庆元三年九月九日记。
按:嘉庆《庐州府志》卷一七,嘉庆八年刻本。
馀干赵公(小集卷中作颐)贤宗室也魏公题其堂曰养正且为作铭取易颐之义刻碑堂上予过之为赋诗1165年 南宋 · 张孝祥
七言律诗 押东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上饶市余干县清音堂
眼里纷纷不要同,从教三径满蒿蓬。
肯来与子谈周易,此去何人识魏公。
家近星辰双阙北,身居烟浪五湖东。
清台有日占云气,一丈丰碑夜贯虹。
广招后序1155年 南宋 · 张孝祥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一、《于湖居士文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广招》,吾友郭从范丞相赵公作也。
丞相没南荒,不及见绍兴乙亥冬之事,天下哀之,故从范作此文以尉九原之思。
张子曰:「丞相以忠受知天子,同列媢疾,群纤嗾吠,丞相以迁死。
丞相之死不死也,今大憝幽戮,圣政日起,丞相志愿毕矣。
挟奸欺君,虽生犹死,谓丞相之魂可无招也」。
从范年未三十,长不满五尺,胸次浩然,常欲轩轾天下士。
闻不平事,攘臂齧齿,椎床唾壁,终日咄咄。
使从范幸而见用,必不淟涊帖然随流波也。
又区区为赵公作此文,从范之心可知也已!
可知也已!
重修福山岳庙记绍兴三年十月 南宋初 · 李薰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九、《重修琴川志》卷一三、《海虞文徵》卷六
宋有天下垂二百年,海县乂安,宪度修举,人繁物庶,拓地日滋,文恬武熙,寘民太平和气中,至老死不闻军旅之事,鼓卧不鸣,边境少弛。
远人欺天犯顺,乘不测之势,蛇豕长驱,犬羊无厌,雄藩钜镇,金壁奥区,游骑所经,略无遗烬。
平江盖吴都会,而重兵所守也,一日奸人欺卖蜕去,无户限之托,一夫一妇,一丝一粒,荡然为空。
常熟距城百里,扬鞭可至,而敌人逡巡遁去,不敢回顾,神相之矣。
何以知其然?
常熟于县为望,富家润屋,百货之所藏;
平原沃野,九谷之所利。
达官贵士,远商大贾,乐寓其境,殆危时险涂,盗贼之所垂涎者,今舍弗取。
又地当南北之冲,俯瞰长江,对歭通泰,于是大军旁午,悉仰是为传舍,络绎不断,累年于兹,无或间言。
脱有奸人暴客包藏祸心,荐为不利,既而弥缝调伏,奸宄自销,欢然请行,莫敢窃发者。
以故齐民安堵,居不告扰,耕食凿饮,往往滋盛曩时,岂尽天幸哉?
神相之也。
东岳离宫,创于至和,崇大于元符,实相斯民,而治于福山
福山南去县四十里,北压江口,即古之覆釜,唐之金凤山也,一邑之走望在焉。
老弱疾病,岁年丰凶,以至于旦暮之所经,永冀如意而蒙福者惟神是依。
越是以来,远迩加信。
岁率以暮春大会四方来者于庙之廷,祈者禳者、诉者谢者、献技能者、输工力者,若贵若贱,若小若大,咸各有施。
投簪珥、荐琛贝,辇货泉,篚布帛,庭实充塞。
绍兴癸丑知县事施公刚明清慎,至诚有格,乐与民基,福田神施,实德于民,而报之不可虚拘,宜即其庙,弊者新之,圮者更之,无者建之,已经始者成之。
知镇赵公敏惠简廉,遇事辄办,曰:「惟尔有神,质之在旁,敢怠斯役」!
因会所入,披图创规,将侈其观。
顾护国西齐王殿营治岁久,宏丽,及是命工度材,一新轮奂,楹丹桷刻,耀映日星。
八月绩用告备,明宫、斋庐、坛壝之属,凡昔所未具与夫故制卑隘不足以揭虔妥灵者,今悉章章显设,无不尽美。
岿然神居,高明靖深,洞洞属属,应如影响,以福一方,盖未艾也。
西成有祈,耆老将率邑之子弟庆于祠下,命予记其事,因为之歌以侑酒,且致所欲祷者。
词曰:妖氛塞路兮乾端坤倪,独保兹土兮初如弗知。
念我福兮惟神其依,欲报之德兮曷知其归。
用宏兹贲兮聊伸我私,神其昭假兮克大灵威。
恢清宇宙兮太平以基,与国咸休兮振古如兹。
绍兴三年十月十日福唐李薰撰。
燕同年序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三、《江湖长翁集》卷二三
待制赵公以暇日招同年友高邮陈某唐卿平阳集之,燕于后堂。
始其闯洞户,凌九霞,则已魄动心醉,而龙沈泛春,桃李炫夜,妆光映坐,兰泽馥鼻,奇观妙听,应答不暇。
冉弱回雪之舞,幼眇贯珠之曲,丝竹金石,铿鎗翕绎,皆非人间所有者,第不知仙府云璈、钧天广乐果如何尔?
酒半酣,公举觞而言:「乙未题慈恩之名凡四百二十六人,及今二十九年,逝者十八,而在者越南燕北,秋鸿社燕之相违,参辰之不联辉也。
今吾与子得以从容欸狎,把酒笑粲,若流萍之在江河,其适然相值也,抑已大幸。
而吾三人者,襟期之同,契好之密,又非他人比。
顾可易佳辰,孤乐事,靳情而惜醉耶」?
感公之言,皆起鲸吸兴。
集之旧不饮,是夕颊亦为赪,而浮白径醉。
是席也,不惟振卑渫而增重,其尽用上敬下之道,作车笠弃遗之俗,一举而三物得,是亦足以示人矜式,使之兴起,邀欢取醉云尔而已哉!
予侈此殊遇,退而特书,将以示子孙,使之不忘。
维扬龙庙记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四、《江湖长翁集》卷二一、光绪《甘泉县志》卷九、《平山堂图志》卷八
五龙血食于扬,肇自国初,而备严于今,屹然为一郡乞灵之地。
按图志,艺祖皇帝之破李重进也,驻跸九曲池上,有龙斗于池,事已,乃庙祀之。
其后庙废,第绘像于建隆僧舍,其庙之故基与夫不庙而像之,故漫不可考。
庆元五年,帅郭侯某复屋之于池之西偏。
至嘉泰之元年待制赵公来制帅阃,旱涸告病,祷而雨,岁以中熟。
慨念水枯旱,挽回丰穰,非龙孰致之,而访视所建庳陋甚,人莫起敬,惕不敢安,乃移为今祠。
居有殿,献有亭,更衣有所,为屋各三间,别为门而垣之。
抡材而坚良,选贡院之馀也;
择地而亢爽,宅震面兑,兑泽震龙,庙则宜也。
附佛宫,主香火以僧,欲其专也。
远迩闻见,奔趋畏敬,祠祭祈报,无或敢怠。
始其经度也,或告九良星在焉,盍缓之。
公一昔梦人颀而髯,颧耸而色莹,黄袍而黑缘,捧赤土龙笑授公,公许即为立祠。
旦则鸠工庀材,不日而崇成。
迎奉之辰,晴日丽空,游云蜚雨,滃郁庙廷。
公亲书庙额,以揭殿颜。
是日,飞雪荐瑞,邦人耸观,其灵异昭著如此。
夫仁民而为圣贤,泽物而为龙,相异而相同,相须以济,其所不及,天命之也,而圣贤又龙所依。
惟五龙显异于昔,朕梦于今,效启圣之符,而致济世之功。
惟公积而德,敷而政,其信于君、孚于民者,俯仰无愧,故有请于龙,若桴鼓,若景响,惟其必诸己,故能必诸冥漠惝恍之表。
不幸而水若旱,惟无祷也,彼且略于己,详于龙。
吁,其难哉!
公谓某粗知文者,使之志龙之惠利,庙之废置,庸诏永久。
辞不获,遂以公之所示而纪之,且述其所以媚于龙者,诗而碑之,其词曰:
五龙显迹,肇我艺祖
越四壬戌,郡所依怙。
显允赵公,建纛兹土。
乃新庙貌,乃大祠宇。
乃以旱请,应不移武。
始焉中熟,今兹四釜。
民舒气和,刈晴稼雨。
盈尺之雪,及岁未暮。
既雪而霁,望无违者。
民究所自,式歌且舞。
惠济如公,汉则
宅生于公,古则歧、跗。
惟龙于公,如宾斯主。
佑公之民,颓祉羡嘏。
公为民请,龙弗拒之。
凿粢刑牲,龙则茹之。
鼓桴之应,如寄而取,如掇而予,如交臂语。
民体公意,莫龙敢侮。
祷穰谒欸,涤樽洁俎。
歌歈纷若,坎坎其鼓。
飙驭灵旗,庶其来下。
燕我孙子,丰我稷黍。
庸祗事龙,弥亘千古。
兴化县移建学记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四、《江湖长翁集》卷二一
兴化之明年,以县学湫隘颓倾,访得旧址,规复之。
又明年,毕其工。
祀有庙,讲有堂,为门为斋,庖库井垣,甚备而固。
巨湖映带,轩豁旷爽。
财出于积累之馀,官不与其费;
工取于游手之募,民不知其劳。
又籍羡田为养士之食,驰书吴门,求记于高邮陈某
乃为之言曰:有民必有士,有政不可无教,而化之逮乎下也益深。
民治于人者也,士则将治民者。
民也而为士,孰使然?
而刑驱威制,必欲不吾敢犯,果不足以得民之心,惟详于教乃可以善其心。
古者取士于民,以为公卿大夫,共天子之治。
迪民之性,有以扰服销祓其奇袤好利之念,是立之学。
京师太学,诸侯为頖宫固也,而党有庠、术有序、家有塾。
夫化行而不究于下,非治之至。
三代之学,于其细焉不遗,其亦深矣哉。
左氏记不毁乡校,诗人刺子衿挑达,皆于区区之郑言之。
郑之人所以能枝强邻大邦,其民爱君效死而不叛,岂无所自而然?
当时大国可知,文、武、盛时可知。
皇家以文治,凡山区海濒百家之聚,无不建学,斯足以见圣化之深且远。
兴化虽小邑,然介于海陵高邮之间。
二郡昔号多士,名辈相望,民纯恪易治,兹岂非根原于学,而贤师帅教养之效?
是邑也不应顿异。
而士之才彦未多,民斗讼未稀,与所闻大不同,侯病之。
病之而不得其术,则何益矣,故其为政,汲汲于学。
经营之始,人知其难,侯意愈坚,曰:「将有遇」。
请于郡,时守赵公贤而文,欣然从之,畀以大木百章,而继之以钱若米。
部使者亦嘉其意,赞其决,果克竟其志。
今之为邑,旦夕金谷、狱讼、簿书是课,孰知有所谓学,置不问,于法令无责;
而金谷、狱讼、簿书一不副上官意,谴诃立至,可谓难而用小。
邑作久废,时无赢羡,卒而成,又甚难。
侯,贤者也,不小是邑,切切求所以治民之本,而临于上者,假之于金谷、狱讼、簿书之外,尤贤哉!
事以贤立,而多贤不易遇,故予乐为书之,以道邑人喜慰之情。
因述古人建学之意,而期其士民于方来有以满足侯之望。
侯名篑,字进卿,盖石林先生之孙云。
维扬贡院寿祠记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五、《江湖长翁集》卷二二
安抚待制侍郎赵公扬州,庶富斯民之心切切焉。
其养士而欲其成,渴如也。
民庸奏最矣,学政亦既井井。
又惟试士无所,创贡院凡若干楹。
诸生被公惠,感公意,沦入心髓,乃即贡院绘公之像,为生祠,以寓其不忘之诚。
高邮陈某来游,求记其事。
因谂之:尝承教于师:「吾于当世盛德邃学可法,盖尝凛乎若立吾前,晨夕斯,食息斯,不至焉,耻也,庸不失吾身以至于今。
小子识之」。
诸生之于公亦遇矣,而又知公之可法,至于绘像而极其瞻敬,则凡公之刑于家,孚于君,补衮之绩,仁民之政,行业文章,必也凛乎立于其前。
深思究怀,曰,吾他日观光上国,策足仕籍,皆由此而后进。
不惟大比较艺,进而接之目,将平居暇日著之吾心,晨夕斯,食息斯,就其所以如公者,而深戒其所不屑为,则庶几矣。
反是,虽曰龙章凤姿,冰峙玉立,日吾对焉,于学犹无益也。
夫士志于上,仅而中;
志于中,果能中乎?
下而已,曼云也。
昔人步趋圣师,终瞠若乎其后。
善学退之者湜,而樵弥不逮,他无闻也。
汲汲学之,如此尔,悠悠焉,吾忧也。
诸生用意之善,予窃喜之,然予其友也,故后誉而先规,告以闻于师者。
龙井新庙纪德碑乾道二年八月 宋 · 张良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一六、乾道《四明图经》卷一一、成化《宁波郡志》卷一○、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二○、乾隆《鄞县志》卷七
乾道二年,郡自夏不雨。
六月,我制置敷学赵公分祷山川。
丁丑君公砬将命来龙井,读祝竟,天油然作云,得蜥蜴二以归。
戊子,有司迎神甬水门,至则犹不雨。
公亟起,告中甫燎薰,雨则大至。
越三日告足,尉复奉神归,已事而竣。
俄有光发波间,如丛炬,复红燄飞动,下见龙之首甚大,不违颜咫尺
大复现小,复现全体,鳞甲爚爚有光,久不没。
阴风飒然,见者魄变神动。
已而前二蜥蜴跃起注视尉,若送归者。
问傍香火老僧,皆合爪叹未有,丐上其事。
七月,建新祠,拜神之庥不忘。
良臣谓周汉之际,咸有壮侯巨屏,以卫王室。
晋介江甸,乃有琅琊武王保釐东夏汝南文成总一淮浒,扶风王递据关右,爰暨东嬴,作司并州
虽托兹腹心,而风迹不竞。
惟我敷学内自色养,外以事君庇民,无不诚。
惟诚,故能幽通万物之情,龙宜有知者也。
故公命之不愆期而雨施,转耗斁之忧,为丰年之庆。
新祠是营,以妥神娭,于惟休哉!
方尉之视其事尽勤,又图有言以见之。
良臣不肖,实拜其辱。
夫以羊祜登临岘山,而湛辈依以扬声,矧吾属橐笔撰屦,得以奉公周旋,异时依乘馀光,图写金石,且有大于此者。
今姑志祠之所从事,以刻诸其侧,尚俾来者有考。
岁次丙戌八月十三日记。
桂阳军学记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三九、《南轩集》卷九、《古文集成》卷一二
与郴地相接,近岁洞氓纷扰之后,甫及安定,郡各建学以馆士,亦可谓知务矣。
郴学之成,某尝为之记,而之士复以请,于是告之曰:嗟夫,学之不可不讲也久矣!
今去圣虽远,而微言著于简编,理义存乎人心者,不可泯也。
善学者求诸此而已。
虽然,圣贤之书,未易读也。
盖自异端之说行,而士迷其本真,文采之习胜,而士趋于蹇浅,又况平日群居之所从事,不过为觅举谋利计耳。
如是而读圣贤之书,不亦难乎!
故学者当以立志为先,不为异端訹,不为文采眩,不为利禄汩,而后庶几可以言读书矣。
圣贤之书,大要教人使不迷失其本心者也。
夫人之心,天地之心也,其周流而该遍者本体也。
在《乾》《坤》曰元,而在人所以为仁也。
故《易》曰「元者善之长也」,而孟子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礼》曰「人者天地之心也」。
而人之所以私伪万端,不胜其过失者,梏于气,动于欲,乱于意,而其本体以陷溺也。
虽曰陷溺,然非可遂殄灭也。
譬诸牛山之木,日夕之间,岂无萌蘖之生乎?
患在人不能识之耳。
圣贤教人以求仁,使之致知格物之功,亲切于动静语默之中,而有发乎此也。
有发乎此,则进德有地矣。
故其于是心也,治其乱,收其放,明其蔽,安其危,而其广大无疆之体可得而矣。
此学之大端也,然则其可一日而不讲乎?
愿与诸君共勉焉。
学之成,乾道己丑岁三月也。
为之者,知军事赵公瀚、教授刘允迪也。
吴监庙墓志铭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四六、《南轩集》卷四○、《南宋文范》卷六七、嘉庆《湖南通志》卷一八三
予自为儿童时即识吴君子通,胸中坦夷,善谈论,岂弟人也。
平时游公卿间,以忠信自将,一见即款熟,久不以荣悴改。
自予先公与丞相赵公当国,开督府,尝辟君莅军士之食及有疾病者。
逮予家居湘中,君还自北,即复来登门。
先君贬阳山阳山穷僻多疠气。
秦桧擅权,焰烈原火,忌疾特甚。
先公屏居阖关不与人相闻,虽向来故吏亦有莫敢以书至前者。
君独屡入岭求见,见必留久而后去,年岁间必复来。
太夫人在长沙,君来南,必待安问,复视先公饮食颜色宁健否,归以告。
君又与枢密公善,折公贬郴,君亦每道郴问劳款曲。
方憸人帅潭,网罗善类,搜抉细故以谂
君堂堂往来迁客间自若,不顾也,先公与折公皆作诗称道之。
其激义盖如此。
君讳芾,子通字也。
其先自武夷徙家湘潭
曾祖惟忠、祖仁信、父仲明,皆业儒。
君少而孝友,既孤,事母训弟,有闻于其乡。
母病瞽踰纪,君精意疗治,一日复明如初,人以为孝诚之感也。
京师,声誉籍籍缙绅间。
广西经略使吕源辟君自布衣补官为属,凡所以资源者甚至,其可知者,如料莫公晟有它意,欲消患未然,及并省平、观二州以宽支移之扰,力行法禁以革泉货出徼外之弊,广人称之。
曹成破,临贺馀党未去,君以檄疾驰入城,保其资粮数十万得无失。
使者议状其功,君力辞焉。
出岭调官,既入督府,复就版曹辟,为诸路回易总领司主管文字
已而从路公允迪南京,陷于虏,深自晦其能,亦屡以疑似坐狱,不为屈,竟得脱归。
请祠返故居,遂不复出仕矣。
君论事纚纚,听者忘倦。
练习典故法令,以至山川险易、财赋本末出入皆甚悉。
而又特精于医。
始君少时,父病濒死,而医无良,且玩视邀重利,君慨然阅《素问》、岐伯、卢、扁之书,久而得其妙。
视脉如洞见五脏,详察其所以然,而投之剂无不应,如甘蝇飞卫之射、郢人之运斤。
盖心悟神解,非庸医守纸上语者所能睥睨髣髴也,计所全活不可胜记。
京师时,士大夫私识其治法成书,相传以为异。
及归湘中,乡党尤赖之,人有持金帛报者,即谢不敢受。
家四壁立,处之澹然。
绍兴辛巳八月五日终于家,享年七十有五。
是岁是月祔于先茔,实衡山武阳乡
娶黄氏,先君卒;
再娶陈氏。
子以宗、林宗元宗
孙伯骐、熊、骥。
女长适奉议郎李茆,次适左迪功郎鼎州教授王起宗,季适进士旷杨。
林宗屡来求予志。
予自念往在潇湘,君每登堂拜太夫人,予以䌽衣侍重亲。
俛仰十五年间,风木之悲,遂成永感,抚事追昔,痛如何言!
而于君之志有不得辞也。
又念予尝从先公旁闻君道虏事甚详,云人心厌虏,思念我宋不忘,见父老屏处聚语,有或至流涕者。
嗟乎,此非国家它日恢复之本邪?
近世士大夫计较利害强弱,畏虏如虎,曾不思天下莫强于义理,况祖宗德泽渗漉之深耶?
予因叙君事,忆君所尝道者,而喟然有发于斯言云。
铭曰:
嗟乎!
体魄藏于斯,魂气则无不之也。
咨尔子孙,岁时瞻省,以谨以护。
致飨于家以敬事,以无忝于嗣。
教授魏元履墓表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四六、《南轩集》卷四○、《南宋文范》卷六九
台州州学教授魏君元履之丧,新安朱君熹既为之志以内诸隧,而其子孝伯复以书来请表于墓。
某虽闻元履之风而未及识,独时以书往来,相与之意盖有不待倾盖而得者。
又闻元履将没,若以此属于予,则于孝伯之请,反之于心,诚有不能已者,故不复敢以荒陋辞。
元履讳掞之,旧名挺之,后更今名,则字子实,然以元履行。
今为建宁府建阳县人
大名隐德不耀,故礼部侍郎胡公寅尝志其墓,述其世系甚详。
元履自幼立志不群,方是时,建宁多儒先长者,元履始入郡庠,事籍溪胡先生宪先生器之。
已而遍从诸长者游,间又适四方,所交一时名卿贤大夫多丈人行,故闻见日广,而声称亦日著。
其为学慨然企慕古先,于书无所不讲,而于历世治乱兴亡得失之故与夫本朝故事之实尤所谙究。
为文章长于论议。
善谈说,听者无倦。
其居家孝友恂恂,谨丧祭,重礼法。
于亲党恤死字孤,虽贫,极其力而为之。
其居乡,遇岁饥,则为粥以食饿者,且请于官为之移,闾里赖之,视乡人有不葬其亲者,请富与之期,贫与之费,赖以掩者亦以千计。
其有不举子者,则为文以告戒之,细民亦多为之感动。
其与人交尽其情,然不为苟合,长善救失,惟恐不及。
后进有一长,必亟称而力推之;
位望尊重者,苟有不合己意,亦面质不置。
大抵其为人于义最隆也。
方年壮时游江浙间,过衢,客郡守章杰之家,会故相赵忠简公之丧归自海外,雅以私怨赵公,且希秦桧意,逮治其家人,势烈如火。
元履独慨然以书谯,长揖而去,亦无以害也。
其天资疾恶,勇于为义类如此。
元履两以乡举试礼部不第,福建路安抚使汪公应辰建州陈公正同知其贤,相与论荐,复为时相所尼,不得召。
居数岁,诏举遗逸,转运判官芮公晔率其僚与帅若守六人者以乡人所状行义闻,有旨特徵之,时宰相陈公俊卿实当国也。
元履辞既不获,乾道四年十二月用布衣入见,条当世之务,首论脩德为立政之本,继以正人心、养士气为言,以为恢复之道,要必以是数者为先。
上奖叹开纳,劳问移晷,翼日诏赐同进士出身,授左迪功郎、守太学录
异时学官多养望自高,不与诸生接,亦不复省学事。
元履就职,则日进诸生而诲语之,视其屋有弊坏弗支者,亟请于朝而葺之。
其春释奠于先圣,职当分献先贤之从祀者,则先事白宰相:「王安石父子以邪说乱天下,不当祠,而河南程氏兄弟倡明绝学,以训方来,其功为大,请论奏屏去王安石父子,而追爵程氏,列于从祀为允」。
它日又白:「太学之教岂当专以浮言取人,宜隆德行,尚经术。
其次犹当使之通习世务,以备官使」。
皆不听。
元履念上恩厚,言虽不见用,未忍去也。
于是时事有系安危治乱之几,而自宰相以下无敢救正指陈者,怀不自已,每抗疏力言之,至于三四;
不报,则移疾杜门,以书切责宰相
宰相病之,遂因元履之请,予告使归。
既行,则罢为台州州学教授五年六月也。
元履归而喟然曰:「幸得遇明主,学力未至,无以感悟效报万一,当益自勉而已」。
旧榜其书室曰「艮斋」,至是日处其间,䌷绎旧学,将求其所未至。
士子有从之游者亦不之拒,而元履病矣。
病且革,顾念君亲,处理家事,无一语谬。
其母游氏视之,不巾不见也。
戒其子:「毋以僧巫俗礼浼我」。
招其友朱君熹,至则尽以终事为托。
九年闰月壬戌没于正寝,年五十八。
娶刘氏,同郡徵士勉之兄女,先十九年卒;
再娶虞氏。
子男二人:孝伯长,国学进士
孝闻尚幼。
所为文章及论议合数十卷藏于家。
嗟乎!
习俗之弊久矣,惟一己之便利是图,而其它有不遑恤也。
元履,平日制行,以急病让夷为心,一旦起布衣,有列于朝,则无隐君父,言众人之所不敢言,其比于区区自谋者,相去岂止十百而已哉!
而世或以近名訾之,抑昌黎韩子所谓怠与忌者,非邪?
虽然,使元履而天假之年,益充其所志,以进其所愿学,则其所成就发见,又岂止于是而已邪?
予是以叹惜而书之。
淳熙元年五月戊申广汉张某述。
右中散大夫提举台州崇道观强公行状1157年4月 南宋 · 曾协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四、《云庄集》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
公讳某,字幼安钱塘人也。
皇曾祖讳冲,隐德不仕,累赠尚书职方员外郎
妣程氏,封仙源县太君
皇祖讳至,始以进士起家,终尚书祠部郎中三司户部判官,以子贵赠金紫光禄大夫
妣杨氏、曾氏,封鲁郡夫人
皇考讳俊明,历尚书主客员外郎,终两浙路提点刑狱,以公贵赠开府仪同三司
妣赵氏,封荣国夫人
强氏之先,其别自齐,盖本姜姓,班班见于汉、唐苻秦之书。
至国朝,公之祖考始以文学大显,为世称首。
公尤警敏,四岁能辨四声。
年十有五而孤,太夫人相继即世,刻意问学,居乡数年,人罕识面。
乡先生施国光学,遇讲解,尝默记数千言,退而笔之,无一脱遗。
齿最少,同辈敬惮,不敢为逸游慢戏。
府公嗜学,博极百氏,造次未始释卷。
公从旁观之,悉能记忆,问辄响答。
馆客傅崧卿子骏极爱重之,叔父文宪公渊明尤器焉。
居乡最为乡人所推,薛太尉昂目为后进第一,李修撰及闻而敬爱,与为忘年交。
未冠,以开府公恩补太庙斋郎,调睦州遂安县主簿,时年二十二。
持身廉约,一介不以取人。
滞讼有越十年者付公,一言决之,一邑称服。
民有方泽者,讼前令,去之,亟输粟得官以自庇,横益甚。
士子郭霖、邵振民之徒,持吏短长,以自衣食。
公来,皆屏息悔过。
时朝廷重兴州县学宫,吏奉行唯谨,闾阎氓隶假逢掖立讼庭,则长吏改容加礼,事无曲直,一切右之,不则叫号欢呶,或面骂不顾,令不能制。
值公在坐,则循循如平时。
以是公旦旦造令,讼未毕不听去也。
有詹天申者稍不逊,公遣人谕以理,少选,詹之族长相率携天申诣公愧谢。
公因勉励之,卒为善士,后登科,仕为升朝官云。
县岁给蚕盐,豪民劫持强取,多或倍蓰,吏破产以偿。
公命工织为畚者百馀,细大有差,预实之,乱其钞而覆置之,次第而赋,讫事无敢哗者。
吏以手加额曰:「使官得宰天下,当如此盐矣」!
未几,移长洲
过市,民皆啜泣。
后十有九年,以避地复来,士民争出劳问,相与调护焉。
时去乱未几,邑豪杰更为长雄,乱屡起,令姑息不暇。
公适寓居,犹以遗爱得其欢心,岁时问遗,邑人赖以为安。
又尝之淳安,遣仆市药于肆,主人潜益其数。
公觉而归之,不从。
县吏见之,叱使去,曰:「是尝官吾邻邑,唯井水不以钱取,汝曹无知,敢污若人耶」?
及为长洲,守盛章恃势恣横,郡官多谄以求进,小忤意,中以危法。
公从容有常,敬爱之。
既去,称誉不衰。
未几,除主管编估局,既而复改刬刷折钞官物。
文宪公年高多病,跬步不许离侍侧,而折钞官例不坐曹,如公之志云。
承奉郎,除光禄寺丞,兼大晟府务官
踰年,文宪公薨,除公通判杭州,年二十六。
人初少之,而公遇事敏明,老吏皆畏服,以为不可及。
杭本乡郡,公持身廉平,亲旧来者礼之,馈者厚报之,恩意往来如平时,皆得其欢心,然终不敢以毫发私慁公也。
杭为一都会,多奸盗。
薛昌以善迹捕名里中,弟宁桀骜横一方,州郡倚以为用,虽名太守莫敢诘。
每捕弗满品,即推一无赖者,号家人,代之受责。
公取其牒视之,曰:「姓名汝也,又奚辞」?
属吏
宁惶惧,愿自效,公不听。
白太守,守知公不可夺,卒杖之,诸薛为少衰,良民以安。
马端者,专掌鞫狱,一州侧目。
公行守事,来不以时,命数卒捽置庭下,痛捶之,市人称快,迄公去,不敢为奸。
公所决讼,人多纪之。
后方腊陷杭州,族僧法秀者,老而有戒行,方逃伏山中,以书抵公曰:「州人出万死,犹谈强寺丞断事不去口。
到今郡人语及公,必以手加额」。
陈通据城叛,尤嫉衣冠,公出入兵间,皆起立致恭云。
初,公在杭,待制赵公㠓来典是州,公外诸翁也,不敢以儿子畜公。
赵雅饰厨传,一日偕郡僚登双门,曰:「官奴殊未差择」。
将属公。
公举手谢不能。
且曰:「非某事,有仪曹在」。
赵愠见而罢。
其他规正多此类。
然心爱公,尝语人曰:「吾内外族之贤者,霈与幼安二人而已」。
霈,赵兄子也,后为工部侍郎云。
公在职多馀暇,数游西湖两山间及龙山诸刹,与文人秀士论文赋诗,及高僧逸人为方外之交。
每出行县,迹遍历胜处,徜徉兼旬乃归。
当是时,权倖用事,其党皆据在州要职。
或衔命出入,每会集,金带烂然照坐,在仕者多结以媒进,有骤用者。
公未尝与之亲昵,然不得而怨也。
给事中傅公墨卿使高丽,取道钱塘归,语其弟崧卿曰:「方是时,某亦不能处之使如此,盖惟有道者能之」。
及终更,爱公者以书私相贺曰:「强幼安完璧而归,可喜也」!
公初佐徐端明铸,独泊然无附意,日一见,非公事未尝请间。
官欲满而徐去,过公,太息曰:「某尝接前辈,如公似之」。
去年受代时,居舍在城西,蒿莱没人,而邸店别业率颓毁不治,盖未尝役一匠者。
某心服焉,始知徐初不敢以众人见遇也。
罢官去京师,寓景德寺,与眉山唐子西以文字相酬酢。
子西夜过公,语或到钟鸣。
宰相谢宾客,有劝公诡道以求见者,公谢不愿。
久之,得通判宣州
杭倅选甚高,前此未有复为倅者。
公至宣州,守俞公焘旧好饮燕,不事事。
公到,数辞疾不往,守为之稍损。
事有与法戾者,必从容规正。
时州方建神霄宫忠翊郎徐正德护宫门戟幡由京师来,自谓童贯门人,守畏权势,礼之如王人。
倨益甚,郊迓数里外,称疾不得见。
公适到郡,吏白致书,不听。
既视事,问戟何为不立,曰:「奉使有命,须病间」。
公曰:「此在选使臣尔,护戟到州,无他虞职也。
奉安乃州郡事,彼何与」?
守不听。
公命一戎官即舟次,谕以新通判意,曰:「戟到久不立,岂朝廷崇奉之意?
今择日奉安,倘管押官病未间,持假状来」。
正德皇恐,力疾出。
正德既自他郡回,曰:「童宣抚命我市物,为钱若干,须车以载」。
公使索文檄阅视,且问费将安取,语塞不能报。
部使者来,犹据传舍不肯避。
公遣牙卒二十辈迁之僧舍,明日遂行,众论快服,时宣和二年也。
是年十月,盗方腊睦州青溪县。
十一月,稍逼新安
歙州曾公孝蕴移帅营丘,知宣州上官敦复老而畏愞,亟求去,得提举江西常平,知广德军韩公某亦以老病自列罢去。
三州皆以判行守事。
而宣、歙接壤,唇齿之国也。
贼势日张,承平岁久,民不知兵,远近汹惧。
闻之朝廷,辄寝不报。
江东帅司遣东南第三将,西人号病关索者,老于行阵,慨然有平贼志,然其所统乃江东诸郡兵尔,皆恇怯不习战。
驻军歙州,贼率众来犯,亟帅所部应之,身冒矢石,为士卒先。
未战,众皆溃,将死之,贼遂陷绩溪宣州大震。
先是,御笔以江东李侗董率诸州兵讨贼。
,宣人也,领江兵八百人驰赴山前。
既到宣,闻歙已危,顿兵不进。
公方缮城壁,募敢勇为守禦计,分遣巡尉扼其要冲。
有摄管界巡检张禹臣者,自言将家子,愿自效,请往杭、宣境上,气锐甚。
行三舍抵宁国,闻已陷,驻溪南僧寺不进。
中夜凭高远觇,如有火光然,大惧,委众驰还,所过以策叩门,大呼曰:「寇来矣」。
五鼓抵城下,径造宣城县及使漕幕府言状,且云:「贼壁南门矣」。
公使状其事。
既又走南陵云:「贼临青弋江矣」。
江去县不能五十里,于是城中官吏百姓尽室奔窜,一城为空。
公亟诣漕计事,则既装矣。
方退,则已领众出北门,趋江宁,于是内外大扰,寇攘蜂起。
先是,漕使太平州诸县土兵弓手一百五十人自随,是日抵宣州,漕以州无兵以畀公,公使分护帑廪囹圄,而州禁卒调发溃散,才馀三十六人,各给兵仗,列在庭下,目为亲兵。
当是时,官吏无复一人存,独公在焉。
骑诣诸狱,慰抚囚之在禁者,又走帑廪,坏扃鐍,以给士卒之仰哺者,亟遣人往宁国问状。
邑尉来告,境内无寇,昨夕贫民附火耳。
公访得一二小吏,求纸笔书榜以告百姓,将乘时作乱,公觉之,不为动。
入夜,城中四面次第纵火,从者襆被持马促公去者数四,云:「贼已入城纵火,不可少俟」。
公诡对曰:「吾决矣,姑更觇其实」。
乃遣人之火所,既又报火方起,则又遣一人。
乃解衣就寝,戒老卒曰:「吾夙兴罢甚,觇者至,俟来晨并白」。
于是投床大鼾。
众知不可动,不复言火矣。
翌日,州监军宣城宰始自城外还,胥徒亦有归者,百姓诉剽夺者相属。
公捕得,命以大校,帽其首如大辟者,书其械以徇于郊外,曰:「将不以常法治之」。
于是人始知惧。
宣州政和末病水,流徙者十室而九,存者无以自赡,及是肆掠居民。
宣城宰出,民持檄赴愬,遮道不得行。
宰以白公,公命吏视其居处,以类相从,书其后以付巡尉,戒以须生致毋擅取首级,非格斗毋轻用矢刃,非经有司鞫实不以论赏。
于是鸣金鼓献俘者早晚不绝。
公命列之于庭,挟以铠仗,乃出据厅事。
士卒有功,赏以金钱;
里正若土豪与有力者,劳给加等。
巡尉坐语,温言相劳苦,然后以贼付有司。
人人喜悦自奋,未旬日,奸人屏息,境内肃然安堵,城中外户不闭,见道遗者辄连呼其人,授之然后去。
先是,城孤兵寡,度贼到无以守。
有周某者,自言有家徒三百,膂力绝人,愿率以捍城。
官吏得之欣然,请借兵资粮。
公独疑之,命赴宣城县问状。
周请与弓级蒋彬者偕行,彬一见,唾骂曰:「县官何负汝,乃欲反乎?
若顷为强盗,吾获汝,欲杀我甘心耶」?
周抚膺惭恨。
宰阳怒彬,叱使去,好言谕周:「诘旦以尔诣州,为汝」。
是夕大扰,失周所在,乃径出村落为盗。
里正率众围之,格杀周,搜其衣间有降书,将举城以应贼者,盖独惮蒋彬,欲先以计取之耳。
方是时,非公先见,城几殆。
漕宪讽公清野,及焚附城民居积聚,曰:「是非边城比,内外皆吾民,奈何弃之」?
是时,州县察奸甚密,城门昼闭,商旅不得行。
曰:「贼所为遣间侦伺者,以未测吾虚实也。
今吾州无城与民,孰不知之,何以侦为?
重扰吾民,无益也」。
命勿察,城门启闭如无事时。
间与同僚置酒高会,赋诗为乐。
敌罔测,不敢轻犯。
自军兴,州县多便宜杀戮以威众,公独不然。
张禹臣晚自归,众谓当斩以徇,否则械系。
曰:「人臣也,何得专杀?
且一命以上荷校有著令」。
第付狱奏劾而已。
虽捕获奸盗,必问法何如,不自为轻重。
时取一二死囚,断其首竿于市,远近骇服。
事闻京师执政者拊掌惊叹,曰:「儒者之勇也」。
宣为江淮襟喉,贼得宣则江淮横溃,为京师忧,是以时多比公于巡、远。
明年正月,朝廷方起钱公即为守,大军亦踵来。
二月五日庐州队将与三州巡检黄𧦬与贼战麾岭下,大败。
贼陷宁国,直抵黄社,距州城四十里。
时东兵将仔相继率众一千五百人趋宁国,闻败不救,领兵径还,夜抵城外,莫知为贼为官军也。
守惧,与漕使俱出北门,欲趋太平州
公亟自出城追及,谕以利害,与俱还。
贼闻大军且到,旁趋旌德州城复安。
当是时,童贯出为统帅,思所以为归报藉手者。
广德军有常平钱六万埋地中,军倅取以献,大悦。
或以此讽公,曰:「军兴,州县所费无艺,更以为献,将不免科调。
为一身计可尔,如吾民重困何」?
言者愧服。
由是不乐,及第功,他郡倅获厚赏,州守钱公就加龙图阁学士,而不及公。
钱初欲论于朝,其子谏之,畏祸而止。
是时,帅臣监司咸欲为公言之,士民亦为公讼功不已,而漕以屡跳为耻,众相视莫敢发。
然欲默不忍,各以著令荐员举公,其词则极道城守事。
内翰徐公绩以书抵公,曰:「仁者有勇,今见之矣,碌碌鼠辈不足道也」。
盖指辈云。
西州士人屈从军宣州,摭民言为《楚歌》二十章,其末皆云「我不去」,盖实录也。
其馀作为语言以记一时之功者甚众。
童贯既班师,宣有四大寇环处境内,合散出没,四郊骚然。
州檄公督捕,久之悉平。
先是,诸州捕贼得辄杀,不问其所由来,良民往往为贼坚守巢穴,屡拒官军。
公请于宣抚司,悬赏募为首及用事者,胁从一切置不问。
又与帅约,无遣将兵,喜扰而善惊,用之适足败事,在道者还之。
但会数县巡尉及召募勇敢士分布要路,戒以无得妄出兵,且谕巡尉曰:「吾曹第为国家毕事,毋贪功幸赏。
他时有赏,通判不专有也,多寡当与诸君均之」。
乃镂板为榜百纸,募人持入贼中,揭道上,众稍离叛。
间有执贼来者,问知胁从,立慰遣之。
于是徒党尽散,独所谓首领用事者数辈,窜伏山谷,未几皆擒获无遗。
迁官一等,巡尉第赏有差,如初约焉。
公之以职事留郊外也,一日得部使者檄,以朝旨委公,密具城官吏姓名。
方公摄事,时郡官皆出境外,间有驰归者,闻一虚传即日去,或白事未竟,就坐潜遁,虽主兵官亦然。
皆盘泊和、太平、真、扬、高邮,逮事平始归。
同时守会稽者,劾城官吏,皆荷校远窜,守骤加职数等。
公念事出意表,安能人人责其固守,独守臣不可去尔。
人情不相远,使数十百家流离狼狈,己取厚赏,安乎?
即报以无城者,僚属由是获免。
初,郡官闻有檄,忧惧不知所出,候公入城,迎叩公,犹相视怀疑。
公命取案牍示之,无不感服。
关注子东作序送行,具载其事。
钱公号风力帅,所到不假僚吏以权,独重公为,政事无细大,一皆诹访。
文书经公者、钱不复省视。
尝行县,郡事留不决以待。
然其为人尚威猛,下情或不得通,介居其间以济之。
钱尝云:「公之处事,初若不快人意,徐而思之,莫不曲当,盖所不及也」。
倅宣二年,领郡事者十七八。
比去,民闭门遮道,不听去。
公去踰一纪,宣州吏卒时犹为讹言相动云:「强寺丞来守此州」。
踊跃驩呼,以先睹为快。
公之友黄公子鲁新安建康,道宣州溪上,饭于野店,一妪前问曰:「官识强寺丞否?
今安在」?
曰:「在馀杭」。
「安否」?
曰:「安」。
则以手加额。
黄曰:「汝何为问之」?
曰:「若人,宣民再生父母也。
自有吾州以来,得知州通判知县才各一人,此其人也」。
问守为谁,曰李龙图,令曰李朝奉,盖光、椿年也。
公始还乡里,造父友傅岩老。
迎劳曰:「宣城之节甚高,行季有子矣」。
行季,开府公字也。
杨公时一见公,大奇之,曰:「强氏有此人」!
一时名胜,造门愿交。
入朝,道毗陵,钱公谢事家居,宾客不得通,闻公在门,肩舆亟出,留连欢甚。
曰:「公之为政,吏师也,有德又有言。
老夫退居静念,愈觉可服」。
是时王黼当轴,官以贿成,因曰:「闻迩来官有定价,非是不可得。
公奕世清德,其值不赀,不得官,慎勿为此」。
公敛衽谢曰:「素心也」。
留毂下半年,果不得官,乃告去。
居乡二年,殆无出仕意。
亲故更劝勉,乃再趋朝。
吏部,视文榜有湖州录事者,即求以归,时论为之扼腕,而公恬然自若也。
杨公时屡为蔡攸之,不效。
公于蔡氏虽姻戚,然未尝少为之屈,故不用。
及其将败也,子衎除徽猷阁直学士,始荐自代,虽其父祖犹以为然也。
唐公恪许公景衡,相知尤笃。
会渊圣即位,二公方向用,慨然许以振起,及执政辄忘之。
盖公耻于自售,故难进如此。
公方待次里中,会朝廷穷治朱勔党与,命江浙漕臣凡以得官者即斥之,莫知主名,则求故吏,俾疏姓氏。
由是争夺纷纷,或讦以自售,而公之代者亦误堕罢中。
檄既去矣,一日漕使招公甚急,面授檄使之官,仍戒以速行毋留,且有所畀付。
公力明其不然,曰:「閒居六年,不急禄,然岂可厚诬他人?
不敢承命」。
漕再三勉谕,辞益坚。
以公言为信然,乃已。
既而代者始使人自辨,然事已白矣。
当是时,犹用旧制,圭田以四月三十日为断。
既望,漕以此动公,曰:「藉彼不然,而文移往来,犹可易朔」。
公辞不愿,漕终身愧服,士论益以此归重。
公未到吴兴郡守直龙图阁梁公端闻公名,悚然以待。
钱塘叛军尚婴城,湖卒董照等亦谋据城叛,其党以告,为首者孥戮之,郡僚迁秩一等。
于是州下令诸营卒十人为一保,一人有谋,十家坐之,又联城中居民为保伍以伺察,军士反侧不自安。
而公适到郡,有兵士张青者,夜梯子城西门,并茶肆,登屋纵火。
未及燃,为保伍所执,一城汹汹。
质明,守命理官鞫于郡圃,具得纵火状。
因会郡僚议罪,皆曰当如约束,戮十家。
曰:「不然。
前日孥戮,出于仓卒,不暇详议,然何可为常?
今日之事,唯宽可以已乱,不然众怒不可遏,此州殆矣。
且焉知斯人于彼不有私憾,未见反状,当傅轻典」。
同列曰:「唯前日用刑太恕,无人忌惮。
若更从轻,则乱可立俟」。
公固争曰:「杀人不是好事,须宽猛迭用,不然人人思乱矣」。
守独谓公曰;
幼安意合,然则当如何」?
曰:「烧有人居舍,在法当死,况当此时,且近子城,处以极典,夫复何辞」?
又问家属,曰:「徙邻州」。
又问十保人,曰:「杖而释之」。
同列犹力争,守不听,退坐后厅,书断如公言。
未竟,客至,曰十保人已轻,因令俱徙邻州
既命斩张青市中,薄暮始治馀人,登时迫遣上道,家属相送,哭声震野。
是夕卒辈无人色。
于是巡察益严,溪下小舟一一搜索不遗。
时方增置武尉,募新弓手二百人,州令分守武库,以备不虞。
于是弓手横凌军士,军士愤怨,道遇新弓手辄殴之。
守一付公使治。
公呼證佐使前,曰:「彼均国家人也,州郡遇之无厚薄,但殴人者罪耳,汝当以实,不然先罪汝」。
咸对以实。
又呼军士前,反覆问之,至三四,然后杖之,莫不悔服。
有龙骑节级陈方及舟师沈青,攘袂市中,曰:「吾必为死者复怨」。
一郡以为忧。
已而陈方遇一鬻青果者于涂,夺其刀揕之,伤胸。
逻者录以送州,众皆喜,谓去此人有名矣。
公私语守曰:「慎无急杀,一陈方易尔,然祸有不可讳者
姑系狱,徐议之」。
翌日,伤者困重,始以大校。
举目直视,鼻息咈然,众益惧。
已而其妻又诬鬻果者怨其夫,持刀逐己,众證不然,杖而遣之。
于是杂然谓使出狱必为乱,当遂去之。
曰:「法有限,候限至徐议区处尔,何遽也」?
守呼法吏将改配,曰:「改配亦逃归尔,何益」?
守问计于公,曰:「第付决杖可也」。
守孤疑虑累日,不得已,然公言,诸黥随之者数十百人。
公初命依法行决,才数下,号呼若不能堪者,遽命释之。
且使升阶,好谓曰:「吾视汝貌,岂碌碌者,异日立功名,享官爵,殆未可量,而轻生如此,可乎?
使前日被伤者不幸遂死,汝且不免。
虽有富贵,将谁使享之?
太守兼管内安抚,岂不能以便宜斩汝?
盖将责汝后效,吾又从而贷汝,亦知悔未也」?
曰:「然」。
曰:「侥倖不再,而今而后,当自爱毋忽」。
再拜谢。
众卒欢呼,以手加额,曰:「官犹齿吾辈于人类乎」!
守初犹忧之,后半月见公,曰:「陈方帖然,勉以忠义之力也」。
未几,沈青又以私酿捕获,众持论如前日。
曰:「不当与陈方异罚」。
亦杖而释之。
自是湖卒不复萌反意,州人于今不见兵革,实公之功也。
苗、刘肆逆,挟诏旨以除内侍,有寓他州者,辄没其家赀,徙之远方。
吴兴郡官一时受牒者数人,惟公处之得宜,毫发不使有欺隐,而其家以口赋服用饮食甚备,具名物归之案牍,曰:「此固诏旨也」。
其人感泣。
未几,有诏复给,于是诉者纷纷,而公独晏然,众又愈服。
在湖一年半,凡诉讼,守一委公,倅具员而已,郡无留事。
公所决,皆傅情法,无纤介私,州人思之不忘。
时公脱兵革,囊中无留藏,独恃月俸,有馀辄分畀同事,郡守益以此多之。
公雅志退藏,见四方多故,遂挂衣冠去。
会新天子即位,用人如不及,翰林学士汪公藻等交荐,诏公主管亳州明道宫,除通判永州,改主管台州崇道观
秩满,除通判泉州,复改崇道祠事。
任满赴阙,望倾一时。
凡论人物,必以公称首。
时有诏从官荐堪任监司郡守者,将书姓名御屏以待选用,观其治否以殿最举者。
又诏须明指事实,不得泛论。
又诏监司郡守有阙,先除所荐人。
吏部侍郎晏公敦复兵部侍郎刘公宁止给事中傅公崧卿,以公应诏
傅雅器公,尝欲以十科荐,会资序碍格乃止。
舍人时尝以所草赠告三十六道书以畀公,使书其后。
前后屡荐,动辄数百言。
给事史官赐对,又反复口陈,不觉日旰,皇恐谢曰:「臣奏事喋喋,烦黩圣听」。
上曰:「不妨,正要如是」。
然与时宰无素,卒不用。
乃从吏部调,签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到官,会郡守数易,倅白彦搆适行守事,性多苛而疏率,文书有不合理者,辄持不肯下,虽力取之不为动。
既而出旁郡,以州事诿公者凡五十日,日阅讼牒千馀,区理郡事,一府厌服。
既而公诸舅徽猷阁直学士赵公霈知府事,赵雅爱重公,日间见坐语堂上,老兵辈悉屏远,每事问。
公以忠厚信于上下,赵所施为,一事近厚,曰:「必自强丈出」。
不然则曰:「强丈未言尔,姑待之」。
赵固劲正,公左右之,治状远闻。
己未秋大旱,户部尚书梁汝嘉建言漕运不通,、湖、苏三州募游手二万人治漕河,自秀州抵长河堰凡一百八里。
公得之,笑曰:「彼初无水源,必待天泽。
无益,第漕下塘可也。
且岁旱井眢,万众野处,弱者暍死,壮者溃而归尔」。
移书言事官,罢之。
是日大雨踰二尺,漕运以汝嘉憾焉。
吏部尚书张公焘、吏部侍郎刘公岑给事中刘公一止、中书舍人李公谊,共荐公可用。
惟焘遂及宣城城守事。
丞相曰单方择守,其以公往。
既而以私计辞行。
秩满,主管崇道观
宰相秦益公既悉公行治,兵部侍郎程公瑀乘间道公姓名,秦闻之欣然,即除知常州
始一识面,叹曰:「清苦之士也」。
退而之郡,岁且旱,入境而雨告足。
自是凡有水旱,走群望,应不移晷,且间有异事。
公老于州郡,听决如流,虽毛密,应如有馀。
率以辰刻退食,未刻始复视事,迨晡休吏卒,当昼门庭阒然。
暇日书传皆自校勘,或手抄,其从容如此。
为治简静,不事苛刻,人谓有前辈风度,上下安乐之,迄今士民思咏不去口。
贡献赂遗,一切罢去。
守臣供须,非法所有,一毫不取。
邻州馈饷,不以归私家。
会元夕,按乐行酒速,于是漕始大怒。
因有媒孽其短者,谓公以廉自喜,而中书有成规之,盖嫁怨焉。
自是求瑕甚悉。
一日过州,得二事,锐意欲按治,以委晋陵李璹
力言其无有,曰:「兹事如有之,安能掩众人耳目?
监司有所劾,必合公论,乃终无悔。
彼人皆曰贤而害之,无终悔乎」?
漕大愧,引道去。
于是属吏之干荐者,胥吏之惧罪者,多受风旨,至讽寓居过客以求公短。
,了不可得。
岁莫再道旧治,惭前事不效,毛举数事以劾,皆公事,又无其实,坐是罢郡,远近冤之。
自漕之相伺察也,人人危之,公不为动。
或劝引避者,曰:「吾内省不疚,以朝命典此州,俟谴黜尔」。
漕吏亦以此服公。
及罢归,未尝片辞自辩。
有言及漕,如未尝相失,虽家人父子间,不见其有忿色也。
自是,凡三领崇道祠事。
公自罢郡,买田筑室,慨然有终焉志
公所居占水竹之,幅巾杖屦,与邻里相往来,否则閒居一室,左右图史,视一世荣利泊如也。
如是者十年。
故人给事中刘公一止来见公,喜曰:「公形癯而神,养之如此,岂古所谓得道者耶」!
既而得微疾,以绍兴二十有七年二月十有三日薨,享年六十有七。
官累右中散大夫,以久次赐服金紫,开国馀杭县
公资禀既异,涵养有道,内外修整,色夷气清。
嗜读书,博览强记,自少迨老,手抄口诵,未尝释卷。
前言往行,往往成诵,取其要领以身行己,期于有用,非特玩其文章而已也。
人以疑事疑义质诸公,一言立决,问者冰释。
为文敏捷立成,尤积思于诗,以诗名世者,皆见推许。
公尝语人曰:「吾不事场屋,不干举荐,未尝为外所挫,故吾之乐也全」。
平生以清约为尚,无所嗜好。
自少年以来,未尝历媱坊酒肆。
若夫纷华盛丽,性所不悦,非勉强而去之者,人以为公有外曾祖父赵清献公之风也。
仁而爱物,内刚明而外和易,后己而先人。
少壮时敏而锐,勇于立事,居正而行,自谓莫能夺也。
晚节益以盛德服人,杜门却扫,宅心物表,渊然其静,泰然其安,对之使人不善之心销也。
早从学浮屠者游,出语简妙,多得其指归,临终神色不乱。
善与人交,久而不渝。
明而善容物,未尝恶于人。
世人嗜好相反,有若荼荠,及语公,皆心服。
盖其处心平恕、待人如一而然也。
闻人之善,欣然如出诸己,虽异己者犹喜道之。
街谈巷议有可取者,不废也。
既老,以「乐闻过」名其斋,且自述其,为文置左右,闻者益服其进德云。
于内外姻戚,曲尽恩意。
少尝与季父架阁公献明同居,开府公殁,架阁公养生送死甚力,既而亦下世。
公经理其家,始终不怠,士夫谈之。
族人之无归者,尤悉意存抚。
其任子也,舍其孙而官其从父兄弟之子。
既属纩,舌本强不能掉,家人环问所欲,但能道孤侄女名字而已,闻者泣下。
既殁,虽庸夫贱隶无不涕洟咨嗟。
公行己于其细者,每所加意,盖不胜载,而大节著于宣州城守时,故纪之特详。
宣人周右司紫芝尝为:「当寇迫时,一日见公圃亭,忽睇视自语曰:『何期今日乃死于此』?
食,不在匕箸也」。
以此观之,未尝有去志,非侥倖得名者。
周每之,心形俱服云。
公娶同郡元氏,直龙图阁积中曾孙女,封令人。
生二男一女。
长男曰系,将仕郎,未冠而夭;
幼曰修年,以公任从事郎。
女嫁右宣义郎
孙男女三人:男曰回,并幼。
其孤某以二十有七年四月十有四日葬公于临安府钱塘县履泰乡郁家山之原,实迩开府公墓,从公志也。
唯公于圹宜有铭,于国史宜有传,于墓隧宜有碑,谨掇公言行,以告世之立言者,求铭而刻诸幽,且备异日史官采择云。
月日,右宣义郎、知湖州长兴县丞、主管学事状。
杨文安公椿墓志铭 宋 · 陈良祐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
淳熙四年冬十有二月,故资政殿学士、赠银青光禄大夫杨文安公既葬彭山之十稔,其子光旦以潼川路转运副使马骐状,为书使人自蜀走婺,请铭于良祐曰:杨氏本出唐叔,自临晋,世笃儒学,绂冕相继,居于华阴
其别占籍郫县,七世祖始家于眉。
曾祖讳鸿震,赠太子太保
妣侯氏,武陵郡夫人
宋氏,同安郡夫人
祖讳亮,凤州团练推官,赠太子太傅
妣程氏,太宁郡夫人
考讳灏,赠少傅
妣宋氏,婺国夫人
公讳椿字元老,幼凝重如成人,七岁能属文。
甫冠,与少傅俱贡京师
为文根于理致,不习王氏之学。
宣和六年,以太学上舍生较艺南宫。
徽宗留意学校,作成人才,多士云集,试于有司者万七千人,而公为第一。
文奏,御称善,谕知举曰:「可谓得人矣」。
特命迁秩以赏之。
初调严道,改邠州教授,辟潼川府节度椎官,历随军转运主管文字、成都府路常平司干办公事
绍兴八年,用宰相赵公鼎荐,召赴行在。
虏势方张,公劝上行仁义、建学校、收人才、择将帅、去赃吏、恤民力,凡二十馀事。
校书郎
逾年,赵公去位,秦公当国,或语公:「盍往归之」?
公不为屈。
屯田员外郎,以母老请外,除潼川路转运判官
诸路多献羡馀以取宠,公叹曰:「今疮痍未瘳,顾未能裕民力,又忍掊剋以资进身耶」?
于是一路无横歛之扰。
十四年,除潼川府路提点刑狱公事,吏有擅科民财,或抑配官盐,盗用其赢赀者,按治之。
秩满,除夔州路提点刑狱
四川类试,为文以谕进士,悉除去常所用禁令,内外肃然。
揭榜得名士赵逵张震
婺国忧,服除,为荆湖北路提点刑狱
沅州太守李景山、通判丁涛交恶,判官巩漴间之,有司追逮数百人,连及溪洞。
时方盛暑,有系死者,公曰:「吾职在平反,其可使无罪之人淹系至死哉」?
言于朝,止罢三人,释其众。
秦公喜曰:「部使者不当如是邪」?
会秦公薨,朝廷蒐举贤俊,凡厄于秦氏者,率以次收召。
上问大臣曰:「杨椿今安在?
其以为秘书少监」。
二十六年入对,言:「祖宗创业守文皆以仁,愿陛下以祖宗之心为心」。
又论湖北彫弊,田野不辟,由赋烦役重,及州县吏任情没入民财产非是。
明年,除权兵部侍郎、兼国子祭酒、兼侍讲
初,朝廷以蜀士艰于赴省,俾就制置司类试,行之三十年矣,有为挟贵私情之说者,欲并归南省,事下国子监,公曰:「蜀士多贫,而使之经三峡、涉重湖,狼狈万里,可乎!
欲去此弊,一监试得人足矣」。
遂止令监司守倅子弟力可行者赴省,不在遣中,蜀士赖之。
是时上总揽权纲,留神政事,公奏疏曰:「圣人之心,与众人异。
鸡鸣而起,孳孳于学问者,士之心。
鸡鸣而起,孳孳于职业者,卿大夫之心。
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此则圣人之心矣。
天德而出宁,日月照而四时行,尧之用心也。
垂拱而坐视天民之阜,舜之用心也。
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文王之用心也。
圣贤相授,在正其心。
汉显宗之察慧,唐德宗之猜忌,汉元帝之优游不断,唐武宗之好恶不同,此其心初非不正也,汩于喜怒爱恶之私,则昔之所谓正者,倏然而亡矣」。
给事中,兼直学士院
上念故将循王张俊之功,御笔除其三子职名。
公封还,曰:「爵秩天下公器,陛下纵私之,清议何」?
又面谕公,欲以虚名奖用勋臣子孙,公奏曰:「名器不可以假人,恐倖门一开,扳援者众」。
医官王继先以技术至承宣使,侥觊节钺,使其徒校正《本草》,为书以献,公曰:「其书但取古注图经合而录之,其劳甚微,而赏太重」。
右仆射沈公该辞兄调招军进秩,有旨降诏不允,公奏曰:「招军之劳薄,上宰之兄有嫌,此赏一行,将有强刺良民以希进者」。
从之。
大旱,无敢以闻,公侍经筵,乞下四川总领司检察赈济,督发常平钱米,安集流移,蜀以不饥。
兵部侍郎
太史奏妖星见,太阳当食而伏。
公请对曰:「治乱之数天也,而常属乎人。
尧汤之水旱,中宗之桑谷,成王之雷风,宣王之旱魃,皆灾也,而反致其福。
叔世之君,稔于富贵,于无事,恣于淫侈,视世故若无足备者,而寻致祸乱。
愿陛下修德以答天,躬行以率下,塞其弊端,杜其倖门,以召太平之应」。
时和议既久,沿边诸将坐享厚禄,而所部士伍衣食不给,恬不为意。
公奏曰:「今将帅十年一迁官,驯致使相,官爵高矣,富贵极矣,肯复被坚执锐,亲履行阵,为国效死耶?
诸路营屯仰给县官者,无虑数十万,而困于掊剋,劳役不休,嗟怨盈路,不可不为深虑」。
上为降诏禁止之。
又论朝廷法令多所更张,曰:「有事则有法,有法则有弊。
法一定而不易,弊百出而无穷。
为其法之弊也,从其弊而救之可也。
患其弊之生也,并与其法而改之则不可。
祖宗令明具,圣子神孙将千万世守之,而议者不原弊端之所起,亟进其说,取而纷更之。
如是而不止,则祖宗之法令,其存者无几矣,然又未必可行。
从而复之,则不如勿改」。
兵部尚书翰林学士
一日,锁学士院严甚,外廷无知者。
召公对,上谕以封今皇帝建王指意。
公再拜贺退,草制曰:「以示子孙,朕无志于斯义;
蕃王室以和兄弟,尔思配于前人」。
明日麻出,中外欢传。
又批答辞免诏曰:「朕志先定,其已久矣,既非昵亲属之私,又匪由中外之请,授受之际,谁曰不宜」?
大合圣意。
先是,礼部侍郎孙公道夫使虏,虏主诘以关陕买马非约,将求衅于我。
上遣同知枢密院事王公纶谂之,果得其情。
公亟条对预备数事,焚藁而上,家人无知者。
上益向意用之。
三十一年,拜中大夫参知政事
未几,朝廷再遣枢臣叶公义问报聘,归言虏已聚兵境上。
公语左仆射陈公康伯曰:「迹虏败盟,其兆已见,今不先事为备,悔将何及」!
因与陈公策所以防虏之术,其一令两淮诸将各画界分,使自为守。
其二措置民社,密为寓兵之计。
其三淮东刘宝将骄卒少,不可专用。
其四沿江州郡增壁积粮,以为归宿之地。
奏行之。
,虏使高景山来贺天申,辄出嫚言,索淮汉地,指取将相大臣。
朝论汹汹,或者妄传有幸闽、蜀之议,人情惶惑。
上意雅欲视师,公与陈公奏曰:「敌国败盟,天人共愤,今日之事,有进无退,如臣所料,成功可必。
若圣意坚决,则将士之气自倍。
愿分三司禁旅助襄汉兵力,待其先发,然后应之」。
上深以为然,即命侍卫马军司成闵出戍荆鄂。
公又论虏必出秦陇,而蜀兵权未一,乞以吴璘宣抚使,统一三军,以捍全蜀。
上乃命
已而虏入两淮王权渡江,刘锜退保京口,都人大骇。
公与陈公镇以閒暇,物情少安。
虏兵犯大散关吴璘败之,捷书至,上谕执政曰:「朕与金国讲好二十年,未尝有纤毫之隙。
不意虏使口陈,邀我将相大臣,又欲得汉东淮南之地,一时臣僚谁不劝朕用兵。
朕谓和好未解,则兵衅不可开,姑发信使以审其事。
至淮既不纳,暨归又求遣,反覆诡诈,多为衅端,意在败盟。
重兵压境,托名打围,谋为深入。
朕不免屯兵严备,戒敕诸将,务为持重,以观其变。
而犯蜀无名,果为戎首,事之曲直,宁不判然?
散关小捷,岂非信顺之助。
今三道出师,置帅招讨,审彼己,量虚实,抚定我城邑,招集我人民,收复我寝庙。
毋焚烧,毋虏掠,毋杀伤,以图万全之举。
卿等授朕成算,副以庙谋,庶几恢复神州,以雪两朝之耻」。
明日,御笔付公草诏以戒诸将,公拟进曰:「金人败好,率先兴戎,朝廷应兵,诚非得已。
惟诸大将皆吾爪牙,忠愤慨然,谁不思奋。
所几上为社稷,下为生灵,声援相闻,如手足之捍头目
缓急必救,如子弟之卫父兄。
之遗风,思寇、贾之高谊,叶成犄角之势,用济同舟之安」。
诸将读之,无不感励。
北主盛兵,欲度采石,会虞公允文中书舍人参军事,适至,趣舟师扼其冲。
北主怒,移屯扬州,将谋瓜步,而我师蔽江,不可渡。
李宝胶西,尽焚烧其战舰。
虏计穷,遂弑其君亮而还。
驿至入贺,上曰:「皆卿等辅佐之力也」。
车驾劳师,公扈从至建康,与陈左相协心同力,酬酢军务
虽机事填委,日不暇给,处之晏然。
自虏之欲入寇也,荐张和公浚老成知兵可用,至是留守金陵,眷礼如初。
三十二年,驾还临安,公慨然曰:「吾起书生,致位两地,复何求乎」?
即日抗章乞解机务,谕留不从,除资政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言者乃摭他事论公,改端明殿学士
行至鄂渚今上即位,除知潼川府
以清净化民,民安其政。
明年得请洞霄,解印还里,复上章纳禄,踰年不报。
忽婴微恙,泊然而薨,实乾道三年正月十一日,享年七十有三。
上闻之震悼,加资政殿学士太常谥曰文安,累赠银青光禄大夫封彭山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食实封二百户
娶孙氏,赠安定郡夫人
子男五人:光训,右承事郎
汉老,未命,皆先公卒。
光甫右承务郎
仲舒迪功郎成都府广都县,皆出继。
承公后者独光旦一人,今为承议郎潼川府路转运司主管文字
三女,适右宣教郎史槩、成忠郎孙仲闳、登仕郎必达,季女早卒。
孙男六人:瑑、璐、瑾,皆以遗泽授承务郎,瓘、珙、玠后公生。
孙女二人,道秀适进士史直友,道永未行。
十二月三日葬于彭山县孝廉乡。
公性端悫,仪状甚伟,平居接物,粹然尽人之情。
至遇事有守,确乎其不可夺。
盖其资根于孝友,故发为事业者,皆可纪述。
初中魁选,贺者满门,公方戚然曰:「先君齑盐三十年,两与计偕,七走京辇,卒无所成。
小子窃绪馀以游场屋,敢当大名耶」?
迨登禁从,论事上前,有所奖谕,则曰:「皆先臣之教也」。
奉太夫人孝敬尤笃,求所以悦亲者无所不用其至。
虽老,侍膝下若童稚然。
居丧哀毁骨立,不忍墨衰,庐墓三年,人罕见其面。
事二兄谨甚,食不足则斥夫人奁,买田以赒之。
郊荐恩先侄后子,推其先业以与诸孤,复置义庄以给宗族之贫者。
方其立朝,当权臣用事之时,退然自处,持使节者几二十年,略无留滞不满之叹。
及受知太上,议论謇謇,未尝有所顾忌。
参与大政,适丁多事,不动声气,坐折遐冲,而知足不辱,全节而归。
进退之间,无毫发可议。
蜀去朝廷远,人才多不能自达,公既贵,以人物为己任。
君相知其诚实,每访蜀士,必惟其言是听,以故冤滞获伸,英才汇进,一时所举,布列台阁
唐文若张震马骐卓然有声,为天子侍从之臣。
而避远权势,不肯言自我出。
平生故人,久要不忘赒其急难,及其子孙,意不少衰。
至其自处清约,殆与布衣无异。
独居三十年,不畜姬侍。
晚岁奉祠,萧然一室,左右图史。
幅巾藜杖,与乡人相往来,赋诗饮酒,道旧为乐,见者忘其爵齿之尊。
笃于力行,不自表襮。
有文集五十卷藏于家。
良祐顷岁召为学官,始从公游。
及为御史,同朝六年,知公为详,此其言皆可考不诬。
则喟然而叹曰:「《书》曰『其惟吉士,用劢相我国家』,又曰『其惟克用常人』。
若公者,可谓吉士有常者,非耶?
使公至今存,雍容庙堂,忠实事上,不为虚言,其有益于国家岂少哉!
惜乎用不极其所至而死矣」。
铭曰:
天佑我宋,岷峨降灵,是生文安,人中之英。
文安,柔惠且直,允文允武,以定王国。
公来自荆,立在庭,不畏强禦,有猷必陈。
凡大典册,公载其笔,黼黻王度,讨论润色。
羯彼狂虏,蓄谋败盟,公画奇策,敌无遁情。
遂与国政,同寅曾公,夙夜不懈,足兵戎。
足兵戎,整我师旅。
公赞徂征,以立于武。
乃遣戍役,镇彼荆鄂。
乃建大将,尽护全蜀。
狂虏孔炽,我师震惊,公授成算,上心载宁。
飞檄驰诏,张吾三军,折箠欲渡,弗戢自焚。
帝巡金陵,公左右之,召彼元老,自公启之。
我瞻中原、淮滨既同,公拜稽首,天子之功。
人亦有言,名遂身退,天道尚尔,矧敢弗畏。
惟公懋德,亶其有常,辅导于帝,为国维纲。
公方在朝,上皇所毗,公既还,天子之思。
彭山之阿,有坟峨峨,勒碑于隧,德音不磨。
按:《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三三,宋史资料萃编本。
烝湘岣嵝祠坛记 南宋 · 刘清之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九
按《礼》,守土者得祭其境内之山川,而本州名山大川未立坛壝,水旱疾疫祷祀无所。
近者闵雨,虽望拜于北楼,惧未足以称祗事山川之意,报州学及议听官详议。
据州学教授鲍楙、州学正陈三业、衡阳县主簿石鼓山程洵、堂长周栋及生员所议:「今州郡,古之方国。
《礼》:诸侯祭山川在其境者。
夫山川之所有为神灵,以其气之所蒸为云为雨,可以润泽群物。
一得其正,则水旱疾疫,为民致祷,宜有其地,徒谒道释诸祠,于理未安。
惟岣嵝、烝、湘,此邦之名山大川,宜建坛致祷祠之实」。
又据军事判官王思勤军事推官赵公卤、录事参军允中耒阳县主簿权司理参军司法参军朱滚、司户参军詹大椿等议:「《祭法》,山川能出云为风雨皆曰神。
天灾流行,国家代有,为民致祷,孰先于山?
今乔岳在望,而地属长沙,惟岣嵝名山,尚隶州境。
湘水至郡,与烝合流,三湘之号,斯谓烝、湘,实为此郡山川之望。
而城西北隅瞩岣嵝,东瞰烝、湘,幽静高爽,可严望祀」。
州司准敕,名山大川严洁致祭
又令山川为小祀;
令州县有水旱,长官以下分诣山川祈祷。
今从众议,于城西北隅建坛,望祀岣嵝、烝、湘,于理为允者。
右刻石坛,所以告后来,勿使淫祀得紊典常,以严山川大神之威灵。
按:嘉庆《衡阳县志》卷三八,嘉庆二十五年刻本。又见同治《衡阳县志》卷九。
赵侍郎 南宋 · 卫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三七、《定庵类稿》卷四
呜呼!
堂堂赵公崧岳之神。
文武为宪,四方是闻。
位于天朝,桢干之臣。
式是南国,南国于旬。
全德之懿,如甫及申。
我昔见公,公谓我姻。
握手一笑,欢然如春。
效官建业,斧绣获亲。
暨公阻蜀,道遇逡巡。
别去几何,贵名日新。
保釐任重,于江之滨。
期年报政,当觐中宸。
辅相远业,宜未易论。
云胡不淑,丧我德人?
痛念畴昔,手书见存。
敦笃情话,谓将乞身。
杖屦从我,卜宅吴门
岂繄来思,衾翣是陈。
哀哉此情,尚堪有云。
有肴在俎,有酒在尊。
公乎知乎?
侑哀以文。
王参政1169年3月 南宋 · 王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雪山集》卷九 创作地点:湖北省武汉市
南极一星,历荆扬而西上;
长城万里,护江汉以东流。
两班文武之崇,分万乘旌旗之半。
翻路朝之显册,卿士从而大同;
灼太庙之元龟,鬼神依而协吉。
时际君臣之会,情均骨肉之亲。
二人同心,洽金兰之契;
一日不见,觉岁月之深。
暂命往釐,亶非得已。
大禹征苗之役未几,而伯益已赞其班师;
仲山徂齐之行无何,而吉甫式遄其归觐。
想二臣濡辔驱驰之际,使两君驰神寤寐之间。
钦惟列圣之相承,重大臣之出使。
文潞公之帅河北,及阙下亦正大昭文之班;
韩康公之莅陕西,即军中而颁左仆射之诏。
于皇太上,既及今王,亦遵令猷,以待元老。
忠献张公之至,即次赵公秉钧
仁寿虞公之还,行与陈公而并位。
公居此地,前有成规。
恭惟某官以伊尹之一德而阐幽,以周公之多才而应变,照临四海以羲仲之日,鼓舞万物以老子之龙。
多历年所而回翔,不终日间而契悟。
我见魏徵,自比于匠之砺金;
孤有孔明,不啻如鱼之得水。
山云之出有开必先,谷风之生同声相应。
五百年必兴王者,有名世焉而居其间;
九五爻利见大人,有亲上者而从其类。
尽关天数,非出人谋。
总二火以制名,符国家之运气;
赋一壬而定命,合主上之天元。
上帝赉之以泽生灵,圣祖遗之以贻孙子。
恢洪百度,疆理四方。
文法技巧之精,有黄龙之象;
车马器械之备,有东都之风。
忽千载一时之相逢,将三光五岳之复合。
祖宗有训,宰相当用北人;
周汉以来,太平多从西起。
惟桑梓之名邦曰相,而衮绣之先达有韩。
载生我公,懋其美,实河朔英豪之彦,有雍梁形势之区。
人与地以相当,古至今而莫并。
渭上杂耕之志,既格于前代;
富平大举之谋,复隳于近时。
留此功名,付公掌握。
刘当兴而李为辅,时将至则人随之。
来秦易并而羽可图,谋既定则事从以济,才睹行台之建,即知昌运之开。
盍使孤生,预观盛事。
岂无他人,不如同姓,偶受氏列宗盟之中;
既见君子,实获我心,愿终身依门墙之下。
张氏和政堂 南宋 · 王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一三、《雪山集》卷七、《永乐大典》卷七二三九
圣言该治道也悉矣,箕子析为三:正直一也,刚克二也,柔克三也;
孔子析为四:施之以宽一也,施之以猛二也,平之以和三也,和之至四也。
三即四,四即三,宽猛者刚柔之异名也,和者正直之殊称也,若之何别之,亦尝引天下之理而伸之乎?
阴阳气也,昼夜者阴阳之变也,阴阳交而四时成焉。
刚柔形也,水火者刚柔之变也,土石者水火之变也,刚柔交而四维成焉。
宽猛事也,缓急者宽猛之变也,坚脆者缓急之变也,宽猛交而四端成焉。
时全则天和,四维则地和,四端则人和。
和与同异,不相同而济乃克为和。
古之人,谁其得之?
仲山甫以之。
尹吉甫之诵曰:「人亦有言,柔则茹之,刚则吐之。
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鳏寡,不畏彊禦」。
不茹夫柔,以柔为刚也;
不吐夫刚,以刚为柔也。
圣人曰「宽柔以教,南方之强也」,「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故君子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
仲山甫无偏于南北而会归其极,是之谓致中和者耶?
近之人谁其得之?
西安赵公以之。
眉阳苏公之辞曰:「其在官守不专于宽,时出猛政,严而不残。
其在言责,不专于直,为国爱人,掩其疵疾。
匪一于宽,致猛以济其宽也;
匪一于直,致曲以遂其直也」。
圣人曰:「宽裕温柔,足有容也;
发强刚毅,足有执也」。
「溥博渊泉,而时出之」。
赵公入是门哉,兹其源乎所浚发深远矣。
今之人谁其得之?
广汉张公以之。
其为荆也慈温薰恻,如赵公行春令之于益也;
峻发严厉,如赵公行冬令之于杭也;
平舒肃洁,如赵公行夏秋令之于处也。
合而为此邦,此堂之所由作也。
其试偃仰游息于斯堂之上,近取诸身,远取诸物而观之。
日丽于昼而不能夜,月丽于夜而不能昼,惟人也昼则曰辟,夜则曰阖,天之全吾兼之。
动物横而不能纵,植物纵而不能横,惟人也立则体纵,卧则体横,地之全吾兼之。
呼吸而为气,能阴能阳;
屈伸而为形,能柔能刚;
敛散而为事,能宽能猛。
故人之为天地之灵也,为天地之灵而弗能自用之,物所移也。
性有强弱,则五行之数移之也;
资有温燥,则五方之气移之也;
识有显晦,趋有邪正,则父祖所陶、师友所渐、风俗所染,又皆得而移之,不动者真我也。
公定心所照,无方不彻,独运夫天地之灵而翕张疾徐,皆在我也。
人无所致其亲,又何所致其疏,人无所施其畏,又何所施其侮?
回旋变化于宽猛刚柔之间,水火醯醢盐梅备矣,所谓和羹非耶?
公名某,字某,其考太师某也。
父子所传,上之孔氏为宗,下之至于今也。
孔氏之大旨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惟其传之正也,故存心养性而精一执之,中弗离,和弗散,含德厚矣。
其不竞不絿,不刚不柔,凡形诸外者充和之馀也。
其可书也已,其可书也已!
过沙木桥怀赵公 南宋 · 程洵
七言绝句 押麻韵
沙木桥头野老家,又来弛檐酌流霞。
坐中只欠当时客,欲寄南枝一两花。
周徽之诗集序 南宋 · 程洵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三一、《尊德性斋小集》卷二
德兴汪公彦章以诗名天下,其后赵公德麟徐公师相继以寓居里中,其于诗盖亲传元祐正宗者,乐倡所闻,以诏后学。
于是张公彦实、董公仲达数君子起而和之,而德兴诗人之名,隐然闻四方。
数十年来,前辈凋丧略尽,而遗风馀泽犹有存者,能赋之士,时时特起。
若周君徽之,其一也。
君少俊敏,绍兴中予客董琦顺之家,始识之,顺之盖君女兄之夫也。
方是时,君锐意举子业,欲唾手取科第,不暇为他学。
既而屡试不第,自信穷达之有命也。
于是用其所以为科举业者,一意于诗,遇得意处,语亦惊人。
其所与友,里人董云清应辰、叶伯起升卿,亦同时以诗鸣者。
盖应辰之诗或奇峭,升卿之诗多温丽,而君之诗清平丰融,体虽不同,俱可喜也。
三人者相得欢甚。
居无何,调官中都,客死,君亦继以疾不起。
淳熙十五年,予归自湘中,君之殁若干年矣。
其甥董铢叔重以君诗一编见属为序,且曰:「舅氏早殁,学不究其才,惧犹有累句,盍删取其精者存之,庶可传也」。
予谢不敢,然君诗之工者,要为可传,故卒为删而序之。
盖君非特工诗,其行义固自有可书者。
君兄弟两人,友爱甚笃。
其弟某所得先畴与君等,久而家寖贫,君不忍独饱,每赒之。
及病革,却妻子,召其弟来前,索纸笔书己田若干亩遗之。
初不以语妻子,既而其妻子闻之,亦欣然从治命。
若君者,虽不遇于时,而其道行于兄弟妻子之间者如此,则其所可书者,岂特诗而已乎!
君诗古律合若干,而《赠别少范甥长句》为集中第一,故取以冠篇端。
少范,叔重旧字也。
年月日,程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