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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桥 南宋 · 刘光祖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七、《成都文类》卷二五、《全蜀艺文志》卷三三、《忠武志》卷六、嘉庆《四川通志》卷三一、嘉庆《华阳县志》卷三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七○
维蜀慕王化,通中国,最为古远。
载籍之传尚矣,至周武王牧野之誓,史官书之,曰「庸、蜀、羌、髦、微、卢、彭、濮人」,则其附声教,识仁暴,概见于经矣。
独秦见伐,资以取楚,仪、错之争是也,而仪城具存至今。
自秦置守,李冰通二渠,为蜀万世利,今万里桥之水盖秦渠也。
是时蜀号陆海,萧何藉之以基汉。
汉兴五六十载,文翁守蜀,始取蜀秀民,立学官教之,学比齐鲁,而司马相如文遂擅天下。
晚有扬雄氏,续之弦于汉之既衰。
汉祀中绝,公孙述窃据人以死抗者班班,风节又凛乎东京之首也。
其后诸葛孔明用蜀,以仁义公信怀而服之,法度修明,礼乐几于可复。
夫历周、秦、两汉千有馀年,至孔明而以蜀通吴抗魏,三分天下,存汉社稷,虽号霸业,实宣王风。
孔明学探伊、傅,而迹并人到今矜而诵之不忘。
罗城南门外笮桥之东七星桥之一曰长星桥者,古今相传孔明于此送使张温,曰「此水下至扬州万里」,后因以名。
或则曰,费祎聘吴,孔明送之至此,曰「万里之道,从此始也」。
孔明没又千载,桥之遗迹亦粗具,非有所甚壮丽伟观也。
以千载之间,人事更几兴废,而桥独以孔明故传之亡穷,其说虽殊,名桥之义则一。
厥今天下兼有吴蜀,朝廷命帅,其远万里,盖受孔明之任以来,由蜀走阙,道亦如之。
其于此桥,孰不怀古以图今,追孔明之道德勋庸,而思髣髴其行事。
侍郎赵公之镇蜀也,始至,谒古柏祠,即命葺之。
明年,作祠庙于其故营;
又明年,新其故宅庙貌。
每曰:「诸葛公三代遗才也,用法而人不怨,任政而主不疑,非天下之至公,其孰能与于此?
今其遗迹,所存尚多,而万里桥者乃通吴之故事。
前帅沈公尝修广之,犹陋弗称,且易坏,久将莫支」。
则命增为石鱼,酾水为五道,梁版悉易以木而屋之。
桥成耽耽,屋成绳绳,严严翼翼,都人大和会,观所未有,民不知役,而公亦乐之。
风烟渺然,岸木秀而川景丽,公与客登此,盖未尝不徘徊而四顾也。
虽然,兹桥也,过而弗能玩,玩而弗能思者众矣,如公所怀,风景抑末耳。
神交千古,又安知诸葛公通吴之志,亦未尝一日不在于中原也乎!
光祖忝公元僚,公命光祖为之记。
记其大者而遗其细,盖将以大者望公,俾公之功名垂千万世。
若曰桥美名,公又与之为美观,非知公者,知公莫如光祖
宋丞相忠定赵公墓志铭 南宋 · 刘光祖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八
自古有大勋劳于天下,如周之周公,而亲也,谓公将不利于孺子,诛而周室始定。
当是时,成王幼冲,周公居可疑之地,故不免四国之流言。
盖未有遭时不幸,大臣以同姓定大策,受命文母,举神器而授之于春秋既富之君,而自引退,不敢居其功,力辞相位不得去,而小人谗之,谓将不利于社稷,使以贬死,如故相赠太师忠定赵公之事,为可哀也。
宋兴二百有二载,孝宗皇帝践祚越四年矣,始临轩策进士策忠切,擢为第一,盖祖宗二百年所无有。
由是入三馆司封驳,镇全蜀,侍经幄,典贡举,悉不用宗室故事。
公方陛辞入蜀,孝宗面许归日大用,故中外荐试之。
及将内禅,亟召公
光宗嗣位,颁趣旨至于再四,而小人交忌公,御史范处义以暂违诏命劾公,不果入。
绍熙二年秋九月,乃召为吏部尚书
至,会圣躬服药,凡三月不得对。
先是,光宗素无疾,旦视朝,天容穆如也。
冬十有一月始郊,有司已戒,而大风暴至,上殊虚惧,望祭礼成,还内,罢称贺,肆赦不御楼。
是晚疾作,内侍驰告寿皇,寿皇偕寿成皇后仓卒御小舆至南内视疾。
上见寿皇来,大惊,寿皇深慰抚之,因问左右上所以致疾之由,颇有所戒责。
光宗疾稍平。
三年三月朔,公始获对。
是时,上五日一朝之礼,率多官至重华宫传旨而免。
至会庆节上寿,车驾不出;
冬至朝贺,又不出,都人始忧。
十一月十六日,公对便殿,谨复规谏切深,上意开悟。
虑寿皇或不乐,曰:「卿宜以此意奏禀重华」。
公对从官无诣重华故事,上曰:「亦何嫌?
卿可寓文字封入」。
公承命退,白大臣,大臣难之。
公与嗣秀王伯圭雅厚,力请伯圭调护两宫门,因曰:「闻宫中妇姑之分素严,盍请诸寿成,少加附接」。
两宫之情既通,后六日,光宗及中宫俱诣北内,从容竟日,都人大悦。
上疾生于疑惧,公每曰,处常人父子之际尚有不易言,故凡进对,所以开导弥缝之不遗馀力。
四年正月,光宗宣引赐酒,款甚。
明日,命知贡举
未几,同知枢密院事
公辞以高宗尝有圣训,宗室用至侍从止,不敢当二府
监察御史汪义端与公贡院议不合,奏疏诋曰:故事,宗室无位二府者。
上徙御史为他官。
给事中黄裳封还诏旨,曰:「御史实忌贤,不可不黜。
青天白日,人皆知其清明,御史独不之知邪」?
上又为出御史
公愈不自安,辞不拜者凡十有二疏,最后上请之寿皇,乃召学士答诏,谕以绍兴圣训用折秦桧阴谋,盖有为而言也,此除尽寿皇意。
二十有六日始拜。
秋七月,迁知院事
时光宗疾虽平,疑未尽释,辞曰:「陛下久不诣北内,臣安敢迁官?
武兴主帅吴挺死,陛下每疑其不死,而久不除。
人臣职当言,不得其职,臣安敢拜」?
七月至于十有一月,不拜。
会将以至日上太皇太后册宝,左丞相留正知阁姜特立复用,请辞机政,俟命于郊,久之不召,右丞相葛邲方被论亟去,上面命公为礼仪使
公奏曰:「太皇册礼,故事当以宰臣为使,陛下有左右相,不以命,而命臣,非所以严大典」。
上乃许差留正
公即乞降旨遣中使宣押,且宰属往谕旨。
于是左丞相复入。
上于奉册前五日诣重华宫,都人大悦。
册礼成,有旨趣公受告,公谢曰:「臣久不奉诏,徒以朝廷数事,臣不敢安。
今陛下已过重华留正复相,独馀一事。
武兴朝除帅臣,夕拜命,不敢复辞」。
上欣然许再过北内与寿皇议之,公乃受命。
公惟不欲吴氏继世掌兵权,以张诏代领武兴之军。
公于大事以身任之,类此。
然中心所甚忧者,上父子閒事也。
光宗出门,于语辄悟,入辄复疑,群臣人人言,言或无不至,上悉容受,而疑终不释。
五年孝宗始不豫。
夏五月,疾寖深。
二府一日诣寝阁问疾,孝宗数目丞相及公,若欲有言,而不果发。
翊日,光宗御后殿丞相率同列请上诣重华侍疾,从臣随入,谏臣、台臣继入。
閤门吏以非故事止之,不退,丞相以下请之益激,上益疑。
丞相退诣仙林寺待罪,节官共邀止之,乃斋宿都堂
明日致祷天地宗庙,寿皇疾未瘳故也。
越二日,宰执俱请对,先以待罪劄子进入。
上令知閤门事韩侂胄传旨云「宰执并出」,于是俱出于浙江亭俟命,丞相独远。
孝宗闻之,忧甚。
秀王丞相孝宗意,宰执复入,有「始终扶持」之语。
或以误传旨交责侂胄侂胄乃奏曰:「昨日传旨,宰执出殿门,乃出都门,乞遣中使宣押」。
光宗不许,侂胄请自往,许之。
公等乃复归第。
自是孝宗疾弥留。
六月八日夜五鼓重华大阉扣公私第曰:「寿皇已升遐」。
有顷,中书以劄奏闻,公持不上,恐上疑,或不出视朝。
九日,上视朝,首以提举重华宫关礼状进,许即过北内矣。
日下昃不出,宪圣御札宰执邀请车驾,缴进久之,封出无处。
宰执不得已,遂率百官诣重华宫发丧,内外不胜哀。
十三日,将成服,公与中书议请宪圣垂帘,暂主丧事。
密谕朝臣詹体仁徐谊达意于少保吴琚,俾从中请之。
宪圣素简严,令中人传旨云:「太皇十岁入宫,今已八十,未尝与宰执相见。
所议丧礼须请皇帝主之」。
公等附奏曰:「连日在南内请对,不蒙宣引,累入文字不报。
今率百官赴南内恭请,若皇帝不出,百官必相与恸于宫门不退,人情骚动,恐为社稷忧。
今请太皇太后降一指挥,以皇帝有疾,权就宫中成服。
然丧不可以无主,祝文称『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
太皇太后,寿皇之母也,请代行祭奠之」。
良久质诸典故,议始定,乃成服。
是日公请垂帘之意,盖以国本系嘉王,万一不得已,该有宗社大计,即可于帘前奏禀。
命出帘帏之閒,事行庙堂之上,体正言顺,则无后艰。
吴琚素审谨,或曰太皇不欲令后家大议,此议竟格,他人不知公意也。
十八日,公与宰臣参知政事陈骙、同知枢密院事余端礼待对于和宁门外,不报。
退,同入奏云:「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宜蚤正储位,以安人心」。
不报。
时中外阻绝,都人汹汹,有言二十四日再以建储请,批出但有「甚好」二字。
明日同拟指挥以进,乞上亲批,付学士院降诏。
是日晚,御批乃云:「历事岁久,念欲退閒」。
封题「付丞相」,丞相色惧。
二日,大臣乞奏,不报,复以所拟指挥进,批出云:「可只令施行」。
又不送学士院
二十九日,再乞面奏,不报。
晚,付出封题独异,丞相启封,付吏掌之。
七月旦,公问丞相前奏如何,启封,见牍尾御批十六字,丞相色忧。
明日朝临,仆于庭,因不出,密为去计。
孝宗疾弥留,外言讪讹,无有不至,云:京口三军谓寿皇已崩,朝廷密不发丧,欲相率缟素向阙。
都人骇动,公因殿前指挥使郭杲来谒,问曰:「京口事亦闻之乎」?
曰:「闻之」。
曰:「万一有此,太尉何以处之」?
公知所传妄,特欲观杲之对,以察其心。
拱手曰:「兵家以直为壮,使将若何」?
公察可与共商国事。
至是宗社之计益迫,丞相去之,公自度不得辞其责,而内禅之义决矣,独患未有可使以腹心语者。
工部尚书赵彦逾按行山陵,别公私第。
公与彦逾皆宗姓,是日语及国事,公泣,彦逾亦泣。
公因微及与子意,彦逾乃喜。
公知彦逾深,因谬曰:「郭杲倘不同谋,若何」?
彦逾曰:「某当任之」。
曰:「持棋不敢先发,此非尚书不可也」。
彦逾明日复命,曰:「此大事,已发诸口,岂容俟来日乎?
某不敢入私室,退坐屏后,以待尚书之至」。
顷之,彦逾再至,议遂定。
公折简丞相少留。
明日孝宗大祥,丞相五更入奏致仕,易肩舆出城去。
公率同列两入奏,乞宣押留正,不报,人心益摇,公处之如平日。
吴琚之议不谐,于是与徐谊叶适谋可白事于慈福宫者而侂胄进矣。
侂胄者,忠献魏公之后,戚里也,素善慈福宫内侍张宗尹宗尹知宪圣深以宗社为忧,閒以语之。
侂胄蔡必胜同在閤门必胜同里侂胄必胜以见等,等以白公
公乃遣侂胄以内禅之议请于宪圣,侂胄不敢前,第附宗尹以奏。
宗尹不获命,止令劳公而已。
明日,公再遣侂胄,辞不往,曰:「可且谢太皇宣谕」。
因致前,请强侂胄侂胄乃往,复于宗尹附奏,竟不得太皇意。
侂胄逡巡退。
关礼者事寿皇久,邀问侂胄之来何为,不以实告。
怒曰:「自是一家,何必隐」?
指天誓不泄。
侂胄乃具述公意,曰:「知閤少俟」。
关礼入见圣而泣,圣曰:「汝有何苦」?
对曰:「小人无事,天下可忧」。
圣蹙额不言。
曰:「圣人读书万卷,洞晓古今,亦见有如此时节,而可保其无乱否」?
圣曰:「此岂汝所知」?
曰:「此事人人知之,今独大臣镇压耳。
丞相已去,圣人知否」?
圣曰:「丞相无谓」。
曰:「丞相诚无谓,今所赖者赵知院知院夕亦去,中外谁赖乎」?
言与泪俱。
圣惊曰:「赵知院如何去」?
曰:「赵知院于官职何有,虑禫祭后亦去」。
圣曰:「此非汝所知,同姓事体与他人异」。
曰:「赵知院之未去,非但同姓,以有太皇太后可恃耳。
今欲定国家大计,不得太皇太后旨,策无所出,亦不过去。
赵知院去,天下将如何,愿圣人三思」。
圣曰:「所遣来韩侂胄安在」?
曰:「臣已留之,今俟命」。
圣曰:「可令谕知院,好为之」。
关礼侂胄
来早,太皇太后于寿皇梓宫前垂帘,引执政侂胄复命。
日已过午,公始以其事语端礼殿帅
关礼使其姻党宣赞舍人傅昌朝密制黄袍。
兵部尚书罗点以光宗未执丧,群臣不当释服,犹以衰服朝临。
是日,皇子嘉王谒告入临,宫僚彭龟年曰:「王无他否?
来日禫祭,重事也,不可不出」。
甲子,禫祭,群臣入,王亦入。
公率百官诣大行素筵如常仪,因入劄子,请圣垂帘,令关礼圣之命请王入。
顷之,垂帘,公与同列再拜诣帘前奏曰:「皇帝以已疾,至今未能执丧。
臣等六月十八日以后累入劄子,乞立皇子嘉王皇太子,以系人心,皇帝批出有『甚好』二字。
继乞送学士院降诏,又批出有『念欲退闲』之语。
太皇太后处分」。
圣曰:「皇帝既有御笔,相公当奉行」。
公奏曰:「兹事重大,播之天下,书之史册,须议一指挥」。
圣曰:「好」。
公袖出所拟太皇太后指挥以进,曰:「皇帝以疾,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自欲退闲。
皇子嘉王可即皇帝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太上皇后」。
圣览讫,曰:「甚好」。
公同奏,曰:「新皇帝仁孝,必能敬事两宫。
自此太皇太后可以安享四海之奉,受万年之福,臣等不胜庆幸」。
同再拜,又奏曰:「自今臣等有合奏事,当取嗣君处分。
独恐两宫父子閒或有难处者,却用臣等商量封入,须烦太皇太后主张。
如无事,亦不敢上渎天听」。
圣许之。
又奏曰:「上皇疾未平,乞令都知杨舜卿提举本官任其责」。
内侍奏曰:「杨舜卿在此」。
公召至帘前,面付之,舜卿垂泣祈免,圣不许。
于是圣劝上即位,上固辞,令关礼等扶掖出帘。
上顾曰:「某无罪,恐负不孝之名」。
公奏曰:「天子当以安社稷、定国家为孝。
今中外人人忧乱,万一变生,置太上于何地,尚得为孝乎」?
众扶上入素幄,披黄袍,犹立而未坐。
公率同列再拜称贺,又降,再拜,始引殿帅步帅阎仲入贺。
仲先退,如祖宗故事,分兵宿卫北内
上诣几筵殿,哭尽哀。
公等退,须臾立仗讫,催百官班。
上衰服出就重华殿东庑素幄立,公等升幄,内侍扶掖上,亲行禫祭礼,群臣始得拜哭于几筵殿下如旧,内外俱恸。
都人闻上即位,始奠枕矣。
方公之未定大计也,乐祸者切切耦语。
襄阳邻敌境,有归正人陈应祥者诱聚亡命□党连裔,号檄,辞指辟不可闻,谋以七月望为乱。
先一夕登极赦至,其徒去之而散。
呜呼,公之功大矣!
古所谓社稷臣者,公足以当之矣。
或谓上新即位,如韩侂胄者公宜度时之宜,与郭杲并建节钺,以收其用,公不听,反裁抑之,衅由是生。
侂胄既阴窃主权,凡不得志于公者潜相附和。
在相位甫六月谏官以危语撼公,指大忠为大逆。
公既去位,台臣相继诬公不已,竟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道薨,天下冤之。
侂胄用事久,欲稍释中外意,复公资政殿学士、大中大夫,后又赠少保,而公之大功大谤卒未白于天下。
上察侂胄误国,竟以伏诛。
嘉定元年二月,始尽复公元官职,谥曰「忠定」,且用其长子崇宪监进奏院
崇宪奏,乞检照先朝陈瓘司马光复官故事,以先臣心迹下百官廷议之,大罪大冤宜使明白,则朝廷之大诛大赏乃可信于万世。
于是吏部尚书楼钥等奏:「凡前奸言诬史,悉宜删正」。
曰可。
十有二月,内出亲札,特赠太师追封沂国公,而后四海之心始慰。
讳汝愚字子直太宗皇帝元子,汉恭宪王元佐八世孙也。
皇曾祖讳士虑,东头供奉官
皇祖讳不求,成忠郎
皇考讳善应,修武郎
公既贵,累赠皇曾祖太师,妣龚氏陈国夫人
皇祖太师、申国公,妣晁氏吴国夫人
皇考太师庆国公,妣李氏冀国夫人
庆公之葬数年,正献福国陈公题其墓曰「皇宋笃行赵君之墓」。
其后侍讲朱公熹为之铭,又谓:「汉恭宪王至德高行,为宋太伯,心融迹泯,世莫予知,益期其后之必大也。
庆国复有至行,是实生公,为国贤辅,拯时艰危,迓续我国家之永命」。
绍兴十年二月丙申,公生于嘉兴之崇德县
申公晚监饶州馀干酒税,卒于官,庆公申公于县东郭,因家焉。
家甚窭,而德则丰。
公蚤有大志,每曰:「大丈夫得汗青一幅纸,始为不负此生」。
初以取应中选,益杜门读书,年二十七遂冠多士。
左宣义郎佥书宁国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未赴。
冀国忧,免丧,召试馆职
孝宗方锐意恢复,公始见上,即面奏曰:「臣惧有大言无妄之人窃窥陛下意,迎合取宠,争言违战之利。
愿陛下含忿忍耻,力为自治之计。
虚怀纳谏,以辅其德;
任贤使能,以治其政。
开布大信,以系中原固结之心;
务农训兵,以隆本根不拔之势」。
孝宗称「卿言甚是」者再。
公又曰:「归正人皆祖宗涵养之馀,不堪胡虏之暴,今如脱寇盗,得慈母,宜求所以慰安之」。
因陈三说,大略谓:不当以伧荒待之,当选用其豪杰,勤恤其有无。
孝宗复大嗟赏。
是时上病,士大夫苟媮虚诞,下诏戒百官,将必行赏罚。
轮对,奏曰:「省刑重赏,人主执此以御天下,顾亦何施而不可?
然陛下深居九重,人臣功罪岂一人智力所能尽,愿益选公正敢言之士,俾任耳目出纳之寄,陛下虚怀而听察之,则是非明而赏罚行矣」。
朝廷方议遣汎使,有挑敌意,曰:「陛下锐于图事,苟有道可以丰财,则利害未暇究也;
得人出而任事,则贤否未暇择也。
愿建宏远之规,不以小利动其心,不以速成败厥事。
求贤为上,立政次之」。
上察公尽忠。
张说签书枢密院时为著作佐郎,不往见,率同列并请祠去,不报。
吴国夫人讣至,公不俟报,即日归省,庆公因自劾,上不加罪。
以公知信州,陛辞,为上论汉初多循吏,至武帝好大喜功,而俗凋弊,吏治始无以德化称者矣。
人主苟清心省事,节用爱人,使民俗富厚,而政化可行,然后久任以责其成,虽使郡邑皆、鲁可也。
上饶,会安南贡驯象十六,所过骚然,公乞留之广西,阙则取,不报。
乃预为条约,凡广舍薪刍供给之物悉有式程,比过郡境,民不知。
其返也,具舟出诸境,无一毫扰。
上饶诸邑输秋苗,取赢无艺,公请立为定制,下二等悉罢之。
城郭民每岁推较物产厚薄,吏弄其閒,数日不能决,公下令使自以义相均,一日而军民大感悦,于是兴庙僧舍祠公。
祠成,公故觞客其閒,书「一杯亭」三字,谓身后千载名,何如生前一杯酒,卒不使设像。
公薨,乃像而祠之。
天台守以嫌,留公两易。
方入境□盐之禁,公虽数月当代,不以暂而苟。
台城多颓圮,山水数冒郭郛,且城门宽而大,其潮一夕抵其下,民不独忧水,而忧盗。
公亟命板筑,城坚而诸门楼高耸,虽有水大至,城不没者三板。
郡岁输上供银米之物,务在所纳钱楮半,皆公力行,以见钱市银米贡岁者调矣,数年人无愁叹。
公之为政大体如此。
□□西过阙奏事曰:「陛下即位之初,天下皆以英才不世出,无不延颈以望太平。
今将五年,而治不加进,岂所由而不得其道」?
词语益深切。
东南病月桩钱,为民害,江西七十万,率横歛而创之名,公奏乞视其最甚者蠲之,朝廷重于施行。
公察宜春□□诸邑为尤甚,除其力所可除者,公意殊不惬。
是时有旨籍黥流卒之健者为军,名曰敢勇,江西、湖南各屯千人。
公奏曰:「今日聚之甚易,他日散之甚难。
江西帅司旧有亲兵千人,今生一军,必相疑忌隙,有意外虑,非但徒费资粮而已」。
不果行。
公每轻车,携主案吏二、候兵一,驰原隰访民疾苦,自帅阃而下悉严惮之,而不敢肆。
踰年,上思公,召赴行在。
会庆公卒,公执丧如庆公之所以葬申公吴国,而于祭葬又酌司马氏以行之。
既祥,卫丞相□□公,奏以吏部东宫讲官召。
未几,迁秘书少监、兼给事中,封驳无所避。
内侍陈原有宠于德寿,添差浙西副总管,公因书其续增秩黄,上疏论之,谓「建炎诏书初数内侍与军官交通,如僭役禁兵具不可,今乃假以一路总戎之任,恐非太上意。
王中正李宪所以基童贯开边祸,如陈源者,望今解去总管,以为万世子孙无穷之法」。
孝宗大喜,进呈德寿,高宗亦喜。
明日,上谕宰臣赵雄等,凡内侍宣职,悉改内祠
祖宗之制,密院文书,细大皆经门下省,至张说西府,托言边机军政不宜泄于外,由是密院事关送银台司者百无一二。
公上疏论:「东西二府皆朝廷治乱所关,今中书庶务无一事不过东省,何独密院而不然与」?
凡四上疏论之,西府大臣不悦。
公徙天官,犹面谏之不已,孝宗感悟,遂如旧。
于稍摄琐闼仅五阅月,所论驳甚多,如韩彦质□□陈劝讲陆游召为定远总戎,皆以公封还而寝,中外浸不以为吏利。
权吏部侍郎太子庶子
曰「论忠,职也」,首奏疏及上左右,其略曰:「陛下以兼听为美,而或来肤受之言;
以分任为功,而启多门之弊。
潜窥圣意,密预政机。
大臣依遵听命,事有不可而莫敢与争,否则缔合往交。
上虽不言,而实行其意」。
盖指知閤门事枢密都承旨王抃用事也。
他日又奏曰:「今夏六月,有客星出传舍,守之三月。
传舍九星在华盖之上,宾客之馆,即今掖门之外閤门客省是其处也。
臣闻閤门中有用事者,陛下委之招接北东人事,踪迹秘甚。
又闻委以将帅之权,付之帷幄之任。
上天垂象,端不虚发」。
公所言皆人臣所难言者,上意稍动。
会北使魏吉、萧贺正旦,要人主起受书如旧孝宗难之,朝见改别日。
亟具奏曰:「使人奉书不虔,万一处之稍失事宜,诚恐黠虏益骄,更贻后患。
今莫若且令馆伴臣僚委曲开谕,援之以公例,晓之以至诚。
我直彼曲,彼将何辞?
然后□□□封进国书,徐降旨拦朝见。
若彼坚执倔强,则当致馈有司,稍如常,移文对境,告以事因。
但当曲折其辞,不至遽生边衅。
若姑务曲从,别加厚赐,非惟有伤国体,亦恐更启戎心」。
奏入,已先许使人明日用旧仪见矣。
明日,公侍殿上,孝宗数目公,意极悔之。
北使去,公亟请对,遂出外,朝野称庆。
公因入奏,请罢诸军承受,复还将帅之权,如祖宗故事,用文臣为枢密都承旨,曰:「今日之弊,其最大者无如诸军寘承受
将帅祸福轻重之权阴制于其人,而货赂之风、掊尅之政行矣。
将帅者,三军之司命,其赏罚进退在人主,蒐选考察则宜责之大臣。
昔汉之高、光,唐之太宗,聪明英武过群臣何啻百倍,至于任使诸将,以来人物,亦必访之萧何邓禹房玄龄数公。
今大臣平居,恬然不以人材为意,一旦边陲有警,陛下谁与谋者乎?
至若承旨一事,权任尤重,改弦易辙,实在此时」。
孝宗悉如公请,尽罢诸军承受,始以吏部侍郎萧燧枢密都承旨
公又谓:「古者命将率皆王之卿士,本朝不逮前古,由选任之际,文武太分。
今十万之众付一武将,不使一二士大夫参制其间,平居无事,莫可谁何,一旦多事,或恐为腹心之忧也」。
于是奏乞于镇江建康鄂渚武兴每军置参谋官一员,江、池等处未有主管机宜文字者增置。
且言曰「不稍优其,则士不屑为,虽精选其人,亦无益于事」。
孝宗曰:「朕久有此意。
春秋晋六军皆卿士也,欲仿古制行之」。
公对曰:「裴度淮西之役,判官、书记皆朝廷之选。
晋亦有兵曹、骑曹之类」。
孝宗曰:「记室亦古官名也」。
翼日以谕大臣,而两府恶侵官,托宜以使东西二府掾属议资序而退。
他日又奏及之,孝宗与公反复论其事,会公补外,议竟不行。
公言:「方今州郡,兵冗不精,徒困民力。
捕盗改官,非祖宗法,滋长奸伪,贼害无辜」。
上悉推行之。
于闽谋帅,公以集贤殿修撰出镇,念当去国,孳孳以数千言进戒,惟恐人主始勤终怠;
且及国事之大者凡四,而裁抑吴氏其一也。
谓:「自古天下之患常生于所忽,患生于所忽,则必有出于人意之所不料者。
及其出于意所不料,虽有谋臣勇士,将无所用其力。
今吴氏专蜀兵已久,一方之人皆习熟其姓字。
及时无事,宜渐裁抑之,不然或为后患」。
孝宗为之动。
公之精忠远虑多此类也。
闽俗生子往往不举,公创举子仓,凡贫不能举其子者,以书其孕之月而籍之,及期,官给之米,而使举其子,所全活甚众。
州有二湖,附郭田数万亩,旱则湖可溉,涝则可泄,故无凶岁。
或租其潴水之泽,各封域之,官利其入,不之禁,湖以塞。
公奏罢之。
西湖,使与南湖通,筑长堤,植杉,创六闸堰,以时潴泄,遂为一方永久之利。
公薨,人即湖上祠公,以无忘公之德。
临汀之民喜兵好斗,官又调民运盐,而强鬻之民不堪,则起为盗,与官敌。
公请行钞法,而禁官鬻。
格于异议,乃力求其疾苦以宽之,民始稀为盗。
然公于治盗甚有方,严兵绝其抄掠之路,而约其许以自新,如约者贰之,不用命者执而戮之,既平而厚抚之。
尝有海盗,遣舟师讨捕,赏罚明信,悉禽之,盗不敢犯。
公于大事如此,于细事亦委曲用意。
郡治之幽处得小室,公榜曰「不欺心」,令二老卒守之,以待讼之无左验者,与骨肉之讼而不致其相伤者,使处其中,率感悔去,人至今讼其美。
居闽三年,加杂学士帅蜀。
临遣,劳勉谆悉。
公首辟刘光祖杨方入其幕,上命中使以香盒、象笏、金带、酒器为赐,公囊无所有,密于市肆鬻金一十两赠中使
中使奏闻,孝宗戒曰:「赵学士素清贫,谨勿受」。
中使宣上旨,纳金而去。
公感上深知,第薄劳其驺御,中使亦不敢受。
公之清节素著,入四川境,关外三大将不敢以常帅待之。
吴挺遣使于公所,赉持酒十樽、三百颗而已。
青羌奴儿扰黎边馀十年不去,公以计禽而戮之。
其馀党有以「杀降必益启边患」为言者,公不摇于浮言,使严备以待之。
奴儿有弟曰三开,声言入寇,公察其妄也,戒勿动。
明年,三开三犯边,边有备,悉败退。
公恐群蛮与之合,因闻之黎,三开势益孤,竟以忧死。
方公开藩甫浃日,马湖蛮犯嘉州笼鸠堡。
公榜郡县毋袭故例辄招徕,许之赏犒,第谨边备,绝岁赐,禁互市以困之。
蛮悔过,尽归所虏,具所当偿以请命,乃许如故,馀蛮俱怗服。
虚恨蛮族最强善斗,破小路蛮,并其地。
地与黎接,每以朝廷不许其互市,数犯边。
至是将许之,公奏曰:「黎州三面抵边,西南有五部落,南有弥羌、青羌,东南有邛部川,若更开此一放与之互市,必大为忧患。
与其许之而重贻他日之深忧,不若拒之而宁受目前之害扰」。
上谓公有文武威风而知大体,益无西顾忧。
公创招西上五百人省屯,咸近岁出死力冒白刃以捍雅边者,犹公所招斗士也。
治蜀,事细大悉究心焉。
每与蜀士大夫以文艺相尚,而为职业文法,为疏勉之,事以成法要其归。
爱士恤民若饥渴,节用度,有馀以宽民赋。
其于蜀物,一毫不买于市。
民当输仓,使自概量,各挈羡米去。
道路之尹者如出一口。
成都大火,昼焚室千八百有奇,不遗其一,则己俟罪,抚暴露,给食贷缗有差,大门衢巷,经理比屋,民忘其灾。
先是府东千金堰溉民田十七万亩,岁调民钱以亩计,役夫十一万六千有奇,编氓笼利,为之岁辄一易。
公规欲易以石,使水不可齧,官预贷民五年为之,岁使偿之,五岁之后无复科歛矣。
而掌执堰事者与郡县吏岁利其后□人,使于辇下。
前茶马使王渥时为大理卿,恶公尝奏其以老弱马赏,鼓以火事,奏不以实;
又星变,来言或指为成都之火焚万家,或有谓石堤劳民不可为,以应诏
台臣陈贾因投隙摇公,请下部刺史核实。
孝宗曰:「焚万室,此必王渥之言也」。
朝廷乃下公同监司条具,公不敢预,悉付漕、
漕、躬阅火,所不可诬,独谓石堰役大难成而已。
公因力请祠,孝宗金字牌遗,批奏牍还之,曰:「朕已察其浮言,卿可安职」。
然忌公者众矣。
公犹不为少贬,如二部刺史,怨益多。
孝宗召公入,宗趣召,不果入,除长沙,因改太平州
公量其无事,表谢曰:「閒问读书,还视于千古废兴之际,益复有忧国之意存焉」。
太平为州,岁入秋苗以斛计者十五万七千有奇,而上供凡十四万斛,留州者一万七千斛耳,漕司岁又尽取之。
郡计岁五万斛,例悉赢于输入之际,公与潜议,不复取留州米,于是概量减十七,且□用以代民赋之偏重者。
甫半岁,复镇七闽。
光祖御史论事去国,谒公当涂之境,公酌之,酒酬公位下,慨然有死宗社意,盖公之中抱未尝一日而忘吾君也。
三山卒从都下闻公当再往三山,归,未入城,语传,驩趋而随以问者无数。
公既至,益务崇教化,爱民如子,民益孚信,而治不劳。
诸邑,与为约,除旧逋,定常赋,戒曰:「濒海之民非盐无以生,每一切绳以法,使人每为盗」。
三山民众而食寡,公每期招米商,民食常足,而人不知也。
五代因时之制,悉有深意。
三历帅,入为天官长,是群臣争言安便和平,足以为治,公见光宗,即奏曰:「臣历数郡,首尾十年。
自蜀至闽,身行万里,所见闾阎之内,民实困穷,郡县之閒,吏多贪浊,风俗媮玩,边备空虚,将帅掊克,士卒嗟怨。
愿陛下慨然发愤,志于有为」。
宗宽仁尽下,公又虑邪说入之,曰:「君子今日论某人,明日论某事,积违忤以取人主之厌,不可不察」。
凡所定必其有益于主德,以诚心感悟。
其掌铨曹,每病勿守资格,无所进退,奏乞别贤不肖,择其可荐进者以闻。
俄擢贰西府,责益重、忧益深矣。
踰年,会国哀多故,既身历大策,而宰席虚,即从其次奏召留正长百僚,遣两中使趣之。
又以朱熹有重名,俾以待制经幄
于是无日不收召士君子之在外者,以初政,慰海内望。
初公之亟留公也,欲与之同心辅政,布贤者于要路,一二月间,事可略定,公乃引去。
侍御史张叔椿奏弹留正弃国去,不当召,御史吏部侍郎
上以东省虚员,命公兼参知政事,公奏留正至,乞免兼。
解省事甫三日,除特进右丞相
公惧,曰:「同姓之卿,不幸处君臣之变,敢言功乎」?
力辞不拜,以特进枢密使,而知院事已命矣。
公拜枢密,而辞特进
公平生善论事,所帅福唐,遇地震之变,上疏于孝宗,宜罪己求言,以答天戒。
朱熹闻之,叹曰:「是得藩臣告君之义矣」。
及镇蜀,奉高宗遗诰对家人僚吏大恸,退具手札慰孝宗,且为三说以献,其一谓:会稽𣪁宫规制浅薄,蒲坂,葬苍梧平阳,葬会稽,当复祖宗山陵之制。
其二以皇太后春秋高,太上既葬,请皇太后南内,以便侍养。
其三,修奉山陵,宜遵遗诰俭约之训。
至是孝宗大行,公反覆论𣪁宫非是,日往岁深,阜陵其深不盈九尺,闻者寒心,欲改卜山陵,与宰臣议不合。
赵彦逾为按行使,迎宰臣意,为之属者和而助之,与覆按使悉不主公,而党始分矣。
小人因二公之议山陵不合也而间之。
会留公裁抑经筵,更易台察,士寖不悦。
韩侂胄欲自用事,得其便,从中出留公于建康,复命公右丞相
公本倚留公共政,怒侂胄不以告,侂胄谒公,公故不见侂胄惭而忿。
签书枢密院罗公点曰:「公误矣」。
侂胄与语,力释之,公亦悟,复见侂胄侂胄意终不怿。
公辞不拜右相,至于再三,不许。
覆按使时为中司,与彦逾等谋共挽其党为察官,而言路始与公敌矣。
罗点黄裳卒,公益孤,对客辄泣下。
罗点死,侂胄拔其素所与,亟用之。
黄裳死,上益无所倚信。
彦逾觊欲与同升,恨公使之帅对,疏廷臣姓名于其上,皆指为公党,倾公,且曰:「老奴今去,不惜为陛下言之」。
而上始疑矣。
谏官黄度欲深论侂胄而谋泄,出之于外,公历言之,不听。
朱熹经筵进说,权倖益侧目,中批与外祠
公独袖御笔还上,且谏且拜,无虑十数。
上愠,必欲出之。
公退求去,不许。
于是吏部侍郎彭龟年力抗侂胄窃弄威福,为中外所附,不去必招患。
上难之,白上,乞留龟年龟年竟出。
又力求去,不从。
连数日,中书舍人陈傅良监察御史吴猎起居郎刘光祖各先后而去,公之势危矣。
时正旦使将至,公不果去。
庆元元年正月八日,北使朝辞,小人知公必去,亟命学士草麻,去祔庙赏。
趣家人治装,曰:「朝廷自宣麻,吾自以私义求退」。
而公之客或曰:「大臣进退,不宜匆匆如此」。
公翻然顾国家大体,复不忍遽去,力免特进之命,凡十有三日,始听迁一官。
公念居大位,志不得尽展;
于议典礼,仅能太祖东向之位,而山陵夺于群言,于士风奔竞未能革,于民力凋瘵未能苏,军制未复祖宗之旧,边臣未得久任之人,江淮未尽经理之宜。
经术造士,十科荐人,欲如元祐司马公;
重惜名器,甄别流品,选择监司,欲如庆历富、
凡公著所闻于师友,如汪公应辰、李公焘、王公十朋胡公铨林公光朝、张公栻、尤公袤、朱公吕公祖谦,皆欲力行,以见于事业,而未能也。
且时事杂出而多端,人才暂聚而复散,公自知孤立,不可以久,犹汲汲勉主以大有为。
是月二十有五日,率二府大臣面奏曰:「陛下但欲为寻常之主,今臣等朝夕进呈寻常之事,亦或可以偷安目前。
陛下欲建子孙万世之计,必先自立志始。
若圣志先定,臣等亦深愿为陛下条当今弊政,次第施行」。
公不知小人之计已成。
是日用李沐右正言侂胄合谋,首论公将危社稷。
公罢相,朝臣连日奏疏,谓公不应以忠得罪,悉斥逐之。
太学之士坐理公羁窜者五六辈。
公名益高,小人益忌,谓不重贬公,人言不已。
八月,以御史中丞何澹疏,落大观文
十二月,又以监察御史胡纮疏,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
公怡然就道。
旧病渴,医以为热也,投寒剂。
舟行潇湘间,雪大作,爱而玩之,外寒内侵。
衡阳,寝疾,甫四日正月壬午,乘舟,薨,年五十有七。
薨之夕,天晦阴,公问子婿:「今夕星象烂然也?
且一大星胡为独照我舟」?
将逝,微笑曰:「一无可报,一无可恨」。
公学务有用,侍讲□□□《太祖实录举要》上之;
其后又取本朝诸臣奏议类成三百卷,择其尤切治道者为百五十卷以进。
孝宗谓可与《资治通鉴》并行。
其他平居格言善行,有不可胜书者。
及其薨也,虽遐乡僻聚,稚儿寡妇,莫不愤叹泣下,道路望见其丧舟,焚香而遥哭者,皆是公德及之。
公娶徐氏,先公十九年卒,累赠秦国夫人
凡七男子:长曰崇宪,今为朝议郎秘书监
崇范,宣义郎、监隆兴府苗米仓,蚤世;
崇楷,奉义郎通判郴州
崇模,从政郎荆湖北路提点刑狱干办公事
宣义郎权发遣桂阳军事;
崇实承事郎、监建康府粮料院
崇斌,承事郎、监隆兴府苗米仓,悉有家法。
女子六人,嫁承奉郎、监泉州市舶务汪德辅承务郎、监兴化军莆田县涵头盐仓汪宣教郎、知南剑州将乐县刘填,承务郎刘广,其二未适人而死。
男子孙十五人,一人已仕,二人未名。
女子孙十有三人,一人已嫁,一人许嫁。
曾孙一人,曾孙女二人。
呜呼盛矣!
天之所以报公者其在斯乎。
聚族三千,皆无閒言。
藏书五万卷,终身不失儒素。
在相位,客有闻公言,欲以吴曦为文臣帅,问之故,则曰:「武帅他日又嗣掌兵,非国之利」。
客叹而退。
是时,已深交于侂胄,议弗果成。
公罢相,侂胄专国十年,益得其欲,竟与侂胄表里兴师,而首叛,如公素忧。
嗟夫,使公而尚在,国家之所恃何如也!
公薨之年五月壬午,葬馀干之雕峰。
百岁之后,墓道之碑传信,或有补于太史氏。
其铭曰:
烈烈赵公,社稷之臣。
维天笃生,维国之珍。
扶国于倾,拯时于屯。
天既成之,乃败于人。
曷忍败之,彼贤且亲。
天造则艰,人胡不仁?
匪败我公,实戚我民。
在民既戚,公功以伸。
公虽伸矣,孰救濒呻。
已丧孰补,未补孰陈?
嗟公志远,任重以身。
帝鉴其忠,其语谆谆。
人忌其,其谗狺狺。
后不我知,犹有鬼神。
公没不恨,光灿斗辰。
公即幽宫,今几秋春。
卓矣伟绩,勒之坚珉。
百世之下,以告缙绅。
岂必百世,怀公如新(道光《馀干县志》卷二一,道光三年刻本。又见同治《馀干县志》卷一八。)
酒酬公位下:似当作「酒酣公泣下」。
代人上王参政 南宋 · 曾丰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七五
某月某日,具位某,谨薰沐再拜献书于参政相公阁下:仆闻天下之大分,其初有尊卑,其次有贵贱。
故圣人之为交际礼也,有厚焉,有薄焉,又有厚薄之间焉,各随其所当然而制其中。
周公所为,重法于万世,大抵然也,而周公所自为则有不然者。
其诸伯禽之传曰:「上士,吾薄为之貌;
下士,吾厚为之貌」。
夫不以士之上下差其礼厚薄,反倒行而逆施焉,此岂固求与天下之情异哉,盖分有尊卑贵贱,其欲求通于上也,其势有难易。
夫所谓上士,公卿之尊且贵,其欲求通于上也易,虽薄为之貌,未害也。
下士草茅之卑且贱也,其欲求通于上也难,不加厚焉,则咫尺殆千里不翅矣,天下之是非利害孰告邪?
窃尝考之,周之朝士盖多矣,而周公始所先见者,穷巷白屋四十有九人;
晋之朝士亦多矣,而赵文子所见举者,白屋之下四十有六人
夫所谓四十有九人与所谓四十有六人,孰谓皆良士也?
见不见,未必关上公重轻;
举不举,未必有损益于人之国。
然而周公赵文子不敢役见而徐举者,岂不以其分之卑且贱,其视尊且贵者势隔而情疏,其欲求通也难故欤?
某草茅下士也,自少读书,渐长而学文,既壮而周行天下,求与饱古今,能权利害也,商榷朝政,思所以效畎亩不忘君之义,迨今积有年矣。
千虑而一得,慨然欲为时吐者,若千策焉,盖已疏为纲目上之矣。
意者倖倖得尘乙夜之监,以为涓埃之助。
天子曰俞邪,曰吁邪,仆不得而知也。
退而思,今朝列诸公所得日在天子左右,相与都俞吁咈,进退人才,废置天下事者,惟阁下与参政李公、枢密赵公三人而已。
不一再见,以白所怀,则是为自弃,故辄诵其所闻,挟其所著书,叫阍而献焉。
伏惟阁下德尊而誉彰,位高而责重,区区赵文子之贤,诚所不屑为者;
若夫周公之事业,则少之所必学,今之所当行,小有不备焉,则君子指之矣。
故仆之兹来,姑望阁下以周公所以见四十有九人者见我,不敢望以文子所以举四十有六人者举我。
虽然,亦既见矣,则仆之所谓疏为纲目以献者,其言之是与非、策之切于时与否,有不可掩者矣。
诚非而不切于时邪,貌揖而心却之可也;
诚是而切于时邪,则四十六人者之举与否,盖阁下事业之醇疵,千万世清谈之是非予夺系焉,于仆何计哉(《缘督集》卷一五,清抄本。)
「其」下原有「也」字,据下句文例删。
有宋宗室平江府都监墓志铭淳熙九年二月 南宋 · 杨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二七、民国《江苏通志稿》金石一三、《海虞文徵》卷一九、吴中冢墓遗文、《虞邑遗文录》补遗卷三、唐风栖碑录
公讳不沴,字和卿
五世祖讳元份,太宗皇帝次子也,封于商,号曰商王
商王生濮安懿王讳允让,是为公祖。
安懿清海军节度使检校司徒、开府仪同三司、嗣濮王、赠太师、追封钦王、谥穆恪讳宗祐,是为公曾大父。
穆恪右监门卫大将军博州防禦使、赠保宁军节度使博平侯讳仲𧡪,是为公大父。
博平右监门卫大将军果州团练使、赠明州观察使奉化侯讳士阐,是为公父。
太原死节,追封安化郡谥忠壮王禀之女,即公母也。
公生于临安府睦亲宅,未冠,奉化及母夫人俱亡,即能兢兢自持,不为贵豪家少年事。
奉化五子,而公居长,率诸弟学勤而有法,閒居怡怡如也。
既冠,授成忠郎、监潭州南岳庙
公为人性恬静,乐闲散,生长侯王富贵家,亲其貌,耳其言,无一点膏粱气味。
与人言,必恂恂恭谨,下气怡声,如恐伤之。
诸弟毕娶出仕矣,乃曰:「吾不乐留京城,愿得山林以居,顺吾之性」。
姑苏多沃壤,乃择常熟县开元乡筑室以处焉。
流水,面青山,后环清池,列乔木。
佳花修竹,散植前后。
嘉时暇日,与里中好事者以诗酒相娱乐。
客至,则击鲜酾酒,尽醉而后已。
时作诗章,往往度越辈流,不事小巧,而托兴必高远。
好与浮图者游,相遇则清谈终日,有所悟,不以告人。
数以俸馀施贫乏,岁或不登,取贷子钱者券悉焚之。
里人有争斗者,或诣公求直;
挟雠者,公出一言解之。
由是环一乡之人,无不畏爱焉。
开元乡二十年,益耽闲居之乐,至累岁不窥市城。
淳熙五年赴铨,调平江府都监
俄以避亲不赴,遂慨然起肥遁之兴,故奉岳祠终身,无居官政术可纪。
公在宗室,诚近且尊,或肯一施其才,必有过人者,况爵禄耶?
方甘心于退藏独善,非乐乎内者不能也。
积官至从义郎
淳熙八年十月初九日以疾终于家,闻者无不出涕焉,享年三十九岁。
始感疾,谓所亲曰:「吾病殆矣,死生常理耳,吾所不动。
然我子幼,殆不可不为后虑」。
即命笔书纸,经纪家事,纤悉不遗。
疾且革,执书一偈而逝,人方知公有所得也。
公娶王氏,即安化郡之孙,浙西总辖薿之女。
男子三人:曰善似、善俭、善值,俱授保义郎
女子一人,未笄。
公之卒,长男甫年十四。
自殓及葬,皆妻王氏之谋。
诸弟悉自远方来赴丧事,故咸合于礼。
将以淳熙九年二月初一日葬于平江府常熟县顶山之原。
葬有期,使来求铭以志墓。
兴宗视公,姑子之夫也,亲且厚焉。
泣而铭曰:
温温赵公,生帝之胄。
刮去豪习,德曰以懋。
有力不施,安閒而嬉。
宗室之贤,千载其知。
书赵永丰训之行录1190年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八、《陈亮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太史公论婢妾之引决,出于计画无理之甚;
而英雄俯仰以全一死者,将以有为也。
孟子论义有重于死,虽圣贤不得而避。
人固难于一死,而一死之难又如此。
国家遭阳九之厄,能以死拒虏者固自有数,而禁卒内溃,人不知义极矣。
身为宗室以当百里之寄,不爱一死以明大义,此圣贤所不得而避者,其死岂不壮哉!
方天下太平,天子有事边功,使守在四夷,而公独知其为祸乱之萌。
及金虏剪中国如枯槁,公又欲率义师以沮遏其锋。
推公之志而揆公之才,固非自分于一死者,义之所在,不约而自隐其中之所存耳。
此天下之所知,而人之所以尚其子孙者也。
张巡之死义,岂不明甚,而犹有待于韩李之秉笔者;
朝廷之旌死节不踰时,岂待人言而后明哉,殆未请耳。
天人报应,尚堕渺茫;
上下融合,实关激劝。
天下士固不少为赵公设也。
公之孙彦橚出其始末以示亮,因书以归之。
新天子龙飞之十日也。
赵华阁帖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一、《絜斋集》卷八
赵公,人物之翘楚也。
有家传之学,有师友之训。
志操之挺特,器业之宏伟,足以有为于斯世矣,而雅意静退,不以立朝为荣,而欲以外庸自见。
平生所蕴,形于施设者,不过一州一路而止,其亦狭矣。
虽然,贤者所行,足为世准。
使为士大夫者闻公难进易退之风,砥砺廉隅,有特立之操;
为守为帅者闻公政事之美,则而效之,有可纪之绩,所及不既广乎。
某始叨从班,公即以书见教云:「我先公之居此地也,专以论思献纳为职,奏篇甚富,凡当世利害,知无不言」。
某自闻斯语,服膺不失,二三年间,罄惓惓之忠,有犯无隐者,公实教之也。
以某一介推之,则知受教于公,有所兴发者多,而孰谓其狭哉?
呜呼,可敬也夫!
绍兴府重建贤牧堂记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七、《永乐大典》卷七二三七、四库辑本别集拾遗
《书》称唐虞之盛,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
夫百揆四岳,朝廷所甚重者,乃与州牧侯伯概而言之,何哉?
纲领所在,外与内均焉。
夫有百揆四岳提纲振领于内,必有州牧侯伯提纲振领于外,相须以成,苟非真才,必旷厥职,是以俱甚重之。
皇朝建官,惟古是式。
视外如内,故牧伯之任亦不轻与。
会稽,东南一都会也,七郡统焉。
重于谋帅,选择甚精。
其以贤牧著称者,在仁宗时,则有若参政范公;
神宗时,则有若丞相朱公、赵公参政张公、翟公
六君子者,人品虽不齐,而分阃偃藩,俱有可纪之绩。
范公尝有言曰:「士当先天下之忧,后天下之乐」。
推是心以作牧,急于民之得其所,而缓于己之遂其欲,岂非仁人之用心哉!
赵公当年谷不登之时,高其粜价,诱致米商,来者辐辏。
民皆足食,所活不可胜计,越人深德之。
此皆有功烈于民者也。
其馀则有若侍郎方公滋所称述者在,毋庸复赘。
如是而祠之,其来旧矣。
而厥今连率吴公,意犹未足。
盖尝采诸公论,咸曰太师史王当孝宗时,以旧学元老之尊,膺东郊保釐之任,恪勤职业,三岁如始至。
属邑有诸暨者,非潦即旱,岁或不熟,而绢以输矣。
王恻然念之曰:「是安从出」?
亟为奏请,并于秋苗歉全免。
所以人稠土狭,而安于乡井者,仁政使然也。
创为义廪,以给衣冠之裔。
丧不能举,女不能嫁者,严其规约,赖以无乏。
鉴湖水利甚博,而浸淫则为害。
营五斗门,设上中下之则。
增捐随宜,浅深得所,迨今遵用焉。
诸所兴为,如古循吏,而不列于贤牧之图,其何以慰此一方追思之心乎?
法其形貌而增益之,越人之志也。
先是旧祠既圮,遗迹仅存。
吴公裁节冗费,财用浸丰,庸一新之。
堂宇崇深,丹雘炳焕,七贤并列,冠服甚伟。
绘事昭于一时,休声播于无穷。
后之作牧者,登斯堂瞻斯像,悚然起敬曰:「是皆有德于民,为世标准,故人心归向如此,吾其可不自勉乎」?
仰彼高躅,鞭我不逮,必欲追而及之可也,又将得与于贤牧之列,宁不伟哉?
记曰:祀先贤于西学,所以教诸侯之德也。
吴公之意,正出于此,可谓知所先务矣。
新安人名格,字之平云。
资政殿大学士少师楼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八、《絜斋集》卷一一
曾祖常,朝议大夫,赠太师
妣翁氏,赠陈国夫人
祖异,徽猷阁学士朝议大夫,赠太师追封楚国公
妣冯氏。
父璩,赠兖国公
妣汪氏,赠兖国夫人
公讳钥,字大防,旧字启伯,姓楼氏,著籍于明,明今为庆元府
粤自周武王封有夏之后于杞,为东楼公,子孙因之以楼为氏。
国朝家于婺,于明者最著,相传为明楼氏,由婺徙焉,本一族也。
家于婺者,绍兴间襄靖公炤签书枢密院事,其门始大。
家于明者,其盛久矣。
公七世祖讳皓,六世祖讳杲,皆卓卓有贤行。
至高大父郁,寖以昌大,自奉化徙鄞,卜居于郡城之南。
儒学精深,为后进师。
皇祐中擢第,得庐江主簿,以禄不逮亲,弗肯仕,赠正议大夫
太师兴化军台州,皆有惠政。
楚公政和间,以才侍从再牧乡邦,名所居坊曰昼锦。
兖公历官中外,仁厚廉直,蔚有令闻。
三世皆以公登廊庙,赠至极品,门第之盛,于是鲜俪矣。
公幼警敏,始就外傅,乡人王先生默李先生鸿渐为严师。
既冠,三山郑屯田锷寓馆乡邻,公又师之。
隆兴元年,试于南宫,主司伟其辞艺,欲以冠多士。
而所答策偶犯庙讳,胡忠简公知贡举洪公奏言其故,有旨置末等之首。
是岁廷不策士,即礼部所次定为五等,赐同进士出身
以启谢诸公,胡公大称之曰:「此翰苑长才也」。
明年,中教官选,调温州州学教授
范物以躬,出入冠带惟谨,日与周旋,讲明为学之要,务在笃实,毋溺浮华。
议论有可采者,问所从来,具以实对。
公爱其不欺,再三奖之。
学者日益归心,争执经席下。
里居贤士大夫称美一辞,相与定交。
公亦虚心叩击,甚于饥渴。
于是学问之源委,治道之纲目,制度之沿革,靡不研究,胸中之蕴日富。
秩满,诸公饯送之。
公请益焉,或告之曰:「前辈有云,拆破藩篱即大家。
君之藩篱,不忧不拆,直恐过甚尔」。
公正色曰:「某于无利害事则拆,有利害事则否」。
闻者悚服,乃知公虽气貌薰然,物我浑融,而其中介特有不可夺者。
立朝之大节,盖定于此时矣。
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对选德殿,论:「善为天下者,贵实用不贵空言。
名为空言,而实可底绩者,乃所以为实用;
名为实用,而行之无益者,适以为空言。
陛下大开言路,收揽人才,念治功之未集,鄙无用之空言,而务求其切于用者,诚得孝宣总覈之意。
而进说者不思,旁援曲取,毛举细故。
民力方匮,而言利不已;
令日繁,而变更益增;
委以经画,课其绩效,则蔑焉无称。
曾是以为实用乎?
魏徵劝行仁义,近于空言。
封德彝法律之说,若实可用。
太宗惟徵言是从,以成贞观之治,且曰:『惜不使德彝见之』。
然则孰为实用,孰为空言,惟陛下审思之」。
时禁中火,公言:「魏相之宣帝,多以异闻为言;
李沆之相真宗,每奏不美之事。
此忠臣爱君之至也。
人主尊居九重,生杀在我。
谄士日献佞说,而直臣难以尽言。
祥瑞之出,则润色以张大其事;
灾异之见,则掩覆而变易其占。
此二者,臣之所忧也。
陛下之畏天,可谓至矣。
不以崇高富贵为乐,而惟水旱盗贼是忧。
天之仁爱陛下,亦可谓至矣。
不以休祥为太平之应,而时出灾异,为儆戒之端。
罪己而兴,断非虚语,遇灾而惧,亶惟盛德。
臣愚欲望陛下深求其故,何如斯可谓应天之实,勤而行之,上答天心,下遂人欲。
今日之异,后日之福也」。
上嘉纳之。
修淳熙法,议者欲降太学释奠为中祀,与右学等。
曰:「乘舆临幸,于先圣则拜,武成惟肃揖,厥礼异矣,祀可均敌乎」?
遂得无变。
玉牒所检讨官,以进《仁宗皇帝玉牒》迁秩。
复因面对,申述《玉牒》中所登载圣语,愿持守勿渝。
又请念财赋之孔艰,罢土木之不急,敢言人所难言。
公之进用,参政龚公力也。
受知虽深,而谒见有时,无阿比之迹。
三岁不迁,安恬自若。
及龚公去国,出其门者皆罢,而公独不及。
力求去,添差通判台州
太史公以故相侍经幄,壮公此举,曰:「何其决哉」!
宗正丞范揆出领郡事,性刚急,喜怒过差,官吏震惕。
公俟其气定,徐以一二语解之,必翻然以改。
铜钱之禁,入海五里,尽没其赀。
有商冒法,而狱稍缓。
临海县弓兵郑庆诉守臣郡丞之正员于朝,提点刑狱赵某被旨覈之,密以叩公,曰:「禁所以严,为越海也。
今犹在城下,事理甚明,而辄诬之。
又名其守贰,阶级紊矣,而可纵乎」?
赵悟,具以实奏,遂论郑庆如法。
太常寺主簿,以先讳辞,改宗正寺主簿
奏对称:「人主之德与臣下不同,百行众善,一毫无歉,万几庶务,一事无阙,然后足以御四海而图治功。
故虽之圣,而曰『儆戒无真』,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此心未尝斯须忘天下,惟恐吾身有毫发之不及也。
臣不佞,窃希古人责难于君,耻君不及之意,欲望陛下仰稽往古,俯鉴近代,兼备其可为法者,而力去其所当戒者」。
又曰:「国家深长之计,不可速成,要当审订。
凡行之而终无益者,必尽省之。
可行而尚费岁月者明著于籍,次第而为之,不办不止,则事有端绪而治效可睹矣」。
太府寺丞
俄除太常博士,班寺丞下,上疑焉,丞相言:「议礼之地,最要得人,臣欲重其选尔」。
复以家讳请仍旧职,许之。
宗正丞,对延和殿,言:「天下之大患,每起于细微。
汉之党锢,始于南北二部之谣;
唐之朋党,始于二三士大夫不得志之徒。
事之初生,若不足虑,横流不止,害不可言。
今朝廷清明,岂复有此。
然端倪已见,不敢不言。
道者天下之所通行,学者士君子之所当务。
秦、汉而下,此道不明,论说相夸,去本逾远。
国家累圣传授,丕阐大原,名儒间出,究极微旨,然后语道者不涉于异端,为学者不至于无用。
恭惟陛下得执中之传,体克己之仁,严谨独之戒,笃正心诚意之学,躬行此道于上,而士大夫讳言于下。
凡端谨好修,谈论经理者,例指之为伪学。
小则讥笑,甚则疾之如仇,不谓圣世乃有此风。
《诗》曰:『君子实维,秉心无竞。
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士大夫自相倾轧,为害最大。
惟人主能用中,然后可以消弭。
谓宜明诏中外,咸推无竞之心,勿徇偏曲之见,精白一意,以仰承人主之休德」。
奏毕,上曰:「卿惧其为党耶」?
公言:「陛下建中立极,躬行著见。
属者赵雄辞位,人皆意蜀士必相继去,而陛下方叙迁之,或召用焉」。
上曰:「唐世人主云:『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
朕尝笑之,有何难事,特主听不聪尔」。
公顿首谢。
又言:「仁宗天章阁,命名臣条上当世急务;
太上逐权臣之党,更化善治。
皆在履位二十馀年之后,非始勤终怠者可比。
臣愿陛下益自警励,及此閒暇,亟为永图。
孟子之格言,明政刑之二柄」。
丁兖公忧。
服除,选知温州
视事之始,邑长咸至,谕之以经赋之外,秋毫不取。
申吏卒入乡之禁,豪民慢令,三不如约,始严追胥。
又不服,言于郡,逮治之。
宰所欲言,有不可形于公牍者,密缄以报,吏无得预。
郡计仰于酒课,吏请严禁,曰:「吾奉使典州,首在布宣德意,奈何以是为急?
姑置之」。
久而惩其已甚者,威刑罕用,课入增衍。
尤详于听讼,咸得其情。
已悔而终止者,听其息讼。
闺门幽昧事,则掩覆之。
或称辟廱司业之后,乞以限田免役,争者不服,而莫能难。
曰:「安有终于承直郎而为司业
是必尝以辟廱正兼摄尔。
官品既殊,限田随减可也」。
其人遂屈。
刘生诉小商负钱十万,官责之偿,负家忽以商溺死告,纷拿于庭。
既而得尸沙碛,遂以为真死矣。
公谓永嘉曰:「此事可疑者三:遗鞋于岸,而足贯屝屦,一也;
溪流激急,形骸已散,二也;
小人贪赏,知死者寡发,为假髻以实之,三也。
意其流尸乎。
彼方潜窜,而适与兹会,故益肆其欺尔。
不如姑资送之,若商实死,而密迹捕焉」。
尉如其策,果得之平阳道中,人以为神。
遂正其罪,而督逋如故。
又谓刘生:「彼蓝缕如是,何所从出?
勉使折券,出自汝意」。
于是释之,阖郡服其明恕。
公又虑乡落间疾苦不能上达,咨于士大夫之郊居者甚悉,故田里情状,若亲睹然。
乐清主簿唐煜有能名,叩以邑中利害,具言有方质者大为奸利。
公默不泄,久而得其实迹,并与其党号八虎辈黥窜之。
是邑之左原,民多蔬食,而盗贩者众。
牙侩有被重伤几死者,其党扬声报仇,将以上巳日举事。
老而黠者,至谓:「方腊之变,五月县令姓秦
今二事皆同,变且复起」。
邑人大恐。
而倡之者,主名不立。
令微伺得之,单车至其所,指旧习魔教,而今祀神不预,陈庆等数人,执以诣郡。
公编隶其为首者而逐其徒境外。
堂帖问故,公直陈本末,且援苏公洵之语:「有乱之形,无乱之实,是谓将乱,不可以有乱急,不可以无乱弛」。
丞相周益公然之,遂锢陈庆终身,而公名著矣。
光宗嗣位,赴行在奏事。
进言:「人主初政,当先立乎其大者,至大莫如恢复。
欲谋西北,先保东南,诚能加之圣心,自然畏天益谨,遵祖宗法益严,事亲益孝,求贤必广,用财必俭。
谗谄面谀之人自疏,嗜欲宴安之念自息。
边防以修,军政以肃,故虽甲兵未动,而恢复之计成矣」。
又曰:「国家用度日广,租税已重,又有茶盐榷酤之属,既专其利,则不得不立法以禁止之。
至于今日,网密甚矣。
欲望陛下轸念元元,以设禁为不得已,而犯法者非甚可罪,凡有创意增益者,寝而勿行。
或惩其尤,所以保护元气而寿天下之脉也」。
考功郎中,兼礼部,进对言:「无难之世,圣人畏之。
如人之一身,时有小疾,起居饮食,无不戒谨,固有尪羸而寿考者。
强壮之人,气血方盛,恣所欲为,疾偶未形,因谓之安,此固良医之所惧也。
今日之无事,乃陛下爱日之时。
无益于治道者,宜缓于施行;
而所当豫备者,旦旦而图之,以待可用之机,以保盈成之业」。
时民多流移,公又曰:「富弼赈济之政,在本朝为称首。
然考其时,青州,流民乃自河北而来,不以非吾土之人而不任其责,调护惠养,委曲周尽。
迨麦熟而归,又与以道路之费。
收其强壮,以备卒伍。
今日流民颠顿暴露,未知息肩之所。
臣愚欲望睿慈恻然兴念,诏监司帅守各以富弼之心为心,随宜措置,救于濒死,实国家之仁泽也」。
考功为今显曹,士大夫资历升转之属,靡不由之,吏缘为奸,小有不合,动成留滞。
曰:「昔人以简要清通为尚书郎之选,讵当尔耶」?
考覈精详,宿弊寝革,人得所欲焉。
潘显伯之狱,定法过轻,一时官吏俱责。
公因转对言:「宸断如此,足以惩奸矣。
顾恐自时厥后,惩创往事,议谳之际,未免刻深。
望速以玉音谕之」。
国子司业
先是居此官者,多以学校旧游为之。
司成许公识公之贤,语诸生之送别者曰:「楼公之进,虽不阶舍选,而修其职业,殆将过之」。
既而信然。
诸生有与其长交讼者,公以为礼义教化之地,不当遽以法令从事,姑迁延之。
度其两忿渐息,而后罚之有差。
凡所施为,采诸公议。
自纠录而下,必择其实堪表倡者,毫发无私,人人悦服。
会雷雪交作于仲春之月,应诏条陈阙政言:「疏远之臣,惟愿陛下之忧勤;
亲密之臣,惟愿陛下之逸乐。
忧勤则幽枉必达,下情得通,而膏泽及民矣;
逸乐则伺候颜色,干求恩泽,而私意得行矣。
陛下自雷雪之变,忧形玉色,宵旰兴叹,度数日间,干请必希。
以是推之,圣心忧勤,恩倖自远,诚能日谨一日,宸襟泰然,渊静鉴明,其视燕游之惑,岂不相千万哉」?
又曰:「今朝行不闻直声,而或以多言见黜,士气消沮,无敢论事,岂国家之福哉?
臣愿陛下开忠直之路,窒宣谕之门,遇灾而惧,不讳尽言,力行消弭之道」。
太常少卿,改太府少卿,亦以家讳故,兼玉牒检讨官
起居郎直前奏事:「进德可以养生,养生可以进德。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气,不可过盛,亦不可过弱,惟得其中。
则养生之要,心广体胖,神气舒畅,虽有阴阳之寇,岂能为吾害哉」。
权中书舍人,缴奏录黄,无所顾忌,戚里近习,望风畏缩。
时干请恩泽,有为给事中封还,而意未厌者,援次官故事,上问为谁,则以公对,上曰:「朕亦惮之,不如止也」。
刑部建言:「天下狱案多奏裁者,中书之务由此不清,请令实有疑者始奏」。
曰:「三宥制刑,古有明训。
宜详而略,伤圣世钦恤之仁」。
力论不可,乃止。
会庆节上寿,扈从班集,乘舆不出,公言:「陛下承付托之重,以天下养,犹未足以报天地之恩。
今百官趋班,恭俟鸣跸,而烛残日出,寂不闻声。
今日何日,而可若此?
愿深思大计,形于告谕,若曰属以事,不及称寿,今欲以某日诣重华宫,则群疑顿释而两宫交欢矣」。
《玉牒》、《会要》、《圣政》书成,涓日以进,而屡更之。
公言:「事有至大,而陛下以为至小;
朝夕之所当行,而视之如旷典。
此所以疑而惧,惧而忧。
进香一出而人心欢然,会庆一不出而人心遽骇,事可睹矣。
《圣政》之成,全载寿皇一朝之事,《玉牒》、《会要》足成淳熙末年之书,陛下所以奉承诒谋,铺张圣父之闳休者,惟有此尔。
礼仪咸备,俄又迟之,万众震惊,莫晓其故,殆非所以全圣孝也。
惟速定其日,无复再展,以慰天下之人」。
又奏:「累岁随班末,见陛下上寿重华,欢动慈极,又见嘉王日趋朝谒,恪勤不懈,圣心必喜。
窃料寿皇望陛下之来,亦犹此也」。
于是,天子感悟,越六日进书成礼,薄暮乃还。
侍御史林公大中弹奏大理少卿宋之瑞,不从,迁吏部侍郎,力辞,与郡。
公与给事中尤公袤奏言:「大中最蒙眷注,今因论一少卿而同日与郡,实伤国体。
公议皆愿还大中言职,或留之论思献纳之班。
若不可留,亦宜优礼以遣之,与被论者殊科,犹足以示四方也」。
寻诏之瑞与祠。
和州刘炜将漕淮西,以禁私铸钱,一路大扰而罢。
庙堂称其已然之效,有旨复与监司
公奏:「行一切之政,不生事者幸尔,尚可以为功乎?
此命一出,必大骇物论,且无以谢淮甸之民」。
丞相颇不悦,曰:「吾有去尔」。
罗公点时为兵部尚书,为丞相之,始悟而止。
公以母老思归,乞祠不允,人知其为刘炜也。
应公孟明从容语及之,曰:「士大夫临小利害,此心犹在兼顾间,盖途辙从此分尔。
窃鄙之,故不敢不勉」。
应公极叹重之,语人曰:「是公利害之间,其守正如此,真可敬也」。
内殿奏事,论:「狱者,天下之大命。
钦恤忠厚,未有如本朝列圣之臻其极者。
今士大夫论重囚,则曰:『汉祖约法三章,杀人者死』。
论赃罪,则曰:『我太祖立法,满三千者皆死』。
而不知高祖除去秦法,则杀人之外,凡死罪皆去之矣。
太祖制法虽严,比五代已甚轻。
其后累朝日趋于宽,故以太祖为重。
今朝廷清明,刑罚当罪。
然臣每疑州郡断狱,未必皆其本情。
请以奏案依断者,下提刑司更加详审,或有不当,责罚随之,益广陛下好生之德」。
郑汝谐吏部侍郎给事中黄公裳封还录黄,既累日,诏除兵部侍郎,以失职引咎。
汝谐请补外,不许。
公言:「小大之臣一闻给舍台谏语及姓名,不当辨说是非,即合奉身而退,所以存廉耻也。
虽蒙眷留,终夺其封駮之职。
汝谐心不自安,必将再辞,宜因而从之」。
未报,汝谐再有供职之命。
公言:「论事者罢,被论者留,自此给舍台谏不复可为矣」。
汝谐愤恚,即乞致仕。
公力求罢黜,居家俟命。
汝谐竟以修撰知池州
公又奏:「陛下奉两宫之养,应万务之繁,可谓至难矣。
然实非甚难者,一月四朝,如期尽礼,则事亲之道昭矣。
大昕视朝,兴居出入,皆有定时,则君临之道宜矣。
饮宴有节,则圣体日康;
赐予有度,则财用日积;
采公议以用人才,则众心服;
开言路以广聪明,则下情通;
引以廉耻,则臣下之节励;
严其律度,则侥倖之门塞;
水旱为灾而勤抚之,则盗贼消;
事变始萌而早辨之,则奸雄戢。
凡此十者,陛下为之,晓然无难。
其馀数端,英断之下,俄顷可毕。
而稽留不决,深为国家惜之」。
丞相以潜邸旧人黜而复召,援李绛故事,俟于郊者累月,枢臣卒而恤典未颁,蜀帅死而不除代,宫邸近亲相继不幸而丧礼未举,宦阉陈源起于罪籍而未斥去,公力赞圣主之决,故辞旨明切如此。
自往岁会庆节辍称寿礼,及是期年,公同从官先期奏请,至其日又仅用拜表之礼,宰执及从官皆求罢,卿监而下求免赴宴。
公积忧薰心得疾,几不可支。
既愈,请同班奏事,不许。
久之,始获进对,上许以必出,既而果出。
中书舍人实录同修撰,论:「宗庙社稷之重,系乎陛下之一身,陛下之一身,主乎陛下之一心。
侧闻陛下晨兴之后,未与事接而先澄心静虑,天德清明,夜气冲融,照临百官,是非瞭然,真社稷之福也。
欲望保持此心,退朝之暇,更以二时顷凝神储精,省阅章奏,付之大臣,择而行之,则尽善尽美,无可议者矣」。
寿皇疾状著闻,中外忧恐。
宰执请上诣重华宫侍疾,从官继之,皆未报。
上御后殿丞相率同列固请,侍从台谏俱入閤门,吏以故事止之,不可。
丞相开陈既毕,抗声索辇,上拂衣起,丞相引裾力谏,公等从之,苦言交进,上意犹未决。
宰执引咎出,公独乞对,力言:「陛下视朝,辅臣无一在列,何以示天下」?
上曰:「已令宣押矣」。
诸公由是复入。
直学士院,时有自列卿左史西掖者,公奏其人重玷台评,实污清选,断不可复用,且有「请避三舍」之语。
丞相上初欲用某人某人,皆以不可,对至三而后及此,虽深知不可重违上意也,卒寝前命。
上倦于勤,内禅诏书实出公手,辞婉而切,朝野传诵。
今天子始即位,内外制杂然俱下,公独当之,笔不停缀,而皆明白正大,得代体,初政有光焉。
寻进言:「自古人君临御之始,多能自强,锐意求治。
在位既久,君子日疏,小人日亲,逆耳之言不闻,而佞谀之辞日进,故偃然自安,而不知祸乱之作。
陛下任天下之重,承社稷之托,兢兢业业,当如今日。
及其小而图之,则不至于大;
自其近而防之,则不及于远」。
给事中
国朝太庙,旧为七世之室。
太祖祀僖、顺、翼、宣四祖,而虚其三。
嘉祐中,以亲未尽,犹虚祫享东向之位以待。
太祖故尚居穆之间,英宗祔庙,祧僖祖于夹室。
熙宁五年,复以僖祖为始祖,礼官争之不得。
绍兴间董弅赵涣又请正之。
既行矣,谏大夫赵霈沮之而寝。
淳熙初涣之从子粹中吏部侍郎,悉条往时群臣所奏,孝宗,复下之礼官礼部侍郎戴几先沮之。
孝宗祔庙,当祧宣祖曾少卿三复请乘此时就祧僖祖,正太祖东向之位。
集议御史台,公具陈本末,自郑公侨以下议皆合。
为奏稿,其略曰:「太祖肇造区夏,功迈百王,庙号太祖,盖以尊无与二。
今郊祀已配天,宗祀已配上帝,而在庙独不得为始祖,祫享独不得正东向,可乎?
屈受命开基之君,列于穆之序,何以示后?
揆之礼经,僖祖亲尽当祧。
况今日九庙已备乎?
惟断自宸衷,蚤正钜典,以慰太祖在天之灵」。
寻以祧庙之主有所归,集议,又奏:「去古既远,礼制不能尽循。
唐张齐贤曰:『古之有天下者,事七世。
始封之君,谓之太祖
太祖之庙,百世不迁。
至祫祭,则毁庙之主,皆以昭穆合食于太祖商、周迁主皆出太祖后。
故合食之序,尊卑不差。
汉、魏、晋、隋、唐,太祖以上,皆不合于祫』。
臣等窃谓齐贤,可施于今日。
太祖之兴,上无所因,与汉祖同。
今日既伸东向之位,则僖祖之主,当再入于夹室。
然自熙宁以来,推尊既久,难以遽变。
唐有兴圣庙以祀凉武昭王,今当效之,别立僖祖以代夹室,顺祖翼祖宣祖之主,皆藏其中。
祫祭即庙而飨,于礼为称。
于是度太室之西,建四祖庙焉。
孟冬,雷震不已,公既草罪己诏,又条陈时政曰:「《云汉》之诗,宣王侧身修行,诚实溢于言语之外,桑林自祷,六事自责,恳切可风。
伊陟大戊曰:『妖不胜德』。
德者非他,至诚之谓也。
陛下肆颁明诏,责躬求言,修荒政,布德泽,亦可谓应天之实德矣。
然臣区区愚虑,犹恐有声音笑貌之为,有无人则辍之伪,要在益自修省,慄慄危惧,如前日雷轰于上之时,则是心精一矣」。
待制朱公熹以鸿儒硕学侍讲经帷,上尊礼之,俄有除职与郡之旨,公奏:「陛下容受直言,无愧仁皇。
之正直,陛下所知也。
若闵其耆老,当此祁寒,立讲不便,何如畀之内祠,仍令修史,少俟春和,复还讲筵,则君臣之义始终周尽矣」。
不报。
内侍伯益以宣劳转行遥郡,公奏:「此曹甚众,趋走服役,何劳之云?
此门一开,侥倖者多矣」。
上意不悦,丞相谓公:「缴奏诚是,顾八宝之至,尝宣力尔。
令下之初,上即俾宣谕,谓给舍欲其举职,当俟有劳而始叙之。
今果封还,始敢具述上意」。
曰:「官守所在,不容徇私,此君相美意也」。
始与侍读赵忠定公尝同考试南省,官舍又比邻,时时徒步还往,每谓人曰:「楼公当今人物也,直恐临事颇少刚决尔」。
及见其持论坚正,始叹曰:「吾于是大过所望矣」。
权吏部尚书,兼侍读
初,为馆伴使,知閤门事韩侂胄副之。
上之受禅也,侂胄预闻传命,遂尸其功,有弄权之渐。
吏部侍郎彭龟年因内引力攻之,且求去。
于是侂胄转一官,在京宫观,彭公除待制,与郡。
枢密公时西掖,公与之合辞论奏:「陛下始潜嘉邸,眷礼宾僚,一旦龙飞,延见访问,几无虚日。
天下不以为私,而诵陛下好贤念旧之美。
今惟龟年犹在从列,天资伉直,敢于论事,陛下之腹心也,其可去乎?
惟更加三思,留龟年经筵
不然,则命侂胄外祠,与龟年事体适称,犹庶几焉」。
彭公竟去。
公久列从班,负庙堂之望,侂胄闻其不助己也,怒,天官之除,虽阳迁之,而实抑之也。
时台谏诵言故相定鼎乘龙之梦,有褊心衔恨者,对云云,晓之曰:「尝梦李公召入禁中,取御炉金瓶授之曰:『朕之用卿,如此汤瓶』。
又梦立班殿下,见白龙升天。
未几,上以缞服御极,其梦兆止此尔。
而便谓之定鼎乘龙,可乎?
亲闻诸赵公,不可诬也」。
主人唯唯。
同僚有并坐者,退而曰:「代为公汗下」。
公自知直道难行,去志已决,于是请对,:「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然天不以高为贵,而以下济为光明。
君臣亦然,其分贵严,其情贵通。
唐末五季之际,去古远矣,而宰辅进见,命坐赐茶,犹有坐而论道之意。
艺祖收揽权纲,可畏可仰,然与赵普图画大计,或夜半而躬至其家,其相与何如也。
陛下临朝渊默,巍如上帝;
臣下奔走拜伏,罔敢不恭。
人主之尊,不患不至矣。
欲望明泰否之道而通君臣之情,陛下体天之下济,群臣以卑而上行,欢欣交通,而后天下可为也」。
先是,谏臣假尊君之说,排逐贤相,榛塞正途,上下之情日益隔绝,故公及之。
对毕,求去坚确,除显谟阁直学士、知婺州
朝辞,又奏:「陛下日宴坐朝,躬亲听断,不为不勤矣。
然犹虑仅能趋办目前,未必及于幽远,治道多端,未可谓止于斯也。
陛下试于清燕之时,披舆地图,监司帅臣郡守将帅,人之才不才,政之治不治,察其事实而赏罚随之,此我孝宗圣训所谓『朕日于天下游行一匝』者,惟陛下取以为法」。
始公自永嘉趋召,至是九年,暂还里中,展省先墓。
遇太夫人得疾,公亦雅志閒退,三奏乞祠,提举太平兴国宫
申命牧婺,以缴奏寝。
御史又攻之,夺其职。
久之,乃复差知宁国府
是日,丁太夫人忧。
坐亲党累,再夺职。
又逾年,始复。
遂告老,至于再,许之,除龙图阁直学士,食兴国之禄。
前后凡七任,书问未尝一入都门。
权臣于天下善类中,怨公最深。
尝语人曰:「彭侍郎非有雅故,见攻虽急,不敢深怨。
楼公尝与共事,一旦鄙我,实不能堪」。
群奸窥知其意,协力排拫,怨毒滋甚,久而后稍悔悟。
旧于都亭驿中,以所藏苏黄门答其伯祖忠彦辞嘉彦尚主诏草,求公跋语,公作诗曰:「今日犹存卯君笔,向来谁造粉昆书」。
又为言其所以然。
一日以示从班曰:「楼公本厚,意若拳拳」。
有寄声使通问者,公不为动。
盗权益甚,晦迹愈深。
亲故间以利害怵公,请效持书之役,公指席间曰:「宁死于此,此志不可移也」。
时廉耻道丧,阿尊事贵者,无日不数于权奸之门,甚者召自外来,未及对而先谒之。
公谓曰:「绍兴间,从臣有初入都门者,秦丞相使人讽之来见,答曰:『岂有人臣未见天子而先谒宰相者乎』?
当时士大夫犹能守正,不为权贵屈。
今此风衰矣」!
太息久之。
公之官永嘉也,闻寺正薛公季宣深于兵略,屡请问焉,乃知兵者古人之常,若乐舞行缀之类,皆兵法也。
儒不知兵,无以应猝,惟讲之有素,则缓急可用。
然自随仲舅尚书汪公大猷使燕,见所历险要之地,皆为金据,知深入之难。
故初被召,虽尝进恢复之说,及闻权臣妄开边隙,则蹙额曰:「南渡今八十年,州县积贮,惟有虚名,阃外禦敌,委之债帅,而欲疲民以逞,深恐非徒无益」。
至逆曦之变,则又曰:「三世为将,道家所忌。
负恩狂僭,必无与者」。
既而皆如其
公之识虑,可谓明且远矣。
閒适既久,德望尊。
天子更新大化,招延旧德,起公于既老,除翰林学士,固辞,不许。
进对,首言:「天道好生恶杀,本朝以不杀为家法,而金嗜杀犹故,其将孰佑乎!
拥兵南来,不能大入,皆由不嗜杀人,积累忠厚,天实相之也」。
次陈:「十馀年来,无复公道,纪纲隳废,贿赂公行。
仕者朘削民财以奉权臣,则美官可翘足而待;
兵官尅剥士卒以媚权臣,则将帅可计日而取。
民力竭,军政大坏。
今籍其家资,数累钜万,皆出于鞭箠膏血之馀。
陛下纵未能捐以与民,亦救其倒垂之急,会计凡目,以补经费,少纾州县之督趣,则吾民受赐矣」。
上倾听之,迁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兼侍读
顷之,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
时和好未定,公数预集议,屡关隘最不可失。
奉使王楠再行,蜀帅收复关外四州,敌情寖屈,于是就和。
金尝指公及林正惠公姓名问为谁?
答云:「旧为从臣,自侂胄擅朝,两人绝不交通,故更化之始,皆召归尔」。
金惊叹良久。
嘉定元年贡举,既奏名,摭对策中有于时者为一编以进。
赵丞相之子崇宪奏雪其父冤,朝廷令两省史官看详。
公与今吏部尚书汪公逵:「绍熙之末宰执惟乞建储。
孝宗升遐,留正引疾而去,人情汹汹。
汝愚始决大计,翼戴圣明,正位宸极,天地宗庙实临之。
横遭谗诬,卒以贬死。
十馀年间,是非贸乱,赏罚倒置。
权臣既诛,汝愚诸子始敢有请。
今当亟与辩明,立碑赐额等事,次第而举。
检会章奏,诬以叛逆者,泯绝其迹。
赵师召乞斩汝愚之罪,重蔡琏漏泄几事之责,毁龚颐正所著《续稽古录》板,皆所以昭雪故相之辜也」。
从之。
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
公耆德宿望,二三大臣待之加敬,倚以为助。
公亦输写肝膈,无纤芥嫌疑之迹。
庙堂之上,以是协和,股肱明主,羽翼储贰,两宫无间
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公之伯父故扬州太守璹为于潜时,图耕织之劳,因事为诗,尝以进御。
公重绘二图,仍书旧诗,而跋其后,献之东宫,请时时省阅,知民事之艰难。
太子敛衽听受,且致谢焉。
公宿昔诵顾恺之曰:「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惟应恭己守道,信天任运。
而闇者不达,妄意侥倖,徒伤雅道,无关得丧」。
每以此语为持循之要,掖垣琐闼,风节凛然,所养者固矣。
洎为执政,不忘斯,终身途辙,有一无二,遵乎正道而已。
行险诡遇,而他岐是适,公所不为也。
曰:「古人所谓三公三孤者,取其至公无私,故谓之公,孤立无党,故谓之孤。
既名其官,可无其实哉」?
日思东归,屡有陈控,上曰:「卿忠直,正赖辅佐」。
又曰:「忠实老成,东宫亦固留之」。
或问公何去之果,曰:「昔人所以不安其位者,有数端焉:人主之眷已衰,同列之隙已成,在下者轧己,不乐者见攻,遂不得已而去。
今皆无之,顾老躯不堪勉强尔」。
南郊侍祠,驰驱得疾,予告者三,求去不已。
资政殿学士、知太平州,辞。
大学士提举万寿观,居从其便,赐以器币香茗,东宫再有颁。
丞相及两执政送之江亭,握手欷歔,殆不忍别。
既还乡,乞休致愈力,转两官致仕,命下而公薨,实嘉定六年四月己丑
享年七十有七,积阶至金紫光禄大夫,爵至奉化郡食邑至五千二百户,真食千二百户。
遗奏闻,天子震悼,赠少师,辍视朝一日,赙白金五百两,帛五百疋,官其后如格。
越数月,东宫读《唐鉴》终篇,第赏官属,念公旧僚,赐银若绢皆再百焉。
娶王氏,工部尚书俣之孙女,德性宽平,晓习书史,有中原故家之风,封太原郡夫人
子男四人:淳,承议郎、行籍田令
濛,幼亡;
潚,奉议郎、新通判临安府;
治,承奉郎、监西京中岳庙
女二人,长适迪功郎、监中岳庙王棐,次适从政郎郑圭,皆以公大礼恩封孺人
孙男七人:杓,从政郎
杞,承务郎
栝,登仕郎
枎、机、栘、㭁。
孙女一人,曾孙男一人。
十月,有旨以杓为添差沿海制置司准备差遣,俾护公葬。
七年二月辛酉,诸孤奉公之柩,葬于鄞县通远乡四明山报忠福善寺左马鞍袅之
公资禀高明,风仪峻整,颀然如长松巨柏立乎群木之表。
接对宾客,语音琅琅,听者忘倦。
而事亲笃孝,下气怡声,承颜顺志,躬执鄙事,有所教饬,一言一句,服膺不忘。
倅台之日,兖公以议幕沿檄,公以行县,会于天台,奉二老山行,览观奇趣,舂容累日。
雁荡山秀绝闻天下,之官永嘉,侍太夫人游焉。
又修行春赏故事,安舆所至,旌纛前列,从其后。
太夫人年登耋耄,奉承惟谨。
宛陵之命,或谓公姑受诸,曰:「亲老矣,跬步不敢离,虽展墓不越三宿。
礼,九十者其家不从政远役乎」?
色养无违,慈颜悦豫,至年九十五乃终。
公忠孝感神,有相之者矣。
家素清贫,重以建炎之祸,先庐故物,一簪不留。
兖公依外舅少师汪公以居,辛苦植立,不坠先绪。
宦游既久,生理尚窄,朴素如寒士,诸子无复豪习。
从师里校,至无盖以障雨,敝衣粝食,仅免寒饥,以此自磨厉,日充日长,器业宏伟,为时名臣。
仲兄大理丞锡出守严陵,迎二亲就养,数月而兖公薨,护丧以归。
十月三旬而寺丞卒,适岁大祲,阖门百口,外而襄奉,内而伏腊;
多方经营,仅无阙事。
明年毕寺丞之葬,弟有孤女,悉力嫁之,皆身任其责,斯已艰矣。
后虽通显,自奉甚薄,食饭不过适口,服用仅足而止。
奉祠家居,日虞不给,夫人撙节用度,纤微必计,始有馀米,罢祠之后,赖以相续。
及再得祠,而米适尽矣。
平生静专,琐琐尘务,不经于心,惟酷嗜书,潜心经学,旁贯史传,以及诸子百家之书,前言往行,博采兼取,森如武库。
曾侍郎逮尝问「雨必以夜」所出,曰:「此《盐铁论》中语」。
曾喜,报其兄大理卿逢曰:「吾兄弟往来于怀者,今豁然矣」。
崔府君食甚盛,而逸名氏,多以为汉之子玉,或曰:「此魏之伯深尔」。
及公奉诏作《显应观碑》,推寻其实,始知其为唐之贤令。
山经地志,星纬律历之学,皆欲得其门户。
研精字书,偏旁点画,纤悉无差,世所承用而于义未安者,亦必辩正之。
谓:「字者,朋友所以表其德,不当自
侄者,对姑立称,不当以为兄弟之子。
甲子所以系日,非纪年也,不若直书其年。
正寝为今听事,非寝室也,不当于此书卒」。
及其他精审皆如是。
属辞叙事,以意为主,不事雕镌,自然工致。
旧有诗声,晚造平淡,而中有山高水深之趣。
以铭墓为请者,与之不靳,英辞妙语,散落人间,殆如唐人所谓碑版照四裔者。
而属稿之初,后生小子辄指其瑕,欣然改定,曾不自知其名位之崇,德齿之尊也。
惧儒学之不续,勉励诸子,俾世其家,频举谢太傅自教儿之语。
正议先生太师相继登第,太师之子宗博及楚公复继之,鄂州使君锷、临安教授鈜皆公之从兄也,为同年进士,而公及从弟镛,从子汶、淮,后先相望,皆预是选,一门决科之盛至如此。
淳三预荐书,与二弟俱嗜学。
杓亦偕漕计,骎骎乎跻登显要矣。
然公所谓世其家者,讵止于此?
榜书斋以「攻愧」,曰:「人患不知其过,知之而不能改,是无勇也」。
自号为攻愧主人,小有过差,不敢自恕,期至于无愧之攻。
铭诸座右曰:「逆境进德,顺境误人」。
其子随牒州县,以诗送之,于淳则曰:「知行勤所职,通塞听何如」。
于潚则曰:「不应频来往,恃有檄沿」。
皆所以勉其进修也。
杜正献公范忠宣公之为人。
丰清敏公,乡之先达也,赋《荷花》诗,有「人心正畏暑,水面独摇风」之句。
蔡元长见之,曰:「此人岂肯受我笼络」。
公心敬之,以为标的,能言其贤德甚详。
淳熙中,有以刚直自名,致位显荣者,密察其,规切上躬,一语不及,公无取焉。
观其所称慕及其所不与者,足以知其心矣。
荐士于朝,必以公议所与。
将作监杨公简、故知濠州刘仲光度支郎官郑肇之宗正丞李兼之流,世皆贤之。
下至于片言可录,小善书者,亦称道不置
仁于宗族,同气加厚,欢焉无间,三弟一兄子,皆奏以官。
吏部侍郎莫公叔光、中书舍人陈公傅良,与公所屯田郑公,皆潜藩旧学也。
莫、郑二公,不得亲见龙飞之盛。
陈公虽幸见之,一斥而竟不复。
公前后力为上言之,莫公遂被追荣之恩,陈、郑二子亦拜君命。
公于师资甚笃,故所以劝导明主者,亦出于此。
李先生,公童幼时所受业尔,人所易忘,念其子仁,常赈恤之终身。
韦布场屋之交,穷达不侔,宾接如旧,剧谈乐饮,客至未尝托故,曰:「彼或有求,从违在我,乌得不见」?
告急者与书,庶或周之,虽馈之薄,不疑轻己,以故人亦不厌。
乳母赵氏,去而不知所在,博访得之,年垂七十矣,携以之官,率其妇子敬待以礼,其笃厚类如此。
公生长外氏,外祖少师越国王夫人抚之教之,与诸孙等,公事之如大父母,诸舅如诸父。
尚书舅长于政事,公屡请问以居官治民之要,启告甚悉,且曰:「子以辞华知名,若外庸奏最,斯通才矣」。
后闻其为政纪,甚喜。
及列于朝,数进谠言,又喜。
尚书谪居康庐,或劝之贻书近习,求为己援,卒不屈,公亦不降志于权奸,舅甥风操若是相类耶!
公以辞学士奉祠,而尚书及从母之子中书舍人陈公居仁亦然,乡人遂有一舅二甥三学士之语,莫不荣之。
四明他山源泉注于城中,汇而为湖,旧有十洲三岛之胜,最南一洲,密迩故庐。
楚公之守乡郡也,筑锦照堂、怀绶轩,刻祐御制其上,中燬于兵,旧观芜没。
隆兴初,郡复新之,更名竹州,久而寖坏。
于是上从其请,以私钱自葺之,求奎画「锦照」及东宫书「怀绶」以为赐,煌煌乎有光于初矣。
藏书既富,欲别贮之,营度累岁,执政次年东楼始成,有登临之快,丛古今群书其上,而累奇石于前,崭然有二十四峰之状。
又取楚公登封时所藏《嵩岳图》石刻,列屏其下,仍以「仰嵩」旧名名之。
雅好琴奕,达其妙趣,得閒之后,方将携以自随,往来于锦照、东楼之间,极燕衎之适,以遂其初志,而病尼之矣。
归舟中,观书不辍。
弟镛以词来贺,援笔赓之,雅丽如平日。
又赋《鉴湖》二诗。
其始归也,卧于别榻,旬余而更得其正而终焉,怡然不乱。
遗稿皆藏于家,方将编次成集。
葬有期,诸孤以当世知公莫详于,属状其行。
诚鄙陋,然我高祖父光禄公实师事正议先生,源流相续,以至于今。
公又不以众人遇我,嘉泰开禧间,从公于寂寞之滨,数以「于命义,保全名节」之语勉我,斯意厚矣。
一日,语及「吾道一以贯之」,叩其旨,见告以会归于一之说,曰:「此乃吾以一道贯之,非吾道一以贯之也。
夫道未尝不贯」。
公闻之矍然,已而称善再三,契合如此,何敢忘诸。
庸敬述其梗槩,上之太史氏,以备采择。
辞虽不工,庶几乎古良史不虚美之意云。
端明殿学士通议大夫签书枢密院事崇仁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一百户累赠太保罗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九、《挈斋集》卷一二
曾祖讳起,赠太子太保
妣陈氏,赠文安郡夫人
祖讳琢,赠太子太傅
妣邓氏,赠蕲春郡夫人
考讳朝俊,赠太子太师
母缪氏,封永宁郡夫人
公讳点,字春伯姓罗氏
罗本熊姓,颛帝之裔也。
春秋时为小国,能抗彊楚,《左氏传》纪之。
立国之地,即今襄阳之宜城,后徙南郡枝江,子孙不忘厥初,因以国为氏。
自秦、汉至唐,虽时见于史策,然罕有功业宏大,名位显荣者,故莫详其世系。
五季时,公之先世实居江西之豫章
我宋之兴,徙于抚之崇仁,厥居高垍,族党寖繁。
大父太傅又徙于高垍之五星源,遂占籍焉。
公天资颖悟,八九岁时,能援笔属辞。
及长,志向卓荦,念其家世修儒业,而门户未振,思所以大兴起之,摆脱凡陋,刻意讲学,结交英俊,每以追蹑前修自励。
两贡于乡,淳熙二年进士甲科
孝宗皇帝以俗儒少实,颇有厌薄,公对策曰:「臣闻儒者之道,与天地相为终始,与古今相为表里,与风俗相为盛衰,与治乱相为升降。
昔者天地之始,民生其间,混然无别。
圣人者作,为之正君臣以相接,为之笃父子以相爱,夫妇则相宾,贵贱则相资,上下则相维,儒者之道已默行于其间矣。
至今赖之,以安以佚,以生以息,而不为匪僻邪暴者,谁实使之?
故曰与天地相为终始。
圣人犹虑后世之无传也,书之简编,示之标准,如是而安治,如是而危乱,可以为师,可以为戒。
后人得以按籍而求,随索而获,故曰与古今相为表里。
夫风俗之美,非自美也,常自仁义始;
风俗之恶,非自恶也,常自功利始。
儒者之道,必尚仁义,必缓功利。
仁义之效迟,功利之效速,人情厌迟而喜速,所以舍彼而取此。
然久而后成者,又不可以遽坏,旦暮可获者,不足以久安,故曰与风俗相为盛衰。
夫儒者之道,非必广学校,增生徒也。
畏天修己,任贤爱民,恭俭乐谏,不自用,不变古,此用儒之实也,如是者必治。
儒道之不用,非必摈斥士类,毁废经籍也。
忽天自怠,弃贤虐民,恣玩好,恶谏臣,自恃其聪明,轻变其成法,此不用儒之实也,如是者必乱,故曰与治乱相为升降。
汉高帝不喜《诗》、《书》,轻毁儒生,而遇子房四皓厚,惟恐赤松之志一动,而采芝药不改,此所谓务实也。
患莫甚于名是而实非,人主当求其真,不可惑于似。
如谷粟之必可以养生,如药之必可以伐病,是真贤也。
言之若可听,而用之则罔功,是腐儒也。
惟真贤是用,而毋以腐儒参之,则治具毕张矣。
其大指如此」。
天子览而嘉之,擢为第二,时年二十六,调定江军节度推官
赵忠定公将漕江西,公往见之,相与语,因及狱事云:「部内有诉贪残者,令某官鞫之,而属之曰:得其情,则与剡荐」。
公曰:「斯人之罪,已知之否」?
曰:「未也」。
公曰:「真伪未可知,而以利诱之,是示之己意,而欲锻鍊其罪也。
无乃不可乎」!
赵公悚然曰:「微君言,吾虑不及此」。
建安游君,九江魁杰士也,时为九江录参,一见契合,相与为莫逆之友。
丁太师公忧,服除,除太学博士
十年二月,召试馆职
其鲠切之语有曰:「国无尽心瘁力之臣,则事不济,今皆悦夫背公营私者矣;
国无危言极论之臣,则德不进,今皆悦夫偷合苟容者矣;
国无仗节死义之臣,则势不彊,今皆悦夫全身远害者矣。
夫用人之患有七,授之非宜,进之太拘,责之太备,待之太轻,任之不专,辨之不明,保之不力,皆非用人之道。
善用人者,必反诸身。
溺晏安,欲速成,任喜怒,疏忠良,私好乐,有一于此,皆为害政,为人主者,戒之谨之」。
奏御,天子不以为忤,甚称奖焉,拜秘书省正字
六月,迁校书郎,寻兼国史院编修官
天旱,诏求直言,公上封事曰:「臣闻天下将治,必有萌象,将乱亦然。
听其议论,则正直是与,柔佞是恶,观其朝廷,则大臣任责而不自疑,小臣尽情而无所隐,治之象也。
听其议论,则讪侮正言仇雠正士,观其朝廷,则大臣持禄而不敢极谏,小臣畏罪而不敢尽言,乱之象也。
祖宗立国以来,言兵不如前代之彊,言财不如前代之富,惟有开广言路,涵养士气,人物议论,足以折奸枉于未萌,建基本于不拔,则非前代所及。
崇、观而后,此道寖衰。
绍述之名,而贤人尽逐;
设朋邪之禁,而谏者有刑;
丰亨豫大享上之说,而奸谀日甚。
驯致靖康,祸不胜酷。
今陛下访天下之事非不至,求天下之言非不切,曩之窃弄威福者,既赫然逐之矣。
而群下犹畏缩苟且,以言为戒,或者今时议论凡陋,驱之使然。
无所可否,则曰得体;
与世浮沉,则曰有量;
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
众皆浊,己独清,则曰立异。
此岂陛下所望于臣子者哉?
今欲大有为于天下,破此凡陋而后可。
夫天理人事,感应甚明。
自旱暵为虐,陛下祷群祠,赦有罪,曾不足以感动。
及朝求谠言,则夕得甘雨,天心所示,昭然不诬。
独不知陛下之求言,果欲用之否乎?
诚欲用之,则愿以所上封事置籍禁中,时时省阅,当者审而后行,疑者咨而后决。
宏谋伟论,从容召见,以质其言,以观其才,而揣意迎合者必斥。
治之萌象日长,乱之萌象日消矣」。
十一年五月,面对言:「臣闻虚诞之风胜,则纷扰而生事;
偷惰之习成,则颓靡而废事。
陛下初载,急于事功,小人乘时以才自进。
久之皆以虚诞,纷然扰败,圣意厌之,由是韬晦敛缩,日趋偷惰颓靡之域,其失等尔。
臣愿陛下复振起之,大而达于国家之大体,当世之急务,小而熟一方之利害,精一事之本末,莫不简记选择,以备任使。
始之议论,必如赵充国之陈边事,往复再三,叩竭其蕴;
终之施行,必如刘晏之主邦计,迟久以须其成,假借以重其任,则无不详之事理,亦无不尽之材力矣」。
十二年二月,迁秘书郎,兼皇太子宫小学教授
凡所开陈,必以正理,讲论经义,日昃始退。
盖尝未午而国公欲入,公止之,乃观书不辍。
至晡时,可以入矣,故不入。
左右以为请,公曰:「国公务学,正尔得趣,奈何促之?
顾使令辈取被以入,吾将宿此」。
左右曰:「是间岂托宿之地耶」?
国公逊辞恳之,公然后退。
五月皇孙进封平阳郡王,仍以公兼教授
采摭古人行事,明白易晓,可为劝戒者,合为一书,名《鉴古录》,盖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之义。
日讲一事,恭淑之始作配也,公以为道之造端,于是乎在。
而自古论修身齐家者,惟《大易·家人》一卦最为彰明较著,乃取先正司马公所书,发挥其义,以为端本正始之助。
六月,除著作郎
上知公既深,将不次用之,然欲观其民庸,乃以为提举浙西常平茶盐事,时十有三年正月也。
陛辞之日,进言:「自古大有为之君,必有同心同德之臣。
陛下宵旰求治,二纪于兹,未有攸济。
向者喁喁跂须机会之念,顾计本根之虑矣。
人人上决于渊衷,物物取裁于睿断,君劳而臣逸,虽有大志,不得达于天下,甚可惜也。
臣愿陛下于股肱心膂之地,更留圣虑,精考察于先,笃倚信于后,明白洞达,毋存形迹,而后与之进退人才,图画治道。
为之一日,则有一日之效,为之一岁,则有一岁之效矣」。
先是,昆山华亭之间,有淀山湖,泄诸水道,戚里豪强之家,占以为田,水由是壅。
公既领庾司,有诉其事者,察得其实,奏请开之,且为图以进。
天子亲览,亟从公言。
贵势无敢沮挠,百姓勇于赴功,不日而毕,乃刻石具述其事,以防他日筑塞之患,民甚便之。
常州无锡县财赋旧额五万九百贯,而每岁所入,止三万九千贯,以耗剩补之,仅能充数。
而群将意未足也,别委一官受输于县,令无得与。
知县事陈世修之之官也,谒公吴门
访以为邑规模,对曰:「财用诚今日之急务,要以恩信为本。
恩信既洽,不忧不办。
必欲如今之俗吏所为,有去而已」。
公察其持心之近厚也,意甚嘉之。
世修既至毗陵,固请催科仍旧贯,守不许,度不可为,不就职而遽去。
公与提刑王尚之奏称其贤,乞复以一邑畀之。
平江王公希吕罢,酒官程师礼怨希吕之尝督过也,当官吏饯别之日,攘臂诟之。
公奏:「陛下进退群臣,自有典章。
师礼敢然,殆非所以令众见也。
陵夷之风,渐不可长。
乞黜之,以正名分」。
从之。
安定胡先生讲道吴兴,一时贤俊学焉者甚众。
既殁,人尊敬之不衰。
郡太守每以春设祭其墓,久而寖废。
公以事关风教,檄举行之。
十四年四月,兼权平江府
久旱祈雨,惟祀典所载加敬。
天庆观有何蓑衣者,挟妖术以诳俗,异时为郡者神之,每祈雨罢,必就见焉。
公独不往,何愠其不己谒也,以杖击僚吏之车,厉声辱之,公亦不顾。
随车骤雨,人大悦。
时浙右诸郡多阙雨,公豫为之备。
奏:「所领八州,略计常平米不过三十四万石,宜及今米价未至腾踊,广籴以益之。
幸而岁丰,不妨为他日用。
若其饥馑,贫民知官司有备,可无转徙」。
七月,诏给度牒六十。
盐官海盐二县,被旱尤酷,乞住催三等以下夏税和买役钱及往年宿负,从之。
华亭河流断绝,邑宰刘璧相视青龙江可通潮,而堙废已久,集丁夫,给官米,不越五日,浚七十馀里,潮达县市。
又浚河东六十里,水及州城,当旱涸之时,有浸灌之益。
表荐于朝。
公诚心救菑,凡可以活民命者,知无不为,而其大要,则以宽赋得人为急。
其言曰:「水旱之来,缘事而应,民和则为丰年,不和则为凶岁。
今岁之旱,民气不和之所致也。
州县有无所从出之虚额,斯民有不胜其扰之诛求。
往时岁额,本非若是多也。
惟言利之臣不恤国体,阴自增益,或献羡馀,遂为定数。
民力愈困,逋欠愈多,徒挂簿书,实难催理。
乞诏帅守监司,公心参考,蠲减所增,立为中制」。
又言:「六月间,海盐流移甚众,自闻住催官物,渐还故里。
盖民之流移,未必尽因阙食,亦缘所收微薄,举目荒凉,又虑刈穫之后,官私逋负,交相催逼,所以轻去乡井。
检放之令,诚不可缓」。
平江既除郡守而未上,公言:「救荒一事,州县多不介意,奉行灭裂。
臣不躬亲巡历,督责官吏,无以上宽忧顾。
请以府事委提刑兼领,而臣得以驱驰原隰」。
许之。
故礼部黄尚书度时宰嘉兴中书陈舍人希点平江观察推官,杜君申、刘君允济诸葛君千能皆一时僚吏有志于民者,咸委用之,且荐达焉。
海盐郑伟心不在民,崇德宰王迪简劝分无术,皆奏罢之。
海盐丞陈祖永、长兴丞黄庸之贤,则请以祖永摄海盐,庸摄崇德
淑慝区分,以故人争自奋。
公以忠诚自结主知,拯救艰阨,繄公是赖。
将漕者从旁挠之,公欲裕民,漕欲裕财,趋向殊涂,凿枘不相入。
久之,漕护使客归言于上:「臣舟行运渠,两岸禾稼云委,不可谓荒。
此特常平司所委官属张大其事,以希赏尔」。
独不思渠能载舟,灌溉所及,稼安得不茂,稍远则苗稿矣。
赖天子仁圣,不信其言,而信公愈笃,故公益得以尽其力。
虑远乡之恩惠不及也,分列诸场,或近或远,虽穷僻之处,无不受赐。
虑民力之不可过劳也,劝分所得,粜不出乡,毋使运于他处。
虑官司之耳目不能尽察也,选用乡豪能任事者,理为充役,岁月以酬其劳。
富人不恤穷民,增价闭籴者,必惩其罪。
奸民名为贷粮,重扰巨室者,亦寘诸法。
异时轺车巡历,吏卒纷然,所至为患。
公则不然,从行不过数人,笔吏舆夫假诸所诣。
或徒步十馀里,访求民瘼,人不知其为部使者也。
有请于朝,勤勤恳恳,足以感动,故所欲无不从。
分委官属,置历议事,笔而缄之,故其情无不达。
事且竣矣,馀米尚多,普济者三,明主不疑其滥,而公亦自信不疑,宜其德泽洋溢,入人之深。
十五年二月,召赴行在。
天子见公,喜甚,劳之曰:「一路饥民并无流移,米价不长,皆卿力也」。
公惶恐称谢,归美于上,且言:「陛下矜悯黎庶,从臣所请,住催官物,臣即躬行陇亩,布宣德意,无不感泣甚大惠也。
而臣窃虑有司一旦督三年之赋,如久病新起,遽使负重,何以堪之?
欲望圣慈,捐此微利。
不然,均诸三年,以渐随纳,亦足以少宽。
臣承摄吴门之日,交割王希吕任内缗钱四十六万,而臣增为五十二万,以是知住催官物,无损公家之利,而足以系斯民之心」。
上皆然之,除户部员外郎
五月,兼太子侍讲
公之使浙右也,闻上以高宗升遐,服丧三年,而委皇太子参决庶务,内而寺监丞,外而郡守以下,皆得专决。
奏疏云:「臣闻教子以事,当以其渐,凡除授许专决者,欲皇太子名密奏,陛下亦密加可否,审定而后行。
俟其进退人才,熟悉惬当,则尽委之」。
至是又言:「陛下明烛四海,虑周万务,高出群臣之表。
今而启佑后人,则制行当不以己。
、禹授受之际,曰『允执厥中』而已,此圣人理天下之常道也。
陛下相传之要,其在兹乎」?
十月,迁起居舍人,避祖讳,改太常少卿,兼侍立官。
直前奏事曰:「臣闻君子小人相为消长,众正进而后群枉消,群枉消而后国是定,国是定而后太平之基立。
自古圣明之君,广储人才,扶植善类,使阴邪小人无间可入,岂直为一时计哉!
今恶直丑正之徒,私立名字,阴阻善良。
稍相汲引者,指为朋党,稍欲立事者,目为邀功,而独以循默谨畏者为时才。
此陛下好贤之美意,所以犹未白于天下也。
愿明诏大臣,公心求才,毋惑于邪说」。
十六年正月,又言:「臣闻石虎之殁,晋朝咸谓中原可复,褚裒进营北方,蔡谟独为朝廷忧之,既而果有伐陂之困。
苻坚南牧,众心危惧,桓冲深以根本为忧,谢安夷然镇之以静,既而果有淝水之捷。
此二臣者,可谓深于谋国矣。
使吾德政修明,将相得人,足兵足食,根深本固,敌虽盛强,其若我何!
如若不然,敌虽衰微,未可喜也。
今金主已殁,士大夫之论,或谓后嗣诞逸,尝侮厥祖,谓之不武,自今以往,疆埸之事多;
或曰敌启争端,必将有衅,邻国多难,本朝之福也。
臣以为不然。
夫因敌盛衰为我喜惧,国势亦可窥矣。
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事会之来,岂有终极。
臣惧在廷之臣,勇怯不得其当,故愿以古人之精识远虑,为公朝诵言之」。
二月光宗即位,迁中书舍人
进言:「臣闻郑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以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
自古人君未有不定规模于始,而能成事功于其后也。
陛下有愿治之诚,有克勤之德,立志无虑不坚,行之无虑不力,所虑者始基或未审尔。
愿诏大臣,悉心讲画,今日天下之事,其纲要如何,其凡目如何,其施行之次第又如何,条列以上。
陛下先隐之圣心,而以其章下之侍从、台谏、天下之百执事,反复其说,裁之至当,按为国论,守而行之。
始虽太详,终不愆素,迟之五年,而明效可睹矣」。
上尝访公可为台谏者,公称叶适、吴鉴、孙逢吉、张体仁、冯震武郑湜刘崇之沈清臣,此八人者,皆有学识气节,通世务,知国体,不肯阿附茍合,当今之选也。
被命使金,夙有脾疾,春夏间每作辄甚,太夫人及子弟皆忧之。
公曰:「君命至重,岂可为身谋哉」。
先是,遣使非有大故,止以卿监为之。
上初登位,故重其选。
公知金主丧服未除,必阻我使副所服金带,豫以告掌仪者,使答之曰:「此行也,告登宝位,宜以吉服将事」。
既及境,逆劳者果以为言,如公所教折之,不可,公使谓之曰:「两国通和已久,岂可因此小节伤大体乎?
必欲易带,有死而已,不敢从也」。
持之甚,金不能夺。
伴使有犯御嫌名者,公以交际不便申谕之,俟其更名,始听传衔焉。
河北,金以告登位使不应加「宝」字,屡以语相恐,官属失色。
公怡然曰:「我辈衔命而来,以义为主,头可断,君命不可辱也」。
及廷见,授以国书,金无语。
既辞,复所寓馆,俄有宣徽使李盘者传言:「信使此来,国书称『宝』字,有伤国体,回日宜奏」。
言讫亟去。
公厉声答曰:「圣人之大宝曰位,不加『宝』字,何以别至尊?
断不敢奏」。
闻者皆悚。
盖彼所遣止云报谕,而此称宝位,耻不我若,不欲深较,又不可不言,故略及之。
翼日启行,公豫戒马卒:「我与馆伴语讫,即可分马」。
及并辔而行,正色谓之曰:「此来将礼,为报皇帝登宝位,自初达名衔,以至见辞,曾不我疑。
乃于临别,忽以『宝』字为嫌,不知何物臣僚,辄发此论。
岂不知圣人之大宝曰位,凡一官一职皆可以言位,至尊岂得无别?
事理甚明,不敢归奏」。
遂分马,伴使愕然,不知所对。
人皆服公彊毅有守如此,天子深器重之,尝谓公:「旧为宫僚,非他人比。
有所欲言,毋惮启告」。
公遂上疏曰:「自古君子得志常少,小人得志常多。
臣尝疑之,深思其故。
盖君子之志在天下国家,而不在一己,行必直道,言必正论,不忤人主,则忤贵近,不忤当路,则忤时俗;
小人之志在一己,而不在天下国家,所行所言,皆取悦之道也。
用其所以取忤者,其得志鲜矣;
用其所以取悦者,其不得志亦鲜矣。
若昔明主,念君子之难进,则极所以主张而覆护之;
念小人之难退,则尽所以照临而堤防之」。
又言:「皇子嘉王春秋寖长,已踰弱冠,此乃亲近师友,进德修业,不可稍缓之时。
官属未备,止于赞读直讲二员,进见有时,未有藏修游息之益。
皇支国本,所系非轻,宜择端良忠直之士,参侍燕閒,常在左右」。
又曰:「两淮、荆、襄,昔号多士。
楚汉之起,一时共功,多淮、楚之人。
光武奋于南阳,二十八将,大抵出于襄、邓、宛、叶。
至今风俗劲悍,不能俯首程度,以科举进,往往隐于屠沽,伏于田野。
不录用之,其肯甘心与草木俱腐乎?
宜诏监司帅守,多为搜访,择其尤者,猝然召见,骤加褒进,必将振励奋发,而人才愈出矣」。
又曰:「人主忧勤,则臣下协心;
人主偷安,则臣下解体。
今道涂之人,皆言陛下每旦视朝,勉强听断,意不在事。
宰执奏陈,备礼应答,侍从庶僚,备礼登对。
而宫中燕游之乐,锡赉奢侈之费,已籍籍于众多之口矣。
彊雠对境,窥伺间隙,百姓嗟怨,奸回生心,此声岂可出哉?
国家财赋,无承平所入之半,而用度无节,过政、宣奢汰之日。
民力至此,其困极矣。
若复悠悠,悔将无及,惟陛下深虑之」。
绍熙元年三月,公力求去,上不许。
殿中侍御史刘光祖太府少卿,公言:「光祖天资刚介,谋身之计虽疏,报国之心甚切。
未闻他过,忽此改除,中外相传,皆所未喻。
乞俾居旧职,以昭陛下之德」。
七月,拜吏部侍郎
极言:「内降之弊,救其流,不若窒其源。
今有司虽许执奏,而干求未有明禁,则已求而复却,既却而复求,求者多则言者有时而渎,言者渎则听者有时而厌,下渎而上厌,则名器有时而轻,纪纲有时而紊矣。
仁宗皇帝有诏,约束并许执奏推劾干请之人,明正其罪。
仁宗圣德恢洪,与天同大,然于内降之弊,杜其本原如此,此陛下之家法也」。
修玉牒官
十二月,兼权刑部侍郎
二年二月,大雨震电,继以大雪,公言:「天人之道,各以类应。
天道有阴有阳,人道有邪有正。
为君子,为公朝,凡出于正者,皆阳类也;
为小人,为后宫,凡出于邪者,皆阴类也。
邪不可使胜正,阴不可使胜阳。
今阳春方动,雷始发声,而阴邪乘之,大雪继作,阳欲发而不遂,阴宜伏而反纵。
求之天道,则为阴胜阳;
验之人事,无乃邪胜正乎?
陛下讲切古道,励精为治,常使邪不得干正,阴不得胜阳,则戾气日消而圣德日起」。
奏:「仁宗尝命杨惟德等撰集《景祐乾象新书》,凡有灾异,推其所自,以类相从,记晋建兴元年十一月己巳,大雨震电,庚午大雪,后来之应,亦甚明白。
仁宗为之制序,藏诸秘阁陛下取而阅之」。
上从公言,亟索此书以进,翼日,遂诏侍从以下极言阙失。
公奏陈五事,一曰务学问,二曰肃宫禁,三曰明黜陟,四曰察左右,五曰除国讳。
「臣闻义理不先尽,则多听而易惑;
志意不先定,则守善而易移。
人主虽有自然之圣质,未有不资学问而能识治乱之原,明善恶之归,辨邪正之分者。
陛下盛德至行,天禀甚厚,而犹有宴游嗜好,便嬖声色之娱,盖未得所谓真乐者以胜之尔。
自古贤君,閒暇之时,未尝废学,讲求古今得失之理,所以杜绝淫佚匪僻之好。
陛下诚能于退朝之隙,日御经史,以蓄其德,日接贤俊,以究其义,造次不忘,精一不杂,运天下于掌中,将无难者,岂非天下之真乐哉!
虽然,此人主之利,而非左右之利也。
惟刚健力行,乃克有济。
仇士良告老之言,情态具见,可不深念乎?
臣闻钩陈九重,华盖万乘,垣直太紫,庭俨云龙,阑入则有罪,误至则伏诛,所以防未然,限中外也。
今宫庭之间,出入无度,窃弄威福,并缘为奸。
陛下用一人,则指为某人之功,去一人,则指为某人之力。
帷箔游宴,外无不传,讥谤之语,籍籍于道,岂可不求其故哉?
禦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修。
陛下虚澹泊,勤劳恭俭,谨宫闱之禁,严中外之别,政事悉谋之外庭,咨访不及于左右,则谤议不作矣。
《易》曰:『闲有家,悔亡』。
可不深念乎?
臣闻进人而不明其所以进,则开请托之门;
退人而不著其所以退,则来谗贼之口。
近者大小之臣,纷纭去国,远近疑骇,不知其罪。
宰执不敢问,台谏不敢言。
至于节钺之除,出于御前直降,虽台谏攻之而不胜,卒至于宣谕而后止。
夫人主所恃以共天下之事者,宰执也。
宰执有所不及,所恃以维持纪纲者,给舍、台谏也。
御笔处分,祖宗所无,今纷焉四出。
不由进拟,则宰执之职可废矣。
不经鸾台凤阁,何名为敕?
今而直降,则给舍之职可废矣。
陈善闭邪,献可替否者,台谏之任也。
事有未审,可以宣谕而勿言,则台谏之职可废矣。
孤立无援者,去之如卷席;
交通附丽者,攻之如拔山。
自此言路之臣,不过觇喜愠以自结,顺风旨以纳交,贤者日退,小人日进,而陛下之势孤矣。
传曰:『无善人则国从之』。
可不深念乎?
臣闻自古舆隶小臣,未有久任事而不坏其国,亦未有坏其国而不及其家与身者。
费无极赵高江充息夫躬刘隗刁协朱异、赵严之流,家国俱祸,覆辙可鉴。
彼其初岂故欲至此耶?
人主以情亵易亲,与之谋谟帷幄,而此曹以舆隶小智,居之不疑。
君有问焉,则曰安于泰山;
而惧君子之绳己,则尽力挤之。
君子去矣,国将危乱。
又惧其得罪且死,于是乎纩君之耳,使之无闻,此祸之所由作也。
今左右近习虽不敢挠政,而簪履微臣犹出入宫掖。
道途之语,至谓宰执之拜罢,台谏之进退,将帅之废置,章疏之可否,非其人不决。
往来之间,踪迹秘密,使人主受谤,中外切齿,亦岂门户之福哉!
昔英宗一召见王广渊孟阳贾黯极谏,以为示天下不广,可不深念乎?
臣闻古者帝王无所讳忌,即位之始,卿授之策,曰:庆者在堂,吊者在闾。
拂心之论,日陈于前,而天下治安。
享国长久,后世忌讳之多,无若秦、隋,而所讳之事,卒皆自蹈之。
今天下之所恃者,陛下虚怀听纳,下情得达尔。
然自一二小官以言语斥逐,而忠谠路塞,循默成风。
至于近者,求言之诏朝下,而上书之士夕斥,传之四方,谁不骇异?
祖宗崇奖忠直,惟恐不闻,草茅危言,未尝加罪。
崇宁之末,以星变求言,既而消伏,则以应诏直言之士附于党籍,而治乱自此分矣,可不深念乎?
臣愚不识忌讳,僭言乘舆,以及宫禁,抵排贵要,触冒危机,不得罪于今,必得罪于后,迫于爱君,万死不悔,惟陛下察之」。
四月,兼侍讲
三年四月,对于选德殿,论:「两淮、荆襄为国保障,而今日经理,曾无一事成就。
民兵未免于骚动,城壁未免于难守,财用未免于虚乏。
朝廷平时选置牧守,尽如内郡,按格计资,以补其阙,此固不足以得人矣。
而又禁令太苛,操切之者急,采听太轻,牵制之者众,纵得其人,亦岂能尽其用哉!
夫将委之以足食彊兵,聚民固险之事,固非茍简仓猝之所能营,十羊九牧之所能办也。
审观要害,州郡备御未周者凡几处,谨择端重练达之人,分土授民,专意绥抚。
官属能否,得自行黜陟,财赋盈亏,得自为轻重。
内之议臣,毋责其细故,外之监司,毋拘以苛法。
宽以岁月,假以权制,结以恩信,励以赏罚,三年而考民庸,五年而覈边实,则与今日不侔矣。
艺祖惩五季蕃镇之乱,尽收事权,归于朝廷,君臣分严,臂指势顺。
然所以备西北者,规模与内郡不同,所谓因事而制宜也。
为今之计,不少宽其辔勒,未见其可。
《小雅》曰:『皇皇者华废,则忠信阙矣』。
忠信既衰,禁防虽密,终不足以制变。
其人忠信,委任而责成功,蔑不济矣。
惟陛下图之」。
权兵部尚书,兼权刑部
七月,面对言:「恭惟仁宗在位四十馀年,致治固非一端,而要不出于爱惜人才一事。
人主之心,常向善人,天下之论,常与善人,公道常伸,公议常胜。
虽与当路异趣,时事背驰,势不两立者,然谅其本心,终不摈弃。
范仲淹之攻吕夷简欧阳修尹洙余靖之助仲淹,虽皆补外,属有西事,则起仲淹帅边,馀亦收用。
仲淹参大政遂列谏垣蔡襄亦牵联同升。
其后石介作《庆历圣德诗》,褒贬太切。
夏竦中以奇祸,善类几殆,而富弼赖圣主保持,迄登宰辅,执政,襄、俱为侍臣。
庆历清明之治,嘉祐隆平之福,皆本诸此。
今天下人才固无他虑,然或已经选用,未究所长,或因外迁,遂不复入。
陛下恢广圣心,稽参成宪,博采而亟用之,则野无遗贤,朝不乏使,而先朝致治之美可冀矣」。
是岁日长至,车驾将朝贺重华,既而中止。
公奏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节序拜亲,无有阙者。
三纲五常,所系甚大,治乱安危,于此可卜,不当以为常事而忽之。
既往之事,悔之无及,惟一二日间,起爱起敬,讲家人之礼,以寿皇之心」。
寻兼给事中
时上过宫之意未决,公与侍从合奏云:「陛下既涓日以告北宫,寿皇必引领以俟陛下。
常人于朋友且不可无信,况人主之事亲乎。
唐肃宗之事上皇也,时自夹城起居,上皇亦时至大明宫
其后少失欢心,虽四方珍异,莫不先荐,而上皇日以不怡,辟谷不食,屏荤不茹,寖以成疾。
肃宗于是负不孝之名,万世不磨。
今陛下久阙温凊,寿皇欲见不可得,万一忧思感疾,陛下将何以自解于天下哉」?
四年三月,对于清燕,又言:「中外所传,或谓陛下内有所制,不能遽出;
或云溺于酒色,不恤政事。
以臣观之,恐未为然」。
上曰:「安有是事」。
公曰:「臣固知之。
窃意宫禁间或有撄拂之事,姑以酒自遣尔」。
上颔之。
公曰:「今闾阎匹夫,处闺门,遇逆境,容有纵酒自放者。
人主宰制天下,此心当如青天白日,湛然清明,风雨雷电,晴霁之后,不停留一点,有所拂逆,便当释然」。
上确许以出。
公请上先期斋戒,饮食起居,皆当有节,庶可感动父子之情,上以为然。
八月,转对言:「吴蜀之相资,辅车唇齿之势也。
高宗、寿皇轸念全蜀,寝食不忘,宽民练兵,选将择守,惟恐一事失当。
迩来水旱频仍,民力困悴,识微之士,懔懔于是久矣。
泸南之变,几至滋蔓,赖国威灵,俄复殄灭。
吴氏世有威名,军情所附,挺没既久,恤典不加,能不怏怏?
重兵所屯,不可一日阙帅。
制司差辟,资望俱轻,何以威服万众,惟陛下深念而亟图之」。
九月,上犹未诣重华,公与侍从两省同上封事云:「近者重阳圣节,陛下既受群臣万年之觞,恭上两宫之寿,忽报前所降旨,不复施行,中外震骇,不知所自。
向来犹是寿皇圣意,今乃如此,必传旨者一时卤莽,有此差误,宜显黜之,趣驾而行,庶乎不远而复,群疑消释」。
十月,又奏:「窃闻嘉王生朝,称寿禁中,以报劬劳之德,父子欢洽,宁不动心?
上念两宫延望之意」。
又奏重华宫曰:「半年以来,车驾数遇过宫,每蒙慈眷,有旨姑免。
因循日久,遂至疑惑。
皇帝兢业过甚,怀不自安,几若严惮。
若非寿皇圣帝加意慰安,窃恐渐成间隔。
今兹会庆圣节,欲望先期谕旨,勉以必来,愈加慈爱。
皇帝仁孝素笃,必无迟回」。
十一月,公等以累请过宫,上不能用。
再求罢黜,不许,并令仍旧供职。
复奏:「臣等误蒙陛下拔擢,寘诸从列,正欲因事献忠,有所裨益,岂止为臣等爵禄之计!
若翠华未出,而彊颜就列,厥罪大矣。
伏惟圣心思宗社安危大计,俯从愚言,臣等扈从而退,便当供职」。
上意犹疑。
及会庆节,群臣拜表称贺,黄幄设而不御。
十一月,有旨同班宣引,遂奏:「陛下临御万方,以信为本。
父子之道,天性也。
陛下朔望不出,许以进香,进香不出,许以上寿,而上寿复不出,反汗如此,臣恐朝廷之令,自是不行于四方矣」。
十二月,拜兵部尚书
五年四月上将玉津园,公与侍从同奏:「陛下即位,于今六年,未尝轻事游燕。
今者日俟鸣跸,起居两宫,犹未有闻,而忽闻游幸,物论沸腾,实玷圣德
欲望车驾先过重华、慈福,然后徐为此行,亦未为晚」。
又曰:「陛下为寿皇之子,四十馀年,一无间言。
内禅以来,孝慈弥笃。
止缘初郊之后,圣躬违豫,寿皇尝至南内督过,左右之人,自此谗间遂兴。
圣怀必大有疑,而自以阙于奉亲,可以无虑。
以臣观之,陛下所疑,必无是理,而所谓无虑,则甚可忧。
何者?
寿皇与天下相忘久矣。
今大臣同心辅政,百执事奉法循理,宗室戚里,三军万姓,皆无贰志。
设有离间,将共诛之,何疑之有?
若深居不出,久亏于道,群情解体,众口谤讟。
近日通衢之中,固有持此指骂大臣,无所避忌,祸患将作,可无虑乎」?
上曰:「卿等可择一腹心之人,为朕调护寿皇」。
黄裳对曰:「父子至亲,何俟调护」。
公曰:「陛下一出,便当无事」。
上首肯。
公又于经筵讲读官言之,上曰:「朕未尝不思寿皇」。
对曰:「陛下阙定省之礼,今已数月。
虽有此心,何以见之」?
五月,寿皇不豫。
公与侍从台谏随宰执班入殿门,閤门吏以无班止之,公厉声曰:「有职事欲上殿」。
遂入。
宰执奏事毕,伏上前,公等遂升殿,上拂衣起。
宰臣引上裾,公等亟前环绕,泣曰:「寿皇疾势已危,陛下不于生前一见,后悔无及矣」。
上遂入延和殿。
众又随之,至福宁殿,上甫入门,内侍阖之,众皆恸哭而退。
越三日,公随宰执班起居,诏独引公奏事,公言:「臣前日迫切献忠,举措失礼,蒙陛下赦而不诛,然引裾亦故事也」。
上曰:「引裾无妨,何得辄入宫禁」?
对曰:「辛毗引裾以谏,不听,亦随而入。
清明之朝,乃有是事,昏乱之世,何敢尔乎!
汲黯在朝,淮南寝谋
夫以一人之切直,奸谋遂息。
今外议纷纷如此,而在位群臣曾无一言,三军万姓必以为蒙蔽陛下,一旦发怒无礼,则祸乱之原也,此臣所以不得不谏」。
上曰:「往而见却,如何」?
公曰:「寿皇止有一子,既付以神器,惟恐见之不速,万无却理」。
上退语左右,美公之明。
五月,公复进言:「人情积忧则生疑,积疑则生疾。
古人因事致疑,如窃鈇之类,因疑致疾,如蛇影之类。
臣窃料陛下疑一旦过宫,则祸变难测。
陛下试熟思之,过宫则有祸,不过独无祸乎?
天子之势,至至危。
其安也,生杀予夺,惟意所欲,谁敢违之;
其危也,虽欲为匹夫而不可得。
陛下以为不过宫可以免祸,而不知乃所以速祸尔。
今君子见几,常有惧乱之心,小人无知,皆有幸乱之意。
陛下所行,多失人心,一旦祸生不测,谁为陛下尽力者」。
六月,寿皇疾势增剧。
公与侍从奏言:「窃闻慈皇以未见陛下,故不肯服药。
既见,必大喜,不药而自愈矣」。
上竟难之。
寿皇升遐,公劝上奔丧,许而不出。
合奏,不报。
拜遗诏于重华宫,退欲宿部,有以为不必然者,公曰:「邻里有丧,犹相与奔走,不忍即安于家,况至尊乎」!
乃皆宿部。
翼日,遂同奏云:「陛下为寿皇之子,当袒括辟踊之时,犹不肯一出以就丧位。
寿皇为天子父,乃无主丧之人。
自有天地以来,岂有此事」?
时大敛,将成服,宰执欲率百官恭请于上,公言:「此议甚善。
若不听从,则断不可成服。
须得皇帝执丧服衰,方见寿皇有子,中国有君尔」。
宰执又欲拜表请上御殿,公言:「大行皇帝创行三年之丧,虽敌人闻之,至今加敬。
当事事举行,不可使茍简之意出于臣下之请」。
凡公所言,时虽不能尽用,然公论韪之。
又上奏曰:「祖宗以来,外廷虽用易月之制,宫中实行三年之丧。
至我寿皇圣帝,久旷之典,一朝而复,垂示万世,永为成训。
而臣下之礼,未及讲求。
人主衰服于上,人臣吉服于下,识者犹以为憾。
夫衰裳不可服勤,易月之后,群臣虽权宜易服,然以红、紫为饰,无异于平时,亦太薄矣。
臣以为群臣燕居,皆当去红、紫而服素衣,则犹有哀戚之意」。
诏令台谏议之,皆称公所建请,虽未纯于古,亦足以扶持衰俗,补助名教,于是施行之。
时上自称疾眩,朝野汹汹,咸忧变故不测。
及皇上嗣位,国丧有主,而后人心始定。
六月,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公谓上初临御,宜讲其所先入,历陈持心守正等凡十事,请退朝之暇,时与大臣坐而论道,或召侍从、台谏从容论说,日轮讲官二员,便殿赐对。
上有事于明堂,公扈从斋宫,俄得气疾,遂还私第,三日而薨,九月十有四日也。
享年四十有五,积官至通议大夫,爵崇仁县食邑七百户,食实封百户
遗奏闻,辍视朝一日,赐赙以银、绢,赠资政殿学士金紫光禄大夫,仍令江西转运司措办丧葬。
遂以庆元元年九月己酉,葬公于临川县长寿乡坑之原。
娶黄氏,赠秦国夫人
继室陈氏,赠齐国夫人
子端立,朝奉郎通判福州
思,奉议郎通判潭州
愈,奉议郎、监隆兴府苗米仓,先公卒;
愚,承务郎、监镇江府丹阳县延陵镇税。
朝请郎、直宝文阁、知赣州留元刚
孙扬祖,通仕郎
嗣祖承务郎
次象,次未名。
孙女一人。
公德性宽平,不为矫激崖异之行,和气蔼如也。
而端介有守,义利之辨,明烛毫末。
事亲笃孝,周旋无违,而务在养志。
擢第而归,待其亲故加厚,欲有请于州县者,则却之。
考论古今,竟日忘倦。
或勉以偶俪诗歌之作,则曰:「吾方笃志于致君泽民事业,奚以是琐琐者为哉」。
九江守潘侯慈明以公高科,不欲烦公吏事,公曰:「食其食,怠其事,可乎」?
职所当亲,恪共不懈。
或谓天下事非才不办,公曰:「亦当先论其心,学术正而才不足,所谓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
心则不正,才虽过人,非真才也」。
平居讲贯,博取诸人,至于进退出处之大义,则心自决之。
免丧之后,迟迟其行。
既入都,未尝干进,止欲从吏部选。
尚书郑公丙力以馆学荐之,赵忠定公时为天官贰卿,语公曰:「前任既再考矣,自陈可改秩」。
公谢不敢,始登班列,荐绅归重,期以公辅京畿声望益
太学院沈君焕劲正不阿,闻风欣慕,尝称公虚己中立,以受一路之善士。
洎登禁林,直道谠言,气压群枉。
其摄事省闼也,直暂焉耳。
陈源之与内祠姜特立之趣召,皆驳奏其奸,命寝而后止。
其领宪部也,常良孙以贪墨败,念其祖安民之忠,独申救之,止窜远地。
君子以是知公之论事,悉由中出,去恶如去草,善善及子孙,皆当于人心者如此。
皇上履位之初,尊礼旧学,延登枢府,固将倚之为腹心也。
是非邪正之辨,必能历历为上陈之,上信公语,凡所升黜,允协公论,岂后来若是之纷纷者哉!
昊天不吊,人杰沦丧,国势岌岌者十有二年,然则公之存没,固安危理乱之所关也。
公之居家,严而不猛,和而不流,中外井井,悉有条理。
爵尊禄厚,而自奉甚约。
太师之薨也,诸弟犹未立,延师教之,迄于有成
又择贤士,以归其妹。
始以明堂恩官介弟默,公薨之后,复以遗恩奏勋、倅二弟,从公之治命也。
戒诸子曰:「我奋身白屋,自致于此。
受知三朝,捐糜难报,可无愧于俯仰,惟尽言无隐尔。
尔曹勉之,益谨趋向,益勤问学。
居官当廉,居家当俭,临大事当仗节死义。
以是立身,以是报国,则人皆谓我有子矣」。
平生论著有奏议若干卷,《书》、《春秋》、《孟子》讲义合若干卷,制词若干卷,《鉴古录》若干卷,杂著若干卷,《闻见录》若干卷。
开禧二年,以子升朝,加赠特进
嘉定三年,赠开府仪同三司
六年,赠少傅
八年,赠太保
公之相祀明堂也,为礼仪、顿递二使,所赐金器,可兼得之。
病革矣,家人陈列于前,公顾见之,命辞其一。
临死生之变,凝然不乱,可敬也夫。
始某尉江阴,公为常平使者,推挽于朝,遂为知己。
公薨既久,易名之请,因循至今。
诸子以知公本末,莫详于某,俾状其行,庸以求谥焉
力辞不获,敬书以授之。
谨状。
龙图阁学士通奉大夫尚书黄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絜斋集》卷一三
公讳度,字文叔,系出建宁浦城,后徙婺之金华,今家于绍兴之新昌,六世坟墓在焉。
曾大父讳巽,大父讳惠之,考讳仁静,皆以贤德著称于乡党。
大父事母至孝。
考纯厚而旷达,晚益超悟,欣然有得。
止斋陈舍人傅良闻其语而异之,曰:「此非由师授而得也」。
公生七年而丧母,祖母太孺人俞氏亲拊育之。
始就学,聪警过人,长尤卓荦,慨然有杰出流辈、兴起门户之志。
作科举业,出语惊人,其师秘书郎张渊以为似曾南丰
隆兴之元,擢进士第,寖历清贯,迄位常伯,累封亲为朝奉大夫,命服金紫,赠中奉大夫,妣沈氏、潘氏俱赠硕人
繇白屋起家,赫然震耀,为东州右族
语人物堪重任者,佥言属公。
非志操逸群,岂能成就如此之伟哉!
公初以左迪功郎温州瑞安县
邑濒海,潮坏民田,筑塘以捍之,河行其中,盖永嘉瑞安大河之支别也。
有势力者,围塘外涂地为田,而穴塘引河以溉,民哗然不平。
公摄邑事,命窒之。
穴者复请增置斗门,以水平为准,溢则启,否则闭,均及塘内外田。
参政王公之望为郡,檄公相视。
公言:「惟石冈、月井二处依山,其下有石,置斗门便,他土皆浮虚,不可立斗门
斗门既少,所泄几何。
围田灌溉不足,将不顾水平而穴塘如故。
塘日穿漏,则无以障海矣。
窒之便」。
王公初疑其说,徐悟,乃从之。
邑逋绢三千疋,俾公督焉,期以三日。
请竟一月,许之。
乃阅版簿,责一最甚者,械之狱,得其交通黠吏,窜易簿书之奸,而告之曰:「输所负,释汝」。
且许吏得自言,由是输者日至,未半月,得十之五。
请蠲其馀,毋竭泽。
王公悦,又从之。
岁大疫,挟医巡问,人给之药,而严巫觋诳惑之禁,全活者众。
海寇纵横,朝旨督捕,亲获之,而归其功于一时共事掌土兵者。
止斋闻其贤,欣慕之。
一日来见,未及通谒,望其气貌,迎谓曰:「君非陈君举耶」?
笑曰:「然」。
于是定交,若素相友善者。
侍郎蔡公幼学止斋之高弟,而齿末也,少于公十有六岁。
器重其人,不以辈行为间。
秩满,延止斋家塾,侍郎从之,交情益厚焉。
乾道六年,循左从政郎
张秘书官于朝,数为虞丞相言公之贤,将用之,以议事不合而止。
差充处州州学教授,未至,丁继母忧。
淳熙三年,差分教隆兴,寻两易平江府府学教授
吴地虽繁会,而教养疏略,士风不竞。
公首葺二斋,择有志者居焉。
弦诵有程,讲说不倦,或延之坐上,或亲至其肄业处,为谈经理,设疑叩之,各述所见,为之折衷,日有开益。
来者滋多,增葺而容之。
比终任,所葺殆遍吴中,士子始深于义理之学,经公指授,皆为善士。
十二年,改宣教郎、知秀州嘉兴县
值岁亢旱,日视诸乡高下,察其得雨早晚,博咨于众,具得其详。
州县每以八月听民诉旱,及按视之,刈穫已竟,不可复考。
公请于郡,先一月受词,不旬日即遣官巡行。
又以素所闻者参验之,于是蠲放皆实。
孝宗在御,留意民瘼。
枢密罗公点为常平使者,手书问公所以为旱备,公言:「救荒无出劝分。
米价翔踊,谁不爱惜?
中产力薄,何暇及人,所以皆不乐从,名劝而实彊之。
今虽旱甚,而下乡犹有熟者,愿假常平钱五万缗,籴米三万石。
,米贵已甚,粜如籴价,非甚勿粜,以充常平,无科扰之害,而有赈恤之实,民获其利,而官无所亏」。
罗公难之。
公乃悉召富人,酌其资力,动以诚意,勉其推己及人。
至兴发,则又量地远近,为粜先后;
多寡劳逸,均平无颇
是岁,劝分所粜及献助所给,凡为米三万二千石,给居三之一,减价于市亦三之一。
公每病数十年来,州县救灾,类不满人意,精思方略,至忘寝食,经画精详,纲目具举,侵欺乞取之弊,革之殆尽。
旱之始作也,亟使人籍生齿以上,合济粜之数。
又择乡豪寄居及向来考覈之不实者,许釐正,既详且密,而后县官考焉,又不实,则罚之。
其堤防曲尽如此,同僚犹有疑其侥倖者,公命取其籍,令受粟者自诵其家之丁壮老弱,男女岁数,无一不合,疑者乃服。
患差役之多讼,因旧法而变通之。
坊郭户充役于某都,而别都增产者,不许辄改乡村户。
自狭徙宽者,役于新处,则狭乡常有役户,不偏聚于宽乡。
又保正、保长以通差为便,或都内无以充保长,则选于曾充保正者。
及充保正,则理往日催科之劳,以足今役月日,务通人情。
既以告罗公,遂自行之
为政三年,大得邑人之心。
十六年,光宗嗣位。
九月,有旨令赴都堂审察。
十月监登闻鼓院
绍熙二年五月,除国子监主簿
面对言:「自古人君,莫不因所遭之时,而观天下之动。
今以东南凋瘵之民,奉王业于一隅,事体日开,国力遂屈。
宴安江沱,崇饰华靡,风俗日以浮薄,士大夫日以偷惰。
中原土宇,沦于强敌,祖宗陵寝,隔在异域,岁月既久,雠耻寖忘,此陛下所遭之时也。
而为治三年,未有端绪,朝夕所行,不过乎中外除目,州县期会而已,岂大有为之事业哉!
臣愿乘时赫然,昭明圣志,以示天下,使小大之臣,各展所长,以应陛下之所为」。
其二言:「生民之力弊于兵,天下之势屈于兵,故本朝二百馀年,虽全盛如庆历嘉祐,有司犹患财力之不给。
自驻跸江南,版图仅存天下三之一,而财赋之入过于熙、丰,兵费居十之六。
高宗偃兵息民,而无休养之功;
孝宗恭俭节用,而无富庶之效。
朝廷朝夕讲求裕民之政,而无名科歛,不可蠲减,茶盐榷酤,日求增羡,皆兵之为也。
必欲救天下之患,使稍循古制,莫若复唐府兵。
府兵废已数百年,固未易遽复。
天下募兵几五六十万,亦岂易遽罢。
莫若修复屯田,以渐图之。
自今募兵,有阙勿补,收其衣粮,稍给屯兵,授之田,复其税,教以耕战。
以二十年功力为之,募兵老死且尽,而吾之府卫立矣」。
其三言:「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以广记备言为体,观者每患其繁,乞选命诸儒,节录以进。
艺祖京师,市不易肆,平五彊国,尽收天下生杀予夺之权,其神谟圣略,至宏远也;
仁宗天覆地载,四十二年,其仁泽在人心,至深厚也;
神宗厉精为治,整齐法度,为子孙万世之业,其立纲陈纪,至精密也;
自王师既平河东,遂征燕蓟,而边疆始扰;
自东封西祀,用度寖广,而财计日屈;
绍圣至崇宁,小人倾君子,而国势遂移;
宣和至靖康,金人乘中国,而国势益弱。
凡此皆系治忽盛衰,当知其所以然者,深求列圣之迹,精察义理之会,则操纵取舍,皆有楷模矣」。
上深然之。
公又乞令侍从讲读官反覆议论治忽所系,上曰:「读书须与人激扬,义理乃见」。
遂取《长编》于国子监,又取诸秘书省,令经筵节录。
上始闻养兵之费,嗟叹良久,令条具屯田、府兵之便,公申述十二篇上之。
又言:「国家向来彊盛,垂百五十六年,古所未有,一旦兵革之祸,亦古所无,皆非偶然者。
惟陛下留神考察,明于祖宗立国之大意,体统既正,庶事何患不理」。
三年七月,迁国子监丞
上久不朝重华宫,遇过宫日,辄报免。
一日,将恭请两宫置酒慈福,至日中而辍。
又一日,将诣重华,有司奉车,宰执侍从扈跸,卫兵巡徼,日曛而竟不出。
公上疏谏曰:「陛下之事寿皇,犹嘉王之事陛下也。
嘉王日当朝谒,忽无故历时而不朝,陛下能不怪其然乎?
不朝既久,忽欲趁赴朝参,班定而不果入;
又欲置酒宫中,席设而复不至,陛下能无怒乎?
陛下勿谓事亲尽情而止,何恤人言!
人子晨昏定省,本不可一日离左右。
独以异宫之故,车驾不可数出,姑定为一月四朝
其将朝也,固宜中宵而兴,鸡鸣而出,幸于一睹慈颜,少侍饮膳。
今乃至四五十日,阙焉不朝,爱敬之诚,于何而见?
而曰能尽其情,可乎」?
其开导明切如此。
四年八月,除监察御史
首论:「御史之官,天子之耳目也,自古为重,至本朝尤重。
危言鲠论,无日无之,直节英风,至今凛凛,所以二百年间,无内奸,无外乱。
近者台谏不得其职,乃至于踰月而不见,连章累牍,入而不报者。
宗本中书之重,能壅天下之事情,故设台谏之官,纠中书之阙失。
今欲自行圣意,尽遏言官,有如奸臣以济己私。
弹击不从,论列不听,则谤议萃于陛下,而奸利归于中书
主权寖移,私党寖盛,而朝廷轻矣。
履霜坚冰,渐不可长,臣之所甚忧也,故首为陛下言之」。
会寿皇服药,上阙于侍疾,公言:「寿皇圣性严重,父子之间,未免责善,然本出于亲爱。
陛下自为诸王时,恭敬祇恪,至今犹然,此乃孝敬之德。
两宫无疑阻,直恐奸邪之流,不识事体,交乱其间,遂致太严而不相接,太惮而不敢亲。
陛下诚能入侍左右,尝药视膳,共为子职,则前日蕴蓄不通之情,不俟终日而尽解矣」。
时有旨,殿帅将兵三千人,教阅禁中。
公奏:「近者星变,其占为兵,乞寝此举,以应天戒」。
不报。
公遂言:「道有本末,事有先后,无非事也,而莫大于事亲,莫严于事天。
臣所以恳切言之,而迂愚无取,不足以感寤,遂使陛下有不用台谏之名。
臣不敢久居此职,求一外任」。
再疏,不许,寻罢内教
公以会庆节甚近,虑上复不出,乃建调护之请,愿先遣宰执重华宫,具言陛下思慕之意,寿皇圣情涣然冰释,然后躬率百官,奉觞上寿,则两宫交欢,天下庆幸。
上乃谕葛邲等,如公言。
谏官已有攻者矣,私谓其客曰:「上调护之语,未必诚然」。
公遂劾奏:「敢肆诋诬,谓陛下为不诚。
原其情状,得非与群小之交乱者相表里乎?
阴结此辈,事皆有迹,若不亟去,奸朋相应,圣心愈疑,则过宫未有日」。
又曰:「今太白荧惑失次,黑祲亘天,衡岳山摧,剑门峰坠,行都地震,有声如雷,皆变异之大者。
推其日月,实当独相之时,望速罢免,以答天意」。
时台谏交疏论,无虑数十。
虽屡乞罢政,而未能决去。
公谓:「朝故事,大臣被劾,虽人主恩意隆盛,终不敢留。
阴有附托,将要陛下以逐言者。
纪纲所系,利害非轻,惟特发英断,去之勿疑」。
由是罢。
蜀吴氏世领兴州,积威难制,屯兵皆在剑阁之外,岁自嘉、泸诸州溯流漕粟以饷之,率用钱万五千而致一斛,民力大困。
是岁挺死,公奏乞合利州为一路,置安抚使兴元,使尽护诸将,平居则兵权散主,缓急则专责统帅
成都、梓潼,相为唇齿,谓之东西川
今宿兵剑北,东西川荡然空虚,宜稍徙兴州兴元之兵于剑南以实之,使足制剑北。
成都制置为安抚,与潼川安抚皆兼节制之任。
兵屯既分,岁减馈运三之一,则蜀民稍苏矣」。
五年正月,公又言:「闻有旨趣吴曦赴阙,饶于财,来必大纳贿,求袭挺位。
挺之殁也,朝廷可收数十年寖失之权,若又授,非二十年不可复取。
乞下臣前疏,与大臣议之。
如猝难尽行,则速置兴州都统,渐分兵柄」。
上与公往复议论良久,乃从其言,以张诏为之,而兴、利置帅,无敢任责。
竟领兴州,寻以蜀叛,于是咸伏公先见之明。
公尝因对,进《仁皇从谏录》,且言:「仁宗以朝政付中书,而公论在台谏,故大臣不敢行其私,而政事罔或不理。
陛下温恭宽厚,兼覆天下,有仁宗之仁。
事无钜细,责成二府,而台谏切直之言,靡不嘉纳,仁宗致治之要,亦既得之矣。
然直虽不拒,而忠亦未能尽从,朝纲寖弛,主势遂孤,宜防其渐。
伏惟鉴观此录,体之于身,其如仁宗者益勉之,不如者务去之。
参之于事,合于庆历嘉祐者增益之,不合者亟更之,则圣德日新,庶政日美矣」。
监司守臣案发赃吏,朝廷罕所施行。
公奏:「艺祖患赃吏侵渔百姓,故明法以禁之。
世寖承平,尚恩用宽,始有贷死免刺之比,然艺祖之法,未尝一日废。
今迹状著见,而典宪不施,遂使奸贪无所忌惮。
甚者邪险相倾,劾词交上。
臣以为皆当鞫治,究见其实」。
是岁江浙饥,宁国府米五万石,信州三万石,充赈粜。
公以为两郡歉甚,民间枵然,岂复有钱可籴,乞直作济散。
太平、池、饶、衢州广德军诸暨嵊县皆以饥告,而未闻兴发。
宜亟选朝士忠信可倚者,巡视江浙,考察官吏,奉行荒政,能否勤惰,具以名闻。
如一郡中有一二县旱甚,一县中有一二乡旱甚,皆许拨桩积米,以朝命济之。
又言:「一二年间,国势摇动,今兹不雨,安危存亡系焉。
陛下既不自忧惧,而二三大臣又不为陛下忧惧,不知谁当任此责者。
周成王时,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
成王悔悟,天雨反风,岁则大熟。
乃知天人相与,止在目前。
若陛下下诏罪己,大臣格王正事,必能感召和气,盈尺之雨,可销万忧」。
既而有祷雨,是夜风雨暴至,顷之而止。
公言:「天道甚迩,易感通,而所以未能滂霈者,由陛下未极忧畏之诚耳。
夫隆父子之恩,正彝伦之叙,宴饮佚游,务从稀简,缁黄伶优,尽令止绝,节冗费以裕民力,惜名器以重天位,皆应天之实也,愿陛下力行之」。
内侍舜卿陈源林亿年离间两宫,台谏同班奏事,论列其罪,上目公,公言:「群小闇于义理,不独逢迎陛下,意皆有所蓄藏。
亿年旧尝不得志于寿皇,而舜卿为之谋士,此三人者,今日之祸根也。
臣闻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今人人皆议圣德,惟陛下加察」。
因力陈宦官之祸,覆辙在前,不可不戒。
上曰:「寿皇自有左右亲信之人」。
公曰:「岂非离间者耶」?
上曰:「然」。
公言:「所谓离间者,亲见其事耶,抑得诸传闻耶?
若得于传闻,岂可不审」?
是日,上意几悟。
后数日,公又言:「唐肃宗李辅国曰:『上皇慈仁,岂应有此』?
辅国曰:『上皇固无此,其如群小何』。
辅国不自以为蔽惑肃宗,而反谓高力士辈谗间明皇肃宗不悟己之左右为奸,而反疑明皇之左右离间」。
盖为舜卿辈发此论也。
先是,公连疏乞归养,不许。
谏既不行,复言:「以孝事君则忠,臣亲年八十,菽水不亲,动经岁月,事亲如此,何以为事君之忠」?
盖借己为谕,冀以感悟上心也。
仍报不允,乃御笔也。
时上于台谏论事,少所省阅。
公因辰州蛮猺之扰,劾奏守臣林洪,乞罢之,随即报可,简眷非不厚,而调护两宫,不无捍格,公深愧焉。
遂出修门,申省乞罪言职,谕使仍旧。
奏:「朝故事,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当去。
臣惜道义过于宠禄,畏公论过于刑诛,理难复入」。
寿皇升遐,上久未执丧,公言:「陛下与寿皇,生死永隔,孝养无及矣。
宜即诣殡宫,擗踊哭泣,悔过念咎,犹足以尽送终之礼」。
不报。
今天子受禅,始奉诏复入。
时浙西、淮南苦旱,浙东被水,公言:「淳熙丁未岁,江浙大饥,四方奏请,朝上夕报,发廪捐赋,无请不从。
计朝廷所发,不过三四十万石,安能尽给。
而所为不至于流徙者,心知天子之忧轸下民,足以凭藉,故宁忍饥就死,不敢自弃,分多均寡,以俟岁熟而已。
今陛下初即大位,有仁圣之德,而未及著见,必将于是发之。
乞下三省,检照诸路所申全伤之处,下户夏税,并与倚阁,已输者理为来岁之数,秋苗亟为检放。
令诸路常平司会计钱米,以待赈济,出内帑数百万缗,以行初政之仁。
天下闻之,孰不鼓舞,与其他小小施惠,殊不侔矣。
不然,四方习知寿皇故事,妄谓朝廷恤民之政不逮乾道淳熙间,为圣德累大矣」。
八月,论镇江马大同以苛刻著,平江雷潨以纵弛闻,皆不可推行赈济德意,劾奏罢之。
丞相留公贤此二人,闻之不悦。
枢密罗公旧尝偕诸司,以公为荐,既执政,乞避之,上不许。
丞相请许之,除两浙漕,命既出,覆奏更之,除公右正言
先是,宪圣因光宗御笔有倦勤之语,欲命上履帝位,大臣揣知其意,而不能自达,以知閤门事韩侂胄后族之姻也,密令奏禀。
侂胄遂自以为功,邀求节钺,留丞相抑之。
丞相去国,侂胄知公尝因论奏不合,意公必挤之,公语同列曰:「留公已去,挤之易耳。
长小人声燄,可乎」?
侂胄自是亦不乐公矣。
出入宫禁,弄权植党,有陵驾当世心,公忧之。
九月,具疏将乞对,侂胄微闻之,遽请御笔,除公直显谟阁、知平江府
公一再申省力辞,其二云:「祖宗朝,人主虽独断于上,而天下事必由中书,小事则进熟状,大事则议定禀旨而行,未尝直以御笔裁处。
崇、观间,蔡京当国,始挟主威以制天下,凡所施行,必请御笔,可为深戒。
近者台谏、给舍屡有更易,中书无所参预,御笔寖多,事势烜赫,实骇观听。
因欲三两日间,求对清光,论奏其事。
俄有平江之命,复以御笔行之,某虽有列于朝,未尝得望威颜,而两旬之间,既骤用之,忽遽舍之,恐非明主待士大夫之体。
借曰繁剧之地,不可阙守,亦宜谋诸大臣,选择以往。
遽辍谏官,谁实使之?
止缘排故相者未快其心,冀某为助,某方顾惜大体,不欲推波助澜,遂忤其意,以至于此。
大藩华职,谁不欲之,顾不由于中书,而由于近习,义所未安,谨不敢受」。
丞相赵公见之,袖而入言于上曰:「黄某再辞平江,乞垂睿览」。
置诸坐侧而退。
公归志已决,固请养亲,许之,以所除职主管冲佑观
十月,起知婺州
庆元元年五月,知兰溪县张元㢸以赃得罪,言者以是咎公,降直徽猷阁罢。
二年七月,复领旧祠,因任者三,权臣素严惮之,故终其身不复敢加诋,公亦不为所怵。
嘉泰二年,复直显谟阁、知泉州,以亲老辞。
宝文阁奉祠如故。
旧尝买地于会稽之东郭,玄真子故宅。
凿池筑堂,榜曰遂初,环以名花修竹,深衣幅巾,挟策吟啸,陶然自适,故学者咸称遂初先生
又爱上虞之小江风景秀美,前对东山,多王、谢遗迹,康乐山居在焉,买山其间,岁自故庐一再至东郭,往来必憩焉,累日而后反,又自号小江钓侣
海内人士仰公名节,佥曰:「他日群阴衰熄,正人复用,公其首也」。
咸属望焉。
开禧元年丁中奉公忧。
三年十一月韩侂胄诛。
嘉定元年正月,有旨召公赴行在,公以疾辞,又以年过七十乞致仕,皆不许。
入对,首论:「天下之势,贵静而恶动。
国家二十年间,变故迭兴,灾孽屡作,兵革暴起,旱蝗相继,权臣内讧,骄将外叛,皆非安静之势。
几跌而遽起,频危而复安,天心之孚佑至矣。
愿益尊有德,听哲谋以定国论,酌古今、合内外以正大体,止事端、重名器以息人心,贱货贿、斥奢淫以美风俗,存名义、察理势以应敌情,表循良、去苛暴以固民志。
君懋其德,臣务其业,上下儆戒,日谨一日,庶几群动尽息,俟天命之休复」。
又言:「陛下即位之始,首擢臣为谏官,未一月,忤韩侂胄而罢,今十五年矣。
臣实病,不能朝,念往者未尝得望穆清之光,故扶拽此来」。
上曰:「卿去国久,得复至此,相与扶持,甚善」。
公奏:「陛下居嘉邸时,黄裳翊善彭龟年直讲,臣尝言于先帝,乞为陛下置讲读、记、友等官,左右前后,不厌正人之多,先帝未及施行。
东宫既建,愿考朝典故,精择方正博闻之士,自师傅至于中书舍人,皆使备官。
臣闻陛下龙飞,龟年翊赞之功为多,必能记忆」。
上曰:「然,皆贤人也,可惜皆已致仕」。
曰:「二人若在,今日复睹天日清明,必朝夕在陛下左右」。
上首肯。
公又言:「给舍、台谏,庆历元祐时实赖其力。
始变于熙、丰,再变于崇、观,三变于绍兴,至于侂胄,假弹击以惑主听,托缴驳以益邦诬,则流风馀俗,靡有遗者。
今更新大化,扶植忠贤,愿知庆历元祐之所以得,熙、丰、崇、观之所以失」。
上嘉纳之。
太常少卿,寻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初,王师北伐,取泗州,既而弃之,拔其民南徙,涟水李全,与其孥来归,赐名孝忠
既复议和,敌约归濠、梁三关,求侂胄首,且欲得李全与其家及泗人之在朝者。
公言于庙堂,谓:「今之议者,动称国势方弱,难与敌争。
窃以为天子无失德,诸贤相维持,转弱为彊,夫岂无术!
诚使合义理,顺人心,酬应无不当,则气势恢张,虽弱必彊;
远义理,逆人心,酬应失其节,则气势销沮,虽彊必弱。
甲申议和,唐、邓、海、泗皆以还敌,则今日关要,濠、梁自应归我,不足为恩。
侂胄首,古无是事。
李全决不可杀,泗人决不可还」。
时庙议已定,莫能用也。
自去岁之,至今年春夏,不雨,间有之,亦不通洽。
四月癸巳,有旨幸太一宫明庆寺祷雨,是日雨作。
越二日,雷雨交作,乘舆既出,雨倾如注。
公上奏称述感格之美,因以为戒,谓:「雨虽通济,已为后时。
螟蝗翅长,渐能飞动。
若天心孚祐国家,则有反风起禾,螽蝗相食故事,变化亦不为难。
惟陛下常尽此心,恭承天意而已。
不然,当此大坏极弊之后,旱忧过于敌国,蝗患深于寇攘,《云汉》之诗所谓『大命近止』,非细故也」。
六月,除权吏部侍郎,兼修玉牒官,升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公入谢,奏称:「江南立国,且八十年,始以金人内侵,兵挐不解,故竭东南民力以应军须,至于今日,民穷甚矣。
愿因天子恭俭之美,当敌国休息之际,取八十年暴赋横敛而宽减之。
异时淮甸屯兵,常欲自耕,患豪占者众,而无其地,今因流民遗业,检覈得实,斯可耕矣;
巴蜀饷军,常苦道远,今乘吴氏之败,而行臣前所陈分兵之策,斯不远矣。
此皆已至之机,不可失也。
高宗渡江,兵不满二千。
今合吴、蜀之兵三十万,而州县厢禁土军弓手又三十万。
中产之户,十养一兵,以六百万户养六十万兵,安得不蹙。
若减兵五万,为钱五百万缗,减兵十万,为钱千万缗,则赋敛之重,皆可渐省。
内帑之别供,朝廷之封桩,不靳而时出之,则茶盐酒税取赢已甚者,亦可渐减。
民宽则国富,非府藏偏聚之谓也。
古者有战兵,有守兵,战兵之数甚少。
艺祖选天下精兵,教于殿庭,张琼将之,万人而止。
夫不务精而务多,不蒐不练,望敌辄奔,前日之事,可为监矣」。
上随语酬应,公遂论朝专任宰辅得失之效:「仁宗吕夷简杜衍韩琦,皆专任也。
而此三人者,皆贤相,虽专任之,而不敢自专,必引天下之贤人君子,布之朝廷,各任以事。
元祐之用司马光也亦然。
神宗之用王安石徽宗之用蔡京,亦专任也。
安石迂僻自用,故误神宗
奸谀蠹国,卒致金人之祸。
高宗之任秦桧,专矣,而险毒害正,天下多故。
高宗收还威柄,而后复安。
陛下前日用韩侂胄,亦专矣,而败坏天下,至于不可支持。
今威柄复还,正与高庙同。
高庙末年,宰执常兼任,欲其协和,同济国事而已。
愿陛下更留圣意」。
又曰:「给舍、台谏,人主自用之,则威权在己。
或臣下得而用之,则威权去矣。
侂胄所以能奔走群臣,无不附己者,由给舍、台谏用舍之柄在其手耳」。
上皆然之。
铨法,进纳人年二十五以上,试中方许注阙。
开禧用兵,诱豪民助边,许与荫补用,且免试。
公奏:「官自簿尉而上,为治人而设,直以钱得之,有亏国体。
乞遵用孝宗诏书,惟歉岁出赈济者,听补官,其铨法并从旧制」。
二年正月,公以疾连疏求去,除集英殿修撰福州,兼福建安抚使
上躬御宝墨:「黄某顷居言路,首论权臣,直谅老成,朕方眷用,力求补外,宜有褒升。
可特除宝谟阁待制」。
七闽重镇,在昔率用钜人,罕亲细务。
公始至,讼牒千馀,吏请委官属,不许,随事裁决,旦及日中而毕。
予夺轻重咸当,人情大悦。
闽为士区,一切待以齐鲁之俗,故士大夫益自重,而民亦耻犯法。
论者称旧帅陈正献公正大有体,公实似之。
是岁江淮荐饥,金陵尤甚,盗发濠、楚,朝廷患之。
以公威望夙著,十月,进龙图阁待制、知建康府,兼江东安抚行宫留守江淮制置使,辞不获命,过阙请对,言:「盗贼固所当急,饥民尤不可缓。
若饥民不能全活,则盗贼得以为资。
赈恤之令,所宜速行。
兴发之请,亦宜速应。
国力固不可使屈,民心尤不可使离。
与其后而无益于事,孰若早而能其生。
今事势已亟,米运难待,积粟藏镪,不可不发。
安固民心,使知尊君亲上之义,销弭寇盗,使无扇摇结集之忧,此臣之至愿也」。
又言:「江淮命使,正欲表里形势。
州郡奏请朝廷施行,务在关通,使血脉相应。
若所部敢有狃习故态,茍简轻蔑者,容臣奏劾」。
上并从之,锡带以宠其行。
二年正月建康,僵殍相望,室庐半空,官司科粜,虽稍输送,未免苛扰,公悉罢之。
精思所以救民者,具有成式,面授郡县官,俾躬其劳。
又请于朝,选置官属,以分董之。
诚心恻怛,约束坚明,人皆乐为尽力,无敢欺者。
穷阎委巷,山巅涧曲,家至而人抚之,病者予药,亡者瘗焉。
异时抄录不亲,多所遗落,勺合小惠,仅活朝夕,日日伺之,他业遂废。
公既尽得其实,仍并给之,得以自营,其利始溥,活饥民百六万八千三百馀人,厥费钱以缗计四十六万有奇,米以石计九万五千有奇。
流民仰哺于官,布满僧舍,而来者不绝,又收养之,置场十九,被其惠者滋众。
时商贩不通,米价甚贵,虽有主业之家,不免艰食。
公命发廪平之,且以帅司招籴盐钞,下元估三之一,诱致米商。
又念赈施催科,不应并行,钱十五万九千八百馀缗,米四万四千五百馀石,并停勿催,寻奏蠲之。
比三岁,蠲阁缗钱凡七十万。
郡境西接当涂横山、郁山,群盗所聚,私立名字,剽掠行旅。
公初至之日,有盗夜劫城东居民,列炬啸呼。
越二日,城南盗作,亦如之。
发于仓猝,观公设施,或不能制,将肆其毒。
公赏厚而信,不日禽之,继禽横郁之盗,诛止渠魁。
奏援龚遂渤海故事,宥其党与,俾复田里。
数月之间,民气和豫,境内清肃,田夫野老,相率拜庭下。
既立公祠,且家绘其像尊事之。
语留都之政者,咸曰:「刘忠肃公之绩,今无愧焉」。
然公兼制三路,安危休戚,所关尤广。
往时淮甸救荒,非缓不及事,则微而无补。
公檄任其责者,面戒之以无蹈前失,推诚恤民,乃克有济,自是无敢不恪。
初,盗发盐城郡守欲捕,而帅欲招之,议久不合,贼得志。
及县镇被其虐,帅司始出兵讨之,遇贼辄溃,贼愈猖獗。
许其自新,惟凶渠不贷。
至,即班布之,且推广德意,开谕首恶,能束身自归,当为奏免诛;
若怙终不服,有能杀之者,与推恩。
主将恃功骄恣,偏校多故群盗,阴与贼通。
贼虽约降,实款我师,欲乘官军之懈,四出为暴。
公乃督厉诸将,以平荡为期,用命者厚赏,连战皆捷,淮西兵戍定远,以扼其西。
又令淮东盐司募兵,使以生力出战,给之粮仗。
贼气寖夺,其酋卞整以千人降。
而公所布赦令始达山阳守臣即遣四辈,揭大旗入贼巢谕之。
渠帅胡海将降,别贼沈刚拥众袭之,海死,将校得其首以献,馀党饥疫,官军乘之,于是解散。
公请于朝,凡良民之为贼诱胁者,并贷前罪,归业之后,敢雠杀者,以杀人之罪罪之。
分遣官属抚定扬、楚泰、高邮盱眙五郡,归业者五十二万八千馀人,给钱三十九万三千馀缗,米二千七百馀石,瘗遗骸以二万计。
自中兴加恩淮甸,宽其租赋,岁下展免之旨,而州县以财计不充,履亩计,谓之撮课。
朝廷尝蠲放矣,或欲于不经残破之地,自行催理。
公以为师旅一兴,科敷抑配,均出诸郡。
兵氛既解,旱蝗相续,饥民犹未苏也,又可并缘征求乎?
屡言于朝,申明明主美意,且移书属郡,告戒甚切,以明其决不可复取者。
濠、楚再创,于垦辟未广,公尤加意安集,贷以种粮,既复蠲之,比公去镇,又奏免撮课一年,始终保护,惟恐吾民不安其业。
初,金陵遵奉朝旨,通明淮甸,铁钱隐不复见,商旅惮于折阅而不通,细民艰于经营而坐困。
锐意罢之,乃密察廛市,默计多寡,昭然见其事情,发米以籴,而许籴者纯用铁钱,所收略尽。
又出铜钱楮币易之,未三旬,铁钱屏迹,铜铁流布,人以为神。
开禧之用兵也,流民奔迸,权臣令部使者厚赀招募,而与之约,不征行,不教阅,惟欲捍卫乡井,事已即散,号雄淮军,几十万人。
和好既通,其存者尚众,改刺武定,分屯淮右者三万人,又刺忠勇,别屯巢县者三千人,岁费缗钱四百馀万,米斛三十馀万。
朝廷惮于重费,深欲纵遣。
其人皆耕农,事定亦思归,而士大夫疑畏不能决。
惟公与庐帅李郎中大东淮西傅郎中诚协谋定计,又遣官属博采帅宪主将之论,密察军人愿归之情,皆审知之。
乃奏请命其将佐以官,使不失职;
愿归者,人给钱四万,复役十年,有田者先归,无田者继遣;
不愿归者,仍隶尺籍。
滁阳三军,曰督府、敢勇、效用,亦皆一时招募,其愿归者,并纵遣之。
明年,互遣郡丞抚存赈恤,田里生聚,无失业者。
然公不自居其功,力荐帅宪于朝曰:「臣所以得效尺寸者,实惟大东之条画明备,之议论简切,臣所据依以从事者也。
愿赐褒擢」。
其推贤逊能如此。
四年正月以职事修举,进宝谟阁直学士
公笃于仁政,增养、济两院,以安穷民之无告;
益南北义阡,以葬死者之无归;
大江津渡,薄其征税,缮修舟楫,以利民涉;
海舟剽劫,精选偏校,严于遏绝,以肃江面;
秋苗之输,无或淹留,乃得自洁,以防侵刻。
此皆金陵之美政也。
是冬,更定楮令,金陵新会三百万。
公谓楮币不通,至此极矣,不可以不变。
若惟以新券一易旧券二,人皆能之,恐非朝廷轸念留都之意。
乃遣官僚巡问闾里,谕以朝廷本旨,惟欲便民,使咸晓然无疑。
且悉书所藏多寡,许易于官,而示之均;
发铜钱,兑如朝旨优润之数,而示之信。
随苗输钱,听以旧会一千五百当新会一千,以优农民,期令新会散于细民,使得展转相易,以便裨贩。
委曲周至,上尊君命,下为民利者,如恐不及。
金陵军民杂处,舟车辐凑,米麦薪炭醝茗之属,民间日用所须者,悉资客贩。
商贾逆知旧会将废,人所不惜,骤增物价,以术笼之,米麦一旦绝市,旧会无所售。
公急救之,发官米三万石,下旧直之半,许民以旧会赴籴,招米商平其价,而粜于官场,所得旧券,易之以新,大略如前日所以收铁钱,救饥民者。
及其他物价,种种裁定,人莫敢增,视旧或反贱,至于今赖之。
仪真商旅所萃,山阳屯兵,安丰互市,事关边徼,敌国所觇,皆以新会给之,由是四境通行,自金陵始。
民有诉交易违令者,公诘曰:「汝何自知之」?
曰:「吾与之为契券,算陌折阅」。
曰:「乡民何知,汝设此陷之。
恐喝不从,则诉于官耳」。
词屈,杖之。
自是良民谨守新令,而奸猾无敢告讦。
迄公之去,鞭背估籍之法,未尝辄施。
公当世儒英,而练达时务,尤详边防利害。
其论屯田,大略祖晁错何承天李泌之说,平时藏富于民,缓急各自为守,练卒务精,不贵其多,则国势可安而民力亦裕。
非若世之计田敛,以求目前之效者。
边郡或以是叩公,公报之曰:「人授田若干,免其租调,自食其力。
暇日稍习蹶张,令足自卫。
凡田率从官给,旧有私田者,增及其数而畀之,过其数者勿减。
丁壮数多,犹有馀力,别给之业,即古所谓馀夫也。
择高燥之地,为营五六处,每处三百人以上,至于千人,室庐联比,情意亲睦。
益以桑麻果蓏之区,沟洫布列,广深如式,以资灌溉,以设险阻,使与城郭相应。
营立于内,田周其外,环以大濠,塞下无复旷土,则田租之入,在官在民,皆足以实边矣」。
时刑寺所下奏案,重囚当论决者十三人,公覆视之,则二人罪状不著,当贷其死,于是停决,上奏:「罪疑惟轻,前圣明训。
朝著令,杀人无證佐者,皆许奏谳,多得原贷。
盖失不经,不过枉有司之法,而杀不辜,则将为盛德之累。
愿从仁圣,丐此二人」。
于是俱免。
常以牧养之寄,守令为先,安集之始,尤当注意。
故凡有学行者,有材业者,有用违其材而当别任以职者,有绩效已著而犹未见省录者,悉以上闻,率如其请。
公益以为己任,人望所归,推挽不休,每曰:「无报,惟有此耳」。
虽识鉴高明,而卑谦自牧,广咨博访,择善而从,以故大得宾僚之助。
金陵三年,日益整暇,则与其属登览江山,访求六朝遗迹。
王逸少谢安石悠然遐想之地,创治城楼。
又以卞骠骑之藏于斯也,辟忠孝堂,栋宇宏杰,景物呈露,为此邦伟观。
晋元帝故有庙,复新之,以嵇侍中绍侑坐东房,王丞相导谢太傅安配食西房,两庑绘从祀刘司空琨陶彭泽潜三十有二人。
又葺卞祠,严像设,刘侍中超、钟将军雅并侑,以旌清溪三贤死事之节。
作《通史》,仿《春秋》葬刘子例,书谢公卒葬,以表抗温却秦、再晋室之功,皆所以兴起人心,扶助风教也。
公雅意岩壑,加以上气之疾,怀思故乡,引年之请,至于十上,累不允。
五年十月,以礼部尚书侍读召,再辞,趋入觐。
公论:「艺祖垂子孙万世之统,一曰纯用书生,二曰务惜民力。
列圣承之,以为家法。
乃自狂儒盗权,标立名号,斥逐忠良,于是儒生废放,源流不竭。
愿以广大并包为心,以长养成就为事。
自古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其所谓贤道德之士是也,其所谓能材艺之士是也。
故必以修身善行为端,以尊君爱民为专务,以《诗》、《书》、《易》、《春秋》为典法,以仁义礼乐为实用。
重廉退,崇节义,抑轻锐,禁利口。
四五年间,庶几后生小子日就作成,人材辈出。
艺祖取民之制,仅使足用,馀散州县,以苏凋瘵。
建炎用兵,江南川蜀,增取之数,无虑数十。
兵既息矣,合还之民,而有司反利之。
其不能收拾,委之污吏奸人者,不可胜计。
愿专以休养民力为,以撙节冗费为急,其增取甚者,渐斥还民」。
上纳其言,仍奖之曰:「江淮清晏,卿之功也」。
公谓尊贤使能,俊杰在位,省刑罚,薄税歛,孟子所言万世不易之常道也。
今日惟宽裕民力,可以祈天永命,此时务之最急者,故数为上言之。
公之为制帅也,朝廷将城滁阳,命公考订。
公奏:「淮南自古号为战场,其戍守有常处。
辽旷空荒之地,不复经理,得閒则使人耕作,有急则弃捐而去,不为久居计。
今为郡十有七,若皆筑城郭,则皆当固守。
常时论将不能以一二数,今日安得如是之多乎?
滁阳有古罗城,西南与山寨接,亦足守禦
附城聚落既众,为关城以域之,吾守罗城,关城虽虚,贼敢入。
假令攻城,吾引山寨之兵,表里夹射,贼安得至。
其或安坐不攻,吾居山上,视贼动息,日攻而夜扰之,彼亦吾虞,岂能暂乎」?
其言坚确,故未果筑。
及是,边郡争言筑城之便,功役繁兴,公言于庙堂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
舜咨十二牧曰:『食哉惟时,柔远能迩。
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帝王制中外之上策也。
今若增筑江南,珠联棋布,非十馀万兵不可守,形势易格,事机难周,一城失利,百城皆耸。
昔韩欲弊秦,使郑国献凿泾之策,秦人觉之,曰:『渠成,亦秦之利』。
乃卒凿之。
今日之筑城,安知不为他国之利乎」?
虑之既熟,故持是说不变。
上注意方深,天下亦望公得政,而数以病在告。
九月七日,入侍经帷,读明皇开元末李林甫,斥张九龄事,奏曰:「此唐室治乱之所由分,愿陛下退朝之暇,更反复之」。
上曰:「朕方赖卿辅佐朝廷」。
是晚疾复作,固乞归,三请,乃除焕章阁学士、知隆兴府,辞,改提举玉隆万寿宫
比归会稽,几月而病益侵,致其仕,除龙图阁学士
十月己酉,公薨,天下识与不识,皆痛惜之。
享年七十有六,积阶自改秩九迁为中奉大夫,爵新昌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
遗奏闻,赠通奉大夫,官其后如格。
公体貌魁硕,德宇凝粹,言动有矩矱。
为儿时,俞夫人命日事大父,或值假寐,则鞠躬端立以俟,久而益谨,人皆异之。
俞夫人性严,罕当其意者,独能顺适,得其欢心。
事中奉公,左右无违。
奉继母如实生己,雍睦无间言。
中奉既饬家事勿复关白,具图籍,立规画,井井有条,以授诸弟,有无出入,因不复问。
公官中都中奉时就养焉,性不喜纷华,率未久而去,公心慊焉。
不知宦达之荣,而以不得朝夕亲旁为恨。
直道不容,排斥而归,杜门屏居,不以时不我用为戚,而以得日侍庭闱为欢。
执杖履,奉尊斝,往来溪山间,爱敬交至。
中奉天年考终,公亦年几七十,执丧哀毁,一遵古制。
尝取《士丧礼》,设为问答,酌其可行者,以授子孙。
郊恩,先奏弟庑,洎诸弟皆以场屋自进,始命长子以官。
睦姻念旧,周恤难阨,始终不衰。
事君如事亲,造次不忘,虽家居,闻朝政之美,喜不能寐,否则忧形于色。
平生澹泊,一室萧然,无耳目之娱,独嗜书,至老不倦。
时时诵习,且手抄之,日有程,虽官事纷沓,不废。
自六经、百氏、天象、地理、礼乐、官名、井田、兵法,莫不研究。
交友皆天下名士。
讲贯日新,停蓄充溢,义理所在,必极精微,毫发有疑,昭晰乃已。
蚤以经济自负,当孝宗时,每曰:「吾得一见足矣」。
宗初政,一言契合,所请节录《通鉴长编》,虽讲官以为繁重而止,帝终不忘,屡形圣训。
公感激图报,耿耿此心,尝称:「古大臣之义,身与宗社同其休戚,不以悻悻取名。
诚意日积,自然密移,有格天之功」。
伟哉言乎,其深于本原之论乎!
世之知公者,惟曰奏疏鲠切尔,曰敢抗权要尔,而不知其又有进于此者。
人不足与适,政不足与间,而惟以格心为急,此大人之事也,而公有志焉,可谓深于本原矣。
有《书说》二十卷,《诗说》二十卷,《周礼说》五卷,发明精切,有先儒所未及。
止斋以《周礼》名家,闻公论「乡遂」,所疑顿释。
司马公《通鉴》,于汉吕后新莽,于三国进魏黜蜀,于东晋五胡僭号,于唐末系五代,心疑焉,更立书法,名《通史编年》,未绝笔也,今止四卷。
又以三国南北,攻守不同,有《历代边防》六卷。
艺祖宪监》三卷,《仁皇从谏录》三卷,奏议及杂著若干卷,《屯田便宜》一卷。
既寝疾,自知不起,手书建宗立佐,所以维持家法者,告于祖祢而敬藏之。
高邮氏,淑德令仪,克配君子,先公二十二年卒,赠硕人
子男四人:迈,登甲辰进士第,授迪功郎镇江府司户参军,踰年卒;
章,承奉郎、新提领户部犒酒库所干办公事
遵,贡于乡而卒;
准,修职郎、新镇江府丹徒县
公之教子,于躬率,不令而从,皆修谨务学,足世其家。
女二人,秘书省正字周南、知衢州王棐,其婿也。
孙男四人,元直承务郎,元护、元贶、元真
孙女七人。
初,公葬硕人上虞县葛仙乡之凤凰山嘉定七年八月十日,诸孤将奉公柩以合葬,贻书于,以行述为请。
不才,敢当此笔?
然受知于公,既三纪矣,亦知公最详。
公之笃学精思,胸中富有,取之不穷,发于事业,炜然可,立朝大节,始终无玷,固之所心服也,尚安敢辞。
乃详著其实而敬授之,以备太史氏之采择。
谨状。
朝请大夫宣奉大夫赵公墓志铭淳熙十六年十二月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五、《絜斋集》卷一七
洪惟我孝宗皇帝仁覆九有,与天同功,牧民之吏,必精选择。
淳熙二年二月癸巳,诏以玉牒赵公岳州
命下之日,公论翕然曰:「此天支翘楚也。
熟于临民,久著声绩,牧养之任,真足以当之」。
越五年,领郡事,果称厥职,大得民誉。
当臧否法行之初,帅漕宪仓皆第公高等。
求所以然,一言以蔽之曰:「学而已矣」。
夫天下有一日不可辍者,其惟学乎。
公早岁精勤,结交英俊,亲炙既久,磨励不休。
寓古佛庐以居,设五书案,己处其中,诸子旁列,日以古圣人贤人之书课以常式,发其奥义。
父子自为师生,教学相长。
公既以良牧著称,诸子亦皆则象其贤,有闻于世。
学之为益,不既信矣乎?
公讳善待,字时举太宗皇帝之七世孙,而濮安懿王之五世孙也。
曾祖太师岐王讳仲忽,妣夫人向氏。
开府仪同三司安康郡讳士说,妣夫人向氏、焦氏。
银青光禄大夫讳不柔,妣太宁郡夫人郭氏。
公初以袒免恩补官,当绍兴甲戌之岁,监四明作院,秩满,因寓居焉。
隆兴元年进士第,换左宣教郎、知昆山县
江阴县通判吉州,遂知岳州
常平之储,丞之所职也,大抵蠹于移用,公执法以拒之。
会朝廷遣使覈实,邻邑多以虚数被遣,独昆山无斛斗之亏。
又以郡檄市绢旁郡,端己核奸,费省十一,先期告具。
时方赞剧邑,而风采已振,若老于更事者,其胸中固超卓矣。
江阴有马氏者,积年不输赋,一日以讼至庭,诘之,不服,械之囹圄,不三日尽偿所负。
自是来者襁属,至于贫民下户,则发其有馀而代之输,恩惠浃焉。
军有市舶务,公兼之,未尝私买一物,人亦不敢干以私。
高丽之至者,初止一艘,明年六七焉,语人曰:「吾闻长官清正,所以来此」。
殆《书》所谓「不宝远物,则远人格」者耶。
其倅庐陵也,尝摄郡政,时方和籴江西,吉当十万石。
官吏白公:「本钱未降,而省符屡趣,计将安出?
均之诸县,其可」?
曰:「今八县之民,输米郡仓,斛计四十八万。
凡水脚等费,皆变米得钱,市商牟利,由是伤农,其可重扰乎!
若使以米代钱,公私俱便」。
行之不疑,民果乐从。
比新太守至,籴已足矣。
敏于集事类如此。
诸司以课最奏,天子始知公器业不群,遂有彝陵之命。
其陛辞也,奏陈六事,施行者二。
一论江西旱伤,秋苗减放矣,督随苗钱如故,无所从出,必敛于民,禁之便。
孝宗曰:「卿言是也。
无母安得子乎」?
又言:「新制,宗子取解,减旧额十之七,非祖宗劝诱之意,请视太学国子监取士法,而稍优之」。
孝宗嘉纳,寻更制如公言。
岳之平阳,有以盗狱上于州者,阅按疑非真盗,属理官究其情,乃尉曹锻鍊二商,强之诬服。
以日月考之,民之被盗也,二商实在襄阳,验之而信,遂直其冤。
又有盗,法当贷命,奏裁乃以死报。
吏请奉行,公不可,再为奏谳,卒免死。
平江,贩夫集焉。
吏绳之急,或激而为盗。
有执十馀辈,以犯法告者,曰:「地产,官收税,法也」。
倍其征而纵焉。
关市之赋,减三之一,鱼湖河渡,减三之二。
仁声四达,商贾辐凑,而财计益丰矣。
乃葺官舍,乃筑宾馆,乃缮兵器。
春秋都试义勇民兵,艺精者厚其赏,卒徒争奋。
又以馀力辟燕公楼,一邦精采俱变。
理财足用,绩效立见,而无聚敛之虐;
剖烦决滞,恢有馀刃,而无矜衒之累,可谓难能矣。
然直道而行,不能委曲徇物。
盖自乃祖安康于靖康之难能死节,秦丞相银青以内郡,竟不能屈。
气脉流传,大率坚正,自持不肯碌碌,所以公亦若是。
尝以征税事忤湖南刘帅,衔恨奏公违法税米,左迁一秩,掖垣力辨其诬,遂寝前命。
后刘得罪罢归,舟过洞庭,迎饯如礼,无纤微芥蒂,人益重其量。
计使之推扬者已去,而继之者抗章诬劾,卒以此罢。
阖郡士民,皆深惜之。
公性廉而惠,未尝妄取,而喜周人急。
俸入有限,所馀无几,力不能办一庐,复还曩时所寓,萧然敝陋,殆不堪处,而公晏如也。
明年主管冲佑观,漕复言公守岳妄费,诏湖北宪司究实,无一侵隐,可谓明白矣。
周益公时为枢密使,盛称公廉直有守,丞相欲为直前诬,或者梗之。
公安之若命,未尝汲汲也。
及冲佑满秩,丞相乃以究实之奏敷陈榻前,欲畀以郡。
梗之者曰:「是人雅意藩幕」。
遂授浙东安抚司参议官,未上,得疾,终于寓舍,实淳熙十五年十月丁卯也,享年六十有一。
明年十二月,安厝于鄞县桃源乡黄㠗山之原。
平生杂著,釐为十卷。
开封崔氏,生一女而卒。
再娶即墨季氏。
子五人;
汝述,中大夫、试尚书兵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枢密都承旨
汝逵,朝奉大夫、新知婺州
其一未名而夭
汝遇,朝奉郎监登闻检院
汝适,朝奉郎通判临安府。
五女,长适修职郎武进刘敏功,次适进士宗元,次适陈籥,次适王津,其幼不育而归刘氏之女,则崔出也。
孙六人,蚤丧者三,崇镇、崇绚,习进士,崇滓,登仕郎
孙女四人,长夭,次适进士汪龙纪,次适承务郎荆湖北路书写机宜文字德和,次许嫁童子免解胡煃
曾孙必常。
公终于朝请大夫,而赠崔氏为宜人
及诸子该恩,赠公为宣奉大夫,崔氏为淑人
季氏以公恩封宜人,以子恩累封太硕人
公西北流寓,安于清贫,而主馈甚贤,躬履勤约。
寡居之后,经纪家事,凡十年毕婚嫁,四子继踵登科,人以为荣,而庭闱训诲,日益切至。
性行高洁,气貌崇深,博览图史,通达义训,以嘉定十年四月丁卯终于贰卿之官舍,享年八十有三。
诸孤奉丧东归,十一年某月丙午,祔葬于宣奉公之墓。
贰卿既除丧,语某曰:「人所谓怙恃者,以有亲也。
今无亲矣,岂不痛哉!
先公之薨,今馀三十年矣。
内翰高公虽详著其善行,而铭犹未立,每以为歉。
子知先公之深者也,幸为我申述之」。
惟公德业俱茂,为时宗英,名迹相继,侔古世美,岂寡见謏闻所能称赞。
虽然,早登公门,屡获亲炙,心服其贤,兹得附托,以垂不朽,固所愿也,况请之勤勤乎,乃不敢辞,敬承其命。
铭曰:
太宗八王,源深流长。
燕及诸孙,弥久弥昌。
英皇继统,濮为近属。
壮哉维城,屹乎天族。
公之祖考,巍巍堂堂。
英名劲节,烂然有光。
公实继之,终身力学。
匪玩其华,由博趋约。
夫夫妇妇,正家以躬。
施于有政,取之不穷。
为善日积,亶有馀庆。
诸子峥嵘,高门日盛。
周以宗强,当今亦然。
翼我皇祚,于千万年。
秘阁修撰君墓志铭嘉定十五年十二月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五、《絜斋集》卷一七、《虞邑遗文录》卷二、《海虞文徵》卷二○
庆元初,某备数成均,忤权党意,未几去国,为抚属浙东。
蕞尔孤踪,难于自立,而观察推官玉牒赵公一见如故交,相与款语,了无藏袭,知其为直谅之士。
而察其器能,超然逸群,是非立断,有不可及者,每推许之曰:「他日得志,其将有可纪之绩乎」!
既而某言果验。
嘉定中,同官于朝,相得益深。
间阔虽久,日觊其恢此远谟,而公则亡矣。
追念畴昔,衋焉痛心。
枢密院检详,公之季弟也,贻书求铭,某不改辞。
公讳伸夫,字信道魏悼王七世孙也。
曾祖劼之,修武郎
妣郭氏,安人
祖公义,忠翊郎
皇甫氏孺人
考彦轼,承节郎,赠中奉大夫
妣段氏、连氏,俱赠令人。
建炎间,大父始居平江常熟
公初以恩荫补承信郎、监南岳庙
绍熙元年进士科,主处州松阳县簿
再调绍兴府观察推官,帅尚书单公方以能吏自名,健于裁决,尝以休日至都厅,他幕僚无入者,而公独审问两词如常时。
单公心善其匪懈,与之语,大奇其材,亟表荐之,添差干办淮东茶盐司,改宣教郎、知扬州江都县
边隙始开,宣抚招讨诸使咸在,百需交至,供亿靡阙。
常随发运使过都梁,忤其意,索负粮百馀驴,且属公部之,地非所隶,人孰吾从。
公曰:「此欲以乏兴罪我尔」。
毕力营求,得半而循环焉,事集仓卒,甚整而办,人以为难。
敌游骑三四骎骎逼扬,大帅郭倪皇遽无策,公曰:「扬,淮东根本,外应援承、楚,内蔽遮常、润,所系不轻,何可忽哉」!
推官应君谦之,佳士也,公与合谋,固吾壁垒,以待其敝。
于是我之义武民兵,有泄三塘水以灌其西者,敌始引去。
微公坚守,他人何所效其力哉!
通守山阳,胡海等作乱,赵使君师逌与武锋军帅张瑀不咸,瑀不即讨捕,公语之曰:「郡守知军事为职,军旅之柄盖兼领之矣。
驻兵其地,而无所禀承,可乎」?
瑀悚惕听命。
公复语其所遣将校以擒捕方略,迄于授首。
安丰军,帅黄公度之所荐也。
朝旨散武定卒,复为耕农,凡二万四千有奇,安丰居其半,始纷纭未奠厥居,桀黠者相挺为乱。
公虽宽大爱人,而重为民害者,终不汝贷,坏散其党,以渐除之,奸民惧焉。
十月,差知楚州
楚与敌邻,才隔一水,青、齐间群盗猖獗。
论者皆以为敌人叛亡无日,宜结杨、刘之党,为夹攻计。
公独曰:「不然。
固吾圉,防冲突,于今为宜」。
不惟叛亡是纳。
俄有刘显昌者,突至涟水,力求纳款。
公亟调兵为备,而遣官属谕之,一夕而遁。
城东旧有重濠,岁久湮塞,则浚而深之。
西南有老鹞湖,其水散漫,则陂而蓄之。
或献议于朝,谓淮阴之门户,县北遗址,俗呼为甘罗城六朝驻兵之地,盍亟修之。
有旨令公相视,诸故老皆曰:「金由青、徐而来,其冲要有二,大小清河是也,相距馀十里。
小清河直县之西,有浅处,不可以舟。
大清河直县之北,与八里庄对,绍兴间,金三至淮,重兵皆由此出」。
公即条上,以为此地要害,若迁县治,板筑于此,形势增壮,过于淮阴故城,从之。
今之新城,乃公所创也。
以职事修举,增秩,除军器少监
三月,除右曹郎官
越月,以直秘阁再任。
六月,升宝谟阁、知庐州
东西有两栅,肥水贯焉。
开禧用兵,敌攻东栅,军民悉力捍禦。
敌退之后,帅臣田琳匝环甃之,西栅未及也。
公帅将佐登陴览观,具见其疏漏,敌所必攻,爰请于朝,建三洪巨门,以杀水势,楼橹壮伟,横跨门上,视东栅有加焉。
复建议包筑故城,为久远规。
故城者,唐张崇所筑,广十九里有奇,然兴兵祸,夷为丘墟。
乾道中郭亲军振请城之,亟欲就功,缩旧址三之二,创筑新城十五里,俗呼为月城。
此城既筑,而合肥县及市北居民皆隔于外,耆老有弃而不顾之怨,郭遂于斗门外筑缠堡以护之,其状如月,故亦谓之月城,此亦足以稍慰人心矣。
而故城未复,缓急终不可恃,合力增筑,既高厚而加甃焉,此则公之志也。
方将经营,俄敌至浮光,公亟集僚佐,访所以应援之策。
庐为今都会,而城中屯兵不满万人,或劝公尽发以往,公曰:「庐距浮光五百里而远,距濠、丰二百里而近,敌兵必由濠、丰渡淮。
今道浮光,安知不为声西击东之举,我若悉师于西,敌乘虚奄至,合肥失守,直趋历阳,窥我江浒,将若之何」?
兵钤王辛,旧武定军中才之超众者也,锐于立事。
召而告之,故踊跃承命,集武定骑卒,得数百人,辛曰:「足矣!
兵不在多,当以奇取胜」。
公又择帐前之勇敢者,各数十人与俱,且以强勇统领公辅陈刚为之继。
公辅精审有谋,足以守城,拳勇敢斗,足以出战。
若濠、丰无他,即令提兵以赴浮光。
约束既坚明矣,会安丰报金欲以舟师渡淮,合肥父老相率诣郡,乞留陈刚,以备不虞。
公不得已,别遣三将及金陵出戍郭统制代刚而行。
翼日,谍知安丰之兵不果渡,即遣如初。
王辛果以捷闻,陈刚继至,鏖战复捷,敌由是遁。
制府不深察,谓缓遣陈刚,奏公为畏怯,奉祠而归,复以台评罢祠夺职,而不知王、陈之功,发踪指示,公实使然也。
人皆冤之,安于义命,不以介意。
踰年,天子知公之忠,先复其职,申以召对,公言:「制敌之策,规模当先定,不可以缓图。
若欲与战,而吾所调之兵,彊弱不分,勇怯相半,弱者未战先怯,强者不能独勇,以此攻取,胜胡可必。
若欲与和,而吾备禦不周,苟求安静,纵彼久困之馀,意在休兵,焉知其不邀索于我。
为今之计,莫若以守为主,俟其可战而战,则是以守为战;
俟其可和而和,则是以守为和。
和不可恃则战,战或未胜则守,合和、战、守为一,操纵在我,彼岂得而邀我哉。
国初军兵转至指挥使,有功,迁刺史
政、宣以来,始由效用循袭,至今自将佐至于队将,例以效用为之。
间有一二为制领者,而军兵则止于受宣,自都虞候以上,不复可转。
而以额充军兵者少,求为效用者众,不均如是,能无偏乎?
宜参稽旧法,比折换授」。
时论者皆以为然,除金部郎官。
未越月,京畿计使,佥谓非公不可,除直敷文阁两浙路转运判官
公究心民事,深知州县催科,至为民病,建之始,揭三大弊,严行约束,镂榜著明,所在观者,举手加额。
将及二年,不动声色,而条教自孚,不待督促而财用自足,得人之效,烂然可观矣。
然公自捍边以来,备尝艰阻,久而得疾。
上眷公不已,进职二等,升副使,以宠嘉之。
公力请奉祠,诏以直龙图阁、知宁国府
阅月而疾作,遂至大故,实嘉定十五年四月丁酉也。
享年六十有一,积阶至朝议大夫,赠秘阁修撰
娶沈氏,封宜人,先公三年卒,葬于湖州武康庆安乡黄陇之原。
子时怀,承节郎、监高邮军税务,先公十四年卒;
次时思,将仕郎
长女适进士张梓,次适儒林郎、监户部路遂庄大兵犒赏酒库钱绍谦。
是岁十二月癸酉,其孤奉公柩,启宜人窆,合葬焉。
公笃志为善,服膺古训,不敢失坠。
持身以廉介为先,临民以教化为本。
每遇两造在庭,平心剖决,惟恐伤之。
常曰:「狱,重事也。
一涅其面,即非全人,况不可复生者乎」!
山阳有非真盗而将就死者,安丰有胁从而将黥者,合肥有被诬杀人而不能自白者,皆力雪之获免,其哀矜惨怛如此,足以见仁人之心矣。
初,皇考中奉公乐于施与,隆冬雨雪,有贫乏不能自活者,暮夜携钱寘其户内,不求人知,而寿至三十三,识者咸曰:「赵氏阴德之报,其在子孙乎」!
及公继之,秉心笃厚,有先君子风,历官中外,蔚然时望,善积而报丰,于是可占矣。
然非不升进也,而位犹未称;
非不忠诚也,而人或见疑;
康宁好德,亦既获福矣,而又不登上寿。
人子之心,有不足焉。
虽然,父子俱贤,气脉相续,自足以不朽,岂必事事尽如人意哉!
质诸古人,实获我心,公亦可以无憾矣夫。
铭曰:
繄人之生,难乎两全。
正直者才多不逮,通敏者节或不坚。
孰如宗英,守经达权。
捍边有方,持论无偏。
纵毁言以点污,迄美誉于流传。
朝请大夫赵公墓志铭嘉定九年九月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五、《絜斋集》卷一七、《虞邑遗文录》卷二、《海虞文徵》卷二○、道光《翼川三志补记续》卷四
庆元中,有憸人苏师旦者,本吴中一小吏,依凭贵要,盗权植党,不十馀年,致位通显。
一时嗜进之士,争趋其门。
福建常平使者赵公独愤疾之,不少降屈。
趣召至阙,对有日矣,师旦辄风言者逐之,奉祠而归。
明年,斯人窜殛,众由是服公先见,以为不可及也。
然更化之后,犹以韩党废。
呜呼!
公韩出,师旦之螫,韩不能庇,舅甥情义,若是其恝,尚何党之云乎?
丞相雅知其贤,欲复用之,亦竟不果。
穷达固有定分,君子安于所遇,心苟无瑕,得丧一也,公复何憾哉。
公讳公升,字叔明宣祖皇帝七世孙,魏悼王之裔也。
曾祖妣恭人张氏、郭氏。
考讳诜之,左朝散大夫,赠少师
鲁国夫人吕氏,燕国夫人韩氏。
家于吴门常熟,自少师始。
公以遗恩补官,历信州司户参军监文思院上界,改宣教郎婺州金华县,通判干办江东安抚司公事。
燕国忧,服除,知汉阳军
秩满,选知衢州,未上,提举福建常平茶盐事,主管冲佑观提举江西常平茶盐事,未上,以论列奉祠
宣教郎九迁至朝请大夫,命服金紫,而食祠官之禄者凡四。
嘉定九年三月庚申,以疾终于家,年七十四。
公之宰金华也,募乡民为义役,条画甚备,邑人便之,祠于宝婺观,刻石纪焉。
加惠贫弱,多所纵舍,达官右族,督赋如式,虽宰辅之家,无得幸免者。
汉阳江汉会,因为堤城,每涨流四集,充激侵齧,堤随而溃。
公念土功之难,非众力不办,而民不可劳,用尺籍伍符,衣粮既从官给,稍增其庸,必踊跃听命,奏请从之,广袤坚壮,遂为经久之利。
丽谯既燬,复还旧贯,费广而民不知。
仓与漕、刑建台相若,而州县奉之缓,公曰:「吏胥服役,柄不在我乎」?
乃檄所部,凡曾以罪斥,非经本司叙,而辄在官者,俱罢。
既又虑其已甚,则令择其实可任者以告,而姑存之。
由是畏威怀德,应命如响。
闽旧有举子仓,凡僧舍之不能嗣续者,听民佃业,岁收其入,以给穷乏产育之家,而申严不举子之罚,此仁政也。
而习俗不美,其请于官也,故高其价,使人莫我若,己必得之,既而力不逮,耕种失时,收敛寖薄,仓实不足,民鲜被惠。
公请仍以僧主之,岁入之数,不加于旧,闾阎乐从之。
自是民间生子,蔑不举者。
至于今,所活者多矣。
公临事精敏,而又能委任官僚,人莫能间,属皆尽力,而政罔不举。
贤配曰宜人张氏,先公五十一年卒,葬于常熟县吴山顶阜。
继室曰宜人刘氏,亦有贤行,十年七月辛巳卒。
子彦许,训武郎江南西路兵马副都监
彦词,迪功郎饶州番阳西尉
彦禾,迪功郎衢州司理参军
女适朝奉郎通判绍兴府潘景夔
次适迪功郎严州观察推官颜叔仁,先十二年卒;
次以疾废。
夫,以遗泽补将仕郎,枢夫、机夫、栩夫、栎夫。
孙女一人。
顶阜之穴,或疑焉,于九月壬申,诸孤举公及刘氏之丧,而迁张氏之柩,合葬于涧南之原。
某受知于公最深,公之领闽仓也,实为之属,时犹在选调,平生未尝觅举,独公深念之,遂获通籍,厥惠博矣。
每念无以报称,窀穸有期,诸孤贻书请铭,某承乏太史,士有一善,皆当纪录,贤德如公,而可无述乎?
乃敬叙其出处大节,为系之铭曰:
天支之贵,山泽之癯。
道腴是味,豪贵是除。
居官可纪,吏戢民舒。
彼谮人者,巧言纷如。
孰知其心,金石弗渝。
我作斯铭,为公辨诬。
刑部郎中薛公墓志铭嘉定十三年二月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六、《絜斋集》卷一八
绍兴间,吾乡年高德劭者有五人焉,其学问操履,俱一邦之望,时时合并,有似乎唐之九老,本朝之耆英,故谓之五老,绘而为图,传之至今。
左朝奉大夫衡州使君薛公,其一也。
公既与是四人者以道义相交,而又得贤婿焉,曰礼部侍郎高公,学有根柢,气类相若,讲明义理,日益精微。
于是乎家庭间肃肃雍雍,薰蒸陶染,不扶而植,为子若孙者,乌得而不贤哉!
刑部公之持身居官,所以见推于士大夫者,其源委盖如是。
公讳扬祖,字元振,世占籍于明,明升府,遂为庆元郡人。
曾大父讳唐,赠朝议大夫
大父讳朋龟,即衡阳使君也,尝权工、吏部郎官
考讳居实朝请大夫,历仓部郎中、直秘阁,帅淮东,赠中散大夫
妣朱氏宜人,赠令人。
公资性颖悟,风规秀整,嗜书不倦。
以父任补官,淳熙间淮东帅司书写机宜文字
丁外艰,服除,调处州司户参军
绍熙初,监编估局门。
皇上履位,宰婺之义乌
通守金陵,丁太夫人忧,不赴。
既除丧,主管浙西安抚司机宜文字,监尚书六部门,大理寺簿,知漳州
召为大理丞,迁刑部郎中
寻以疾请外,得池州,改主管冲佑观
公始为户掾军校有怨军事判官者,伺其未明趋郡,剚刃肩舆,已而自首,郡守送之狱,公亟言曰:「军校辄犯阶级,诛之,法也。
事理明甚,何必寘诸囹圄,若讯他囚乎」?
闻者皆快其壮。
局门事简,不足以观设施。
丘公崇时为户部侍郎,风裁甚高,见公而奇之曰:「此有用之才也」。
为之延誉,参政陈公骙亦骤称之,声名藉藉,改秩之剧,不劳而办。
邑有颜孝子墓,岁久荒圮,首营葺之,申严樵牧之禁,有助风教。
一胥大为奸利,白诸郡将,黥之以警其馀,莫不震慑。
率以五鼓视事,夜漏下十刻始休,三岁之内,无日不然,以故庭无留讼,狱无滞囚。
东江湍驶,舟多覆溺,乃创石梁,捐己俸以先之,乐助者众,费缗钱以万计。
及守临漳,梁南江,如东江之役,故两桥之成,人皆以薛公名之,为之立祠,示不忘也。
漳仅有土城,高不过五尺,无以禦寇。
公欲修筑,请于朝,未之行也。
及为郎,面对,申言:「此州当闽广往来之冲,去朝廷二千馀里,而城壁不立,往时沈师窃发,以无备故,可为覆车之戒。
乞以臣任内桩积钱,辄办兹事」。
上始从之,诏守臣汝谠经画,如其言,漳人赖之。
时州县财用不足,多以科罚从事,公言:「民犯有司,自有成法,岂宜因以为利。
施之小罪,已非息讼之道。
若罪至杀伤,由此倖免,冤枉何时伸乎」?
此亦切于时务之言也。
溪峒猖獗,湖广江西均被其毒。
赣,大州也,恬不为备。
贼兵深入,直趋郡城,独幸急撤浮桥,仅免于祸,不尔,守其危哉。
漳距贼巢,非若赣之壤地相接也,而公豫为之防,日缮甲兵,积谷,常若寇敌之至,威声所加,足以禦侮,不既贤矣乎?
省户之除,天子固将用之。
不幸而病,奉祠里居,沈绵者九载,竟至大故,寔嘉定十二年七月癸酉也。
享年七十有三,积官至朝奉大夫
娶蒋氏,吏部尚书大猷之曾孙女,赠宜人
又娶汪氏,封宜人
子男五人:长师仁迪功郎、监绍兴府三江买纳盐场
师诚、师文、师谦,皆蚤卒;
师鲁,将该致仕恩。
女二人,长适进士杨宗绍,次未行。
孙男三人,长安之,余未名。
公五历官,岁月深矣,而资产终不甚裕,故多以廉吏为荐。
大资赵公入侍经帷,荐慈湖杨公,而公亦预焉,时人以为荣。
初,仓部公窆于奉化县忠义乡之双谷,去城几百里,公每谓二子曰:「先陇若是之远,子孙惮其难至,声迹必暌。
吾殁之后,得祔葬于此,尔曹展省,并及两世,则不至于遽疏,吾瞑目无憾矣」。
明年二月某日,二孤敬遵先志,克襄大事,而属某为之铭。
某虽老且病,然乡党之谊,不可辞也,乃次第其本末,系之曰:
猗欤一门,三世为郎。
象贤济美,厥德有光。
猗欤刑曹,甚敏而厚。
居官可纪,有学有守。
味其遗训,先陇之思。
兹为不忘,昭昭永垂。
运判龙图赵公墓志铭嘉定十一年十月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六、《絜斋集》卷一八
嘉泰开禧间,某官富沙。
闽漕赵公建台是邦,年既高矣,清眸炯如,道貌莹如,有出群拔俗之态。
事无剧易,从容裁决,若不经意,而皆当于人心。
某尝叩请其故,公曰:「吾无他长,昔从事于伊洛之学,得其旨趣,从此胸中无复凝滞」。
某始知其非偶然者。
今观道施君状公之行,具言丞太和时邑宰君宾遇公甚厚,凡所以启告者,率根本伊洛,公服膺焉。
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川媚,发于容貌,形于事业,皆有本而然,此公之所以深可敬也。
公讳充夫,字可大魏悼王之七世孙也。
始名达夫字廉善孝宗为更其名,公并字易焉
曾祖讳报之保大军承宣使,妣惠国夫人王氏。
祖讳公懋中奉大夫,妣令人孙氏、徐氏。
考讳彦孟,朝散大夫,赠金紫光禄大夫,妣安康郡夫人孟氏、永宁郡夫人罗氏。
自中原俶扰,金紫公避地婺源,娶都督孟公庾之女,遂从外舅寓居于信之铅山
公颖悟而嗜书,外祖奇之,室以孙女。
以金紫荫补官,主永福簿。
丁父忧,服除,调太和丞,监青龙镇,辟涔水检踏官,知宜兴县签书淮南军节度判官,知新喻县通判湖州,守临汀嘉禾吴兴三郡。
奉祠,起知道州,辞不赴,仍赋祠禄
提举淮东常平茶盐公事,直秘阁福建转运判官
告老,进直敷文阁,与祠。
再告老,升龙图阁,致其事。
初,孝宗属意钱币,公以举为泉属,患场兵应募者之寡,请役诸路黥隶岭南之人,五年无过,给据自便,就役者以千计。
久之,新至者欲为变,公驱车以往,号召从役,收捕无遗,自是无敢叛者。
茶寇赖五方炽,骎骎至广。
提点刑狱林公光朝谓公曰:「场中黥卒,得无有从乱者乎」?
公保无他虞。
既而帖然,林公因咨禦寇之策,公言赣、吉间有捷径数百里,接诏之仁化,宜分兵捍禦。
亟遣摧锋军控扼其处,贼果至,歼其先锋,馀党奔逸,自是不能复振。
新喻绝产之家,有专其利,官不得预,公许其自陈,减租二之一,永以为业,而悉蠲其宿负,靡不乐输。
砂钱禁严,犯者犹众,公言上供空用铜钱,钱荒则多伪,铜楮相半,弊斯革矣,诸司皆许之,盗铸遂息,而纲运之费亦岁省二十馀万。
临汀择守,光宗命公为之。
闽帅赵忠定公议置庄仓,公以为此固甚善,后有逋负,未免追扰,何如冬储,春粜,略收一分之息,籴本稍增,而民食无阙,经久之利也。
帅大然之。
朝旨欲行经界,俾公筹之,公谓:「汀税产虽多,而所收十才六七,自足郡计。
若行经界,则省额一定,不容擅减,必均于民,输将重于曩时,必有流离失业之患」。
条陈利害甚悉。
平生好古,而随时处事,不胶古制者类如此。
郡城颓圮,锐意修筑,而易募役及堪负重者,补阙额而蠲杂费,得百馀人,不劳而办。
公之始至也,营卒怯懦,不知纪律,申严号令,日日教习,时自临之,区别武艺,颁赉有差,士皆勇奋。
宁化妖民廖大兴等作乱,声摇诸郡,命左翼将高特率兵讨之,巡尉属焉,授以方略,衔枚宵行,五里为一铺,直抵其穴,断其粮道,遮绝外援,力罢而后取。
旁郡兵继至,咸遵约束,妖氛遂清。
吴兴上供,岁额百十五万,而累政所发至百馀万,版曹督索无虚月。
公奏蠲之,人情欢然。
公曰:「此天子之德意也」。
郡计既宽,捐以与民,未纳者代输焉,催征者并阁焉。
皇上雅闻公名,俾司庾事,相度淮田耕种利害,谓:「平旷之土,水无源流,仰雨浸灌,稍旱则乾,何以殖谷。
唯当益浚陂塘,官给工役之费,则于民无扰,而其利至溥」。
又言:「民既执役,而复责免役之钱,是重困之也。
请以没官田产,随乡分广狭,当役者给之,助其不足,以纾民力。
盐商胥吏共为奸利,以既支未抹之钞重请,公推见弊源,任官而不任吏,莫之或欺。
将漕也,于盐事尤加意,郡邑有大小,户口有多寡,计其日用之数,定其日用之额,彊不可多得,弱不至乏绝,时论称其公平。
殿司左翼军分屯汀、建、泉、邵,始用禦寇,出戍增给小券,名为一兵,而有二兵之费。
公以渐消之,招补阙额,止给本俸,行之不惊,人无怨言。
此皆公之善政,可为后法者也。
时望倾属,声名焯然,顾何施不可。
而公雅意静退,以道义为乐,人所汲汲,我则徐徐。
始以丞摄尉,全获彊盗,改秩,法也,推以与尉。
及摄龙泉,复以盗,畀之邻邑。
安恬之称,已藉藉于搢绅间矣。
况学问涵养,日进不止,岂复以世俗所乐,累其清明耶!
守吴兴时,忤时宰之亲,遄归故里,结亭二十有五,放怀岩壑,若将终身。
彊而后起,名流多称慕之,而诚斋杨公知之最真,有契于心。
尔时权奸妄开边隙,公深言其不然,虽拂其意不恤也。
非轻视轩冕,其能尔乎?
有楼曰一经,有馆曰东塾。
子孙满前,课以学业。
尝著论言:「人而能仁,足以生。
生则安,安则久。
《鲁论》一书,求之可也。
审处其方,以药己病,病去则仁,仁则日新,日新则乐」。
美哉言乎,其古人进德之心乎!
筋力尚彊,谢事而归,优游自适者十有三年,人生真乐,何以尚此。
嘉定十一年正月丁亥,终于正寝,享年八十有五,积阶朝请大夫,赐四品服。
所著有进策、奏稿及《东山诗集》。
宜人孟氏,先公十有五年卒,葬于铅山县鹅湖乡东山
四子:时授,从政郎、监江淮路都大提点铸钱司金银场
时升,迪功郎衢州司户,先卒;
时牧,迪功郎福州司户
时稷。
三女,源伯潜、郑钦崇、傅煴,其婿也。
伯潜今为迪功郎某州州学教授
孙男若璜、若璋、若琅、若琛、若玑、若璪、若珍、若瑺。
孙女一,适迪功郎隆兴府司户景舒
十月丙午,诸孤奉其丧,合葬于宜人之墓。
某不才,辱公荐举,遂为知己。
又获从公之长子游,契分不薄矣。
贻书求铭,义不敢辞。
谨摭其表表可称者,揭诸幽堂,昭示无极。
铭曰:
皇祖维宣,笃生悼王
天监厥衷,子孙繁昌
维此龙图,克嗣先烈。
有始有终,天潢之杰。
不究于用,君子惜之。
我怀斯人,播以声诗。
提举赵公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九○、《絜斋集》卷二二、《虞邑遗文录》卷三
呜呼!
公之此心,天日可鉴。
人不尽知,公则无憾。
公方壮岁,仕已有名。
剖决从容,绳直准平。
更历中外,始得一垒。
吏畏其明,民诵其美。
帝用嘉之,擢之庾司,周爰咨度,民瘼究知。
乃趋严召,指日清切。
谁其间之,事复中辍。
公于权臣,亲虽舅甥。
公则不阿,直道而行。
权党曰苏,炙手可热
公深疾之,彼乃媒孽。
折简要地,讽使逐公。
心苟无瑕,丧与得同。
大化既更,公应复起。
竟以前累,栖迟故里。
才非不高,穷达在天。
奄焉长辞,赍志九泉。
某官于闽,充员宾幕,困踬之踪,赖公橐籥。
出谷迁乔,谁实为之?
匪公奖拔,曷臻于斯。
永怀此德,其敢忘报。
屡言公贤,曾不少效。
天族之英,荐绅所推。
位不配德,孰不嗟咨。
矧惟门墙,辱知不浅。
岂期一朝,遽隔幽显。
欲拊其官,身縻于兹。
恫哉此心,寓此一卮。
赵隐君墓志铭 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九六、《蜀藻幽胜录》卷四、雍正《剑州志》卷二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七一
乡先生赵公周才,讳致中,其先居阆之西水,世以儒学称。
先生考君讳君辅,始徙居剑之普成,娶彭氏,生二子,先生其季也。
伯兄讳致平字公才,为人疏俊,年二十有六,取上第以归,乡人荣之。
先生性谨厚,与伯兄不同,学尤渊诣。
尝试于乡,有司初第其文为首选之文,卷中偶有触误,遂下第,竟嘉遁以终其身。
噫,龃龉命也,先生虽不幸不得志,与兄公才俱仕于世,然以操行高素为乡人及大夫士所敬。
性嗜学,自少至老,未尝一日废书。
与人交,无贵贱少长,一主于敬。
行必端,坐必拱,语必诺,终身行之如一日,恭而能安,其天资然也。
大率先生为人,处己接物,详密周谨,无毫发不尽。
然独疏于治家,有良田数百亩,他人处之可以至富,公乃贫甚。
茅茨萧然,衣食之奉往往不计,故人谓先生拙。
先生娶张氏,实剑之汇旅,观物先生,其叔父也,识先生聪俊,以兄子妻之。
其妇德妇行,纯而无玷,后先生十九年以卒。
生二子:曰鼎、曰昆。
鼎也才,昆也质,皆有学问,且笃于孝友。
先生年且老,而有二子翘然以出,能立其家,腴其田,华其屋,先生泰然无一事,野服杖履,日往还亲旧家。
二子亦各有孙,曰望之、曰宜之。
虽不及哦诗书,以为先生寿,亦可以继先生之业。
年七十始以微疾卒。
呜呼,善人之报也。
裳虽生晚,尚及拜先生床下,至今宛然能记忆其容貌语言,真可谓善人者。
今不复有斯人矣。
鼎、昆以绍兴辛亥十一月己丑奉先生之丧于仁里东山之阳,裳赴诏命,适行在所,鼎、昆前期来请予铭。
予以铭法考之,真如先生行义,始可以铭也,故不辞而为之铭,铭曰:
嗟嗟先生,治其心而其田。
田芜而贫,心治而贤。
以贫易贤,丧一得千。
嗟嗟先生,嗤于人而巧于天。
为人所嗤,为天所怜。
有子与孙,相兼后先。
所谓积善之家,必有馀庆者,岂不然哉,岂不然哉!
通判西厅壁记庆元四年四月 南宋 · 何武仲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景定建康志》卷二四
厅壁有记,古也。
建康为今留都,地重事夥,倅贰治所在戟门之外,西东对峙。
余承乏于兹,首问旧政,而西独未之闻。
维昔建一官而分是职,前英后杰,固不乏人。
绍兴戊午,李公宏被荐入台,代之者宗子赵公略,见于东厅之记。
自时厥后,无从稽考,岂旧有碑而偶不存耶?
抑因循而未克建立也?
于是询访耆老,得前政姓名,自戊辰沈公大有而下凡二十有九人。
其到满岁月,屡加搜求,无能知者。
因念史之阙文,自古而有,《春秋》夏五郭公之书是矣。
敢以史笔之法书其可知者,见于左方,庶几后来者有所考云。
庆元戊午孟夏望曰,江阴何武仲记。
永丰赵直阁节义录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四、《水心文集》卷二九、《水心题跋》卷一
余读赵公《节义录》至曾蒙言「公宰永丰,专以诚信待人而去烦苛之令。
军兴,调发旁午,一介尺檄,不以扰民。
百姓爱之如父母,虽古循吏不能加」。
蒙,永丰人也,所记当无不实。
周公谓其叙载讹朴士,章章直据所见,不论岁月尔。
然则公平暇日既能以子弟之道遇其民,惟恐伤之,故寇攘卒起,为之自将,前死不复顾计。
盖义在一邑,不私有其身而然也。
若世之为长吏者,方无事时,以威诈笼胁,取民如不及,有难必委而先遁,无足怪矣。
夫令之存于民也深,则民之报于令也远,是宜庙食,如社与邑,相为无穷。
而阴幽动魄,犹足以芘其一方,不可得而泯也。
江陵府修城1190年8月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二、《水心文集》卷九、《南宋文范》卷四四、乾隆《江陵县志》卷四五、光绪《荆州府志》卷八 创作地点:湖北省荆州市江陵县
太原阎公治江陵,始至,与将佐行视新城壁及战守之具,曰:「美哉丞相卫国赵公之所为也!
公莅荆六年,不趣令暴兴,简绌细苛,壹于无事,繄楚邦保障是急。
诡大力难,爰集兹绪,卒有功庸,为方镇首。
家铭、史册,书法举焉,而公弗命,故无记者,将何以昭丞相之勤,久荆人之思?
某实受任代公,其无泯缺之惧」!
既乃谓某:「子以谋议名官,记,子职也」。
始,江陵息靖康之难,伐茭芦,逐虎豹,四招流民,重立坊市,垂五十载,渐还故初。
惟城朽败日甚,毁垣颓堑,莫补莫续,驴马之驮可径,门关之阖不楔也。
前后守者,以役众费广,不敢有意,至言「罗郭无用,才葺子城可矣」。
人苟其居,不自顾必。
朝廷患之,令都副统制总领钱粮讲修筑之政,安抚使不得预,议久不决。
赵公闻而叹曰:「郡守号称专城,近制仍提督修城
今将修江陵帅守不预,非法意也」。
遂具为奏,且合他司固请,诏许焉。
钱二十五万贯,米四万石,皆从中下。
役以江陵鄂州驻劄之兵,佐以郡府之义勇。
赵公杖屦日出城上,以劝劳之。
始于淳熙十二年九月,成于十三年七月,为砖城二十一里,楼橹战棚之屋一千三间,浚隍池,缭甬道,备凡捍禦器械之用。
然后江陵之人,更门益宅,早卧而晏起;
四方之来者,惊其厚墉崇雉,岿然于长川大陂广野之中,环城以骋,登楼而望,知其跨江北,连襄、沔,莫不慨然思凭国威而壮戎守也。
天子迁赵公金紫光禄大夫,以宠褒之。
孟轲论高城深池之利不如人和。
盖先治其城郭者,乃诸侯郡守之常政尔。
其后吏慢因循,以为幸其人之和辑,可以坐镇,何必殚财动众,以新无用之城垒。
及变故起于仓猝,则虽有之民不能以自保,此明主之所鉴也。
至尊寿皇圣帝,顺天从时,不轻试征伐,自淮南至京以西,数千里险害之地,皆特使将军城之,州县主给期会而已。
江陵为后,而赵公尝相天子,知上意,因力以请,然则阎公之欲记,岂独以明赵公之绩哉?
所以示寿皇圣帝之规烈,使臣子不敢忘也。
赵公名雄,为右丞相,去江陵而判其乡资州
阎公名苍舒,为吏部侍郎待制龙图阁
其继赵公,自汉中徙焉。
绍熙元年八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