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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妣安康郡太夫人行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六、《攻愧集》卷八五
亡妣姓汪氏,讳慧通字正柔,明之鄞人。
曾祖元吉不仕,祖洙,明州助教,累赠正奉大夫
父思温,左朝议大夫,仕为太府少卿直显谟阁,累赠少师
恭人王氏,累赠越国夫人
明今为庆元府
亡妣生于大观四年岁在庚寅五月八日少师长女也。
先君讳璩,曾以军器监丞权尚书工部郎官,知处州,终朝议大夫,累赠银青光禄大夫
先君之祖讳常,朝议大夫,累赠银青光禄大夫
父讳异,徽猷阁直学士朝议大夫,累赠少师
两家少师实为中表,金紫无恙时,始命缔婚,年十九而归于我。
绍兴十六年孺人二十三年安人二十八年宜人乾道三年恭人
淳熙九年十二月,先君捐馆。
十二年,钥该郊祀恩,封太令人。
十三年,高宗庆霈,封太硕人
绍熙五年寿圣皇太后庆寿恩,封太淑人
庆元五年,光宗圣清安,天子行庆于下,封信安郡太夫人
六年明堂恩,进封大宁郡
嘉泰三年郊礼,进封安康郡,不及拜。
四年正月癸酉,以疾薨于昼锦坊之第室,享年九十有五。
子九人:钖,右迪功郎徽州绩溪县
锡,承议郎权发遣严州军州事;
钥,显谟阁直学士通议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錧,登仕郎
锵,奉议郎、知福州永福县事;
锱,文林郎、监淮东总领所镇江府太平惠民局户部大军仓;
铝、戣,迪功郎温州司理参军
鉼。
女二人,蚤夭。
孙三十一人:沨、澡,迪功郎新泰州海陵县
溆、涤、𤂸,从政郎绍兴府上虞县
濛、潚,从政郎绍兴府嵊县
淜、涞、涔、溁、溗、洎、潗、涷、治,承务郎
况、濂、浙、汉、洔、浔、浯、濋、㶕、淔、濡、溍渟、渥、溧、。
孙女十二人。
曾孙男十六人:栋、机、杓,登仕郎
椷、枝、樾、槱、格、枚、札、桔、櫑、栎、机、柯、
曾孙女十人:第二人许适戴闿之,第四人许适陈篚,馀在室。
二兄及錧、锵、溆、濛、栋、第二、第六、第八孙女皆先卒。
先君葬于奉化县金钟之原,将以十二月丙申奉亡妣之丧合焉。
亡妣幼而敏悟,五岁从外祖教授雄州,历历能道河朔所见及边上风物骑射之详。
日在亲侧,凡笺书往来皆能记其人之名字,亲庭或有遗忘,问之如响。
将嫁,外祖曰:「吾之绀珠往矣」。
数岁已能作家书,越国贤明,口授诗语,教以裁剪纫缝纂组之类,不待习而工。
平正端整,皆可为法。
外祖为王府赞读,敌犯京师,事定,携家南京以归。
亡妣及笄,奁具遭乱散失,馀又坏于漏舟,不以为怼也。
先君自少清介,亡妣实为合德。
事李氏姑及伯父、伯母如公姑之礼,晓练世故,谦抑逊顺,被服寒素,内外交称之。
先祖有幼女,亡妣爱育如妹,随事教饬,箱篚直与共之,为择良配,遂归王公正己,仕至太府卿,与之偕老。
王公之父提举时方宰长兴,而外祖知湖州,挈往郡治,相与为结缡之助,罄所有以送之。
王氏初得贤妇,致谢再三。
是时亡妣年才二十有七。
祗此一节,过人远矣。
自尔同先君宦游,内助廉平,言不出阃。
或有触怒,必劝使从宽。
有所馈予,必令从厚。
故庐既碎于兵火,先君仕不加进,生计日削,多寓外家,亡妣因得尽晨昏定省之敬。
二舅出仕,参理家务,上下欢服。
既遂终养,执丧尽礼。
自以不逮事舅姑,岁时祭祀蠲洁诚至,必躬必亲。
晚虽分命子妇,犹临视之。
先君乳母刘氏,本中原人,惠爱子孙。
亡妣待之甚厚,卒老于家。
又以亡姑三人无后,春秋皆预飨焉。
节序荐新,未始少废。
竣事饮福,必欲家人俱集,龆龀不遗。
暮年发不胜冠,或劝裹以乌纱,则曰:「非所以为礼也」。
谨守家法至于终身,澹于荣利,素不蓄财,有则缘手而尽。
不喜为时世妆,冲靓雅正,无珠玑之侈。
饮食有节,靡务精凿。
每言避寇时,仅以涧水进脱粟饭,有馈以豆豉者,其甘如饴。
今日所享,不翅足矣。
笃于教子,至质贷以供束脩。
诸子粗有成立,或问何以为训,曰:「平生不曾对儿辈出一不义语,故薰染至此耳」。
一视九子,无嫡庶之间。
方授室时,视家之有无以为丰杀,平心处之,自无间言。
其遣嫁女孙亦然。
女孙有嫁及远适者,多诵北方安夫人之诗,有曰「女长终为妇,亲边不是家。
睦姻存古训,勤苦是生涯」之句以勉之。
先君有再从弟妹幼孤无依,取而育之,亡妣为毕其婚嫁
其他解衣为助者,不能悉书也。
喜周人之急,家藏夺命丹秘方,岁营珍剂以为施,治疾起死甚多。
先君在乌镇时,友婿陈公膏已自御史贰外府,亡妣每闻有除目,则为女弟赞喜,遣贺惟恐后,无分毫羡慕及欿然之意。
少卿忽下世,轻舟入都以慰之,其达识类此。
尝在亲戚家,闻从子过省之报,喜不自胜,坐中以为夫人之子也。
问得其详,唶曰:「心地乃尔耶」?
先君寿终,固已难堪。
未半载,而严州兄又以毁卒。
亡妣年已高,皆忧其不能处,而旷度了达,昼夜之哭,哀至若不可解,哭已则胸次豁然,起居不改,其度人尤以为难。
钥守永嘉,迎侍为八十之庆。
暇时领妇孙周郡圃,不假扶掖,撷黄甘以分啖,略无衰相。
钥亦仰体慈训,不敢以严苛临民。
后省尝以封駮久不决,跪以告曰:「朝夕且得严谴,恐一有斥逐,徒惊尊抱。
莫若先归故里,脱不可逃,宁身当之」。
亡妣曰:「我亦念归久矣」。
尽室为之东下,嗣岁复来。
时仕者间自引去,同列或谓钥曰:「子有亲老,可明告于朝,使子弟奉以归,非他人比也」。
钥亦以告,亡妣曰:「吾两陷围城中,还乡又脱寇厄,以是知死生真有定分。
在此则犹知事宜,外方传闻多过,徒乱人意」。
钥竦而承命,不敢复请,闻者无不叹服。
钥自吏部尚书谋补外,亡妣闻之,曰:「可去即去,毋以禄位为累也」。
既归,见亲党道旧故,甚自适也。
越国生二女一子,仲舅尚书讳大猷,引经告老,而陈氏从母之子讳居仁中书舍人,终华文阁直学士
里有「一舅二甥三学士」之语。
从母及舅母亦皆封赠至夫人。
外门切邻,亡妣年九十,尚书公亦八十,里之族姻孟春为庆。
既报之,又合楼氏年过七十者男女二十馀人别为一席,以侈其盛。
仲春尚书庆,酬酢稠叠,迭为重客。
季春,又夫人生朝也,箫鼓之声几无虚日。
未几,圣朝推老老之恩,亡妣授郡封,尚书公进直学士郡太守致上命羊酒粟帛之赐,焜耀两家。
先君在时,固已赢八十口,逮今二十许年,未问纳妇及婿,惟孙曾子女增四十有五人,童丱满前,爱抚惟均,欢笑杂沓,不以为厌,问安直颔之而已。
晚岁备福,诚世所鲜俪也。
奉佛素谨,甫三旬,已阅《大藏经》,取《龙龛手鉴》以正奇字。
越国尝再诵及半,又与二舅补之。
近年犹作梵呗,时举因果以示人。
晨餐以前无非佛事,寒暑如一。
昼静多观大字,未见之书,不问多寡,必自首至尾而后已。
书传过目如素所习,诸史举大端,兴亡之际、贤否之著者类能道之。
稗官小说所见尤众,性复善记,非出彊勉。
二族交婚如朱陈然,亲连至多,姓第之外,姻娅宗派如烛照数计,后生取质焉。
及见宣和盛时暨靖康间事,言之皆有端绪,如《痛定》、《泣血》等书,间能指其不然者。
后得《梦华录》,览之曰:「是吾见闻之旧」。
且谓今之茶褐墨绿等服皆出塞外,自开燕山,始有至东都者,深叹习俗之变也。
太师史文惠公丞相魏文节公见必加敬。
数年间,遇寿则大资赵公郡侯倅贰而下俱集,或叹曰:「人间纵有此寿,若斑衣珠履之盛,则未之见也」。
既倦于行,或过诸院,近则钥辈抱持,稍远则子若孙亲扶板舆,每顾笑以为乐。
客或求升堂,苟非有疾,未尝不见,问劳周悉,旁及其近亲之安否,谈旧事不少差。
咸仰神明之未衰也。
灯前则与诸妇为依经马之剧,或至夜分不倦。
去年方觉顿弱,虽齿豁体羸已久,而耳聪目明如旧。
钥比蒙恩与郡,以九十者家不从政,力辞,亡妣以为然。
疾既革,元日犹自力危坐,以待贺者。
钥痛念严州兄禄不及后,郊恩以奏从子澡,岁首受命,亡妣犹能以手加额。
六日,忽命浴且理发,自此叩之则应,不复出语。
面西侧卧,时若微哂,三日不动,以至属纩,殆善业之报也。
仁慈薰然,待妾媵有恩,人人怀感,不待鞭扑而自驯服,去者必使得所归。
闾巷匹妇有来者,一以恩意接之,故吊者无不尽哀,闻者无不伤叹。
已而大资率乡之士夫近百人,制帅尚书黄公、郡县官及乡校正录而下各来致祭,多有哀辞以形容盛美与哀荣终始之备,且言上寿全福,无可憾者。
呜呼!
人子之心岂有穷极!
况自父兄凋丧以来,母子相倚为命,年弥高,惧弥甚,不敢一日轻去膝下。
而天祸我家,遽降酷罚,不孝罪逆以至于此,尚何以生为哉!
方忍死以襄大事,追惟吾母淑质懿范著闻远迩,若其容德广大,孝敬淳笃,高明谅直,慈祥清粹,曲尽人情而动依大义,非惟闺阃之贤妇所不能及,有烈丈夫名荐绅之所难能者。
不肖子钥自省事以来亲见实行,闻格言旧矣,是敢泣血具载,以少伸哀痛孺慕之诚。
非不欲极意赞扬,而屏伏苫块,肝胆溃裂,魂魄纷乱,不能尽究始末,以发潜德。
窀穸有时,未敢求铭于当世大贤,辄援曾文昭公亡妣之称,效后山陈公先夫人行状之体,敬刊之石,以对先君之碑铭,以示子孙,使毋忘。
哀哉!
馀生无母可事,长号擗踊,冀相寻于九原之下耳。
呜呼痛哉!
呜呼痛哉!
孝子楼钥泣血谨状。
先兄严州行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七、《攻愧集》卷八五
曾祖常,故任朝议大夫,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妣翁氏,赠永嘉郡夫人
祖异,故任徽猷阁直学士朝议大夫,累赠少师
妣冯氏,赠秦国夫人
冯氏,赠魏国夫人
父璩,故任朝议大夫主管亳州明道宫
母汪氏,封恭人
先兄讳锡,字予善一字申伯
世家明之奉化,今居于鄞。
盖自我高祖正议先生始,四明之楼实出于东阳,不知所迁。
其可寻者,自兄以上才八世。
先生古学教授乡校凡三十二年,擢第起家,金紫少师皆以伯仲踵世科,后来者又继之,衣冠彬彬焉。
先公尝以军器监丞工部郎,有忠厚廉平之称太保魏国史公为墓铭。
生九子,兄其仲也。
兄天资颖悟,精力绝人,自幼从学,迥出流辈。
年十三游郡庠三山陈公元裕典教事,鉴裁甚精,兄一试占高等。
祖居遭建炎之燬,依外家以居。
先公摄事平江,母氏携伯氏继往,兄已能理门内如老成人
自尔举业之馀,干蛊尤笃。
楼、汪二族吉凶会集,人夥事丛,他人智力所不给,兄为主办,则应酬中度,谈笑自若。
遇事有胆略,不怯不躁,委蛇曲尽,无剧易必举。
故虽未冠,而中外亲识已极口称其能,而期用于世矣。
先公久欲问舍,而无其赀。
兄承亲意,竭力图之。
铢积寸累,以立堂宇。
先公怀太守章归寓奉川,兄慨然曰:「亲年益高,兹可缓耶」?
入城谋度,日以就绪,落成,奉二亲定居而后侍行。
盖一力任事,米盐靡密,有无相通以全其家者几二纪。
隆兴二年,以先公遇郊祀大礼奏补将仕郎
乾道改元中铨,授右迪功郎秀州司户参军
先公赴处州,兄率诸弟分掌家务,鸡初鸣侍左右,至受谒听讼,则俟于屏内。
公退,候伺颜色,承命惟谨。
书尺之繁委,行李之往来,一不以累先公之心。
故先公专意郡政,无有内顾。
既赴户掾太守徐公蒇、曾公逢一见如故交,事多资决。
纠曹懵甚,守方委兄协济,俄有旨,使录事典狱漕。
使吕公正己行郡,部民有诉狱冤者,以诘纠曹,呿不能答。
兄前曰:「兹事甚明。
是时新制未行,锡预闻之」。
因引姓名岁月与事之始末,辩数明畅,四座属耳。
吕公叹曰:「作吏不当尔耶」?
顾吏一依兄所言,纠曹得解,而诉者伏辜。
镇江军校诉于朝,且自言久掌军用,列校贷钱以万计,知其欲诉,将杀以灭口。
脱身而来,后必有追者,出此门则不得生矣。
丞相虞公骇其言,具奏于上。
先令郡置狱,尽系所诉者,欲遣理官以往。
丞相梁公方参大政,虑摇军心,请敕漕臣择州县清强官,许以理寺推狱行。
胡公昉新为东漕,与吕公合词荐兄。
吕言秀州事,胡曰:「自淮南易节以来,密访人物,至秀称楼君者如出一口」。
径取旨以檄兄。
二公使来见,面趣之行。
兄曰:「事关军旅,君相所属意。
锡试吏未半岁,岂应预此」?
二公不许,曰:「隆暑不可久系,狱吏已候于郊外数日,以待子之来也」。
请械军校以自随,途中时与之语,钩得其情。
比至,桁杨满庭,所系有官横行者,兄以所诉贷钱之目诘之,皆曰:「诚有此,而悉已偿矣」。
各以左券来,有须会问于军者,颂系一二,馀即日纵遣。
复引诉者,谓之曰:「尔之妄明甚,察尔之情,欲逃死耳。
上罔朝廷,下骇军伍,死有馀责。
即吐实,尚全尔生」。
其人顿首感服,一箠不用,仅三日而竣事。
大理吏跽请曰:「事体甚重,今遽已,后必有悔」。
兄曰:「我不知观望,惟尽其情而已。
汝第为我行文书,他日有责,我当任之」。
既出,尚书蔡公洸为守,握兄臂曰:「何其神也。
始得制书,府庭为之震动,非君来某亦无所逃责」。
然尚疑兄年少气锐,或有疏略,因为备言之,唶曰:「弗可及已」。
归涂比文案,该叙详密,老狱吏所不能为。
二漕闻兄及门,大惊。
既见,道所以,喜甚,曰:「吾二人举士不谬矣」。
亟呼吏草奏,兄曰:「已具于此」。
读之,又大喜过望。
涉笔书名,即携兄诣丞相府,先入白相,唯唯,问安在。
自宾戺径以便服谒见,色尚不怡,曰:「折狱诚敏,然诉者肯默乎?
亦得所谓伏辩者乎」?
二漕相目,兄曰:「伏辩有二,如使吏曹附口语代书辞,容有诬服,今其亲笔也」。
袖出囚辞数百言,视首辞笔迹不少异,又无一字揩改注乙者,相始大称赏,且曰:「使者诚知人」。
翌日与梁公奏闻,上为之嘉叹。
因共荐兄,谓如此等人不应使沈州县,请以中都官处之。
左帑吏有巨蠹,既正典刑,以兄监都门,相谓兄曰:「是何足慁子?
特不欲使子舍禄而迟次也」。
既就职,润色成法,随请于上,积弊寖销。
在法,讥诃出入得其过失者赏有差,故虽名同事而侦伺甚严,或成仇隙。
兄曰:「吾侪为国主藏,任责匪轻,各谨攸司,锡亦不愿得此赏也」。
由是相处甚欢,而事益集。
南库阙官,朝旨命兄兼摄。
兄视宝货品目至繁,而位置纷糅,躬督帑吏汇分之,各得其所,列屋有定数而总其凡于籍,标识粲然。
未几,上忽遣中使临视,兄执籍取物,如探诸囊。
使无以返命,即取屋角敝缯将封以归奏,官吏失色。
兄徐曰:「是非军衣所需,盖裒以备赐花等用。
数实若干,籍具在也」。
神气湛然,使无以诘。
尚书张公津曰:「某号典领,初不得亲临,胥辈又不任事,微君,吾其殆乎」。
张公由此受赏,兄不屑也。
任满,主管都茶场会子库,关升右从政郎
上方留意楮币,兄服勤其中,纤悉明备。
凡事皆立成规,吏不得摇手。
日造万纸,无不精好。
一日,谒丞相曾公,有同僚力言省罢之便。
兄立其后,具闻之。
僚顾见兄,踧踖而退,兄亦不之辩。
果罢已,又进谒,白相君曰:「国家赖楮币以资用度,今罢已,何敢复言?
然度必复于后,吏曹失业,散之四方,他日恐难遽集。
况作伪者他皆可为,惟贯百例不能乱真,故多败。
此曹无聊,若冒为之,智者不察也。
愿择可用者,分隶官司,使得以自活」。
丞相曰:「子不谋身,而远虑及此」。
即白于上,如兄
旋摄主管尚书工部架阁文字,遂为真。
职最清简,靖共自守。
垂满,欲诣铨部。
史魏公再相,素以兄为可用,力荐上前。
丞相赵公又举镇江狱事赞之,且奏曰:「是时虞某即欲处以职事官,今丞相虽知之,尚避乡曲之嫌,未敢遽」。
上曰:「朕犹记向时事,信可用,岂应顾小嫌耶」?
遂除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
以荐章及格,改宣教郎
时方修一司一路酬赏法,取诸路专降旨挥五千馀项,立条一千三百,继又编类海行法。
夙夜疚心,笔削损益多出其手。
书成奏篇,转通直郎
轮对,首诵主上孝俭之德。
上曰:「朕之即位,卿预观否」?
对曰:「臣是时虽不及见,今叨朝列,冬至正旦亲见陛下拜太上皇寿,真千古盛事也」。
上顾而笑。
再奏,请明诏有司议立科目,凡是则是效有一于此者,令郡国察举以闻,择其尤者尊显,以风厉天下。
孝者举则忠臣可以求,廉者进则赃吏不必治。
又论:「乾道修法久已奉行,间有牴牾,重加审核,虽已出于睿断,修定新书,止缘颁降尚迟,州县无所依据,胥吏因得为奸,反致淹延狱讼。
欲望颁行,使得遵守」。
续有陈请,自编别敕,仍下诸道,且用旧法理断,免致因循待报。
太府寺丞,又以轮对论绍兴和买事,谓:「会稽一郡赋额最重,然经界之初,物力及四万钱者始敷一绢。
今乃半之,既无物力之增,徒有科敷之倍。
止缘下户旧与免科,圣朝优恤之恩反为豪户欺隐之地。
上焉者财力丰裕,与吏为市,莫可究寻,尽以本户之田析以占籍五等,分立砧基,多至百本,却致中产之家和买岁增,偏重已甚。
乞以产钱均敷,不复更问等第。
议者必曰始科不及下户,盖恤之也。
今反加赋,可乎?
是大不然。
今名为下户者实富室也。
真是贫乏,十无二三。
若仍旧贯,不为更张,则必尽归五等之籍,无复可敷之绢矣」。
:「身丁钱者,皆出于下户,欲将所取之额总计为绢若干,与和买绢数合为岁额,止以产钱均开。
上户虽就和买敷身丁,而和买之敷则顿减。
下户虽就身丁敷和买,而身丁之免则甚优。
上下各得其利,而官赋所入无亏。
钞书仍以和买身丁为名,用防异时重叠倍敷之患。
若有丁无产之民,则又可以全免而为太平之氓矣」。
上褒嘉再四,且曰:「卿所陈利害甚明,朕即为差漕臣郡守同共措置」。
又论左帑权出之弊,谓:「出入之吝,具有科条,物货权出,势不能免。
此等既非正支,止是私置文记,遇出即注,才入即销,虽有据凭,终难检柅。
万一久假不归,因有重出,不无奸弊。
欲从外府印给二簿,付都中两门专记权出之物,门者以时拘收,太府每季稽考」。
上曰:「其弊如此,朕殊不知」。
即命行下,至今遵用之。
宣谕宰执,天语甚宠。
兄前后再对,所陈九事皆蒙睿奖。
今录其施行于时与其最著者。
大理寺丞
狱人之司命廷尉又天下之平,固所当谨。
兄尤恪意从事,谓天狱追逮非他处比,一夫所向,闾里惊摇。
每见吏牍,必详究其人,择不可已者,始禀卿长而行之。
既至,则穷日之力,亲加听察,苟无用拘留,则亟去之。
或先有案卷者,豫审事节,一问即得,故囚之宿于狱者甚寡,拷掠尤稀阔。
视之如伤,情实俱露而犹为廋隐者,仅施十数。
囚徒至前,未尝厉威以临之,斥退吏卒,使得尽其欲
遇有妇人孺子,深以惊迫为戒。
适有大狱三数,皆晻昧翻覆,最为难事。
兄究见底蕴,处断公平,不为势力顾忌,亦不诡法以惠奸。
军民斗讼例送寺中,是非立决,率皆厌服而去。
由是庙堂相知愈深。
士大夫则曰:「此真得人矣」。
始至寺,吏曰:「是为初官时能决诏狱者」。
久之,熟见兄官业,咸谓未之见也。
兄久去亲庭,力求外补。
九年四月,差知严州
时谒告归省,拜命于家。
未几,交代奉祠,有旨趣行,不俟临遣,便道之官。
九月到任,郡更旱潦之馀,财用空匮,陋不成邦。
逋负动以千万,督责交至。
以郡计访寮属,具诉煎熬困急之状。
先是,曹掾筦库之官分往诸邑,公吏五百又旁午于道,日不暇给。
兄曰:「郡尚可为也,何亟如是」?
悉使归之,一迹不留也。
诸邑既已肃然,然后使来受要束,尽取财赋本末,审缓急之序与夫当蠲而未蠲,已发而更催者,人皆得以自
首尾七八日,朝暮相处,如父兄之诏子弟。
凡可蠲者,落笔扫尽。
其他或为之倚阁,或为之分限,其应输者皆指期至。
倅贰以下争以为不可,兄不为变。
邑无官吏之扰,又罢无名之敛,期会宽而信,欣然承命以行。
且各置二历,缄以紫囊
公文之外,守宰欲有所,亲题历上,不时往还,吏不得预闻。
其间脉络贯通,了无壅滞。
文移简寡,上下安便。
及期,无一金之负。
寮吏耸服,郡始少苏矣。
木筏出于歙郡,由城下以趋钱塘,郡帑赖此以济。
比岁苛取,商贾不通。
兄为之简节疏目,按旧额而寡取之。
会计甫毕,牙侩一为保识,即纵之,顺流而下,贾人更相告语,来者益众。
以故三阅月而钱之入大农者踰十万缗,曾不倍征也。
曹漕司差官相踵至,则与之道其所以然甚悉,又随所索而应之,相与叹其通敏,且曰:「下车几何时,洞彻乃至此耶」?
归语诸长,故兄之誉益彰。
民讼多据案亲决,各其平,受责者亦无辞,举手加额,称诵神明者相属也。
外邑番诉,间取其甚者自处之,必穷其情状,而抑彊扶弱,不为已甚。
有诉丧衣囊于津亭者,期以餔时必获,已而果然。
学校颓圮,所未暇及,兄为之区处,表里一新,像设严整,士类感叹,人不知役。
或以疑事来谂,从容响答,动中要领,而以爱民近厚为先务。
近城木场苦于潦水,筑墙则善隤,插篱则易坏,或以请,兄应声曰:「种木以环之,则可久矣」。
闻者以为难及。
大率迎刃而解,庭无留事。
驭吏接物,厨传宾庑,下至舟子军士之差次,具有方略,人情翕然,愁叹之声化为讴吟。
傍郡之诉于监司者,亦求直于兄,其感化流闻有非人力之所及者。
十二月,丁先公忧,徒跣扶丧,哀感行路。
郡人如失慈父,设祭于道者相望,巷哭以送之。
在官仅八十馀日,人谓良二千石终更以去者,未必得此。
户部侍郎曾公逮当今吏师,谓人曰:「试郡而办事者有之,若楼严州为政平静,百废具举,虽老于治民者未易过也」。
既归,追慕摧割不可解于心,力贫谋葬,颜色深墨。
十年四月感疾,去卒哭未远也。
七日至五月丁卯,竟不胜丧以殁。
呜呼痛哉!
享年五十,官至承议郎
娶冯氏,封孺人
子男三人:澡、溁、滐。
女一人,承务郎、新知绍兴府馀姚县蒋纶。
将以十一年八月壬午葬兄于奉化县龙潭正议先生之墓左,澡录兄行事以告于钥,与之相抱持而哭。
语之曰:「吾尚忍哉!
子之所不知者,吾为汝书之」。
呜呼!
兄之所以过人者,天才之优也。
然人之有才者,或量不足以容物,或学不能以自将,恃气而兀傲,矜敏而怠惰,察以为明,严而近刻,为己而嗜进,计利以自丰者间有未免。
惟兄器度恢洪,莫见涯涘。
受人之触,傍观为之愤怒,而辞色不少异。
朋友同寮所阅多矣,无不得其欢心。
居家作吏,几无暇日,而学问不倦。
尤好说《诗》,得《风》《雅》之深旨。
两荐漕台,卒困于南宫。
笔力日进,动翰如风,对客作书,真行俱精,瞬息数函,不见其劳。
尝见徐公兢作篆,心顾好之,下笔辄工。
好事者争求扁榜,流传甚多。
晚更敛制,稍寻斯、冰之体。
近方考證《说文》,仍集张氏《复古》与钟鼎遗文,从韵昈分,欲为一书,竟不就。
饯别庆贺间为诗词,皆清新切当,压倒坐人。
此其见于外者。
至涵养餍饫,增益德性,委运自适,则又其所安也。
和气薰然,无贵贱长少与之尽礼。
人有所求,惟力是视,告以急难,必倾身以应之。
或就之谋事,先究情实,能道人胸中之欲言者,为之致曲,不翅己事,人亦感其诚而许之,故率能如请者之意。
济则如身得之喜,否则介介若有失焉。
盖其资性笃厚,雅存济物之心,而才又足以行其志,此所以为不可学。
遇有不可,亦必曲为言其所以不可者以晓之,人亦不以为忤。
克勤小物,略不苟简。
所居一日必葺,船居旅次,容膝之地亦务整洁。
创造器用巧思横出,人取以为法。
终日矻矻,有古人运甓之志。
每曰勤则不匮,一有自惰,则不足以立身矣。
人之情伪丝发不能逃,而自晦其明,含垢匿瑕,如弗闻者。
动有规矱,不以己长望人。
人有弗及,率归于恕
徊翔筦库,知己满前,不一登权贵人之门。
昔人所谓性至通而自然有节者,兄为近之。
心计有馀,使之利析秋毫,有不足道,而疏财尚义,不问家之所有,贫无告者,时推以济其须。
俸入不足以给用,而食客无虚日。
间遇士子就试,亲宾坌集,兄豫为馆谷之计,帷帐器用咸备,手行觞豆,弥月无倦色。
少閒,又问劳其乏绝,商搉文义,人人自以为亲己。
妇家寖窭,辍衣食之资以助之。
外舅姑之丧及葬,皆兄为之,存殁无憾。
再从弟镛幼孤,求师在所,兄曰:「是吾叔父之爱子也」。
饮食教诲,积数年,遂入上庠
东阳有族子曰溥,以穷来归。
兄育其数口,又为谋资身之策,温饱至今。
少游西安,与张元晦汝明厚善。
乙未张赴省闱,兄取其新作读之,曰:「君文诚工,而久不售者,正坐用意太深」。
为取前三年程文数十通使熟观之,曰:「是未必胜于子,惟以笔端无滞碍耳」。
张爽然悟,场屋中一挥成篇。
既在选,谓所亲曰:「吾沾一第,益友之赐也」。
其于故旧类此。
呜呼!
在私门为亢宗之子,在公家为有用之才,德之感人者深,惠之及物者广。
况复容貌颀伟,素少疾病,谓必将建立事功,为时闻人,而止于此,是可痛也。
故敛之日,亲戚交游下至闾里耋,皆相向恸哭,搏膺尽哀。
传闻讣音,交相惊悼,久而后信之,至今吊者尚未绝也。
兄亦自度抱负不凡,抗志闳远,绍兴和买之请既行,郡民闻之,无不鼓舞,且曰:「不知是何官来惠吾州耶」?
帅奏催科方急,未易遽改。
上尤注意,令候省限满日取旨。
近臣复有请者,遂遣漕臣以行,仅能蠲减𣪁宫及寺观拨赐无名之额,终未能尽如兄之
兄深惜上意之未究,益访利害,期申言之,而无及矣。
兄之赍志于地下,何止此哉!
呜呼,兄之孝友笃矣。
伯氏丧于丹丘,星驰护丧,治葬抚孤,甚有恩意。
第八弟戣之生,先公以多男子之故,命兄育之。
抚爱如子,以至成人。
澡之居丧,戣实同力以报焉。
方伯氏之亡,而诸弟尚幼,每与钥相语曰:「仰事俯育之类,吾二人分任之」。
钥自度才具智略去兄远甚,一听命焉,而悉意以佐其傍。
处家从宦更为勉励,欲寡其过,以毋贻亲忧。
官敕局,丞外府相后先,连檐以居,并辔以趋,非敢以为荣,父母俱存,兄弟无故,诚人间之一乐也。
先公七十,同归拜寿,壬寅属疾,又同时省侍。
已而先公益安,而兄得辅郡,奉双亲西上,乡曲艳其盛。
丞相史公、魏公率里之士夫大合乐以送之,兄曰:「当以一身服为郡之劳,而使家人女子极奉亲之欢」。
躬调旨甘,又间以政事施设具言于庭闱以请益,甚也。
不幸天祸我家,先公弃诸孤,兄号慕深切,大事未涯,百口仰给,忧苦郁结,以殒其身。
天乎,哀哉!
游宦许久,不足以糊其口,生事日废。
幸能以器业自奋,改秩才四年而得郡绂,卒不及泽其子。
竟何为哉,竟何为哉!
今日之事固有能言之者,岂真有定数,不可逃耶?
阴德隐行有益寿之理,未问兄之平生,以棘寺数月治狱平允之心,严陵一时临民循良之效,亦宜得祐于神明。
而大祸之馀,复不自免,福善祸淫,岂又有时差耶?
不可晓也。
垂白之母昼哭之泪未乾,而重以昼夜之哭,门户责任之重,以兄当之,犹惧不能胜,钥何以堪之!
呜呼,不可活矣!
与澡等忍死以图窀穸之事,又雪涕以书此。
或曰:「子之志虽切,词不亦太繁乎」?
钥泣曰:「吾兄之亡,断吾手足不足以喻其痛。
且重悲夫人品才气如此而不得显于用,特书屡书犹未能形容大槩,以写吾之悲也,吾暇乎哉」!
乃长号授澡而使之求铭焉。
谨状。
秘阁扬州薛公行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二、《攻愧集》卷九○
公讳居宝,字云华,世为明之鄞人。
曾祖弁,故不仕。
祖唐,累赠右朝议大夫
父朋龟,故任右朝奉大夫,知衡州,累赠通议大夫
通议公以儒学起家,纯明简静,乡党尊敬之。
公自幼敏悟,风骨魁梧,通议公期以远到。
受致仕恩,补将仕郎
初任福州长溪东尉,任满循从政郎,寻以监赏改宣义郎、知湖州武康县。
始至,延父老问疾苦,一以仁厚遇之。
追科不扰而集,庭讼益稀。
民方喜公之政,而遭母淑人王氏之忧以归。
服阕,差主管临安府城南右厢公事。
南厢户口十四万,最为剧繁,公手决讼牒,了无滞碍。
有武弁安俨者其母尝充掖庭,怙势横恣。
公曰:「此而不惩,是箭张禁酒,赵放复生于今日也」。
列其奸状于府。
府上其事,有旨镌秩免官,徙之他郡。
有府胥持公移造庭下,肆言慢侮。
公以为如此何以助弹压,杖而遣之。
吏部尚书薛公良朋时帅临安,喜公临事静厚而能不畏强禦,贰车有阙,必使摄事,事多咨访焉。
工部侍郎姜公说为漕副,当乾道初间,都下大疫,漕以上命遣府僚视民疾苦。
惟公领医家,至议疾赋药,医不敢欺,所活最多。
于是帅漕共以公绩上闻,被旨候任满日升擢。
初,四明海多盗,户部侍郎赵公子潚以龙学出守,复制置司,以乡兵分委士夫之里居者。
公曰:「是畦下也,缓急何可用」?
乃即远郊勒兵,以法教之坐作进退之节。
是时舳舻云集,而篙师辈无所用心,日遨城市。
公独率所部与之期而肄习之。
一日,赵公按视,公所辖百艘沿溯奋迅,馀州为之辟易。
赵公亟称之。
及任都厢日,谏大夫尹公穑出使东浙,措置海道,雅知公谙练,辟以自随焉。
临安府通判,未赴任间,会曾丞相怀户簉领榷酤,始议并二十一库为七,思得通敏静重之士为之属,遂辟公为主管文字。
当并省之初,群失职者不乐,浮议横出,欲挽取之。
公洞究弊源,随事更革,不见其迹。
又能调娱上下,以迄于成,课入增倍,至今行之,公之力为多。
权发遣兴化军
始至庭,盗蹠充斥,吏或请分曹以治者。
公不听,亲阅而审诘之,往往得其情。
穷教令之党,严妄诉之罚,处决精当,讼者悦服,郡以办治。
兴化士子盛多,而学宫隘陋,弗称教养。
公为之建杰阁以庋御书,崇斋宇以安学者。
广书籍,备器用,奕奕一新。
有浮屠自谓遇金仙,得咒术,有疾者饮其水或愈,愚民相扇,所在城市财施日积,旬月间累百万。
公闻之曰:「执左道以惑众,罪不容死」。
弗忍究也,逐浮屠境外,悉以其资归之学,多士韪之。
郡圃岁入苧麻,以为太守圭祖。
公视地狭,不足以出此,则曰:「朘民以自厚,非吾志也」。
立罢之。
就除提举福建路常平茶事。
公以为监司自有体,簿书期会固不可慢,而非政之先,颇以激扬为己任。
瓯宁执盗谋赏,会公摄宪,疑其附会,摘狱辞之隐以折之。
狱吏词屈,具得尉曹奸利之状。
移官审究,则良民也,駮正其事而散遣之。
朝廷兴修水利,公驱驰川谷,不惮勤劳,所在必集故老与乡之秀者考言遗迹,一一疏浚。
吏受成规,奉行惟谨。
循行诸郡,约省骑从,不以声势临人,或不知为部使者也。
公除郡时,少保陈公当国,自喜为乡邑得贤二千石,且道主上选择之意。
少保,公方持使节至三山,籴价翔踊。
公还建宁,发常平万斛顺流而下,少保公难其神速。
寻除广南东路转运判官,力丐奉祠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秩满,赴都堂审察,得旨内引。
公力言常平虚数,水旱无备,请尽洗宿弊,与之更始。
又言闽中部纲公取夫力之费,所至辄起夫骚扰以为常,请一切禁止。
上嘉奖,留为仓部郎官。
既而升郎中,漕粟都,至有折阅者。
所司括责逋负之人,联以脩垣,百十为群,徒困笞箠而无所从出,蓝缕枯瘠,无复生意。
公悯其然,为同长贰奏请,令漕司下所属偿纳,囚系一空,鼓舞而去。
淮西漕阙有以公姓名荐者,遂除淮南转运判官提刑提举
即日独班对便殿,临遣甚宠。
面谕两淮事宜,委以城险要,浚池隍,又将立仓廥以丰塞下之
且曰:「勉力办职,朕不忘卿」。
公感激受命,即日引道。
至治所,府库枵然,公讶其已甚。
及会出入之凡,则叹曰:「用之无节,安得不匮?
吾知所以治之者矣」。
于是汰冗吏,罢不急,补罅导源,时取而约用之,蠹弊之迹刬磢殆尽。
漕计始优,一意屯田事,修筑塘圩,广募种艺。
又以其馀赀修无为军庠校,遂为淮右之冠。
兴利除害,纤悉上闻。
主眷既渥,随即罢行。
安丰军光州旧有忠勇军水寨,不隶漕司
上以公肃静有谋,并以委公。
陛辞之日,上亲语公,漕司所造弓弩就令和州筑屋贮藏。
检阅其目,亏数尚多,亟为奏审。
御笔仍令增造,公不以纤毫扰州县,而如期办集。
枢府上其劳,特转一官。
淮东谋帅,上因公奏陈边事,深嘉之,即以公知扬州
淮地被边,狗鼠之盗云合鸟散,无所踪迹,边民多苦之。
公设醲赏,置耳目,取其尤者明正典刑,穷治囊橐之党,疏其姓名而揭之市,群盗屏迹,外户为之不闭。
淳熙庚子,旱既太甚,公以祷禬勤劳,蔬素日久,遂得下痢之疾。
郡民日到庭问公起居,以安否为休戚。
阅两月,竟终于郡之正寝,十月四日也。
百姓为之悲恸,士夫亦伤惜之。
累官至朝请大夫
尝以职事修举,除直秘阁
娶朱氏,封宜人
男六人:长扬祖,迪功郎,特充淮南东安抚司书写机宜文字
次佑祖,以国子入太学,将受公遗泽;
次循祖、怀祖、延祖、述祖。
女四人:长适进士闳中,次适承务郎、新监两浙转运司明州造船场王克常,次许嫁将仕郎刘安正,次许嫁通仕郎徐睎夔。
公禀资宽亮而能济以严,遇事明察而不流于刻,自奉甚约而未尝啬于人。
性不喜酒,居官未尝夜宴。
视王事如家事,惜官物,历官三十年,了无玷缺。
以缓急叩请者割俸以周之。
维扬公帑负民钱积数颇多,公到郡,捐私财先为偿之。
遇事有可疑而难辨,或以非意相干,必退而深坐,思有以处。
俟其心平气定,徐起而应之,故未尝失色于亲旧,事亦无不得其平者。
平生多巨公奖予,更为汲引,驯致宦达。
晚结主知,亲擢阃寄。
士夫不惟以公之才业应有以得此,且谓公奇庞沈毅,福禄未易量也。
而年止五十有八,不得尽其才用,呜呼,天耶!
诸孤以九年六月七日葬公于奉化县义乡双各㠗之原,从新卜也。
钥母于公为中表,钥视公为诸舅行,平时相与素厚。
公之诸子以公之行事属钥编次,因纪其大者如右。
谨状。
宝谟阁待制通议大夫陈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九、《攻愧集》卷九五、《古今事文类聚》遗集卷七、民国《瑞安县志》卷一一
嘉泰三年集英殿修撰陈公告老于朝。
天子叹曰:「此吾旧学,且书命之臣也」。
宝谟阁待制
遗奏闻,赠四官,录其后,所以饰其终者如故典。
门弟子哭之失声,里人聚而相吊,四方士夫闻之,无不衋伤者。
盖非他人云亡之比也。
公讳傅良字君举
其先自闽徙温州瑞安县帆游乡湗村里,至公八世矣。
曾祖靖,祖邦,父彬,皆不仕。
父以公贵,累赠朝请大夫,妣徐氏赠令人。
朝请邃于《易》,教授乡里,以笃行称。
公天分高胜,其于学问心悟神解,而苦志自勉,精力亦绝人。
隆师亲友,有不可解于心者。
兴化刘复之朔南省第一人来为司户参军,摄教官,得公程文,以为绝出。
公之年甚少也,而名已高,开门受徒于仙岩僧舍,士子莫不归敬。
薛寺正士龙见公问所安,公曰:「毋不敬」。
士龙曰:「比参倚如何」?
公释然增进,归心薛氏。
后又相从于滆上,读书一日千里。
其为薛氏祭文云:「我昔自喜,壁立倚天。
见兄梅潭,忽若坠渊」。
梅潭即仙岩也。
伊洛之学,东南之士自龟山杨公时建安游公酢之外,惟永嘉许公景衡周公行己数公,亲见伊川先生,得其传以归。
中兴以来,言理性之学者宗永嘉,惟薛氏后出,加以考订千载,自井田、王制、司马法、八阵图之属,该通委曲,真可施之实用。
凡今名士得其说者,小之则擅场屋之名,大可以行于临民治军之际。
公游从最久,造诣最深,以之研精经史,贯穿百氏,以斯文为己任,综理当世之务,考覈旧闻,于治道可以兴滞补敝,复古至道,条画本末,粲如也。
本朝名公钜卿,不可缕数,自韦布而名动宇内者,不过数人。
公自为举子业,其所论著如《六经论》等文,所在流播,几于家有其书。
蜀中文学最盛,读之者无不动色,文体为公一变。
至传入夷貊,视前贤为尤盛。
乾道六年始入太学,士无贤不肖敛衽下风。
八年,公之高弟蔡公幼学为省元,公次之,徐公谊又次之。
薛公叔似、鲍君潚、刘君、胡君等,皆乡郡人,非公之友,则其徒也,尤为一时盛事。
既登甲科,朝野想望风采,授泰州教授以归。
参政龚公茂良江西,以书币招之,愿与定交。
公曰:「此古人羔雁之礼,不行于世有年矣」。
善辞之,未赴。
太学录阙,求之者众。
龚公实行宰相事,奏孝宗曰:「待次不改阙,初官不堂除,陛下良法也。
太学录一阙,而睥睨者众,臣欲择取名儒,为士林所推者,越拘挛而用之,则人自服矣」。
上问为谁,以公对,上曰:「是朕所素知者」。
除命一下,果无异辞。
就职几月,车驾幸学,改承奉郎
龚公既罢政,亦寖有相嫉者,添差通判福州
帅相梁公克家得公,喜甚,以政委之。
公悉心裨赞,不事形迹,卒以专擅论罢,淳熙七年也。
主管台州崇道观,起知桂阳军
閒居八年,始赴郡。
提举荆湖南路常平茶盐事,就迁转运判官,改两浙西路提点刑狱
公在桂阳,蠲除宿负,罢弛斜科,仓司则补籴诸郡米至十万斛,漕司亦蠲钱数万缗。
力讲荒政,所及者广。
进登极银三千两,属方救荒,力不能办,申请减额,损三之二,实惠遂及一方。
以服勤使事,尝感寒疾,至是以奏事再入脩门,须鬓如雪。
丞相留公正一见,叹曰:「几年陈君举,尚可使外补耶」?
奏留为吏部员外郎
初对,上曰:「卿去国几何时?
朕欲见卿久矣。
知卿学问深醇,有所著书进来」。
上临朝渊默,罕有圣语。
公敬谢而退,以《周礼说》进。
秘书少监,训词曰:「朕日御便朝,延见郎吏
有郎白首,色夷而气温,傧者赞其名,则汝傅良也」。
朝列传诵,实黄公裳之词也。
实录院检讨官
皇子嘉王府妙选官寮,以公兼赞读
未几,除起居舍人权中书舍人
期年,始迁起居郎
绍熙末年,龙楼问寝不以时。
自大臣而下更进谠言,从班多连名腾奏,或同班叩请。
公自以受不世之遇,必欲身任其责,请对直前,几无虚月,剀切痛愤,指陈利害,无所不用其至。
盖尝赞嘉邸为中宫言之。
又尝奏疏谓:「臣等在王邸,于古今父子君臣之际,人之大伦,天地之正义,以开导贤王,而会庆阙上觞之礼,长至亏称贺之仪,区区口耳之感,必不能胜躬行之化,纸上之习必不如家传之法。
今既上失三宫之欢,则臣等讲读皆为空言矣」。
其馀骨鲠之言,有敌己以下所不能堪者。
上终不加谴,而言亦不用。
一日奏云:「陛下屡许臣以出,又令传旨于庙堂,而复不然。
臣贪恋厚恩,未忍决去。
容臣遂思补过,更图入奏。
若不垂听,则有致为臣而去耳」。
又从而草奏,曲尽事节,犯颜极论,度上意不回,遂上挂冠之奏。
上虽不受,玉音赐可。
公即申省乞致仕,宰辅留之不可。
既行,授秘阁修撰嘉王赞读
皇上御极,以中书舍人召还。
侍讲、兼直学士院实录院同修撰,谓可行素蕴矣,而言者指其学术不正,罢为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庆元二年,复劾其在太上朝奏对狂率,降三官,罢祠。
嘉泰二年,叙复元官,再畀祠禄,遂除泉州
以病力辞,除集英殿修撰
病革谢事,遂有次对之命。
十一月十有二日,终于里第,享年六十有七,积官至朝议大夫,爵永嘉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娶张氏,名幼昭字景惠主管礼兵部架阁文字孝恺之女。
以妇德著闻,先公九年卒。
子男二人:师辙,迪功郎安丰军寿春县主簿
师朴承务郎
女七人:长适迪功郎、监镇江府凌口酒库潘子顺,次适从政郎、新福州连江县丞薛师雍,次适迪功郎处州州学教授林子燕,次适迪功郎、新福州连江县尉徐冲,次适进士张绍,次适进士张畴
一尚幼。
令人葬于前山,开禧元年三月庚申,二子奉公之丧合焉。
呜呼!
以公之抱负伟杰,学博而精,观书别有高识,作文自出机杼,类非今人所可企及,求之古人,亦未易多得也。
受知三朝,掌内外制,经帷史馆,不为不遇,而名高多忌,卒不得究其经世之学,为可痛也。
公行谊著于乡曲,述作擅于当世,不待屡书。
敢摭其论奏之大者列之,然后知其非谀墓之词也。
公之赴郡,免奏事而去。
归觐光宗,以旧欲奏之孝宗者陈之。
盖公忧国之心,泽民之具,其说不易。
谓:「艺祖创业垂统,无非可传之法,而深仁厚泽裕我后人,则专以爱惜民力为本。
考之故牍,自建隆至景德四十五年间,南征北伐,未尝无事,而金银钱帛、粮草杂物七千一百四十八万计,在州县不会,古所谓富藏天下者也。
诸道上供,随所输送,初无定额。
留州钱物,虽尽曰系省,而不尽取。
大中祥符元年三司始奏立上供税额。
熙宁用事者始取艺祖之约束,一切纷更之。
新法既行,增上供之额一倍,至崇宁遂增数倍。
此特上供耳,其他杂物,熙宁则有令项封桩,元丰则有无额上供,宣和之经制绍兴总制、月桩,皆至今为额,而折帛和买之类不预焉。
茶引尽归都茶场,盐钞尽归榷货务
秋苗以十之八九为纲运,是皆不在州县。
于是取之斛面,取之折变,取之科敷,抑配赃罚,而民之困极矣。
方今之患何但夷狄?
盖天命之永不永,在民力之宽不宽。
岂不甚可畏哉」!
上曰:「莫急于此,但以处置为难」。
公奏第三劄子,乃是处置之说。
既奏,褒美再三。
其大略曰:「嗣位之初,诏为宽民,置局讲究,而民穷如故。
盖以裁抑细微,或蠲空张之数,未有以称明诏,慰民望也。
国家财力竭于养兵,又莫甚于江上之军。
故每欲省赋,朝廷以为可则版曹不可,版曹可则总领不可,总领可则都统司不可。
以谓之御前军马,虽朝廷不得知,谓之大军钱粮,虽版曹不得预,中外势分,职掌不同,事权不一,施行不专,虽欲宽民,得乎?
使都统司之兵与向者在制置司无异,总领所与向者在转运司无异,事出一体,而后可议宽民力矣」。
转对,又论:「艺祖治大而不治细,以上书人文字令知制诰看详,升降以闻,次对章奏下尚书省参详。
人主所自择,不过台省长官,岂不甚易行哉」!
又尝论役法,谓:「免役钱者本以恤民,使出钱雇役而逸其力也。
自罢募户长壮丁而取其钱,今隶总制之类,于是役者白著而法不得不坏。
保正长催科,是以保甲法乱役法而行之也。
熙宁自有役法,五等簿是也。
自有保甲法,鱼鳞簿是也。
五等则通县计之,鱼鳞以比屋计之。
保甲但以稽察盗贼,与免役初不相关。
熙宁七年始以保丁充甲头催税,而耆户长、壮丁之属以次罢募,利其雇钱而封桩之法起矣。
元丰遂著为令,以甲头同大保长催科。
元祐匆匆复旧,随即纷更。
至绍圣二年,催科悉用大保长,役法转而为保甲。
嘉祐以前,固无此法,至此又非王安石之旧,特章惇为之。
今士夫耻言安石之为人,指章惇为罪魁,而方世守其变乱之馀,以为成宪,万古设法,一安石能改之,章惇能力行之,此斯民最大之害,乃若出于三代之旧而莫敢议。
有议之者,则付之有司,不过检坐见行条法,申严行下。
此臣尤所未喻也。
诚能不以保甲法乱役法,虽未足以尽宽民力,亦可谓至恩矣」。
进故事,以真宗两浙福建荆湖身丁钱并特除放,其论尤详。
以为减折帛不如身丁切于穷民,此皆公平考古验今,可举而行,非若泛然美观之言,卒不得见于用。
若其封还词头,遇事辄发,未易悉数。
如请还黄裳给事中,则引唐吕元膺绍兴程瑀以为比。
张子仁之建节,则请先处分留正之去,留吴挺之除代。
而其甚难者,莫如陈源与率逢原二者。
之贯盈,幸不及诛,忽除内侍省押班,琐闼摄事者缴章五上,人皆传诵。
大臣力请,触雷霆之怒,几不自全。
一为书行,公议沸腾,党与凶焰不可向迩,而公独当之。
逢原粗暴,恃有奥援,所至凶横。
其在池阳,几至军变,为总领郑湜所发,按其偏裨
上命枢臣镌戒,方待罪间,自副统制都统,公又论之。
供职自如,而词命不行,终不得俸。
逢原先被宣劄,已自书衔,而公于二者执奏再三,终不奉诏,以至乞身而去。
公去未几而内禅,子仁讫不得节钺亦罢去,逢原以病废。
惟此三事,无敢婴其锋者。
公神色不动,来则缴奏,旁观者为之寒心,而外间罕知之者。
钥与公同生于丁巳,少我九日。
自分教东嘉,为布衣交,义兼师友。
后虽一同朝迹,而情义日笃。
一旦同在西掖,同摄北门,相与如弟昆然,至于同寅协恭,尤非他人之比。
艺祖东向宗庙大典集议至再,始百年之礼。
而台谏有异论,钥极论之。
丞相赵公宣旨,钥又执不可。
公从旁力赞其决,而事遂定。
谢知閤渊以太母之弟有旨,请给等依禄格全支。
公已书行,而钥駮之。
再命特与书行,公上奏,先具钥之駮章,且曰:「楼钥委是允当,始知臣失于点检,不及论奏。
若更书行,臣有三罪:一则迎合圣意,不敢执奏。
二则冲改旨挥,使有司无所凭守。
三则耻过遂非,无见善则迁之义。
欲望追寝御笔,仍正臣卤莽之罪」。
其事遂已。
呜呼,孰有负重名于时,致身至此,而服义引慝,同济公议如公者乎!
汲引人才,如恐不及。
湖南应诏宋文仲吴猎、蒋砺、杨炤,在朝则荐朱熹叶适吴仁杰王明清修史,苟知其贤,不复以私嫌为忌。
其他成就延誉,使就声名者,不知其几也。
博极群书,而于《春秋左氏》尤究极圣人制作之本意,左氏翼经之深旨,著《春秋后传》、《左氏章旨》二书。
盖经止获麟,孔子卒,传止韩魏反而丧之之后,殆未有此书也。
愿见不可得,则曰:「此吾身后之书」。
近既得之,诵读不已,不揣而为之序。
其门人遂以铭为请。
欲述公行事,或恐有触忌之嫌。
自以投閒十有三年,已挂衣冠,视荫几何?
知公为最详,若畏避而没其实,岂不负吾亡友!
会稡未集而病,深恐溘先朝露,不究此志。
小愈,遂扶惫而毕之。
公风度高远,动辄过人。
诗律之精深,字画之遒媚,登览高致,吟讽低昂,亲之则使人意消,王谢韵度,尚可想也。
方主上在宫邸,寮寀以诗为寿,惟翊善黄公与公之诗皆有讽谏。
上为置酒,各亲书所上诗谢之。
公后尝奏知,以御札登诸石而跋其下。
以其稿示,未及刻而公归。
访求此藁不可复得,犹记其略云:「季札观乐歌颂,而曰哀而不愁;
太史公读《虞书》,至于君臣相敕,维是几安,未尝不流涕也。
成王作颂,推己惩艾,可不谓战战恐惧,善守善终哉!
颂者不专于美盛德之形容,皆敕戒之义。
秦斯以来,此义殆绝」。
读之,为之感咽。
呜呼,此又先儒之所未发也!
铭曰:
温居瀛壖,儒学之渊。
间气所钟,挺生斯贤。
舒向金玉,游夏渊源。
群书博极,本末贯穿。
退然布衣,名震八埏。
晚登周行,帝席为前。
典刑具存,训词是专。
王邸螭陛,史馆经筵
独当雷霆,刀欲回天。
世泽民,赍志终焉
天之生才,夫岂偶然?
储神毓秀,其必有年。
宦匪不达,受才则全。
道之不行,赖有遗编。
后有百载,复见儒先。
哀哉止斋,见此铭镌!
龙图阁待制赵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二、《攻愧集》卷九八
孝宗皇帝在位之十三年吏部侍郎赵公粹中奏乞正太祖东向之位,上考三代六经之制,旁引汉魏晋唐之规,近取本朝冯公京、司马公光、范公镇、孙公固,中兴以来董公弅、王公普、朱公震以下及公之叔父涣奏议,参订其说,集而成编。
谓「太祖当居太庙第一室,永为不祧之祖。
太宗居第二室,永为不祧之宗。
遇祫飨当奉太祖居中东向,尊无与二。
昭穆旁列,以侍所尊,实允万世公议。
久而未正,愿陛下一定庙制,上当天心,光昭祖烈」。
上极向之。
会有沮其议者,公又为《辟异》一书,尤为著明,人以比唐之陈京,而考论过之。
上既谦逊未遑,公尝抚其书而叹曰:「兹事未明,吾死不瞑。
后之君子,谁能信之」!
至上遗表,犹曰:「推艺祖肇造之功,早正东向之位;
念中原沈沦之久,无忘北伐之图」。
其志可哀也。
盖我宋之兴,与商周不同。
契稷为始封之祖,其下皆亲尽则毁。
汉魏祖庙凡曰太祖而上四亲之庙,亦亲尽则毁,礼之正也。
惟唐虽起于高祖,而景皇帝封唐公,故以比契稷,为唐太祖
建隆初元,立僖祖顺祖翼祖宣祖四庙,如汉魏之祀太祖
造邦之主所以列于昭穆者,以上有四庙也。
仁宗祔庙,七世已备。
英宗既祔,祧僖祖于西夹室,礼也。
神宗熙宁五年王安石异议,请祔僖祖以为太庙始祖,居第一室,祫祭居东向之位,故冯公、司马公等引经争之。
安石强辩固执,至欲以僖祖配天,孙公欲救其已甚,请以僖祖权居东向之位,哲宗祔则宣祖当祧。
蔡京徽宗朝,又建九庙之议,遂不祧宣祖而复奉翼祖于庙。
高宗中兴,公之叔父以将作监丞对,首陈其说。
时方明宣仁之诬谤,除元祐之党籍,皆足以快天人之愤,故一闻此议,慨然从之,擢为御史,俾廷臣共议。
议者十有七人皆合,亦以横议而止。
光宗时太常少卿丘公崇有请,尽用公之说,得旨集议,又不果。
上嗣服,将祔孝宗,始议祧宣祖,而少卿曾公三复又申此议。
吏部尚书郑公侨以下集于御史台,无不以为当然,而鲜有知其详者。
钥不肖,素公之知,尝授以全书,得以备究始末。
时待罪琐闼,群公俾为之辞。
既又有旨使定祧庙之制,再议而益定。
熙宁至是一百四年,而艺祖始居第一室,正东向之位,实自公发之。
而公之亡已八年,不及见矣。
又十年,钥方投閒,四明公之子来请曰:「先公之亡,既辱状其行,而墓隧之碑未立。
且先公立朝建明之大者,无如庙议,又蒙力信其说,卒正国家之大典,先公死且不朽。
今之知此者几人哉!
愿有以诗之」。
泣拜不已,钥亦为之流涕。
敢敬列斯事,以冠碑首,又序而铭之。
公字叔达密州诸城人,家世多以文发身,号东西赵
西有丞相清宪公,而公则东赵也。
曾祖伸,不仕。
祖公绰,累赠右正奉大夫
父浚,左朝散大夫,累赠通奉大夫
通奉因官东南,久寓会稽,卒葬明之,遂占名数。
明今为庆元府
公天资绝人,书一览不忘。
厉志高迈,自幼笃学,不烦师傅。
下笔成章,词锋锐甚。
通奉文高一时,父子间自为知己,谓:「此儿必大吾门」。
绍兴二十四年,与弟大猷同登进士科,授左迪功郎南剑州顺昌县主簿
乞免截盐,充失收经制钱。
州与邵武虚认明溪寨兵请给,乞正支官钱以宽民力。
盖初筮已不苟于其职如此。
三十一年,关升左从政郎、监行在杂买务杂卖场门。
虽在筦库,论当世事皆天下大计,人已属望,以为国器矣。
乾道元年,用荐者改左宣教郎、调吉州永丰县
二年,丁妣硕人高氏忧。
四年,通奉公下世。
公抱负不凡,声望已耸。
七年,甫免丧,除太常寺主簿
世明礼学,用赞其长。
轮对奏乞辨雪岳少保飞之冤,录功定谥,优恤其家,以激厉将士。
又乞募人耕江淮、荆襄荒田,不税不役,家出一兵,如四川义士。
进恢复机密十论,俾边帅招中原之人,用奇以捣燕山
又进《制狄权鉴》,取书传制狄之说,参考历代事迹,总归条例,为十六门,四十卷。
又《富强要策》十卷,专论屯田。
频年虽尝留意,而未及前代者,其说有三:利害未尽,爵赏未重,委任未专。
三书既进,送给舍看详,咸云学问渊源,议论详确。
八年冬,迁太府寺丞
再对,极论文具之弊,愿诏大臣崇尚实用。
明年春,除秘书郎
翼日,兼权起居舍人
闰月,暂权给事中
自后凡三摄此职,论事无所回挺。
康将佐以获盗转官,承旨司主之。
公谓:「军律不修,部曲劫盗,曾无责罚,反以捕获推赏,何以示警」?
权臣馆客夺官已久,直赴殿试,除倅临安
公谓其「无一日考第,如此则其类进矣」。
耶律适哩乞其子閤职,又二子为额外统领,乞寝罢,使远人知朝廷之尊,不敢妄有侥觊。
刘光祖滥以边功求厚赏,条其不应格者五以駮之。
又论绍兴府会稽和买太重,欲除子户之弊,莫若以田亩均科,仍下两省集议,亦不拘臣之说。
上曰:「如此则利害详尽」。
又奏:「选将于行伍中,有才武智略者,许自相推择,更加考察」。
上曰:「诚如卿言,已试而显者多软熟,不足用」。
对曰:「彼惟保守富贵,不思报国,自下拔擢,人始奋励」。
上以公诚实振职,每加激奖,不可屡书。
大将真俸,从臣召命,亦行缴奏,上尤叹其正直,且曰:「卿不沽激,不求名,封駮皆当,正欲如此。
朕见卿有节概,是以用卿」。
公奏:「臣孤立,惟陛下圣明,是以容臣愚直。
后省维持纪纲,封駮多则可见公
朝臣屡摄琐闱,无非务发明公道。
陛下总揽于上,宰执图回于中,臣辈扶持于下,如此一心,皆能守法,则侥倖路塞,小人道消矣。
但以不避仇怨,恐遭中伤」。
上曰:「朕自照知,无虑也」。
五月,迁起居郎
,兼太子左谕德
尝奏讲求渡江以来用度,酌立定制,以赋入之数七为经费,储其三以备水旱非常。
又命江东漕臣及此稔岁籴米分贮诸郡。
郊祀先雪后霁,愿益加兢业,以答上天之眷。
州郡或献羡馀,请更加覈实,以代下户之输。
权吏部侍郎,暂权刑部侍郎
淳熙元年,金遣泛使梁肃、蒲察守中来,二月,借朝请大夫,试工部尚书,充接送伴使。
待之以诚,折之以理。
因论和好,公曰:「炀王败盟送死,为千古笑」。
等唯唯,且言其主遣使,正欲再坚和好,不肯举兵,先举则曲有所归。
公曰:「皇帝守天下以仁,尤以南北生灵为念,岂肯容易言兵?
彼此从顺,自然和好坚固」。
等相顾云:「如此则济矣」。
尚书开怀见待,略无疑忌,是以尽布腹心,不敢有隐。
事讫备奏,上大悦曰:「卿可谓专对之才矣」。
二年九月,除吏部侍郎
公久贰天官,尽公革弊,不遗馀力。
乞将堂除架阁以下归部,以开公道,以清中书
右选必候呈试,方许参选,免试恩例,并不许用曾经堂除人,及旧许压在部者,请依次注拟,以均寒素而待才能。
川广福建到任赏格轻重不等,宜加裁抑,以革冗滥。
选人有力者初任或并取状,有妨平进,公请次任方许荐举。
改官条列铨试之禁甚密,尝奏:「自入铨曹,不敢苟简,惟恐有负委任之意。
近惩数吏,为之肃然」。
上曰:「公生明,卿既无私,澄汰多矣」。
公虽爱惜名器,而持心近厚,士夫受赐者众。
有蜀士数人当改秩,而吏以微文沮格累岁,公立为申改。
有恩科得官而复衰病,来赴铨量,公慰藉周至。
或问之,公曰:「一官姑以慰其蹉跎,待次尚数年,何忍沮之」?
闻者感叹。
此皆本职大概,若论思之际,知无不言,尝奏:「承平日久,士风不振。
凡取人材,当以气节为先。
论军政则乞遴选大将郡守,申严艺祖阶级之法,使分守益明」。
一日,又论四事:一、博访谙悉水利之人,开震泽百渎,以除壅塞。
二、归正添差猥多,难以赡养,宜分给田卢,以为两淮殿最。
三、文武官欲换授者,并试文艺。
四、罢大学混补,令方州于解试内取贡。
敷奏详蔚。
上曰:「似卿人材难得,前后更无一人说。
卿尝论王安石及雱父子奸邪,当罢从祀画像」。
又乞崇奖直言,谓:「人主能来天下之言,则下情通。
下情通则君子有所恃,小人有所畏。
近日褒赠魏掞之,奖谕郑鉴,足以风动天下。
监司郡守治状显著,宜候任满召还,或令因任。
过失苟非已甚,且令镌降,以责后效,庶免数易之患。
宰执侍从岁举边帅一人,堂察奏闻,且与边方差遣,以储将帅之才」。
又论:「唐取武士以八科,不试孙吴之书。
欲仿其制,止以步射步弩步枪步刀四事招兵,号武士科,中者与免丁役。
如齐之内政,唐之府兵,农隙教阅,以次犒赏,择其出众者为之长」。
又请条具积欠钱物,有名无实之数,因行庆典,咸赐蠲除。
寻遇高宗南内宴赏,坐出此奏,两宫欢甚,就宴降旨施行。
公前后四求外补,上眷曲留,求之愈力。
三年,始得请。
十二月
朝奉郎主管云台观赵公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六、《攻愧集》卷一○二、《经义考》卷二八
公讳善誉,字静之一字德广,系出太宗皇帝后。
曾大父仲暹,夔州观察使,赠开府仪同三司少傅嘉国公
大父士迨,武翼郎
考不晦,忠翊郎,四举进士,以节行称赠通直郎
公弱不好弄,年十二三诵诗书,属文如老成人
未冠失怙恃,固穷自立,手不释卷,足不越户,不知饥渴寒暑之变。
两试胄监乾道五年试礼部,俱为第一。
进士第,调明州昌国县主簿
昌国邈在海屿,公介然有守,不鄙夷其人,为辨曲直,皆明达平允。
邑人相与爱服之,或诉于郡,多愿决于主簿
太师秀王时为守,俾摄邑事,对易定海慈溪,三年簿领而无抚字之寄。
踰二期,三邑父老犹能道其惠政。
海盗窃发,捕得全党,郡欲奏以上赏,公言摄令捕盗,不足为功,诚不欲以人命希赏典。
秀王为奏,贷群盗殊死,力荐之朝,公未始闻也。
两浙转运司干官,忽报改秩,知抚州临川县。
县在江西最为繁剧,公始视事,即为文遍谕乡井,出于爱利之诚心。
告教既孚,乃具为条目日限,量地之远近以定期约,里长月不过一再至。
讼事皆躬自予夺,顷刻即释去,牒诉日省。
县久困于豫借,吏以岁例来白,且谓不尔,必不继。
公命取税籍阅之,逋负实繁,盖上下蒙蔽,无有发此者。
按籍征催,不扰而办。
有无额官地,岁入颇多,以资妄用,公白罢之。
复请并罢诸邑类是者。
或议虚市比之私创税场,请撤屋罢市,公力沮之,以从民便。
太守赵公烨、公郯列治绩十数条奏之,有旨中书籍记。
去邑五年,人相与立生祠于县治,邑宰陆侃之记可考也。
添差通判常州,浙右饥馑,躬行赈济,一郡赖以全活。
仓使以荒政论荐,太师丞相史公上章举士,备言文学政事之美,召审察,差监都进奏院,迁大理寺主簿
秋旱,下诏求言。
公草封事上之,凡万馀言。
其略曰:「陛下兼收众善,而言者志在投合,搜抉隐微,条目益广而奸伪益生。
甚者唱为任怨之说,窃徇公不阿之名,一切付之不恤,下情安得不壅,习俗安得不薄,和气安得不亏乎?
天下之习,日趋于褊狭机巧之域,而无有优游舒泰气象。
士不畏义,民不畏刑,则是二十年来攘臂建议争以为功者,果何补欤」?
寿皇嘉纳。
大理丞,有以左帑宿蠹告者,逮系天狱,官吏重足以俟谴。
公察其无辜,谓将自其作俑者罪之,则不可胜诛。
若断以一二年来,且有刑罚不均之叹。
上览奏开悟,得末减。
平江民唐赟之狱,皆以为凶恶,无可矜之理。
公条可疑状十六,谓赃證无实,情款抵捂,卒释之。
十一年,充省试考官。
六月,除提举荆湖北路常平茶盐。
陛辞,寿皇曰:「朕精择得卿」。
公论:「士大夫为己之心重,则爱民之诚必亏;
营私之念切,则奉公之志必怠;
得失之虑深,则伏节死义之风必泯」。
上深然之。
先尝进《南北攻守类考》,上曰:「卿向所进书,可谓有志」。
至是又进《易说》,谓圣人以斯道寓之书。
上又曰:「圣人以此寓之于书,天何言哉!
《易》学要须兼通天人。
卿史学如此,经学又如此」。
及临遣,又曰:「卿向来学优则仕,今乃仕优则学,朕得人矣」!
数日,有请荐擢宗室人才。
上复言:「公经学文章,虽士林中亦罕有之」。
湖北大旱,鼎、澧尤甚。
入境一日,躬走村落,抚慰饥羸,得户四万馀,口二十万,通融诸郡常平之储,尽以为用。
赈粜贷济,三者并行,动得其实。
疫者药饵兼之,奏阁贫弱夏税。
是岁倍收,禾稼丰盈,民至扶老携幼来谢。
初行赈贷,或谓荐饥,将无所取。
至是民争负以偿,诸郡充足。
尝奏买扑税场十馀,河渡四十五,岁入甚微,而豪民大为民害,尽罢之。
十三年,除潼川府路提点刑狱
重囚谳议,州县斗讼,稽考平反,细大不遗。
才三阅朔,漕使阙,上称公儒者,可使治财,就除转运判官
公尝论国朝置转运使,本以收藩镇之权,绝妄用之蠹,脱斯民于暴征苛敛之苦。
近时司漕计者特以赋敛为事,号为材能者务趣办而事督迫,州县之困弊,民力之宽乏未始问也。
故其视州县如一体,有无缓急皆得上达,悉力以应之。
诸郡所贷缗钱至十馀万,俾守贰置籍,约以期年,优裕乃偿,自是蜀东诸郡举无忧熬窘缺之状。
十四年,诏诸路监司条陈民瘼,公言赋役不均,狱讼不平,征敛繁急,酒税苛暴四事,且曰:「陛下延见牧守,固将以观人才也。
而计臣请以奏劄之一陈上供之数。
郡守垂满者莫不督责旧逋宿负,征商榷酤,肆行苛虐,以藉手求进。
近议者有刑轻之疑,帅臣治盗辄先斩以自劾,而求弹压之名,使其皆当,不过能速杀之而已。
倘归之有司按鞫,亦不免于死。
万一愚诚不能自明,冤恨之气岂不上干阴阳之和乎」?
遂宁郡事,阖郡熙熙,民有争竞,且曰:「公未始扰我,其忍负之」?
公措置常平,深察宿弊,择官就仓和籴,石增百金,市有增损,亦随低昂,听民随所有求售,亦不限日籴之数。
实惠及民,官储充积,公私便之。
所至就郡庠立学以教宗子,率知向学。
持节东蜀凡三年,士民爱之如父母,遂宁尤所归心。
寝疾二旬,上章力丐归,主管华州云台观
百姓始则朝夕侦问,相率祷祈。
及归,耋稚奔送,涕泣不肯去。
既达寓里,屏绝家事,独处一室,图史自娱。
一日忽谓家人,将归正寝,且欲自为志。
翌日天将明,燕坐榻上,瞑然而逝,十六年八月癸卯也。
娶钱氏,仅再岁而亡,赠孺人
再娶杜氏,祁国正献公之后,封孺人
子男五人:汝傅,修职郎、新监舒州山口镇
次汝伋,以公遗泽补将仕郎
次汝俨;
次汝何,国子进士
次汝仲。
一女,许承奉郎杨㮤
孙男一人,崇揆,孙女二人。
是年十一月甲申葬于绍兴府馀姚县绪山之原通直墓左。
公天资高明,识见超诣。
研精性命之说,发为议论。
及所著《易说》,明白简易。
晦庵朱先生一见叹赏,以为扩先儒之未明。
颐正郭先生尝序《易》书,谓贯三才之理于其中,一诸儒之说于其外。
二公师表一世,于公特厚。
晦庵屡以书来,相期甚至。
颐正出一编书,公以奏之上。
孜孜好学,公退不少懈,率夜分乃寐。
尝即《国史》所载深求艺祖开创之微意,为书十四卷,曰《皇朝开基要览》。
又为《皇朝圣政类编》。
不幸寝疾,仅成数十卷。
其他如《南北攻守类考》、《晋载记年表》,皆行于时。
又有《论语说》、《铙歌鼓吹曲》、《文》等。
诗文六十卷,号《恕斋类稿》,藏于家。
公孝行根于天性,自以禄养不及,祭祀务极丰洁,悲慕不少衰。
弱弟稚妹备殚鞠育,教之有成。
仲弟善与同登科,季善󲤳亦以取应得官。
女弟再适人,皆竭力资遣。
遇母家氏特厚,舅氏既卒,访其遗腹子为之嗣,且厚给之。
其他笃故旧,抚姻族,恩意称是。
廉靖自将,一介不妄取。
行郡例册,皆摈不使前,按例馈遗者悉归公帑。
刺举尤所尽心,苟贤矣,不待其请,举奏牍面授之。
其在他州,则邮置以达。
人知其不可以有挟,无敢以浼公者。
间有按劾,不以强有力为惮,所部肃然。
楚蜀之土夫,类能称道之。
公抗志不群,砥节砺行,不泥纸上之空言,必欲施所学而见之行事。
尚友古人,思与之齐,人或疑其好异,公不顾,行愈力,久而益安,人益信之。
考求世故,贯穿今古,直欲立事业以传不腐。
少名斋以「宗迂」,以励其操。
后名以「恕」,其志将以及物也。
出而从宦,苟有利于民,图之甚于饥渴。
救荒施舍之外,又所在为经久之计。
昌国已能劝勉富室买田与山,专为编氓嫁娶丧葬之资。
在湖外,则率十四郡买田,各畀郡文学司之,每三岁则以给士之预计偕者。
潼川,则以漕计之馀使州县置举子庄,孕者产者俱给之米,皆至于今赖之。
使天假之年,处以大位,益摅所蕴,膏泽必将下于民。
而官止于员郎,寿止于四十七,识者痛惜之。
呜呼!
岂以多记损心,愤世疾邪而至是?
抑果有数不可逃耶?
钥与公相见之日可数,而相与特厚。
汝傅妙年跻世科,大似其父,率诸弟力学以守素业。
汝伋入太学,盖前所未有,义方之训可知。
汝傅会稡公行事,来求铭。
采其可铭者书之,馀弗著。
铭曰:
熙陵诸孙,嘉国好文。
流传至公,遂为儒门。
公起孤藐,立志坚正。
尚友古人,期与之并。
学贯经史,仕更麾符。
学仕俱优,形于帝俞。
平心济民,一变齐鲁
志勤道远,中道而阻。
赍志何言,勒铭山阿。
有子继之,尚其不磨。
婺州赵公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六、《攻愧集》卷一○二
公讳师龙,字舜臣太祖皇帝九世孙。
曾大父令蘧,邕州管内观察使,累赠少师追封昌国公谥孝良
大父子翔修武郎,累赠武节大夫
父伯述,武翼郎,改赠朝散大夫
前母钱氏,赠宜人
继郭氏,封太恭人
建炎南渡,公以绍兴十三年生于长兴
先大夫宦游迁徙,寻定居于绍兴府馀姚
公幼颖悟,嶷如成人。
七岁听讲《春秋》,能解其义。
太师史魏公初为邑尉,二子与公同研席。
公日记千言,下笔成章,魏公奇之。
未习声律,以古体著《雪赋》甚工。
三十年取应,授承节郎,监潭州南岳庙
寿皇登极,转保义郎
隆兴二年,以锁试登丙科,改授左承务郎,监建康府粮料院
郡委受输,庾吏以压案银来,公正色叱去,尽革宿弊,俾自概量,邦人已称之。
有民田在大江中流,讼久不决,官吏惮风涛之险,无亲临者,率不得其实。
公轻舟径至田所,访之耆老,曲直始明。
帅阅其辞,称奖不已,疑狱多以属公。
仍兼领狱掾,帅漕交荐。
秩满,调知武进县,讼牒填委,剖析如流。
落笔精当,老胥耸服。
县为士夫渊薮,豪民倚势纵横,岁输殿诸邑,送使缗钱负数万。
公谕以理而严其期会,翕然乐输,不费鞭箠,先期以足。
乾道六年,骑军徙屯旁郡,属邑分造庐舍,将校邀赂。
公不从,徙之硗埆地,倍费工力。
公躬自督工,落成又先他邑。
爱民御吏,宽猛适宜而若老于吏事者,而公年始及壮,人尤服之。
守知其才,事无小大皆与公谋。
年少行卑而俾兼尊长司,摄郡博士宗子儒流又皆惊叹,誉益闻。
部使者列荐于朝,权知邵武军
陛辞,所奏皆郡邑利民事。
进止详华,占对明辩,寿皇嘉纳,且曰:「秀王之孙与卿同名,孰为长」?
公对曰:「臣为兄行」。
遂命幼者更名。
皇族更名,实自此始。
郡以运盐为岁计,积蠹殊甚,用度益匮,僚吏俸给至累月不支。
公刬磢百弊,规画一新,课入增衍。
去郡之日,帑藏充溢,至今赖之。
土俗剽悍,至白昼以刃相残,有手刃十馀人者,又多盗。
公重为之禁,俗为衰止。
尝捕强盗至庭,一阅知其非,纵释之。
邦人疑其太匆猝,已而得真盗,众始骇叹,以为神。
富民子尚幼,熏其目,又寘毒食中,幽囚以觊其死。
偶以他事到官,须其兄子为證,逾期不至,俾搜其家,得于僻舍,瞽废骨立,非复人形。
为析其产,命医用药,复为全人,真生死肉骨之恩也。
兴郡县二学,增其廪给,鼎新贡闱,士气益奋,遂有以经学冠南宫者
造铠甲,承命最后而办集最早。
试于御前,彊弩不能彻,而第赏乃次他郡。
上供溢额,亦不自言。
郡人刻石以纪政绩。
监司入境,耆艾遮道攀留,不可数计。
宪使谢公师稷首以闻,漕使柴公瑾、钱公佃继之,有旨审察。
还朝,欲使持节峤南,公辞以亲老,除知滁州
未上,丁先大夫忧。
服阕,除真州奏事,睿奖尤宠。
仪真酒政废阙,税课日亏。
为之削酒价以便民,蠲征取以通商,用度顿饶。
会南北泛使交驰,供亿数倍,处之从容。
又以公帑之馀助漕计,前此未有也。
饬武备,修社坛,百废具举,诸司争言治状。
归奏民兵及两淮备禦之策,擢知温州
温在东浙为剧郡,人士尤繁。
延见尽礼,务以儒雅缘饰。
春秋释奠于学,元日序拜,皆宴以觞豆,儒士归心焉。
阅牒诉数百纸,不以属吏
治豪猾,雪冤诬,或持短长嚚讼者,得其情,不欲已甚,正色诮责之,愧谢而去,不敢复至庭下,缿筒为清。
积逋残欠追逮日繁,公悉蠲之。
四邑不下数万缗,而公樽节有方,不以乏告也。
吏有伪为符印以盗库金,亦为印钞以欺乡民者,公据法黥窜,吏重足一迹,无敢犯者。
会岁疫甚,公尽力调护,全活者不知几人。
年馀,以谣诵转闻,徙知婺州
首蠲宿逋,减折苗以宽民力,罢酒务敷卖之扰,人尤乐之。
才阅月而公病,一日谓家人曰:「吾数将尽,平生不泥佛老,不谄鬼神,不好禨祥,不信阴阳、卜筮、方术之书,毋为禳禬,使我为畏死恋生者」。
名医四集,皆以礼遣之。
又曰:「吾死无憾,惟八十之母不得终养,为吾大恨。
吾妇吾子能孝能养有加于前,则吾死亦瞑矣」。
易箦之际,不怛不乱。
绍熙四年正月壬辰终于郡治之正寝,享年五十一。
娶闻人氏,封宜人
子男四人:希醇,高邮军高邮县
希一,泰州如皋县
希白湖州乌程主簿
迪功郎
三人累荐胄监,未上礼部。
希章尚幼,受遗泽。
女四人,长适文学宗度,及幼女皆先亡。
馀未行。
孙男三人,长与庆,次俱未名。
女三人。
十二月庚申,诸孤将葬公于县东石堰西㠗之原,以秘书省正字颜君棫之状来求铭。
余与公同登进士科,相与素厚。
假守东嘉,去郡数月,而公至如皋
又娶舅氏汪韶州之女,契好益厚。
正字尝在公幕下,所载详实可考,为掇其大者而序之。
呜呼!
简重而周于物,谦退而敏于事,务清勤,谨然诺,事父母尽孝,居父丧哀毁几不胜。
钱宜人早丧,殡于青田。
公自幼闻之,每深霜露之感,卒迁奉以归,以公遗命葬于先大夫之近山。
弟妹嫁娶,身任其责。
门内专守礼法,长幼进退有度。
事无巨细,动有绳约,内外肃然。
笃于教子,虽吏道倥偬,公退必使之环侍,讲贯经史,商榷人物,或通夕不倦,故皆有场屋之效。
家素窭,忍贫如铁石,食不重味,衣无华采,藏书外无他嗜好。
姚江一区之宅,仅庇风雨,观者若不堪,而公以数十口处之泰然。
治移于官,吏事心计有不习而能者,故所至可纪。
廉介自厉,而以恕待人。
方在郡时,亲旧及寒士随力周恤,各尽其意。
虽居閒,亦以其馀周人之急。
作文若不经意,而援笔辄就。
尝采史传治乱成败之迹,为《博古摘华》三十卷。
临江筑小室,号「翠霞」,有诗几千篇,以名其稿。
他文称是。
呜呼!
惟我国家庆系繁衍,贤才辈出,进与寒畯并驱,仕为朝廷重臣,汉唐之盛不及也。
以公之才,抗志尤高,而进学不倦,使遂登用,必有以大表见于世。
天不假之年,其所施设著于四郡而止。
君子以其所已为足以知其欲为者,可铭也已。
铭曰:
周强以宗,宋祚尤隆。
本支日繁,人材日丰。
公生明时,不为不逢。
惠洽四州,声流南东。
然而宏博之习以早达而事不就,远大之业以中寿而位不充。
家学有传,馀庆所钟。
诗以飏之,尚诏无穷。
瑞岩石窗禅师塔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攻愧集》卷一一○
师讳法恭明州奉化人
俗姓林,母杨氏,号佛光道人,日诵莲经甚专。
一夕梦胡僧来谒,既寤而生师。
父早丧,年十五乃白母出家,以栖真禅院僧则韶落发为师。
宣和七年,受具戒,习南山律于湖心寺,继受天台教。
天童宏智觉禅师法席方盛,师又更从之。
兄事自得晖,昼夜危坐。
一日坐殿庑间,忽傍有僧曰:「本自不生,性无和合」。
一入耳根,豁然开悟,流汗浃体。
即见宏智,反覆问答,机应如响,智遂留侍傍。
久之,再历江湖,遍参石佛万年闲公室中。
尝一举「似地擎山」话,经月不契,他日再往,闲曰:「似地擎山作么生」?
师掩耳而出。
草堂清不许暂到入室,师直造前,清举拂曰:「识得这个,参学事毕」。
曰:「拈却这个,唤作什么」?
拟再举,师夺拂子掷地上曰:「老汉拂子也不识」。
一众骇叹。
黄龙忠置界方槌拂于香案上,师谓其侍者曰:「和尚此一络索作何用」?
少顷,一一拈起问过,一机不来,莫言不道。
侍者,乃尽撤去。
三年,复归天童主藏事,即分座说法,遂为第一座。
智所举宗要,师不为苟合,智爱而畏之。
绍兴二十三年,越之光孝虚席,帅移书于智,求一本色人。
智以师参学行业,始终明白,荐之。
既往,会应天塔坏,或请舍去,曰:「非我尚谁为耶」?
塔成始行。
未几,复住能仁
隆兴改元赵公侍郎出守四明,命主报恩。
兵燹之馀,前人相继兴造,凡所未备者,如钟经二台等处,皆师所建。
轩敞宏大,遂为一城兰若之冠。
乾道六年,退居小溪之彰圣。
明年荥阳郡又起住瑞岩,居山几一周星。
辟舍宇以安众,开山田以足食。
又建圆通杰阁,轮奂甚美,皆师馀事也。
大参范公请师于雪窦,自得晖公归自净慈,乃请以雪窦还之,复居瑞岩
淳熙八年八月十三日感微疾,谓弟子曰:「毋以药石累我,殆将行矣」。
十九日,以书招自得,且促之。
越五日,始至,谈笑如平时,付以后事。
作士大夫及道友书六缄,已而诸山皆会,以翌日迟明升座说偈而逝。
谢公修撰得师遗书,唶曰:「恨不识此老」。
即以其座元如璧继之。
师寿八十,腊五十九。
受度者四十三人,嗣法者十人。
山之西偏夙号上方,于是立塔以葬,寔九月三日也。
之从姑归余叔祖,故自少时与师游。
璧求铭于余。
余非学佛者,然窃谓桑门之法有三:曰律,曰教,曰禅。
学者当先习律以检其身,次听教以广其业,然后参禅,以求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一闻千悟,世出世间法,则为全人矣。
况是三者本无异途,苟能贯通,何所不可?
惟师天姿劲挺,持律严甚,而禅教并行,直以古德自期。
爱身如冰玉,终老不衰。
累主大刹,起居寝食无一日不与众共。
不务缘饰,无他嗜好,自号石窗叟
峭直骨鲠,未尝借人以词色。
见有道者,虽坐下版,必力加提引,成就名誉。
郡命公定师,略不容私,或以赂得,叱之不贷,至白郡将汰遣之。
诸方异辞,辄遭呵咄。
衲子慧而狂者,至则摧折。
有僧自谓罢参,指地曰:「人人唤作地,我道不是,汝唤作什么」?
僧未及对,即斥去。
同行僧请代一转语,遂举一拳,曰:「同坑无异土」。
并逐之。
临安净慈,人所愿得,尝驰书
师乃航海以避命,郡为申免。
皇子魏王作牧,每加敬礼,欲访师于山间,辞曰:「路远而险,徒劳民耳」。
其严冷类此。
公卿名士为方外交者甚众,丞相魏公晚岁与师尤厚,尝叹曰:「自得如深云中片石,石窗则空门中御史也」。
缁流以为名言。
师行解甚高,不为夸诩以惊众。
壬辰夏旱,郡说法,即日甘澍。
次年又旱,定海宰延之。
曰:「前此偶尔,非吾力也」。
坚拒不受。
邑人固请,即又雨焉。
呜呼,禅林五枝,盖出一本,惟曹洞宗至芙蓉而大振。
石林叶公左丞称其与之严者得之必精,传之必久。
河南邵公子文称其为特立之士。
二公皆名儒,言必不苟。
一再传而至宏智,尤光明俊伟,而师得其正传,卓立杰出,确然自信,末后一著照映今昔,盛矣。
师机缘有三:会录,瑞岩,后录,壁立千仞,不可挹酌,丛林尤所尊敬,读者当自知之。
瑞岩古道场璧以师故出世即居之,久而众无异辞,不负所托矣。
铭曰:
此道本无二,五派寖分别。
猗欤曹洞宗,绵密更亲切。
稽首芙蓉师,壁立蹊径绝。
迩来一再传,奇雏出丹穴。
石窗嗣宏智,游方俱洞彻。
门庭晚益峻,坐断衲僧舌。
如识滋味人,啖土炭石铁。
咸酸甘苦辛,开口了无说。
何以传不腐?
君其视兹碣。
表里无纤瑕,琉璃含宝月。
重修瑞安县学记淳熙十三年十月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四、《止斋先生文集》卷三九、嘉靖《温州府志》卷八、《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二六、乾隆《温州府志》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瑞安市
县学故有记,政和间右丞许公景衡记蔡侯景初徙置学事。
绍兴十二年敷文阁待制宋公之才再记王侯訚修学事。
推本国家长育与名教之尊、山川风俗备矣。
二公言语,至今为人贵爱,则二侯固与不朽。
刘侯龟从今更治学,讲堂、廊庑、厨湢皆一新之,讲堂绝巍壮,馀为屋四十楹,凡糜钱二百万,而人不知也。
邦人德侯,属傅良记之。
顾晚生,何敢次二贤之后?
况侯之政,岂必待余文而传也?
盖闻崇宁之际,天下之学盛矣。
提学有官,赡学有赋,上之加惠诸生甚隆也。
而有司方以三经造士,自《春秋》不得设科,非王氏之说,皆为大禁。
当是时,吾邑已有学,置弟子员如他所。
然三舍之兴,无一士能取声名者
始,林石介夫先生不为新经,以《春秋》教授于乡。
既而许公与沈公躬行、谢公佃偕同郡诸儒,又尝越数千里外,窃从程、吕二氏问学。
于举八行也,四方之士有为缪巧应书者,赵公沾乃逡巡愧谢,不欲充赋。
郡太守强弗能起。
后生小子,更益视效,蒸蒸务自修饬矣。
中兴,新美学校之化,嘉与复古,罢三舍还之乡举。
列《春秋》学官,使士得各自致其说而无禁讳。
于是圣天子思所以风厉学士,柬求其人,首得吾许公以参大政
于是娄公寅亮上虞丞言事,即日拜御史
它往往繇布衣召见。
温为东南支郡,瑞安又属邑,而一日以多士名天下,天下引领慕向之,岂不盛哉!
则吾邑之学,视他所为如何也?
而岁月久,寖趋于废。
以余所逮闻,五经各有师、弟子,非其经师,不辄授人,弟子亦不辄诣它经师受业,岁时会于学,少者拜长者,长者平立。
过市必冠带,饮酒不踰三行,一人有过,众人切磋言之,盖遗俗然也。
而今亦少异矣。
刘侯,公非先生曾孙也,以家学为县,识所先后,又常常乐道吾土风之美,去有日,待士如始至也。
以所藏《春秋权衡、意林、说例、传》锓之学。
归负租,访閒田,将以追旧学之迹。
侯之望人厚,人亦宜不自薄。
余故诵旧闻,表见吾邑学者本末如此,以劝后人。
馀已见前记者,则不著。
淳熙十三年十月记。
右奉议郎权发遣常州借紫薛公行状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五、《止斋先生文集》卷五一、《浪语集》卷三五附录、《经义考》卷一八七
曾祖庠,皇不仕。
祖强立,皇任江宁府观察推官,累赠左光禄大夫
父徽言,皇任起居舍人
公讳季宣,字士龙姓薛氏
其先世家河东,后徙福之长溪廉村。
唐补阙令之后,又自廉村徙永嘉
光禄公始显,四子:司封郎中嘉言敷文阁待制弼及舍人,皆第进士,昌言为婺州通判
舍人胡文定先生学,以丞相赵公鼎荐,仕于朝。
秦公相,和议,舍人廷争移晷,中寒疾以卒。
母胡氏安人,后十三日亦卒。
公六岁而孤,抚于待制伯父,长任以官。
公从待制宦游四方,尚及见故老,闻建炎绍兴初将相大臣赵、张、韩、岳诸公事,有当世志,而乐道其人。
年十七,荆南安抚孙汝翼书写机宜文字
孙氏藏书多,公一意讲说䌷绎,绝不治科举业。
隐君子袁溉道洁,少学于河南程先生,闻蜀薛叟名,求得之,道洁翻六经诸史以观叟,叟笑曰:「子学博而寡要」。
其相授受严约盖如此。
湖湘间皆高仰道洁公师事焉,繇是益务自歛制充养。
制置萧振辟公为属,部将有狠诉统制者,公当以犯阶级法,幕中或论纵之,公以军政争不克,谢去。
尽其禄直,买蜀书以归。
鄂州武昌
太尉刘公锜鄂渚,公论武昌形势直淮蔡,今见户三千五百,弓级财五十人,土军十有九人,宜早为备。
因陈屯田分戍保伍以宽民力之策。
会有旨营田,一卒二十亩,县官尽征之。
公告鄂守宋似孙曰:「是非汉屯田之谓。
汉兵民也,使之就田,岂曰不可?
今非惰游不从军,彼不素知田家事,驱之缘亩,必不乐。
曩时王彦营田湖外,遣二十将,溃者十有八,而况尽征之乎?
且齐民在野,环营以军,殆必争利」。
成闵益戍夏口,公曰:「宜戍武昌,备申、蒋」。
枢密使汪公澈宣谕江淮,公上书言:「自权臣执国柄,士气索然。
赵、张之放,莫敢尚德;
岳飞之死,莫敢趋功。
今卒有意外之虞,谁其禦之」?
因论边事甚悉,及营田宜亟罢。
岁馀,虏犯襄阳,而还兵围蒋甚急。
汪公问策安出,公白以蔡要害,得蔡,则蒋围自解。
成闵克蔡,兵果遁。
于是虏东道军傅合肥王权退次柘皋,李显忠亦不利,却成闵东为援。
公又白:「蔡不可失,若乘胜拔颍昌,道陈、汝,直趋大梁,则庐兵不战可屈。
舍蔡援庐,是弃投机之会,为连鸡之栖,淮沔虚矣」。
又曰:「虏空国来寇,苻秦故计也。
今我不可复战,惟当画江固守,而以奇兵遮击脊尾。
阻前顾后,势且自沮。
舆尸一决,其祸必大」。
初,公试邑,年甚少,方天下无事,豫陈边备,诸公唯唯未遑也。
居无何,边吏仓卒兴发骚然,柴桑孔子宫避戍将,嘉鱼坏学宫缮壁垒,江湖间稍骛于武事矣。
公顾以「和籴贱伤农」三白郡,解印绶去,为奏罢籴乃已。
比寇至,蕲、黄以南,列邑无宁居,守令窃议内徙,宦江、湖者,归孥相望于道。
公乃议死守不去,与民期曰:「吾家即汝家,一旦有急,吾与若偕死敌」。
民亦自矜奋,三分其众,更壁县下。
二总首帅轻舟守安乐口白鹿矶,且乞师于汪公,得甲三百,楼船十艘,气声张甚,渡江来归者数千家,江西恃以无恐。
诸公繇是翕然称慕,交章继荐。
汪公虚幕府官以待,比其入也,欲以公朝行在所转运判官王逖劾罢信阳守,檄摄军事;
解县,争欲辟留,满考改官,公并辞不受。
其后营田,二十卒田二顷,岁得谷六佰石,廪钱乃七十三万,米一佰八十石。
阔远或数百里,一壮马负二石谷,从以骑士诣大军,其费视民间买谷价相若,士苦之,往往道弃谷去。
又壅民之水利,而掩其善田,州县莫敢如何,营田终废。
虏亮既毙,明年,蔡果不守。
寻复议和,朝廷于此亦弃唐、邓,封略止于沔南矣。
盖一如公言。
治县事,为之经,必曲折尽人心,不苟作差役,宿戒里胥披籍次第,条二十馀家,未差已差别为行,且疏其强弱,某堪一役,某堪再役于其末。
自任某人某岁月,序当役以付案,案任之付录事录事任之乃差。
差已,有讼不均,举其籍,俾讼者自覆视。
伍民五家为保,二保为甲,六甲为队,若干队为总,不以其乡分画,惟地之形便。
总旗各为色,枪仗皆中度。
舍奸有禁,诘盗有赏。
其以巡徼遇非常死事者,为棺赗之,复其家田若干租三岁。
总首得与令相问报专达,不关县胥、巡尉,非县檄毋得擅征甲士。
在邑五日一阅官赋之粮,而赏其最。
乡惟所欲,偶习于总首之射圃,毋赘聚。
其为士若大姓,附编存之,勿藉,俾输财与力,佐治戎器。
其将输信阳也,凡一千八百人,致米九百石。
行必为陈,日暮各以部曲相地顿舍,以枪为壁,鸣刁斗设伏。
公食饮卧兴,自同役夫,医护病者,不偕至不宿。
府檄治砦屋百数区,溯流二千三百馀里,程日立办。
公借材于县人,度长围大而加偿之,赋乡挽舟而五分之,以居者之四,共行者之一。
匠人亦各俾一乡偿其僦费。
旧财赋名色异,为籍杂,不可省察,为都籍以提出入之要,钩摭侵奸,以除无名之歛。
诸案事,以其剧易,分日久近,为旁行谱,每以日加申稽,知其决否。
故不决,宿吏于次。
抄积不销,为走历日揭其名数,以便主簿者之钩考,而因察其惰,民赖其便。
凡公意趣乡,辄鼓舞从之。
豪民卫仲坚王安道,更数令不能役,及是以次受代,安道语人曰:「失今不为,焉能頫首它令」?
创鄂营八百架,总队请分事,公约剪伐某所,某所木竹,应日而集。
县有钟、吴二盗魁,大府屡设方略,求不能得。
公以诿总首王宗元,竟谕吴降之,为买田屋,改业为民。
钟滋甚,俄斩之。
而至信阳之役,选徒乡属,而邑二队首固请从,曰:「吾知县出矣,吾何敢处」?
是役也,露次不惊,讫归不惰,道边枣下无迹。
边民谓阅过军多矣,未有若此肃者。
它所区处,民吏皆化服类此。
婺州司理参军,居五年,用枢密使王公炎荐召,公恳求之官,不报。
于是,上在位七年矣,入对,进三说:「一,审政本。
躬细务,亲鞍马,以为经,本末倒植。
况动烦宸衷,国论靡定,移近密,衮职日轻。
胡侍从之虞,毬猎固宠之术,意有所偏,患生不察。
愿陛下以静养恬,略小图大。
三公之选,责以进人才,张纪纲。
延端直之士,与之讲问学,求治道。
归有司之常务,屏驰骋之细娱,沉潜待时,往不济?
其二,冗官冗兵。
周官惟六,汉别九卿
自东都有尚书六部,唐置内诸司使,增员浸多,有职盖寡。
路帅臣,在古州
国朝以来,置转运使副、判官提点刑狱提举常平茶盐、总领市舶、坑冶、马诸司
屯驻之军,又别置都统制
牧伯之任,分为五六,而州之知、通,县之令、佐,不相统临,各行其意。
臣之所谓冗官,此也。
唐方镇之兵,今厢军是;
周世宗太祖皇帝增置禁旅,今禁卫与诸州禁军是;
神宗皇帝立将兵之法,今帅藩系将禁军是;
太上皇帝收诸将麾下,作三衙御前诸军,今大军是。
四者之外,复有弓手、土军、役兵。
今惟大军胜战,将兵而下,废为隶役。
臣之所谓冗兵,此也。
苟得其道,更张不惊。
顾陛下处之何如,毋惮难也。
其三虚税。
武昌绝户屋租,屋亡而租在;
德安岳飞牛租,牛亡而租在;
永嘉海溢滨卤之田,田亡而租在。
凡此,宜悉蠲除,以惠贫下」。
当是时,上志在中原,王公方数进见,语合,骤登用,荐公甚力。
公未至,则谢曰:「圣上天资英特,群臣亡将顺缉熙之具,幸得遭时,不能格心正始,以建中兴之业,徒侥倖功利,夸言以眩听。
今俗皆曰《中庸》、《大学》,陈编厌闻,然物不两大,心无兼虑。
天地之道,忽略根本,而奔走军旅之间。
舛先后之序而却施之,虽复中夏,犹无益也」。
比至,王公再见,纵谈边阃事,公曰:「既曰论兵,窃尝评以《孙子》始计之书,未见其可。
方今人人异意,不可谓道;
灾异数起,不可谓天;
江左争中原,不可谓地;
以贪御骄,不可谓将;
将不恤士,士不安将,不可谓法。
集一图九,古人寒心。
求之时贤,谁能辨之?
况今三衙御前旧卒略尽,江南白丁,何以持久?
常平钱米,在所虚数,以此馈师,其能继乎?
兵骄民困,或未免萧墙之悔。
即幸胜之,方上劳庙算。
伏惟以仁义纪纲为本,至于用兵,请俟十年之后。
如曰上独断耳,去位可也」。
又曰:「天长可以入维扬,清流可以向六合,淝水可以下合肥,北峡之隘,庐江之径,武昌之近新息秭归之比商于,子午南达梁、洋,岷、洮东近、茂,用兵所径,忽不之备,然而献计者但曰无患,非偷则狂」。
有旨改宣义郎,差知平江府常熟县
明年,大臣数言,上复召审察,公固辞。
其友人秘书省正字刘朔以君命相风厉,公雅意廉耻道鲜,自一介不宜菲薄,遂白丞相陈公俊卿曰:「周公宁以戏封诸侯,开成王不敢玩人之心;
酂侯追亡将,移汉祖嫚士之习。
古人格君之业,于是乎在。
有如假令以匹夫之节一感上意,亦足以报」。
陈丞相免,虞公允文相,益趣发不懈。
自召命下,公请之任六七,不报。
又请奉祠,不报。
积十有八月而后就道,至数日,则欲引去。
侍从有留行者,除大理寺簿
虞公锐意于事,一时言利言兵,自衒鬻者甚众。
守经不阿,或被罢斥。
公见之晚,犹冀幸一改听,始从容引番吾君说赵相国公仲连事,讽以功业缺然,咎在进贤未广,置助不善。
丞相亦矍然为敬。
顷之,乃反覆切论:「徼功太速,兴事太轻。
速无远抚,轻则中废。
经济天下,当与天下士图之。
鄙夫嗜利自市,试迹前事,今皆反缪。
愿公易虑勉终,毋为后悔」。
会江湖荐饥,民流淮甸,边州又有言归正人相属者,上命帅臣漕臣共安集之。
逾月,奏不至,丞相召公,问所当施行,俾条列,将议遣使。
公惶恐谢不敏,且淮事难踰度。
固以问,因疏数端。
一、责成帅漕,毋以遣使。
使者所过州宿留,循行未周,已及春夏。
二、新民未见便,辄劳苦州县百役,为是怀故乡,无长居之心。
宜略如孙吴田都尉故事,自立营壁,他繇使勿与。
三、宜先定要束。
诚以辟地而已,县官一无利焉,悉以故陕西弓箭手法,复其租四岁。
谷既登,漕司致布帛茶盐,凡民所须,率令谷价视物价稍昂,以传籴就藏屯所为后备。
因言:「若辟属吏,若移用钱米,若括隐田,兹事体大,必遣使,非选择重臣,持节漕帅,州县何以协使」?
翊日,有旨以公将命淮西,公即言:「流民或前散寓山谷,依人姓,闻今使者出,必相携持,聚城邑,仰食于县
卒有累万之众,将取给?
且请以淮西诸州县系省不系省钱,一得以便宜调度」。
朝廷尚难之,公重谢不敏
寻得旨,以见钱米一万缗、二万石行,不足用,听次第以闻。
是岁,乾道七年也。
十有二月八日合肥明年正月,抵齐安,布宣天子劳来德意,分遣才谨吏循问,大抵安礼以东,来者略已隶主户矣,即抚勿徙。
沙窝以南,稍稍未有适乡。
公亲履阡陌间,审度山泽旷地,以为合肥废圩,可因以设险,断栅江,保巢湖
而旧黄州,古邾城也,路直垂,置庄旁近,异时寇不能潜师径度。
乃与安抚赵善俊修复三十六圩,且于旧黄东北置二十有二庄居之。
合肥户三百四十有四,口一千九百九十有六,胜耕夫八百一十有五,为田三百七顷八十有四亩;
户三百四十有一,口二千一百一十有一,胜耕夫六百一十有四,为田四百四十有四顷五十二亩。
率户屋二间,二夫,牛一头,犁耙锄锹镬镰刀如牛数。
三牛,犁刀一。
每甲二辘轴、一车。
其受田人,种子钱五千,其家以口老壮少为差。
赋米及止,凡费钱缗二万,米石六千。
寿春归正及自占若为隶农于大姓者,亡虑振业三千八百馀家。
要约明具,器用便利,庐舍有伍,疆埸端正,场圃、陂沟路桥,悉皆治修。
病医死葬,所谒辄得,迁如归居,乃请还。
始,大臣白遣数人,各试其备边计画,往往设饰为辞以上功,天子虽不尽然之,姑惟阔略,庶几或报效。
公之行也,至固始,求所谓北归人者,凡一百十有二家,皆土著数年,而新附者才五家。
光守宋端友更以旧户比新户,诡为奏,甚者贼杀归人,掠其善马。
公即劾奏端友谩蔽
端友进寘环列,根柢连附,不可撼动,人皆危公。
奏上,天子独怒,下其事于理,将穷竟问治。
端友暴以忧死,繇是颇疑边臣亡状,而所白遣大臣,类无欲得事情之意。
于公齐安之请还也,命覈麦田,留累月。
覈已,又命视铁钱事,公归对,卒展罄所见闻复上。
首论:「州县田簿甚具,而淮地实不加辟。
臣诹其故,大抵主户占田一亩数顷,输租仅斗斛耳,而履其产,弥日不遍。
既不能自耕,又害他人耕,何以聚人保境?
宜合刬请,以徕远民。
来者务得,居者患失,主客力竞,将无旷土」。
再论:「今边郡田野荒芜,劝垦文具,总首空设,蒐除苟简。
循淮而南,则有和籴,则有铁炭,则有建康草料之征。
劳远虚边,以资江左
守将数易,以苛继苛,一郡三邑,二令聋愦。
险阨非一,不过合肥历阳居巢三戍。
夫以陛下规略,而稽误至此,或者外治不可成欤?
臣愚妄意推本,自夫不计而谩为,而后外以卤莽报;
不思而出令,而后外以难行寝。
号为责实,未免徇名,则趣办皆徇名之人;
志在大功,却规小利,则迎合皆规利之辈。
诞谩者败而不诛,谀悦者察而不去。
言既上雍,人多自营。
宵旰十年,观今何补?
臣谓内治不修,无以整外。
惟望责宰辅以坐论其原,收贤材以博图其绪,兼听虚受,以通壅阙,朝廷正则疆埸理矣。
唯陛下留神」。
三论:「左右之人,为欺囊橐,迩为援则远坚,大为间则小肆。
彼其伺候辞色,占揣意乡,开阖将迎,莫状其巧。
托正以行邪,伪直以售佞。
荐退人物,曾非诵言。
游扬中伤,乃自不意。
一旦孚号扬廷,虽出睿断,喜怒气焰,已归私门。
齐威之强,不在阿即墨大夫之诛赏,而在毁誉者之刑。
毁誉无證,刑不行焉,胡能禁欺?
陛下诚幸听臣,无自立我,收骨鲠,弃软熟,察此非难」。
乃悉数骨鲠、软熟情状,上极开纳。
读奏至齐事,进曰:「臣观近政,非无阿即墨之断,奈何毁誉之人自若」?
上曰:「正待理会」。
公益口疏治边非是,曰:「买马亡几,习至盗马。
虏将寄声问,故卒索归之。
国家何至乏此,而自伤体若是」?
诏即罢买。
又曰:「日城淮郡,以臣观之,未知守所。
合肥板干方立,中使督视,卒卒成之。
乃者臣行过郡,一夕风雨,堕楼五堵。
历阳尚壁缺,而居巢庳陋如故。
乃闻有靡缗钱钜万,而成城四十馀丈者,陛下取此乎」?
上问:「千秋涧何若」?
对曰:「始臣行时,方冬水落,涧不胜舟。
比归,夏潦时至,江涧合流,渺然矣。
是将焉用」?
上曰:「闻亦险要」。
对曰:「若以兵法言之,渐车之水,足以制敌。
藉此为险,无乃不可」。
又曰:「外事无足道,咎根不除,抑臣深忧。
左右近侍阴挤正士而阳浮称道,陛下诚圣明,傥因貌言,万一垂听,臣恐石显王凤、郑注之智中也」。
又曰:「近或以好名弃士,臣伏思念,好名特为臣子学问之累,人主为社稷计,唯恐士不好名。
诚人人好名畏义,乡不立」?
上悦,连言:「极是」。
于所汲引士,皆旌赏。
先是,上即道迁公两官,又除寺正
有自边来觐者,则曰:「薛某凡可为国,知无不为。
而又注意倾洽以听,罢行如响。
故讳缺失者相目矣」。
数日,除知湖州
朝辞劄子论科折不明示数,输送不即除籍,及祖家分镇强边之法,曰:「陕西为五,而统于永兴
河北为三,而统于大名
有塘泺、方田、稻田、榆塞为之险,城堡寨铺为之防。
弓箭社、弓箭手、番族、熟户为之罗落。
它路迭戍,悉受节度
幕府州县,惟所辟差。
自种、折二氏外,别帅则以三衙三司使都转运使为之。
能绩效验,入备政府
夫地分则守固,势连则情不隔,壹则足以有为,赏明则知劝。
光尧中兴,沿边置镇,茶盐之外,举推与之。
将以固圉,计亡易此。
臣愿按行成宪,众建镇守,统帅舆师,不限文武,忠智是使。
且无拘虚文,无要小利,无以日月为断」。
卒章尤剀切,曰:「方今谀媚成俗,举世尚同。
汎观设施,欢曰尽善。
偏辞先入,异议不继。
百辟盈庭,几成孤立」。
是日奏罢,上留语良久。
公将退,特温辞宠藉之。
大旨谓:「书生姑息,而办事者以苛为能,烦卿辅郡,冀以中道理之」。
公对曰:「臣学于师,以事陛下,唯中道尔」。
上曰:「如此,朕复何忧」?
至郡,踰月,户部奏言:「诸州经、总制钱皆出场务,酒税杂钱分隶以纳。
今多隐馀,分隶不尽,得自便恣用,请更为令监司给历州县,以凡日收钱摭实,系历分隶,否则劾闻」。
令下,吏相顾莫敢建明者。
公独首奋为当路言之,其略曰:「旧额,凡杂纳钱,以十分为率分隶,四为籴本,六为系省钱。
其后,乃始增以二分分隶总制钱,是时州县未病之也,然亦寖寻于奇羡矣。
久之,乃裒羡钱,校数岁之最为额,以十分分隶之,七为总制增税,三为在州钱,愈非旧比也。
复积有上供、月桩、大兵、打船、修船、六分、赡军、移用、降本、竹木等钱,科色不胜繁矣,而隶额如故。
既不足以应计,且岁费弥广,郡用弥匮。
由此场务凿空以取赢,虽有奉法吏,思以宽弛予民,而不得骋。
若复隶额外之征,掇其强半,官吏自救不给,民病甚矣。
且以湖之都务籴本系省,初为钱二十三万五千六百有奇,自总制之起,为钱五万八千九百有奇。
与故合,犹日课二十九万四千馀钱而已。
重以七分增税,为钱三十五万三千七百有奇;
又重以上供若大兵之须,凡四十万八千钱有奇,使今且共得八十万钱以充入经总制之额,其馀为上供诸杂须钱,且患若不足,况不盈此?
乡所谓系省、在州之数,悉阙亡有。
约此推见,他筦库尽然,郡将仰?
如不得已,宜以日收钱先桩上供诸杂须之馀,乃系历分隶,庶或可行。
不然,不敢奉诏」。
版曹恚,逮郡胥俾持条法诣曹自解。
公辨益力,台谏官感发,相继疏争之,上乃寝前奏。
湖无苗米饟军,岁籴七万一千五百馀石,为缗钱二十一馀万,自添差武臣路钤辖,下至进勇效士一百七十有一员,军员五百三十有一人,其廪稍为缗钱距二十万,以他经费合往岁凡用缗钱五十二馀万。
旧制:乌程归安二县,折丁钱岁十三万缗,七年,有旨减折丁钱太半,其已全输者,听以明年除之。
是岁所失亡十有馀万,而大农和籴六万石,以银、交子高估,徒欲用钱二千省得米一石,郡不忍裁市直,则当补钱万六千缗,僦载之费不与焉。
益以就禄八十有三人,不啻为缗钱二万。
明年,郊祀,进献赉予之币赍,亦以二万缗数,凡增费十万三千馀缗,以亡加增,大都缺缗钱十有五六万。
曰:「是虽刘晏,将奈何」?
亟请于朝,乞以市直偿民籴钱,乞以折帛䌷绢钱拨除折丁钱,乞汰军改徙宽郡,乞节冗长,差授在郡」。
裁三四月,自抗论分隶后,执拒大事累数端,日与贵征利者为敌。
虽或依或违,郡民少苏,而不能平者滋众。
独赖天子简记,所以见覆护甚至。
始公尝荐某人有材识,它日某官缺员,宰执拟数姓名以进,竟擢某人为之。
郡丞趋时好干政,引章避之,为易他丞。
尝遣中使有所廉察,浙西诸郡独不入境,用是故不敢辄动危之。
然公归志决矣,即称病请奉祠三,不许。
会除代,一月章五上;
已,又旬四上。
改除知常州
公方乡用,人人期待行所学,不数月,久劳于外,还七日,乃出守,守七月罢,罢归之百日,以疾卒,年止四十。
邦君、朋友暨后学哭之过乎哀,四方贤大夫士,千里交相吊也。
公之学,莅事唯谨,宅心唯平。
其燕私,坐必危然,立必嶷然,视听不侧欹。
虽所狎授,言不以戏。
自著、抄书及造次讯报,字画不以行草。
几箧笔研,衾枕屏帐,皆有铭。
毫釐靡密,若苦节然。
要其中坦坦如也,故其寡欲,信于家,行推于乡,正直闻世,而居无以逾众人。
公自六经之外,历代史、天官、地理、兵刑、农末,至于隐书、小说,靡不搜研采获,不以百氏故废。
尤邃于古封建、井田、乡遂、司马之制,务通于今。
或者疑公之博,盖其所自得精一矣。
名流问质,或往复累数百言,旨要无二。
大抵以古人小学,神而明之;
大学之道,传远说离。
故汉儒守器数,章句名家,小知穿凿,异端之徒乃一切屏事,忘言后已。
高论虚无,而卑者滞物,卒不合。
合归于一,是为得之。
读其书,知其为博之约也。
公己不求闻达,于人有一长,荐称必备。
居官不出位,遇大事,义所当为,断为之。
尝掇拾事为传语,不及功利。
平生所推尊,濂溪、伊洛数先生而已。
告学者则曰:「毋为徒语录」。
有《浪语集》若干卷,《书古文训》若干卷,《诗情性说》若干卷,《春秋经解》若干卷,《旨要》一卷,《中庸》、《大学说》各一卷,《论语小学》若干卷,《资治通鉴约说》止若干卷,《九州图志》止若干卷,馀未就。
公患五代史缺略,修之亦未就。
若《阴符》、《握奇》、《山海经》、《古文道德经》,焦延寿《易林》及刘恕十国纪年》、庄绰《揲蓍谱》、林勋《本政书》、姚宽《汉书正异》之属,皆校雠,为之叙,其文精确趣实,可以济世。
其经说不并依先儒,其校异书,必解剥其不正者。
娶孙氏,父汝翼也。
初,汝翼舍人友相得,舍人死,汝翼遣书待制,自言:「吾有女才且淑,异日宜善事夫子,吾将以室起居之孤」。
比归公,妇行皆应书。
公卒,其友人张淳欲悉遗衣服以歛,书铭如古法,能俛听,盖不失公意云。
一子曰沄,补国学生
公以卒后之百四十有四日十有二月壬申,葬于吹台乡慈湖之原。
傅良丙戌丁亥岁受徒城南,公间来过,教督之;
明年谢徒束书,山间屏居,公又过之,问:「治业」?
竭己所已得对,曰:「吾惧吾子之累于得也」。
即诏曰:「宜若是」。
岁己丑冬,遂往依公具区滆上卒学。
茅茨一间,聚书千馀卷,日考古咨今其中。
明年秋,试太学,公赴召,于是乡诸生及它邦之友咸在,又日相与从公居游,凡七八年间,违公久者,惟公使淮、守霅川时为然,然亦率不一二月书命辄至,至则具道所言与行事,故世多知公详莫如傅良
今取其出处事言之大关治道学术者为状。
馀不著。
乾道九年十二月某某日,门人迪功郎新泰州州学教授陈傅良谨状。
刬弊撮要序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八、《双溪集》卷三
曩者炎脱选调诣天官,自念居无庐,食无田,难以需远次,遂来临湘,不知其自投罝网也。
交游相厚者忧其殆,相疏者笑其愚,某亦意首鼠不自定。
既至,问何所取财,无一事与三尺法合者,乃大悔且惧,即欲挈孥径东归。
时徽猷潘丈帅长沙,某走一介持书具道所以然,潘丈复书曰:「见几而作,全璧去固善。
然一令不交职事,朝廷岂为是废一县?
况舍而之他亦犹是,将如何?
第不为已甚,则民自知德。
老者之见如此,熟筹之」。
某得书反覆䌷绎,如陶彭泽元鲁山高蹈远引,诚所未能,遂留。
即首与府史等定要束,虽一钱出纳必书于籍,以视民无欺。
然每一深念,则背负芒刺,食不能下咽,寝不能交睫,以病请告者屡矣。
州不许,侵寻且三年。
危哉,某之措身于此也!
其能自脱仅如氂毛耳。
适有天幸,台府奉上旨蠲减板帐无名之需,宪使秘阁丁公以救时行道为心,歛大惠施诸一路。
行部至县,俯己而咨询焉,某竭情以告,即慨然欲抆拭一贱有司于垢污之中,而膏泽数千户生齿于憔悴之馀。
提举赵公之平恕,合志行之;
太守刘公之温厚,笃意承之。
居无何,漕使大监薛公鼎来,奉使郎中张公又来,二先生皆一时之望也,顾某何者,凡有请无不曲从,数十年宿弊一旦刬革略尽。
遂裒其颠末,刊木以传。
然符移案牍,重复烦碎,观览不快,乃掇其大要缀缉之,自为一编,简而不遗,详而不赘。
某所以拳拳不释者,盖为一己免于罪戾自喜,又为邑人瘠而肥、病而苏,与之同喜也,故发其意于编首。
重修萧山县学记绍兴二十六年 南宋 · 莫济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四、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七
浙河以东郡县,连城数十,独萧山去都为近,人徒之众,甍宇之壮,舟车之杂集,大哉县也!
近而且大,宜有卓异秀颖之民出乎其间,而未之见。
绍兴二十有六年夏四月丹阳陈南来宰是邑,顾瞻黉宇,陋其制之卑下,与其地之嚣尘也,相度南门之外,地广以平,环群山而带流水,遂定迁焉。
冬十有一月于邑中,明年秋移病归,常山宋敷实嗣之,请于郡守赵公,出公帑钱八十万以佐其役。
冬十有二月,庙学于是始成,前统重门,中严广殿,有横经之堂,有肄业之斋。
既用币于先圣先师,以济之分教是郡也,使来请记。
济谓俗无美恶而教有兴废,今明天子在上,教行自近始,郡守县宰相与奉承而宣布之,编民争遣子弟列诸生,惟恐居后,安知其不变而至道也!
且是县江山之胜名天下,吾意夫橘柚罗绮之美不能独当也,钟而在人者特郁而未发耳,守宰三君子则既发之矣,被其赐者宜若之何?
毋怠荒暴弃,毋惑乎异端而蹈乎匪彝,不惟以对三君子,庶无负天子乐育之意云。
重建惠政桥记绍兴二年二月 南宋 · 赵敦临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七九、雍正《浙江通志》卷三五
县之水发源于连山乡之镇亭,踰市而北,达于鄞江,有桥跨其上,实为交易往来之便,旧榜之曰「惠政」。
建炎庚戌夏五月,有卒然弄兵者,井邑焚爇,于是桥亦残于燎焉。
前令会稽杜公绾以创残之后,不欲重劳,百姓结木,仅免病涉。
明年夏,淫雨濡涨,桥复坏死,伤者数十人。
令尹赵公泣且言:「桥不时修,令过也」。
歉然不怿者累月。
邑之富人相谓曰:「此可爱吾财而不能成一桥,以戚吾贤大夫」?
翕然输金,醵财鸠工,自仲秋戊申,卒季冬辛巳,而桥成。
公从宾佐来观勤苦,父老相视颜开,咸谓惠政之名,今不虚矣,因属余记其事。
余曰:公以天枝之英,属处小邑,能不鄙其名,教以礼法,政移化服,而相与弟长慈孝,鼓之舞之,陶成善俗,不既美欤!
一桥之成,固何足言,抑惟古之为政者,徒杠舆梁,必以时成,过其县,桥梁邮亭之不修,则心知其不能。
今公恻怛爱民之意,首见于此桥,宜父老所欲传载,以无忘公惠,而小子亦不得而辞也,则为之书。
赵公名子玿,字全义,燕懿王之五世孙也。
绍兴二年二月朔旦记。
按:光绪《奉化县志》卷三,光绪三十四年刻本。
绍熙甲寅免和籴记绍熙五年十二月十五日 南宋 · 徐傅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一九、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四、嘉庆《萍乡县志》卷一八、道光《宜春县志》卷三一
祖宗酌前代和籴利便,间命诸道籴所部,以备边储,以待平颁,凡以为民也。
命有司相视地宜,量度民力,而后下令于郡,郡奉命而行,斯民欢忻应令,无黾勉不获已之态。
天子之惠施均达,而有司于体国谊亦无负。
呜呼!
祖宗以仁爱垂法,此其意万年不可易之规欤!
袁山隘地瘠,民不得尽其力,相习而惰,任年丰穰,赋输之外,家无盖藏,岁一不登,则仰食旁郡。
其溪源流浅,东历分宜,出渝川,滩碛鳞比,商运不通。
就籴者负载以驰,仅纾旦夕之急。
设旁郡亦饥乏,则袁无炊烟。
其西北二邑,曰萍乡,曰万载,皆水道阻绝,转载崎岖,劳费特甚。
是以袁独不可籴。
仁祖皇祐中,以万载秋苗不能输郡,俾附输于筠,袁之苗庾俾附清江,政为袁不便水道,省转载费耳。
祖宗规度民间利病,周密无遗,圣圣遵体,不敢违越。
绍兴甲戌常平之储,己卯籴万斛之旨,皆寝不行。
隆兴初元,军须调度,供亿百费,有旨江西籴百万输丹阳
一时有司失于讨论,而袁当其数。
守臣曾伋惧失祖宗初意,具不可籴状,条举先后,成牍闻上,丐先罢黜,朝廷嘉而免之。
淳熙癸卯总司被旨以桩管籴五十万,常平使者复欲均籴五万备赈贷。
二司文檄交至,守臣曹训曰:「袁之和籴盖屡免矣,民之受赐旧矣,使之一旦开病民之端,之罪也」。
所请恳切,二司卒从之。
郡为大碑,铭天子之仁,记使者之惠,相望后先,为袁人庆。
袁人虽不能刲牲酾酒,歌舞徜徉,家自娱乐,而十数年来,妇子相保,亡愁恨叹息声,皆免籴之赐也。
绍熙癸丑,傅被命假守,大惧民力不裕。
明年漕使显谟赵公巩以帅委籴之文下之袁,袁父老诵隆兴以来曾、曹二公所请故事鸣于廷。
傅应之曰:「漕使靖重少许可,事不当意,操持不移。
独民所不便及所愿欲弗得遂者罢行,恐后驿闻立变,视古使者无愧。
傅为民祈请,职耳,岂当自后于曾、曹二公耶」?
及列其不便以告,果为之改命,无难色。
未几,漕使更视帅事,会朝廷议赈饥,委诸道分籴,江西当二十万,檄南昌县叶国乔以三万督办吾郡。
袁素不赡,又适潦暵相仍,农收不及常岁十四,人方忧饥,闻帅有檄,聚语失色。
贰郡赵彦真宰邑赵师虑来谂傅,曰:「今者帅以天子之命籴,奈何」?
傅曰:「请必可免」。
亟使摹碑联事状,驰诣府祷曰:「隆兴淳熙相继免籴,有石刻在。
袁人德贤使者之惠,铭之肺肝,岂惟石焉。
日者拜帅之赐尚新,袁人继此不无望于帅也,而忍弃之乎」?
已而南昌县察民力地势不便,覆以状闻,使者未复命,而改籴之檄下矣。
袁人举手加额,曰:「帅之爱民,非吾属所知也。
以吾郡数百万生灵,决生死于祈请从违之閒,犹将夺之乳哺,而慈母弗忍也。
昔贤使者有乳哺之恩,而今贤帅臣汔保护之赐,帅之惠侈于昔矣,岂可无纪,以光前躅?
请伐石大书,以昭不朽」。
傅曰:「民受赐而傅逭责,不足道。
民颂帅之德,而傅获托焉,有称于无穷,傅之荣也」。
于是著前后免籴之由,以明汔此惠之难与所遭之不偶然而刻之。
季冬望日谨记。
按:乾隆《袁州府志》卷三二,乾隆二十五年刻本。
南宋 · 胡泳
阁下大书三姓字,海南惟见两翁还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一二七《广南西路·吉阳军》。《舆地纪胜》:赵鼎吉阳,居郡四年薨。胡澹庵之子咏有诗云云。时秦相格天阁下书赵李胡姓名,赵公薨十年,放还海外逐客,而李胡北归。)
西山题名乾道五年 南宋 · 侯宾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五九
莒国侯宾彦家万州,适荔子告熟,六月丙戌,置酒赏于西山己丑,之大云寺癸巳,之寿宁观,皆如西山之集。
预者开封刘玢国器、天水赵伯昌庆远临邛费镒南金、浚仪吉甫王佑遂宁谢祖信希文、恭南侯三捷邦佐、宁川令狐普德博、豹林种彦端直孺、玉牒赵公恜心臣、善林楙仁、古渝苟深资道眉山杨子仲山温陵蔡亿仲万、固陵廖之奇子玉武信宋鼎国器、郡秀郑邦基公立、刘大受显度,盖乾道龙集己丑之年也。
书于石,刻之为南浦故事。
按:《万邑西南山石刻记》记上,石刻史料新编第三辑。
梁源异图行为台州赵别驾 宋 · 林宪
座中忽觉林樾幽,怪松堕前惊两眸。
孤根蟠错涌鳞鬣,百干奋跃纷戈矛。
千岁之柯海波捲,十亩之阴岚霭浮。
上云变幻舞鸾鹄,下风哮吼搏蛟虬。
影入月窟兔缩距,声撼水府鲸掉头。
初夏花黄醍醐结,四时芽茁绀绿抽。
嘘晴噀雨莽奇怪,摇山荡海寒飕飗。
天开地辟何日种,阴惨阳舒谩神搜。
乡闾讽诵喜辄应,僧伽护爱诃不休。
得非孔明前铜柯,元气淋漓钟此夫焉廋。
得非道者庵边隔世植万本,伦魁飞来排斡予交樛。
安得此松据此地,轮囷傲蹇无侣俦。
我尝两赋罗汉树,诗人许我不但杨与尤。
一在天台匿峰千岭顶,芘覆方广之寺瀑布流。
一与郡治参云亭对峙,白猿啼蹶忽惊紫凤留。
因知三台气忠厚,何但当代人材优。
至于树木亦豪伟,岁寒动足光林丘。
问诸故老考初始,或云五季方栽培。
黄宋恶迹寺傍庙,野僧无知但包羞。
又云道人梁君隐唐末,建立鼎灶结茅深岩陬。
与二道伴王与白,赤铅紫汞火候卦气周。
千日丹成各升举,舍庵为寺答应求
后人诞谩附名号,妄踪狂躅何悠悠。
当时丹气蒸山一乡植物茂,丹液入根独此偃盖稠。
势蟠形踞抱龙虎,梢圆叶厚缀球旒。
芘民曾却白额虎,供桃时下青茸猴。
四百馀年颇灵异,图经不载记不收。
贤哉赵公眼高远,褒贬万态如春秋。
一见指呼韦偃辈,咄嗟而办造化侔。
竭囊底智老我语,搜搅造化正恐神鬼愁(以上同上书卷六)
汪制置 南宋 · 蔡戡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五三、《定斋集》卷八、《永乐大典》卷二○三○八
某不佞,结发学问,留阅前史,见古之名世钜公,与夫忠义豪杰之士,莫不敛袂正色,遐想而景慕之。
及观苏东坡论司马温公之德,至于感人心、动天地,巍巍如此,而蔽以二言,曰诚、曰一。
某废卷太息,恨不与公同时,端拜而师之。
晚从儒林丈人游,因论诚一之学,皆曰得温公之传者,丞相赵公而已,赵公以是传之阁下。
某方在龆龀,而赵公亡矣,不可复见矣,吾道所寄者阁下也。
某愿见阁下,垂二十年。
阁下道德日彰,名闻日流,又为天子侍从之臣,一介之士仰之如神人。
某也自度,愚鲁无用之躯,不足以进于大君子之门,退而学焉,幸其有成,以求一言之质。
不谓阁下出典方面,自闽而蜀,某为贫所驱,随牒迁徙,愿见阁下又不可得。
夫以二十年钦慕愿见之切,一旦偿所志焉。
事有不可遇而卒遇,殆天有以启之也。
恭惟阁下挟天人之资,蹑圣贤之躅。
少时隽声洋溢,老师先生无与对衡者。
射策宸廷,一笔万言,敷陈治道,天子擢为第一,天下之士比阁下以贾谊
方持权者用事,屈伸肘足以荣辱,人稍稍附会,立登青云。
阁下未尝目逆而心动,闭门却扫,澹然无营,视钟鼎富贵屑焉而唾去唯恐不速。
如山岳,积金至斗,莫能移之。
天下之士比阁下以黄宪
逮阁下受知两宫,游璧水,瀛洲,历天官贰卿、文昌八座,为君药石,为国蓍龟,为学者宗师,天下之士比阁下以韩愈
殊不知阁下之道得于二公之传,惟诚惟一,穷天地、亘古今而不渝。
天下之士因其所见而言之,阅三十年而变其说,是未知阁下者也。
方今圣天子励精图治,寤寐仄席,以待阁下,行将柄用矣。
二公相于元祐绍兴之初,经纶之业,用而未既,传之阁下;
阁下涵养滋久,隐而未施。
当朝廷艰难,岂容释然于斯时哉?
不有施于今日,万世惜之。
伏念某莆阳人,齿少且贱,无他技能,惟知读古圣贤之书,以笔舌鸣其穷。
雅尚风节,不肯与世浮沉。
岁丁丙戌,随诸生试有司,偶在选中。
天子亲策于廷,问以当今之弊,某纵口所言,抵冒忌讳,罪在不赦。
天子哀其狂愚,置之异等。
某感慨奋发,誓有以报万一。
中夜屡起,辍食兴叹,鳃鳃然忧在宗社。
每念材智驽下,议论浅短,无以自效。
兹幸阁下召节东来,某负弩道傍,仰瞻仪刑,侧聆謦欬,厌快夙昔钦慕之志。
私窃自省,某所愿学者二公也,阁下之道,二公之道也。
今某亲见大君子而师之,其可自暴自弃,嘿嘿而无所言哉?
某秉牍为贽,以勤馆人者,非敢私也。
如蒙阁下呼置坐隅,设问以观所存,傥或可教,怜其区区之诚,告以一二,某当与学者共之。
固某所愿也,非所敢望也。
冒犯威严,震慑俟命。
朝奉郎提点江南东路刑狱赵公墓志铭淳熙十三年二月 南宋 · 蔡戡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五九、《定斋集》卷一五
乾道二年孝宗皇帝龙飞,亲策多士于廷,胪传第三三山赵公某徐步而出,气貌粹然,进止详雅,在廷之士莫不倾瞩,或以公辅期之。
一日之间,声誉暴白,天下之人始闻公名。
已而入幕府,仕王朝,据义守正,不为权势屈,天下之人乃服公气节。
出拥州麾,将使指,所治可纪,风采凛然,天下之人又知公才可大用,惟恐用之不早,而不尽其才也。
及其骎骎向进,中道而殒,莫不咨嗟太息,为公痛惜,又为朝廷惜之。
公字景明,其先开封太康人
曾王父怀,王父信,皆隐德弗耀。
父格始以儒学游上庠,籍籍有声,建炎间避地于闽,因家焉,遂不求仕。
以公恩,赠朝奉郎
公天资岐嶷,不类常儿。
少孤自立,励志力学问,为文章,不肯碌碌,慨然有四方志
束书走二浙,亲良师益友,磨砻渐渍,沉浸融液,益昌其文。
挟所有与天下之士争衡,一举而登上第,授左承事郎佥书奉国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郡将为苛政,人情不堪,属吏无敢白事。
公平气直辞,与之争可否,将初亦竦受,久而怒其咈己也,辄捃摭之。
公即日投檄去。
两易宁国军,未赴,改差监潭州南岳庙,寻差充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
时复置敕局,遴选名士为之,首以畀公,朝士皆以得人为庆。
公虽在下位,朝政有大阙失,必危言极论。
时当国者以恢复为己任,功利之说蜂起,如造甲叶,蒐土兵,团民保,招良家,检括芦场,增税废亩,新政异令,纷然不一。
公因轮对,条陈三事,大要以宽民力,结人心,治军旅,理财赋为急。
又尝面诘时相,辞气愤激,无所畏忌。
相虽不乐,而矫情谢之。
西府除拜非才,物论沸腾,公帅同列贻书言路,以激怒之,继而台谏接踵斥逐。
又贻书庙堂以讥切之,竟不一登其门。
力丐外补,出知抚州
抚俗犷险,公明教条,严约束,破奸发伏,豪民猾吏消缩摧沮。
属邑有大姓,武断乡闾,恣为暴横,会有告者,具得其奸状,捕而寘之法,阖郡称快。
湖南狂寇冲哭旁郡,官吏并缘为扰,民不奠居,至有奔窜者。
公乃移文属邑,严保伍之法,重科配之禁,民恃以不恐,而吏亦不敢侵渔。
既而调禁卒,辇馈饷,讫事无哗,一方按堵如故。
以致损租耗以利民,捐公田以养士,约郡费以葺浮梁,凡可以裕民而美俗者莫不具举,治行为天下守之最。
部使者以闻,方且召用,适江西新罹寇攘,人心易摇,朝廷择良吏以安之,谓无以易公,就除本路提点刑狱
江乡素号健讼,有珥笔之风,锁吭贯足者无日无之。
公曰:「天下讵有冥顽之俗哉?
顾教化不明耳」。
于是训饬告戒,丁宁恳到,揭之通衢,有不悛者,然后绳以法,俗为少变。
公留意庶狱,所在先造囹圄,呼系囚亲诘之,积牍盈几,一瞩无遁情。
凡所平决,悉当于罪,靡有异词。
久之,移节江东,平反谳议,如在江右。
时岁饥,番阳流殍盈野,公乃檄郡发仓实以与民。
或曰:「此常平职也,盍以闻」?
君曰:「若尔,则吾民填壑矣」。
亟命发之,且自劾。
寻有旨诿公经度。
公具为区处,整整有叙。
辟浮屠之宫、候置之馆、公私之邸舍分处之。
凡釜锜薪蒸之具,衣衾医药之费,纤悉毕备。
计日给廪,大小有差。
在官之山林薮泽,纵其樵渔,陵隰原野,听其种植。
流人至者如归,自,所全活数万人,饶民赖以更生。
总饷者方以宿逋责偿诸郡,覈其数,皆名存实亡,无一可偿者。
公请于朝,蠲其逋以钜万计。
秩满,知宁国府,未行,改湖北转运副使
以亲嫌自列,又改江东提点刑狱
公遗爱在民,去思方切,闻公复来,欢忭交庆。
既至,兴利除弊,不烦设施。
郡邑相安,吏民信服,狱讼哀息,盗贼消弭,坐以无事。
期年,卒于官,时淳熙十二年二月三日也,享年四十有八。
公端靖简默,内刚而外和,与人交,淡而久。
见义必为,介然有守,不可以势力回夺。
其政知宽猛,开阖弛张,以时出之,必使吏畏而民爱。
尤以教化为先,至临川日,未遑他务,首葺颜鲁公,使人知所敬向。
待寮吏以礼,不责其全,有一善必诱掖而荐进之,唯恐不及。
贪冒茍得与夫罢软不任事者,亦劾之不贷。
谨畏清约,不妄取予,罢邻道之交贿,却属郡之例馈。
于势利之际,人所竞逐,公方隤然,迹与众远。
徊翔远外十有馀年,识者莫不叹其滞留,公处之宴如也。
公之兄焯登乾道壬辰进士第,仕至国子监主簿,兄弟皆以文学知名。
公事之如父,家务悉咨禀而后行;
所之官,必迎侍以俱,终始无间言。
监簿先公二年卒,公哀毁过甚,自是怏怏不乐,因以得疾,其友爱如此。
平生淡泊无他嗜,常以书自娱,手不释卷。
其为文,辞约而理丰,长于序事,有文集藏于家。
积官至朝奉郎
娶郑氏,封安人
二子:宣伯迪功郎湖州归安主簿
慈仲,应进士举
女二人:长适文林郎嘉兴府嘉兴县蔡康,次适迪功郎潭州益阳县主簿韩同。
诸孤奉公丧,以次年二月二十四日葬于平江府吴县穹窿山长连坞之原。
呜呼,公之才识足以经远,气节足以立事,谓宜不次而用,然年不踰五十,而用止于此,非命也夫!
所以死之日,士君子识与不识,莫不咨嗟而痛惜之。
况余与公同年进士,又尝同寮,且有姻连,此情如何哉!
诸孤以铭属余,余将奚辞?
铭曰:
天之生才疑非虚,啬不使年宁若无。
公志万里方权舆,如驭良马驾轻车,振策发轫康庄衢。
众人皆骤我弗驱,鸣銮按辔行徐徐。
一朝变故非所图,轴折轮柅马卒瘏。
胡不远到废半涂,止或尼之其天乎。
用虽不究庆有馀,造物或者相乘除。
雍国虞忠肃公奏议序 南宋 · 刘光祖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七、《南宋文录录》卷一五、民国《简阳县志·诗文存》卷五、《宋代蜀文辑存》卷七○
士不观其常,观夫处其变而不失其常者,斯可以为士矣。
常也者,天地之大经,君臣之大义,中国夷狄之大分,而天下国家之大计也。
当平居无事时,孰不陈大经、明大义、别大分、语大计,昌言放论,若不可以斯须忘;
及一朝遇其变,而忽然忘之,视古今之常道、万世之正理,乃安其所甚屈而莫之恤,曾匹夫之勇不若也,可胜叹哉!
余读《雍国忠肃虞公奏议》二百二十有七篇,而慨然有感焉。
世但知采石之战有七千之卒,而却虏兵四十万,其功甚伟,不可得而没其实也;
然忌者犹曰,是适然而已也。
曾岂知公于绍兴辛巳之前,已因轮对而奏:虏必叛盟,兵必分五道,正兵必出淮西,奇兵必出海道,宜令良将劲卒备此二境。
其先事之识已绝出乎众人之表矣。
逮夫出疆归阙,又极论之,繇是高宗皇帝擢为中书舍人
而亮果叛盟,上令侍从、台谏集议,公独曰:「今令成闵以五万人守禦上流,未之得也。
上流固当益兵,然虏兵必出两淮
窃料虏以虚声分我之兵,使行在虚弱,以成其出两淮之奸谋」。
白宰相陈福公康伯,宜速奏知,令成闵五万人到池州池州,到江州江州
他日虏重兵出上流,则荆湖之军捍于前,江、池之军进而援之;
虏重兵出淮西,则池州军出巢县江州军出无为,可为淮西官军之援。
是因一军之出而两用之,最为得计。
丞相善其言,亦未奏行也。
公于集议,反覆陈之曰:「不如是,臣不知说驾之所」。
及遣公劳师于采石,事已大坏,公以书生收合亡卒,激厉诸将,旋置于仓卒之际,而破虏于俄顷之间。
呜呼,非胸中素所蓄积,忠诚足以动天地、感人心而作士气,未易成此伟绩也。
而曰是适然而已也,而可乎?
自昔狃胜者必忽其馀忧,公又令设备于瓜州,其他区画,悉各精密而不苟,虏遂遁去,乃徐请车驾还行都。
皆历历见于奏疏也。
孝庙嗣位,公出入往来两淮、荆襄、秦陕之间无宁岁,抚驭诸军,协和大将,怀来中原之民,豫计兵食之阙,其规模何如也!
志未尽展,而议弃陕西新复之州,议弃唐、邓、泗、海藩篱之地,议发回归正忠义之人,其论已纷然而出。
公连年举之,凡四十馀奏不置也,而远不胜近,外不胜内,寡不胜众,卒使大经不明,大义不著,大分不立,大计不行。
公虽居将相之任、台鼎之司,而没有馀恨。
余窃尝妄论本朝多议论而少成功,虽盛时犹然也,而况于积习消靡之后?
夫使人皆喜逸而恶劳,谁则任其劳?
使人皆图安而惧危,谁则当其危?
中兴以来,前有魏国张公,后有雍国虞公,为国家任其劳而当其危者也,彼曾不少愧焉,又忍妄短毁之乎?
今残虏奔播,有可乘之机,公之奏篇当使流传海内,俾有志之士读之兴起,用其遗策,而复我旧疆,雪我大耻,是公九原之心也。
前年,余与东漕魏了翁尝跋公之友卫国文定赵公雄所述乾道辛卯乌林答天锡慢悔紫宸殿上,而公从容折之之事,所当刊之于奏篇之后,不然,世岂尽知之欤?
因公之孙刚简欲序其篇端,乃并及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