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位置
作者
标签
宝谟阁待制通议大夫陈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九、《攻愧集》卷九五、《古今事文类聚》遗集卷七、民国《瑞安县志》卷一一
嘉泰三年集英殿修撰公告老于朝。
天子叹曰:「此吾旧学,且书命之臣也」。
宝谟阁待制
奏闻,赠四官,录其后所以饰其终者如故典。
门弟子哭之失声里人聚而相吊四方士夫闻之,无不衋伤者。
非他云亡之比也。
公讳傅良字君举
其先自闽徙温州瑞安县帆游乡湗村里,至公八世矣。
曾祖靖,祖邦,父彬,皆不仕
父以公贵,累赠朝请大夫,妣徐氏令人
朝请邃于《易》,教授乡里,以笃行称。
天分高胜,其于学问心悟神解,而苦志自勉精力绝人
隆师亲友,有不可解于心者。
兴化刘复之朔南省第一人来为司户参军,摄教官,得公程文以为绝出
公之年甚少也,而名已高,开门受徒于仙岩僧舍士子莫不归敬
薛寺正士龙见公问所安,公曰:「毋不敬」。
士龙曰:「比参倚如何」?
释然增进归心薛氏。
后又相从于滆上,读书一日千里
其为薛氏祭文云:「我昔自喜壁立倚天
见兄梅潭,忽若坠渊」。
梅潭即仙岩也。
伊洛之学东南之士自龟山杨公时建安游公酢之外,惟永嘉许公景衡周公行己数公,亲见伊川先生,得其传以归。
中兴以来,言理性学者永嘉,惟薛氏后出加以考订千载,自井田王制司马法八阵图之属,该通委曲真可施之实用
凡今名士得其说者,小之则擅场屋之名,大可以行于临民治军之际。
游从最久,造诣最深,以之研精经史,贯穿百氏,以斯文己任综理当世之务,考覈旧闻,于治道可以兴滞补敝复古至道条画本末粲如也。
本朝名公钜卿不可缕数,自韦布而名动宇内者,不过数人。
自为举子业其所论著如《六经论》等文,所在流播几于家有其书。
蜀中文学最盛,读之者无不动色文体为公一变
传入夷貊,视前贤为尤盛。
乾道六年始入太学,士无贤不肖敛衽下风
八年,公之高弟蔡公幼学省元,公次之,徐公谊次之
薛公叔似、鲍君潚、刘君、胡君等,皆乡郡人非公之友,则其徒也,尤为一时盛事
既登甲科朝野想望风采,授泰州教授以归。
参政龚公茂良江西,以书币招之,愿与定交
公曰:「此古人羔雁之礼,不行于世有年矣」。
善辞之,未赴。
太学录阙,求之者众。
公实宰相事,奏孝宗曰:「待次不改阙,初官堂除陛下良法也。
太学录一阙,而睥睨者众,臣欲择取名儒,为士林所推者,越拘挛而用之,则人自服矣」。
上问为谁,以公对,上曰:「是朕所素知者」。
除命一下,果无异辞。
就职几月,车驾幸学,改承奉郎
龚公既罢政,亦寖有相嫉者,添差通判福州
帅相梁公克家得公,喜甚,以政委之。
悉心裨赞不事形迹,卒以专擅论罢,淳熙七年也。
主管台州崇道观,起知桂阳军
閒居八年,始赴郡。
提举荆湖南路常平茶盐事,就迁转运判官,改两浙西路提点刑狱
公在桂阳蠲除宿负,罢弛斜科,仓司则补籴诸郡米至十万斛,漕司亦蠲钱数万缗。
力讲荒政所及者广。
进登极银三千两,属方救荒,力不能办申请减额,损三之二,实惠遂及一方
服勤使事,尝感寒疾,至是以奏事再入脩门须鬓如雪。
丞相公正一见,叹曰:「几年陈君举尚可使外补耶」?
奏留为吏部员外郎
初对,上曰:「卿去国何时
朕欲见卿久矣
知卿学问深醇,有所著书进来」。
上临渊默罕有圣语
敬谢而退,以《周礼说》进。
秘书少监训词曰:「朕日御便朝,延见郎吏
有郎白首色夷气温,傧者赞其名,则汝傅良也」。
朝列传诵,实黄公裳之词也。
实录院检讨官
皇子嘉王妙选官寮,以公兼赞读
未几,除起居舍人权中书舍人
期年,始迁起居郎
绍熙末年龙楼问寝以时
自大而下更进谠言从班多连名腾奏,或同班叩请
公自以受不世之遇,必欲身任其责,请对直前,几无虚月,剀切痛愤指陈利害无所不用其至。
盖尝赞嘉邸为中宫言之。
又尝奏疏谓:「臣等在王邸,于古今父子君臣之际,人之大伦天地正义,以开导贤王,而会庆阙上觞之礼,长至称贺之仪,区区口耳之感,必不能胜躬行之化,纸上之习必不如家传之法。
今既上失三宫之欢,则臣等讲读皆为空言矣」。
其馀骨鲠之言,有敌己以下所不能堪者。
上终不加谴,而言亦不用
一日奏云:「陛下屡许臣以出,又令传旨庙堂,而复不然
贪恋厚恩,未忍决去
容臣遂思补过,更图入奏
若不垂听,则有致为臣而去耳」。
又从而草奏曲尽事节犯颜极论,度上意不回,遂上挂冠之奏。
上虽不受玉音赐可
公即申省乞致仕宰辅留之不可
既行,授秘阁修撰嘉王赞读
皇上御极,以中书舍人召还。
侍讲、兼直学士院实录院同修撰,谓可行素蕴矣,而言者指其学术不正,罢为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庆元二年,复劾其在太上朝奏狂率,降三官罢祠
嘉泰二年叙复元官,再畀祠禄,遂除泉州
病力辞,除集英殿修撰
病革谢事,遂有次对之命。
十一月十有二日终于里第享年六十有七,积官朝议大夫,爵永嘉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娶张氏,名幼昭字景惠主管礼兵部架阁文字孝恺之女。
妇德著闻,先公九年卒。
子男二人:师辙,迪功郎安丰军寿春县主簿
师朴承务郎
七人:长适迪功郎、监镇江府凌口酒库潘子顺,次适从政郎、新福州连江县丞薛师雍,次适迪功郎处州州学教授林子燕,次适迪功郎、新福州连江县尉徐冲,次适进士张绍,次适进士张畴
一尚幼。
令人葬于前山开禧元年三月庚申二子奉公之丧合焉。
呜呼
以公之抱负伟杰,学博而精,观书别有高识作文自出机杼,类非今人所可企及,求之古人,亦未易得也
受知三朝,掌内外制经帷史馆不为不遇,而名高多忌,卒不得究其经世之学,为可痛也。
公行谊著于乡曲述作擅于当世不待屡书。
敢摭其论奏大者列之,然后知其非谀墓之词也。
公之赴郡,免奏事而去。
归觐光宗,以旧欲奏之孝宗者陈之。
盖公忧国之心,泽民之具,其说不易
谓:「艺祖创业垂统无非可传之法,而深仁厚泽裕我后人,则专以爱惜民力为本。
考之故牍,自建隆至景德四十五年间,南征北伐未尝无事,而金银钱帛粮草杂物七千一百四十八万计,在州县不会,古所谓富藏天下者也。
道上供,随所输送,初无定额
留州钱物,虽尽曰系省,而不尽取。
大中祥符元年三司始奏立上供税额
熙宁用事者始取艺祖约束一切纷更之。
新法既行,增上供之额一倍,至崇宁增数倍。
此特上供耳,其他杂物熙宁有令封桩元丰有无上供宣和经制绍兴总制月桩,皆至今为额,而折帛和买之类不预焉。
茶引尽归都茶场盐钞尽归榷货务
秋苗十之八九纲运,是皆不在州县
于是取之斛面,取之折变,取之科敷抑配赃罚,而民之困极矣。
方今之患何但夷狄
盖天命之永不永,在民力之宽不宽。
岂不可畏哉」!
上曰:「莫急于此,但以处置为难」。
公奏第三劄子乃是处置之说。
既奏,褒美再三
大略曰:「嗣位之初,诏为宽民置局讲究,而民穷如故
盖以裁抑细微,或蠲空张之数,未有以称明诏,慰民望也。
国家财力竭于养兵,又莫甚于江上之军。
故每欲省赋,朝廷以为可则版曹不可版曹可则总领不可总领可则都统司不可
以谓御前军马,虽朝廷得知,谓之大军钱粮,虽版曹不得预,中外势分职掌不同事权不一施行不专,虽欲宽民,得乎?
使都统司之兵与向者制置司无异总领所向者转运司无异,事出一体而后可议宽民力矣」。
转对,又论:「艺祖治大而不治细以上书人文字知制诰看详升降以闻,次对章奏尚书省参详
人主自择不过台省长官岂不甚易行哉」!
又尝论役法,谓:「免役钱者本以恤民,使出钱雇役而逸其力也。
自罢户长壮丁而取其钱,今隶总制之类,于是役者白著而法不得不坏。
保正催科是以保甲法役法行之也。
熙宁自有役法五等簿是也
自有保甲法鱼鳞簿是也
五等通县计之,鱼鳞比屋计之。
保甲但以稽察盗贼,与免役不相关
熙宁七年始以保丁甲头催税,而耆户长壮丁之属以次罢募,利其雇钱而封桩之法起矣。
元丰遂著为令,以甲头大保长催科
元祐匆匆复旧随即纷更
至绍圣二年催科悉用大保长役法转而为保甲
嘉祐以前固无此法,至此又非王安石之旧,特章惇为之。
今士夫耻言安石为人,指章惇罪魁,而方世守其变乱之馀,以为成宪万古设法,一安石能改之,章惇能力行之,此斯民大之害,乃若出于三代之旧而莫敢议。
有议之者,则付之有司不过检坐见行条法申严行下
此臣尤所未喻也。
诚能不以保甲法役法,虽未足以尽宽民力,亦可谓至恩矣」。
故事,以真宗两浙福建荆湖身丁钱并特除放,其论尤详。
以为减折不如身丁切于穷民,此皆公平考古验今,可举而行,非若泛然美观之言,卒不得见于用。
若其封还词头遇事辄发,未易悉数
如请还黄裳给事中,则引唐吕元膺绍兴程瑀以为比。
张子仁建节,则请先处分留正之去,留吴挺之除代。
而其甚难者,莫如陈源与率逢原二者。
贯盈,幸不及诛,忽除内侍省押班琐闼摄事者缴章五上,人皆传诵
大臣力请,触雷霆之怒,几不自全
一为书行公议沸腾党与凶焰不可向迩而公独当之。
逢原粗暴,恃有奥援所至凶横
其在池阳几至军变,为总领郑湜所发,按其偏裨
上命枢臣镌戒,方待罪间,自副统制都统,公又论之。
供职自如,而词命不行,终不得俸
逢原先被宣劄,已自书衔,而公于二者执奏再三,终不奉诏以至乞身而去。
公去未几内禅子仁不得节钺罢去逢原病废
惟此三事无敢婴其锋者。
神色不动,来则缴奏旁观者为之寒心而外间罕知之者
钥与公同生于丁巳,少我九日
自分东嘉,为布衣交,义兼师友
后虽一同朝迹,而情义日笃。
一旦同在西掖,同摄北门相与如弟昆然,至于同寅协恭,尤非他人之比。
艺祖东向宗庙大典集议至再,始百年之礼。
台谏异论,钥极论之。
丞相赵公宣旨,钥又执不可
公从旁力赞其决,而事遂定
谢知閤渊以太母之弟有旨,请给等依禄格全支。
公已书行,而钥駮之。
再命特与书行公上奏,先具钥之駮章,且曰:「楼钥委是允当,始知臣失于点检不及论奏
若更书行,臣有三罪一则迎合圣意不敢执奏
二则冲改旨挥,使有司无所凭守。
三则耻过遂非,无见善则迁之义。
欲望追寝御笔,仍正臣卤莽之罪」。
其事遂已。
呜呼,孰有负重于时致身至此,而服义引慝同济公议如公者乎!
汲引人才,如恐不及
湖南应诏宋文仲吴猎、蒋砺、杨炤,在朝则荐朱熹叶适吴仁杰王明清修史,苟知其贤,不复私嫌为忌。
其他成就延誉,使就声名者,不知其几也。
博极群书,而于《春秋左氏》尤究极圣人制作本意左氏翼经之深旨,著《春秋后传》、《左氏章旨二书
盖经获麟孔子卒,传止韩魏反而丧之之后,殆未有此书也。
愿见不可得,则曰:「此吾身后之书」。
近既得之诵读不已不揣而为之序。
门人遂以铭为请。
欲述公行事或恐触忌之嫌。
自以投閒十有三年,已挂衣冠视荫几何
知公为最详,若畏避而没其实岂不负吾亡友
会稡未集而病,深恐溘先朝露不究此志。
小愈,遂扶惫而毕之。
风度高远动辄过人
诗律精深字画遒媚登览高致吟讽低昂,亲之则使人意消,王谢韵度尚可想也。
主上宫邸寮寀以诗为寿,惟翊善黄公与公之诗皆有讽谏
上为置酒,各亲书所上诗谢之。
公后尝奏知,以御札登诸石而跋其下。
以其稿示未及而公归。
访求此藁不可复得,犹记其略云:「季札观乐歌颂,而曰哀而不愁
太史公读《虞书》,至于君臣相敕,维是几安未尝不流涕也。
成王作颂,推己惩艾可不战战恐惧善守善终哉!
颂者不专美盛德之形容,皆敕戒之义。
秦斯以来,此义殆绝」。
读之,为之感咽
呜呼,此又先儒之所未发也!
铭曰:
温居瀛壖儒学之渊。
间气所钟,挺生斯贤。
舒向金玉游夏渊源
群书博极本末贯穿
退然布衣名震八埏
晚登周行帝席为前。
典刑具存训词是专。
王邸螭陛史馆经筵
独当雷霆,刀欲回天
世泽民,终焉
天之生才,夫岂偶然
储神毓秀,其必有年
宦匪不达,受才则全。
道之不行,赖有遗编
后有百载,复见儒先
哀哉止斋,见此铭镌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
文中地点一览(电脑自动提取,难免有误,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