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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恤刑诏书表 北宋 · 韦骧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六六、《钱塘韦先生文集》卷一○
臣某言:进奏院递到诏书一道赐臣,令恤刑禁,仍散下管内常切提举,无令旷慢者。天时方暑,起畏惮于群心;宸诏遽颁,戒滞淹于庶狱。奉十行之申饬,督列郡以遵承,共深钦恤之怀,上副丁宁之训。臣某诚惶诚惧,顿首顿首。恭惟皇帝陛下德参覆载,道极圣神。遍爱追尧舜之仁,措刑迈成康之术。虽存五辟以助治,每虑一夫之不辜,眷盛夏之在辰,轸累囚于率土。敷扬明命,儆厉攸司,洁完先自于圜扉,涤濯仍臻于三木。贫而无饷者给之以粟,疾而难纵者济之以医。期无淹系之徒,必绝滥加之罚。幅员万里,竞趋远罪之风;遐迩一心,咸戴好生之惠。臣敢不仰膺言綍,恪举宪条,勉一道承宣之勤,宽九重矜恻之广,庶几犬马之效,不负乾坤之施。臣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称谢以闻。
谢中使传宣抚问表 其二 北宋 · 韦骧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六六、《钱塘韦先生文集》卷一○
臣某言:正月二十九日,巡历至云安军,遇入内内侍省内西头供奉官王怀志传宣抚问者。星轺遽至,临六服之幽遐;天语敬传,冒九重之存抚。光荣虽甚,陨越是忧。臣某诚惶诚惧,顿首顿首。恭惟皇帝陛下治掩成康,德钧尧舜。运神机于独断,绍先烈于重熙。宵旰储精,措幅员之宁谧;岁时轸虑,念边鄙之勤劳。遣中使以载驰,恤远臣而敦谕。丝纶降被,戴恩知挟纩之温;葵藿齐倾,向日罄推心之赤。臣敢不恪修职业,上体睿慈,誓殚犬马之能,仰报乾坤之赐。臣无任感天荷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称谢以闻。
进兴龙节功德疏 其五 北宋 · 韦骧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六八、《钱塘韦先生文集》卷一一
右。臣伏以祥电绕斗,雅符圣诞之辰;飞龙在天,尽冒君临之泽。率土敬祈于万寿,真诠共演于三旬。恭惟皇帝陛下治越成康,德侔舜禹,纳生灵于富庶,保基业于隆平。昌期拥帝眷之休,庆旦协岁成之候。臣忝司闽部,遥跂枫宸。凭梵众之精虔,就佛宫之严洁。宣扬秘典,成集胜缘。缄宝轴以远驰,望玉阶而仰祝。伏愿鸿图惟永,齐久于乾坤;睿算无疆,比隆于箕翼。臣无任瞻天颂圣激切驩呼之至。谨具疏以闻。谨疏。
处几介疾论 北宋 · 韦骧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七六、《钱塘韦先生文集》卷一七
呜呼!天下之势,未尝不以忠正而兴,未尝不以邪佞而败。忠正邪佞不可并行而俪处,必有一胜而一负。为人君者,能使忠正常胜而邪佞常负,则四海乌有不治者哉!盖聪明圣智之主,知人不昧,任人不惑,故贤者连茹以进,岳立而不可摇;不肖者退剥消溃,不复冒饰于其间也。故《书》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是也。至其中材之君,间或知贤而任之,不幸有倾欹曲媚之士起于其旁,往往变诚为疑,反厚为薄,靡靡不已,至于化天下之大安荣而为大危辱也。是不能使常胜在忠正,而常不胜在邪佞也。君子之居是时也,任重责、居高位,其必立常胜之势乎,使持胜负者由乎君,而决胜负者在乎我。方其邪佞之来也,如疾之中人,体肤不动,颜色不变,芒然入于腠理,而达于心腹。攻之不亟则生理将绝,虽有扁鹊、臾跗,其何力也?惟其早辨而急治,则关节之疢消,精神之宅完矣。在《易》之《兑》,六三以阴柔而非其据,故曰「来兑凶」,邪佞而来求说者也。九四以刚德而制之,故曰「商兑未宁,介疾有喜」。止邪佞而辅至尊者也。使四处几近而不能隔三之疾,则彼胜我负。我负则几何非化天下之大安荣而为大危辱也。故周公相成王而去管蔡之疾,孔子为鲁司寇而去少正卯之疾,二疾者去而周室安、鲁国存,真能处几近而介疾者也,岂非立常胜之势乎?呜呼,为君者既不能与之为常胜,为臣者又不能立常胜之势,则便佞善柔汇升而不可阏,不至于大坏未已也。故刁牙用而齐乱,宰嚭任而吴灭,五邪衍而汉危,甫、忠权而唐祸,后世可不鉴之哉!
大器先自治论 北宋 · 韦骧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七六、《钱塘韦先生文集》卷一七
甚哉!圣人之取人也,一之于恕而已,不以己能格物而兼收博采,惟恐天下之善不众也。然而欲天下之善众,又惟恐取之不严也。故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善。岂圣人亦有所恶爱邪?圣人之所恶爱,非一人之恶爱,天下之所共恶爱也。为天下之所共爱矣,有小不善,未至胜乎其所共爱,则圣人称而不贬也。为天下所共恶矣,有小善,未至胜乎其所共恶,则圣人贬而不称也。既有以为天下之所共爱,又有以起天下之所共恶,则圣人称其所爱而贬其所恶也。无他,二者钧天,不可有择而为之隐,在贤者不得而讳之也。意者以谓为天下之所共爱,人亡有不慕者也;为天下之所共恶,人亡有不警者也。吾知其若是,徒与其人之所慕者而没其人之所警,则天下之人将曰:凡有善者皆可为不善矣,固圣人之所容也。信而传之,以至于万世。而万世之心,莫不皆然也。自非生知之明,则学而至者,虽有德美,卒其得为完人者,将几人焉?此圣人所以必称其所可爱,而复贬其所可恶,不为迁就而匿之也。是不务茍完一人,而怠天下万世之心也。故仲尼之称管仲曰:「相桓公、霸诸侯,一正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是言也,其亦极褒大矣。卒其所以贬之也,则曰:「管仲之器小哉」!盖斥其三归备职、塞门反坫之罪也。夫臣之恶莫大于僭,方是时,周室丧气,礼乐征伐不出于天子而出于诸侯。齐桓所以不见绝于仲尼者,以其知尊奖之道也。桓之所以能知尊奖者,由仲力也。仲能尔为,而复僭窃若是,此仲尼所以恶其器而狭小之也。至扬子论之,则曰:「大器者,其犹规矩准绳乎。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器」。然则谓小器者,岂独不能自治哉?夫仲尼之所谓器者,言其德量之所充也。有善不伐善可进,有功不矜功可大。若仲者,伐善矣,矜功矣,谓不僭侯制不足酬吾志也,故三归备职、塞门反坫而安为之。安为之则止矣,如功不矜,善不伐,则虽享卿大夫之所得为,犹以为愧。犹以愧,则周家之治未返乎成康,桓公之术未免乎霸道,则终未遽已也。仲舍是而蹈其末,则德量所充果大乎?果小乎?故孔子狭其器者,诛之深也。孟子曰:「管仲得君如彼其专也,行乎国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其亦出圣人之馀论乎。夫自治而后治人,治人者之常耳,乌足为大器哉。若扬氏所谓,殆未极仲尼之心也。至李轨为之释曰:「大器者,必笼群疑之表,莫得与之争量也。管子相桓公,不能以之自固,三归反坫然后获安」。呜呼,迂矣乎!此又非子云之心也。
圣王以荣辱为法论 北宋 · 韦骧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七六、《钱塘韦先生文集》卷一七
善乎,荀卿之论荣辱也!谓圣王以为法,何则?有义荣,有势荣,有义辱,有势辱。义荣、义辱,君子小人之定分也。势荣、势辱,或得或失,或罹或免,君子小人之幸不幸也。仁义忠信为义荣,污慢险诈为义辱,公卿大夫为势荣,诛戮捽击为势辱。君子之不能有义辱,犹小人之不能有义荣也。若夫势荣、势辱则不然,君子之得势荣非幸也,理适然也。或失焉,其不幸也。其免势辱非幸也,理适然也,或罹焉,其不幸也。小人之失势荣非不幸也,理适然也,或得焉,其幸也。其得势辱非不幸也,理适然也,或免焉,其幸也。谓之义者己取之,谓之势者人持之。在己者不可易而在人者不可必。彼圣王者,持其所谓在人之势,而应其所谓在己之义,使君子无不幸,小人无幸于其间,则是势与义以类相从而不戾,兼荣常在君子,而兼辱常在小人,此其所以为法也。法正则治,不正则乱;法正则兴,不正则亡。治乱兴亡一出乎此,则持其法者,可不积精专思而处其当乎?是法也,有司不与也,历代不二也。圣王谨乎百世之上,而百世之下,莫不由之而治且兴也,莫不废之而乱且亡也。夫舜、禹,尧之所荣者也;共工、驩兜,尧之所辱者也。舜、禹非幸也,共工、驩兜非不幸也,圣王之法然也。周公、召公,成王之所荣者也;管、蔡二叔,成王之所辱者也。周、召非幸也,管、蔡非不幸也,圣王之法然也。尧之所以极治,成王之所以保文武之业而不坠者,亡他焉,荣辱之法当也。桀荣于莘而辱龙逄,纣荣飞廉而辱比干,于莘、飞廉幸也,龙逄、比干不幸也。圣王之法弃而不用也,以至窜迹于南巢,倒攻于牧野者,无他焉,荣辱之法当而为帝王,不当而为灭亡。然则操其法者岂其易乎哉?昔者齐桓公游于野,见亡郭之故城,问其所以亡,野人曰:「善善而恶恶」。公曰:「如所谓,乃良政也,然则何为而亡」?曰:「善善而不能进,恶恶而不能去,是以亡也」。噫,知是言也,其亦知荣辱之法。
王道尚信论 北宋 · 韦骧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七七、《钱塘韦先生文集》卷一七
五行宣播,四时均平,天地之信也。代为照临,昼夜不贷,日月之信也。害盈福谦,应于必至,鬼神之信也。天地不信,物不生矣;日月不信,晦明乱矣;鬼神不信,善恶惑矣。莫大天地,莫明日月,莫妙鬼神,无信而犹不可立,况人乎哉?人所归往者谓之王,王之道非尚信何以哉?《下武》之诗曰:「永言配命,成王之孚,成王之孚,下土之式」。康成笺之曰:「王道尚信,则天下以为法」。夫王道之信,信于其大者也。信命令所以重朝廷也,信礼乐所以止僭冒也,信爵赏所以劝贤才也,信刑罚所以惩奸恶也,信度量所以消诈伪也,信赋役所以恤民力也。朝令夕改,出无必行,失命令之信也。数制无别,尊卑混淆,失礼乐之信也。遗善失劳,人不知慕,失爵赏之信也。轻重不经,不足以惧下,失刑罚之信也。法则不平,惑于多寡,失度量之信也。调度无常,人厌其烦,失赋役之信也。故王道信则治,不信则乱,信则吉,不信则凶,其犹形声之不能免影响也。若然,信可不尚乎?其发诸身也诚,其结于民也深,不变如金石,不摇如山岳,其注措审固,其功用攸久,是可与天地日月鬼神参矣。与天地日月鬼神参,则于所以治天下国家也,夫何有哉!故诗人美周之德,为武王之言曰:「永配我三后之教令,以成王道之信」。信成矣,天下其不为法乎?呜呼,作诗者知治之本矣。其在《易》则卦而为《中孚》,其彖曰:「柔在内而刚得中,说而巽,孚乃化邦也,豚鱼吉,信及豚鱼也」。孚信化邦而及虫之隐、兽之微,则其治迹固可察矣。且晋文公特霸者之良耳,尚知舍原存信,以庇民为之言,况夫主天下而行王政,非信其何尚乎?传曰「上好信则民用情」,民而用情,天下无诈,王道之隆也。
初任殿中侍御史疏 北宋 · 丰稷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六四、《东都事略》卷九四、《名臣言行录》续集卷一、《延祐四明志》卷四、《宋史》卷三二一、《历代名臣奏议》卷六九、《丰清敏公奏疏辑存》(四明丛书本)
陛下明足以烛万事之统,而不可用其明;智足以应变曲当,而不可用其智。顺考古道,二帝所以圣;仪式刑文王之典,成王所以贤。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此古今之大患,帝王之深戒也。愿陛下以《洪范》为元龟,祖训为宝鉴,一动于深宫之中,思所以为则于四海之内;一言于细旃之上,思所以为法于千载之下。则教化自行,习俗自美,中国既安,四夷诚服矣。
论邓润甫不宜典诰司谏奏(熙宁九年十月) 北宋 · 蔡承禧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八
访闻邓润甫上章,乞参用旧人,又乞除二府,又乞用恬默持重之人。外议喧传,以为实有此论。臣与润甫同为陛下耳目之臣,固不当论其非是,然事系国体,臣居言责,不敢私顾形迹,不以悉陈。臣窃以自古人君,必因所遇之时,以用所得之士。当天下无为之际,则所用者多宽闲博厚之人,而其弊尝至于媮堕而事日因循。方天下有事之时,所用者多精明强敏之士,而其弊尝至于峭刻而仁恩疏削。以赵、魏之老而治滕、薛,则茍简之患不胜;以滕、薛大夫而治赵、魏,则烦滋之害立见。汉武内崇经术,外攘夷狄,而不可用晋室浮虚之臣;晋武宽容臣下,放弛纲纪,而不能用汉庭材智之士。故有国者相时而择士,明君必量职以授人。伏睹陛下即政以来,嫉时已久,思除历世之弊,务振非常之功。作兴人材,绳督吏职,无论于旧,不间于新。取材则小臣皆得以面陈,去害则大臣不可以幸贷。有善不嫌于亟进,有恶不吝于速降。故理财治农之方,求之近古而未有;养士训兵之法,蠹于百年而一新。然其兴事之初,尚多徇俗之士,自不孚于正道,顾胥动以浮言。或初是而卒非,或本同而末异。以持循为适治,以拱默为安常。陈事则是于古而忘于今,语治则丧其精而守其稗。以匪懈夙夜为希旨,以不顾毁誉为躁求。群谤万端而无穷,圣虑一志而不惑。争之积日而才定,勤以累年而粗成。今若以傲上从康为可贤,以违道干誉为当进,非惟交戾于政体,恐遂渐变于时风。求旧之言,虽云有据,《书》曰「人惟求旧」,又曰「图任旧人」,乃盘庚一时之诫言,非先王政治之本意。今润甫不根于实,不考其由,不论其人之是非,不言其器之适否,概以新旧为说,必分先后以庸。是则尧之共、鲧久任,而不复元凯之进登;汉之绛、灌常用,而固宜终、贾之削逐。唐太宗必专用敬宗、义府,而王圭、马周宜毕世屏除;唐明皇必祗尊姜皎、王琚,而宋璟、姚崇可终身冗废。建言若此,其意谓何?臣又闻,惟人君然后专驭臣之权,为冢宰然后总诏王之义。非所宜言者寘法,越俎代庖者有诛。御史,肃臣工而执法者也,天子曰辟而勿辟,天子曰宥而弗宥。谏官,正人主而补阙者也,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天下。又曰:「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礼乐必天子出,变习俗故也;征伐必自天子出,命大臣故也。今润甫职在谏司,乞除政府,殆不知其所职,亦何足以备官?二府固圣虑之所关,大臣非近列之宜荐。以臣度其所谓,可以见其厥心,第祗拜其一员,亦足收为私惠。考其志向,足见倾邪。臣又闻《周礼》曰「以庸制禄,则民兴功」,而不曰以能制禄者,能而不为用,则先王所不得而赋禄。方文王之能官人,诗人作《棫朴》以美之,曰:「济济辟王,左右趣之」。盖古之圣王以髦士奉璋,左右趣之为美也。成王能持盈守成,诗人为《假乐》以嘉之,曰:「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懈于位,民之攸塈」。盖古之贤士又以媚于天子、不懈于位之为懿也。臣观文王之盛时,而成王之治际,皆以左右趣之之为美,咸以媚于天子之为嘉。今使相与言于朝曰「我恬而不进为嘉」,相与诫于家曰「我默而不语为美」,则孰与治天下之事,孰与成天下之功?又闻古之善治天下者,必曰兴能,次曰举逸民,修废官。逸民者,朝廷之偶遗,而非自以异世离俗也,不闻曰兴恬。古之盛世,询事考言,又曰:「知言以知人」,而不曰考其缄默。议论若此,疏鄙可知。盖贤者必知命而不疑,能者必知时而自竭。知命则或显或隐,而非系于一曲;知时则有用有舍,而岂蔽于一隅。王陵具体之戆,不若陈平之一奇;周勃没齿厚重,不若张良之一策。是则有才能者未必恬默持重,恬默持重者未必实有才能。若信其言,实害于政。且今救弊理剧拯棼,尤须勤事之人,岂容玩世之士?彼恬矣默矣,何补于天下之士,而又逐逐以爵禄予之乎?臣观润甫秉笔,粗娴辞章,持论本无体理。庸回当路,而初无一言;默逐已行,而惧有后忧。谬为塞责之言,深怀济恶之计。访闻其言曰:「吕惠卿之贬,已去不仁」。又曰:「练亨甫之黜,尚为未善」。此乃阳为诋斥而阴幸报复,内荏奸谄而外示刚方。所谓假直以售邪,托真而贾伪。加以罢软畏懦,束之高阁而有馀;观望憸壬,投诸四裔而为晚。其润甫见任典诰、司谏二职,若以公议,不合冒居。臣辄轻言,望赐宸断。
投献省主李奉世密学 北宋 · 郭祥正
祖朝相国之真孙,轩轩冠盖宜高门。
拔身州掾入政府,议论挺特穷根源。
颜渊必用孔丘铸,自此声名闻至尊。
熙宁神化迈前古,屡诏驰车外循抚。
大河之北淮之壖,民起疵瘝勇歌舞。
枢庭进直腰横金,君臣道合同一心。
货泉交汇指诸掌,老吏缩手随规箴。
如公之才世希有,突兀千丈辉乔林。
徐冠貂蝉坐廊庙,重见成王得周召。
泰山镂牒天垂休,却笑鸿濛首频掉。
贱生流落何可言,四十栖迟埋冗员。
涸鳞怅望一杯水,安用西江浩渺之波澜。
愿公吐和气,稍回岩谷春。
养成尺寸木,为公车下轮。
他年青史上,报德岂无人。
九月十五日,迩英讲《论语》,终篇,赐执政讲读史官燕于东宫。又遣中使就赐御书诗各一首,臣轼得《紫薇花绝句》,其词云:丝纶阁下文书静,钟鼓楼中刻漏长。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翌日各以表谢又进诗一篇,臣轼诗云 北宋 · 苏轼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绣裳画衮云垂地,不作成王剪桐戏。
日高黄伞下西清,风动槐龙舞交翠(迩英阁前有双槐,樛枝属地如龙形。)。
壁中蠹简今千年,漆书科斗光射天。
诸儒不复忧吻燥,东宫赐酒如流泉。
酒酣复拜千金赐,一纸惊鸾回凤字。
苍颜白发便生光,袖有骊珠三十四(臣所赐诗并题目及臣姓名,凡三十四字。)。
归来车马已喧阗,争看银钩墨色鲜。
人间一日传万口,喜见云章第一篇(上前此未尝以御书赐群臣。)。
玉堂昼掩文书静,铃索不摇钟漏永。
莫言弄笔数行书,须信时平由主圣。
犬羊散尽沙漠空(时熙河新获鬼章。是日,泾原复奏夏贼数十万人皆遁去。),捷烽夜到甘泉宫。
似闻指挥筑上郡,已觉谈笑无西戎。
文思天子师文母,终闭玉关辞马武。
小臣愿对紫薇花,试草尺书招赞普(谨案唐制:翰林学士带知制诰,许缀中书舍人班。今臣以知制诰待罪禁林,故得以紫薇为故事。)。
赠韩维父亿赠冀国公制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五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三八、《皇朝文鉴》卷三九、《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三七、《古文奇赏》卷二一、《三续古文奇赏》卷六、《古文渊鉴》卷四九
敕:朕闻仁宗在位之久,有同成、康;得士之盛,不减武、宣。如储药石,以待疾疚;如种梓漆,以备器用。凡今中外文武之选,率多庆历、嘉祐之人。而况一时之老成,与闻当年之大政。德业传于父老,仪刑见于子孙。名在国史,像在原庙。朕用慨然,想见其人。具官某故父某少禀异材,进由直道。出为循吏,入为名卿。福禄终身,而人不疵;富贵奕世,而天不厌。笃生三子,翼辅两朝。旌旄交驰,棨戟互设。朕欲贲其家庙,而贵已穷于人爵。改封大国,益著隆名。庶使昭陵之老臣,永为北土之藩辅。可。
赐太师平章军国重事文彦博上第一表乞致仕不许批答(二 元祐三年九月二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二、《苏文忠公全集》卷四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览表具之。朕闻之,成王之政,周公在前,召公在后,毕公在左,史佚在右。四子挟而维之,目见正色,耳闻正言。一日即位,天下旷然。未闻四子以老而求退,亦未闻成王以老而听其去也。朕虽不德,犹庶几成王之治。卿虽老矣,独不能以四子之心为心乎?勉卒辅朕,无愧前人。
上神宗皇帝书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二五、《皇朝文鉴》卷五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一、《崇古文诀》卷二三、《文章正宗》续集卷一八、《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一、二七、《永乐大典》卷七五○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六、《文章类选》卷一五、《文编》卷一三、《右编》卷三三、《文章辨体》卷七九、《三续古文奇赏》卷七、《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熙宁四年二月□日,殿中丞、直史馆、判官告院、权开封府推官臣苏轼谨昧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近者不度愚贱,辄上封章言买灯事。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席藁私室,以待斧钺之诛。而侧听逾旬,威命不至,问之府司,则买灯之事,寻已停罢。乃知陛下不惟赦之,又能听之,惊喜过望,以至感泣。何者?改过不吝,从善如流,此尧舜禹汤之所勉强而力行,秦汉以来之所绝无而仅有。顾此买灯毫发之失,岂能上累日月之明,而陛下翻然改命,曾不移刻,则所谓智出天下,而听于至愚,威加四海,而屈于匹夫。臣今知陛下可与为尧舜,可与为汤武,可与富民而措刑,可与强兵而伏戎虏矣。有君如此,其忍负之。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它。乃者,臣亦知天下之事,有大于买灯者矣,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盖未信而谏,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是以试论其小者,而其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今陛下果赦而不诛,则是既已许之矣,许而不言,臣则有罪,是以愿终言之。臣之所欲言者三,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人莫不有所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胜服强暴。至于人主所恃者谁与?《书》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聚则为君民,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釐。故天下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由此观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木无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夫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此必然之理,不可逭之灾也。其为可畏,从古以然。茍非乐祸好亡,狂易丧志,则孰敢肆其胸臆,轻犯人心?昔子产焚《载书》以弭众言,赂伯石以安巨室,以为众怒难犯,专欲难成。而子夏亦曰:「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唯商鞅变法,不顾人言,虽能骤致富强,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见刑而不见德,虽得天下,旋踵而失也。至于其身,亦卒不免,负罪出走,而诸侯不纳,车裂以徇,而秦人莫哀。君臣之间,岂愿如此。宋襄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强。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乂安。庾亮之召苏峻未必非,而势有不可,则反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中外之人,无贤不肖,皆言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使副判官,经今百年,未尝阙事。今者无故又创一司,号曰制置三司条例。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馀辈,分行营干于外,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贤者则求其说而不可得,未免于忧;小人则以其意而度朝廷,遂以为谤。谓陛下以万乘之主而言利,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商贾不行,物价腾踊。近自淮甸,远及川蜀,喧传万口,论说百端。或言京师正店,议置监官,夔路深山,当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减刻兵吏廪禄,如此等类,不可胜言。而甚者至以为欲复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顾。陛下与二三大臣,亦闻其语矣。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又无其意,何恤于人言。夫人言虽未必皆然,而疑似则有以致谤。人必贪财也,而后人疑其盗;人必好色也,而后人疑其淫。何者?未置此司,则无此谤,岂去岁之人皆忠厚,而今岁之人皆虚浮?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曰:「必也正名乎」。今陛下操其器而讳其事,有其名而辞其意,虽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购人,人必不信,谤亦不止。夫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馀辈,求利之器也。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故臣以为消谗慝以召和气,复人心而安国本,则莫若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夫陛下之所以创此司者,不过以兴利除害也。使罢之而利不兴,害不除,则勿罢。罢之而天下悦,人心安,兴利除害,无所不可,则何苦而不罢。陛下欲去积弊而立法,必使宰相熟议而后行,事若不由中书,则是乱世之法,圣君贤相,夫岂其然。必若立法不免由中书,熟议不免使宰相,则此司之设,无乃冗长而无名。智者所图,贵于无迹。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而天下之言治者与文、景,言贤者与房、杜。盖事已立而迹不见,功已成而人不知。故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岂惟用兵,事莫不然。今所图者,万分未获其一也,而迹之布于天下,已若泥中之斗兽,亦可谓拙谋矣。陛下诚欲富国,择三司官属与漕运使副,而陛下与二三大臣,孜孜讲求,磨以岁月,则积弊自去而人不知。但恐立志不坚,中道而废。孟子有言:「其进锐者其退速」。若有始有卒,自可徐徐,十年之后,何事不立。孔子曰:「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使孔子而非圣人,则此言亦不可用。《书》曰:「谋及卿士,至于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若违多而从少,则静吉而作凶。今上自宰相大臣,既已辞免不为,则外之议论,断亦可知。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污,而陛下独安受其名而不辞,非臣愚之所识也。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效,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馀人耳。以此为术,其谁不能。且遣使纵横,本非令典。汉武遣绣衣直指,桓帝遣八使,皆以守宰狼藉,盗贼公行,出于无术,行此下策。宋文帝元嘉之政,比于文、景,当时责成郡县,未尝遣使。及至孝武,以为郡县迟缓,始命台使督之,以至萧齐,此弊不革。故景陵王子良上疏,极言其事,以为此等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村县,威福便行,驱追邮传,折辱守宰,公私劳扰,民不聊生。唐开元中,宇文融奏置劝农判官使斐宽等二十九人,并摄御史,分行天下,招携户口,检责漏田。时张说、杨玚、皇甫璟、杨相如皆以为不便,而相继罢黜。虽得户八十馀万,皆州县希旨,以主为客,以少为多。及使百官集议都省,而公卿以下,惧融威势,不敢异辞。陛下试取其《传》而读之,观其所行,为是为否?近者均税宽恤,冠盖相望,朝廷亦旋觉其非,而天下至今以为谤。曾未数岁,是非较然。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且其所遣,尤不适宜。事少而员多,人轻而权重。夫人轻而权重,则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兴争。事少而员多,则无以为功,必须生事以塞责。陛下虽严赐约束,不许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从其令而从其意。今朝廷之意,好动而恶静,好同而恶异,指趣所在,谁敢不从。臣恐陛下赤子,自此无宁岁矣。至于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难。何者?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秦人之歌曰:「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何尝言长我粳稻耶?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稻,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陛下遽信其说,即使相视地形,万一官吏茍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糜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略尽矣。今欲凿空访寻水利,所谓即鹿无虞。岂惟徒劳,必大烦扰。凡有擘画利害,不问何人,小则随事酬劳,大则量才录用。若官私格沮,并重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材力不办兴修,便许申奏替换,赏可谓重,罚可谓轻。然并终不言诸色人妄有申陈或官私误兴工役,当得何罪。如此,则妄庸轻剽,浮浪奸人,自此争言水利矣。成功则有赏,败事则无诛。官司虽知其疏,岂可便行抑退。所在追集老少,相视可否,吏卒所过,鸡犬一空。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何则?格沮之罪重,而误兴之过轻。人多爱身,势必如此。且古陂废堰,多为侧近冒耕,岁月既深,已同永业,茍欲兴复,必尽追收,人心或摇,甚非善政。又有好讼之党,多怨之人,妄言某处可作陂渠,规坏所怨田产,或指人旧业,以为官陂,冒佃之讼,必倍今日。臣不知朝廷本无一事,何苦而行此哉。自古役人,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衣之必用丝麻,济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马,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终非天下所可常行。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犹见燕晋之枣栗,岷蜀之蹲鸱,而欲以废五谷,岂不难哉。又欲官卖所在坊场,以充衙前雇直,虽有长役,更无酬劳,长役所得既微,自此必渐衰散,则州郡事体,憔悴可知。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宣力之馀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若凋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陛下诚虑及此,必不肯为。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军法莫严于逃窜,禁军三犯,厢军五犯,大率处死。然逃军常半天下,不知雇人为役,与厢军何异。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势必轻于逃军,则其逃必甚于今日,为其官长,不亦难乎?近者虽使乡户颇得雇人,然而所雇逃亡,乡户犹任其责。今遂欲于两税之外,另立一科,谓之庸钱,以备官雇。则雇人之责,官所自任矣。自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取大历十四年应干赋敛之数,以定两税之额,则是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今两税如故,柰何复欲取庸。圣人之立法,必虑后世,岂可于两税之外,别出科名哉!万一不幸,后世有多欲之君,辅之以聚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使天下怨讟,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与乡户均役,品官形势之家,与齐民并事。其说曰:「《周礼》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而汉世宰相之子,不免戍边」。此其所以藉口也。古者官养民,今者民养官。给之以田而不耕,劝之以农而不力,于是乎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今民无以为生,去为商贾,事势当尔,何名役之。且一岁之戍,不过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今世三大户之役,自公卿以降,毋得免者,其费岂特三百而已。大抵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纵有经典明文,无补于怨。若行此二者,必怨无疑。女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古之王者,首务恤此。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茍非户将绝而未亡,则是家有丁而尚幼,若假之数岁,则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富有四海,忍不加恤。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春秋》书「作丘甲」、「用田赋」,皆重其始为民患也。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欤?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且东南买绢,本用见钱,陕西粮草,不许折兑,朝廷既有著令,职司又每举行。然而买绢未尝不折盐,粮草未尝不折钞,乃知青苗不许抑配之说,亦是空文。只如治平之初,拣刺义勇,当时诏旨慰谕,明言永不戍边,著在简书,有如盟约。于今几日,议论已摇,或以代还东军,或欲抵换弓手,约束难恃,岂不明哉。纵使此令决行,果不抑配,计其间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赢馀,何至与官交易。此等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逃亡之馀,则均之邻保。势有必至,理有固然。且夫常平之为法也,可谓至矣,所守者约,而所及者广。借使万家之邑。止有千斛,而谷贵之际,千斛在市,物价自平。一市之价既平,一邦之食自足,无操瓢乞丐之弊,无里正催驱之劳。今若变为青苗,家贷一斛,则千户之外,孰救其饥?且常平官钱,常患其少,若尽数收籴,则无借贷,若留充借贷,则所籴几何,乃知常平青苗,其势不能两立,坏彼成此,所丧愈多,亏官害民,虽悔何逮。臣窃计陛下欲考其实,则必亦问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谓此法有利无害。以臣愚见,恐未可凭。何以明之?臣顷在陕西,见刺义勇,提举诸县,臣尝亲行,愁怨之民,哭声振野。当时奉使还者,皆言民尽乐为。希合取容,自古如此。不然,则山东之盗,二世何缘不觉?南诏之败,明皇何缘不知?今虽未至于此,亦望陛下审听而已。昔汉武之世,财力匮竭,用买人桑弘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说,霍光顺民所欲,从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不意今者此论复兴。立法之初,其说尚浅,徒言徙贵就贱,用近易远。然而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然既已许之变易,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者,未之闻也。夫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先期而与钱,其卖也后期而取直,多方相济,委曲相通,倍称之息,由此而得。今官买是物,必先设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弊复如前,商贾之利,何缘而得。朝廷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缗以予之。此钱一出,恐不可复。纵使其间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今有人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而以一牛易五羊。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陛下以为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陛下天机洞照,圣略如神,此事至明,岂有不晓?必谓已行之事,不欲中变,恐天下以为执德不一,用人不终,是以迟留岁月,庶几万一,臣窃以为过矣。古之英主,无出汉高。郦生谋挠楚权,欲复六国,高祖曰善,趣刻印,及闻留侯之言,吐哺而骂之曰,趣销印。夫称善未几,继之以骂,刻印、销印,有同儿戏。何尝累高祖之知人,适足明圣人之无我。陛下以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罢之,至圣至明,无以加此。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劝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倖之说,陛下若信而用之,则是徇高论而逆至情,持空名而邀实祸,未及乐成,而怨已起矣。臣之所愿结人心者,此之谓也。士之进言者,为不少矣,亦尝有以国家之所以存亡、历数之所以长短告陛下者乎?夫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道德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不害于长而存。道德诚浅,风俗诚薄,虽强且富,不救于短而亡。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是以古之贤君,不以弱而忘道德,不以贫而伤风俗,而智者观人之国,亦以此而察之。齐至强也,周公知其后必有篡弑之臣。卫至弱也,季子知其后亡。吴破楚入郢,而陈大夫逢滑知楚之必复。晋武既平吴,何曾知其将乱。隋文既平陈,房乔知其不久。元帝斩郅支,朝呼韩,功多于武、宣矣,偷安而王氏之衅生。宣宗收燕赵,复河湟,力强于宪、武矣,消兵而庞勋之乱起。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使陛下富如隋,强如秦,西取灵武,北取燕蓟,谓之有功可也,而国之长短,则不在此。夫国之长短,如人之寿夭,人之寿夭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世有豗羸而寿考,亦有盛壮而暴亡。若元气犹存,则豗羸而无害。及其已耗,则盛壮而愈危。是以善养生者,慎起居,节饮食,导引关节,吐故纳新。不得已而用药,则择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无害者,则五脏和平而寿命长。不善养生者,薄节慎之功,迟吐纳之效,厌上药而用下品,伐真气而助强阳,根本已空,僵仆无日。天下之势,与此无殊。故臣愿陛下爱惜风俗,如护元气。古之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然终不肯以彼而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曹参,贤相也,曰慎无扰狱市。黄霸,循吏也,曰治道去泰甚。或讥谢安以清谈废事,安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刘晏为度支,专用果锐少年,务在急速集事,好利之党,相师成风。德宗初即位,擢崔祐甫为相。祐甫以道德宽大,推广上意,故建中之政,其声翕然,天下想望,庶几贞观。及卢杞为相,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驯致浇薄,以及播迁。我仁祖之驭天下也,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然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馀。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丧考妣,社稷长远,终必赖之。则仁祖可谓知本矣。今议者不察,徒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且大时不齐,人谁无过,国君含垢,至察无徒。若陛下多方包容,则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广置耳目,务求瑕疵,则人不自安,各图茍免,恐非朝廷之福,亦岂陛下所愿哉。汉文欲拜虎圈啬夫,释之以为利口伤俗,今若以口舌捷给而取士,以应对迟钝而退人,以虚诞无实为能文,以矫激不仕为有德,则先王之泽,遂将散微。自古用人,必须历试。虽有卓异之器,必有已成之功,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无辞。昔先主以黄忠为后将军,而诸葛亮忧其不可,以为忠之名望,素非关、张之伦,若班爵遽同,则必不悦,其后关羽果以为言。以黄忠豪勇之姿,以先主君臣之契,尚复虑此,况其他乎,世常谓汉文不用贾生,以为深恨。臣尝推究其旨,窃谓不然。贾生固天下之奇才,所言亦一时之良策。然请为属国欲以系单于,则是处士之大言,少年之锐气。昔高祖以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当时将相群臣,岂无贾生之比,三表五饵,人知其疏,而欲以困中行说,尤不可信矣。兵,凶器也,而易言之,正如赵括之轻秦,李信之易楚。若文帝亟用其说,则天下殆将不安。使贾生尝历艰难,亦必自悔其说,施之晚岁,其术必精,不幸丧亡,非意所及。不然,文帝岂弃材之主,绛,灌岂蔽贤之士。至于晁错,尤号刻薄,文帝之世,止于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为御史大夫,申屠嘉贤相,发愤而死,纷更政令,天下骚然。及至七国发难,而错之术亦穷矣。文、景优劣,于斯可见。大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趋,必使积劳而后迁,以明持久而难得。则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今若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其得者既不肯以侥倖自名,则其不得者必皆以沉沦为恨。使天下常调,举生妄心,耻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选人之改京官,常须十年以上。荐更险阻,计析毫釐。其间一事聱牙,常至终身沦弃。今乃以一言之荐,举而与之,犹恐未称,章服随至。使积劳久次而得者,何以厌服哉?夫常调之人,非守则令,员多阙少,久已患之,不可复开多门以待巧进。若巧者侵夺已甚,则拙者迫怵无聊,利害相形,不得不察。故近岁朴拙之人愈少,而巧佞之士益多。惟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如近日三司献言,使天下郡选一人,催驱三司文字,许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劳,则数年之后,审官吏部,又有三百馀人得先占阙,常调待次,不其愈难,此外勾当发运均输,按行农田水利,已振监司之体,各怀进用之心,转对者望以称旨而骤迁,奏课者求为优等而速化,相胜以力,相高以言,而名实乱矣。惟陛下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使奸无所缘,而民德归厚。臣之所愿厚风俗者,此之谓也。古者建国,使内外相制,轻重相权。如周如唐,则外重而内轻。如秦如魏,则外轻而内重。内重之弊,必有奸臣指鹿之患。外重之弊,必有大国问鼎之忧。圣人方盛而虑衰,常先立法以救弊。我国家租赋籍于计省,重兵聚于京师,以古揆今,则似内重。恭惟祖宗所以深计而预虑,固非小臣所能臆度而周知。然观其委任台谏之一端,则是圣人过防之至计。历观秦、汉以及五代,谏诤而死,盖数百人。而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圣人深意,流俗岂知。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夫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馀;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今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然而养猫所以去鼠,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之猫。畜狗所以防奸,不可以无奸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立万一之防,朝廷纪纲,孰大于此?臣自幼小所记,及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及至英庙之初,始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礼典明文,徒以众心未安,公议不允,当时台谏,以死争之。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可知矣,而相顾不发,中外失望。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奋扬;风采消委之馀,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欤?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矣」。臣始读此书,疑其太过,以为鄙夫之患失,不过备位而茍容。及观李斯忧蒙恬之夺其权,则立二世以亡秦,卢杞忧李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德宗以再乱。其心本生于患失,而其祸乃至于丧邦。孔子之言,良不为过。是以知为国者,平居必常有忘躯犯颜之士,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若平居尚不能一言,则临难何以责其死节?人臣茍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羹,同如济水。孙宝有言:「周公上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悦,著于经典。两不相损」。晋之王导,可谓元臣,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王述不悦,以为人非尧舜,安得每事尽善,导亦歛衽谢之。若使言无不同,意无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贤。万一有小人居其间,则人主何缘知觉。臣之所愿存纪纲者,此之谓也。臣非敢历诋新政,苟为异论,如近日裁减皇族恩例、刊定任子条式、修完器械、阅习鼓旗,皆陛下神算之至明,乾刚之必断,物议既允,臣安敢有词。至于所献之三言,则非臣之私见,中外所病,其谁不知。昔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舜岂有是哉!周公戒成王曰:「毋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成王岂有是哉!周昌以汉高为桀、纣,刘毅以晋武为桓、灵,当时人君,曾莫之罪,而书之史册,以为美谈。使臣所献三言,皆朝廷未尝有此,则天下之幸,臣与有焉。若有万一似之,则陛下安可不察。然而臣之为计,可谓愚矣。以蝼蚁之命,试雷霆之威,积其狂愚,岂可数赦,大则身首异处,破坏家门,小则削籍投荒,流离道路。虽然,陛下必不为此,何也?臣天赋至愚,笃于自信。向者与议学校贡举,首违大臣本意,已期窜逐,敢意自全。而陛下独然其言,曲赐召对,从容久之,至谓臣曰:「方今政令得失安在,虽朕过失,指陈可也」。臣即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速,进人太锐,听言太广」。又俾具述所以然之状。陛下领之曰:「卿所献三言,朕当熟思之」。臣之狂愚,非独今日,陛下容之久矣。岂其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恃此而言,所以不惧。臣之所惧者,讥刺既众,怨仇实多,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虽欲赦臣而不可得,岂不殆哉。死亡不辞,但恐天下以臣为戒,无复言者,是以思之经月,夜以继昼,表成复毁,至于再三。感陛下听其一言,怀不能已,卒吐其说。惟陛下怜其愚忠而卒赦之,不胜俯伏待罪忧恐之至。
上圆丘合祭六议劄子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唐文卷三十一、全宋文卷一八八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三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一、《宋会要辑稿》礼三之一二(第一册第四四五页)、《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二、《国朝诸臣奏议》卷八五、《黄氏日钞》卷六二、《文献通考》卷七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右编》卷三四、《文编》卷一六、《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二、《三续古文奇赏》卷八、《经世八编》卷五○、《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八年三月日,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左朝奉郎、守礼部尚书苏轼劄子奏。臣伏见九月二十二日诏书节文,俟郊礼毕,集官详议祠皇地祇事,及郊祀之岁庙飨典礼闻奏者。臣恭睹陛下近者至日亲祀郊庙,神祇飨答,实蒙休应,然则圆丘合祭,允当天地之心,不宜复有改更。臣窃惟议者欲变祖宗之旧,圆丘祀天而不祀地,不过以谓冬至祀天于南郊,阳时阳位也,夏至祀地于北郊,阴时阴位也,以类求神,则阳时阳位,不可以求阴也。是大不然。冬至南郊,既祀上帝,则天地百神莫不从也。古者秋分夕月于西郊,亦可谓阴位矣,至于从祀上帝,则以冬至而祀月于南郊,议者不以为疑,今皇地祇亦从上帝而合祭于圆丘,独以为不可,则过矣。《书》曰:「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舜之受禅也,自上帝六宗山川群神,莫不毕告,而独不告地祇,岂有此理哉?武王克商,庚戌,柴望。柴,祭上帝也。望,祭山川也。一日之间,自上帝而及山川,必无南北郊之别也。而独略地祗,岂有此理哉?臣以知古者祀上帝则并祀地祇矣。何以明之?《诗》之序曰:「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此乃合祭天地,经之明文,而说者乃以比之丰年秋冬报也,曰:「秋冬各报,而皆歌《丰年》,则天地各祀,而皆歌《昊天有成命》也」。是大不然。《丰年》之诗曰:「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歌于秋可也,歌于冬亦可也。《昊天有成命》之诗曰:「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于缉熙,单厥心,肆其靖之」。终篇言天而不及地。颂,所以告神明也,未有歌其所不祭,祭其所不歌也。今祭地于北郊,歌天而不歌地,岂有此理也?臣以此知周之世,祀上帝则地祇在焉。歌天而不歌地,所以尊上帝。故其序曰:「郊祀天地也」。《春秋》书:「不郊,犹三望」。《左氏传》曰:「望,郊之细也」。说者曰:「三望,太山、河、海」。或曰:「淮、海、岱也」。又或曰:「分野之星及山川也。鲁,诸侯也,故郊之细,及其分野山川而已」。周有天下,则郊之细,独不及五岳四渎乎?岳、渎犹得从祀,而地祇独不得合祭乎?秦燔诗书,经籍散亡,学者各以意推类而已。王、郑、贾、服之流,未必皆得其真。臣以《诗》、《书》、《春秋》考之,则天地合祭久矣。议者乃谓合祭天地,始于王莽,以为不足法。臣窃谓礼当论其是非,不当以人废。光武皇帝,亲诛莽者也,尚采用元始合祭故事。谨按《后汉书·祭祀志》:「建武二年,初制郊兆于洛阳。为圆坛八陛,中又为重坛,天地位其上,皆南乡,西上」。此则汉世合祭天地之明验也。又按《水经注》:「伊水东北至洛阳县圆丘东,大魏郊天之所,准汉故事为圆坛八陛,中又为重坛,天地位其上」。此则魏世合祭天地之明验也。唐睿宗将有事于南郊,贾曾议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夏后氏禘黄帝而郊鲧,郊之与庙,皆有禘,禘于庙,则祖宗合食于太祖,禘于郊,则地祇群望皆合祭于圆丘。以始祖配享,盖有事祭,非常祀也。《三辅故事》:祭于圆丘,上帝后土位皆南面」。则汉尝合祭矣。时褚无量、郭山恽等皆以曾言为然。明皇天宝元年二月敕曰:「凡所祠享,必在躬亲,朕不亲祭,礼将有阙,其皇地祇宜于南郊合祭」。是月二十日,合祭天地于南郊,自后有事于圆丘,皆合祭。此则唐世合祭天地之明验也。今议者欲冬至祀天,夏至祀地,盖以为用周礼也。臣请言周礼与今礼之别。古者一岁祀天者三,明堂飨帝者一,四时迎气者五,祭地者二,飨宗庙者四,凡此十五者,皆天子亲祭也。而又朝日夕月四望山川社稷五祀及群小祀之类,亦皆亲祭,此周祀也。太祖皇帝受天眷命,肇造宋室,建隆初郊,先飨宗庙,郊祀天地。自真宗以来,三岁一郊,必先有事景灵,遍飨太庙,乃祀天地。此国朝之礼也。夫周之礼,亲祭如彼其多,而岁行之不以为难,今之礼,亲祭如此其少,而三岁一行,不以为易,其故何也?古者天子出入,仪物不繁,兵卫甚简,用财有节,而宗庙在大门之内,朝诸侯,出爵赏,必于太庙,不止时祭而已,天子所治,不过王畿千里,唯以斋祭礼乐为政事,能守此,则天下服矣,是故岁岁行之,率以为常。至于后世,海内为一,四方万里,皆听命于上,机务之繁,亿万倍于古,日力有不能给。自秦汉以来,天子仪物,日以滋多,有加无损,以至于今,非复如古之简易也。今所行皆非周礼。三年一郊,非周礼也。先郊二日而告原庙,一日而祭太庙,非周礼也。郊而肆赦,非周礼也。优赏诸军,非周礼也。自后妃以下至文武官,皆得荫补亲属,非周礼也。自宰相宗室以下至百官,皆有赐赉,非周礼也。此皆不改,而独于地祇,则曰周礼不当祭于圆丘,此何义也?议者必曰:「今之寒暑,与古无异,而宣王薄伐猃狁,六月出师,则夏至之日,何为不可祭乎」?臣将应之曰:「舜一岁而巡四岳,五月方暑,而南至衡山,十一月方寒,而北至常山,亦今之寒暑也,后世人主能行之乎?周所以十二岁一巡者,唯不能如舜也。夫周已不能行舜之礼,而谓今可以行周之礼乎?天之寒暑虽同,而礼之繁简则异。是以有虞氏之礼,夏商有所不能行,夏商之礼,周有所不能用。时不同故也。宣王以六月出师,驱逐猃狁,盖非得已。且吉父为将,王不亲行也。今欲定一代之礼,为三岁常行之法,岂可以六月出师为比乎」?议者必又曰:「夏至不能行礼,则遣官摄祭祀,亦有故事」。此非臣之所知也。《周礼·大宗伯》:「若王不与则摄位」。郑氏注曰:「王有故,则代行其祭事」。贾公彦疏曰:「有故,谓王有疾及哀惨皆是也」。然则摄事非安吉之礼也。后世人主,不能岁岁亲祭,故命有司行事,其所从来久矣。若亲郊之岁,遣官摄事,是无故而用有故之礼也。议者必又曰:「省去繁文末节,则一岁可以再郊」。臣将应之曰:「古者以亲郊为常礼,故无繁文。今世以亲郊为大礼,则繁文有不能省也。若帷城幔屋,盛夏则有风雨之虞,陛下自宫入庙出郊,冠通天,乘大辂,日中而舍,百官卫兵,暴露于道,铠甲具装,人马喘汗,皆非夏至所能堪也。王者父事天,母事地,不可偏也。事天则备,事地则简,是于父母有隆杀也。岂得以为繁文末节而一切欲省去乎?国家养兵,异于前世,自唐之时,未有军赏,犹不能岁岁亲祠,天子出郊,兵卫不可简省,大辂一动,必有赏给。今三年一郊,倾竭帑藏,犹恐不足,郊赉之外,岂可复加?若一年再赏,国力将何以给;分而与之,人情岂不失望」!议者必又曰:「三年一祀天,又三年一祭地」。此又非臣之所知也。三年一郊,已为疏阔,若独祭地而不祭天,是因事地而愈疏于事天,自古未有六年一祀天者,如此则典礼愈坏,欲复古而背古益远,神祇必不顾飨,非所以为礼也。议者必又曰:「当郊之岁,以十月神州之祭,易夏至方泽之祀,则可以免方暑举事之患」。此又非臣之所知也。夫所以议此者,为欲举从周礼也。今以十月易夏至,以神州代方泽,不知此周礼之经耶,抑变礼之权耶?若变礼从权而可,则合祭圆丘,何独不可。十月亲祭地,十一月亲祭天,先地后天,古无是礼。而一岁再郊,军国劳费之患,尚未免也。议者必又曰:「当郊之岁,以夏至祀地祇于方泽,上不亲郊而通爟火,天子于禁中望祀」。此又非臣之所知也。《书》之望秩,《周礼》之四望,《春秋》之三望,皆谓山川在境内而不在四郊者,故远望而祭也。今所在之处,俛则见地,而云望祭,是为京师不见地乎?此六议者,合祭可否之决也。夫汉之郊礼,尤与古戾,唐亦不能如古,本朝祖宗钦崇祭祀,儒臣礼官,讲求损益,非不知圆丘方泽皆亲祭之为是也。盖以时不可行,是故参酌古今,上合典礼,下合时宜,较其所得,已多于汉、唐矣。天地宗庙之祭,皆当岁遍,今不能岁遍,是故遍于三年当郊之岁。又不能于一岁之中,再举大礼,是故遍于三日。此皆因时制宜,虽圣人复起,不能易也。今并祀不失亲祭,而北郊则必不能亲往,二者孰为重乎?若一年再郊,而遣官摄事,是长不亲事地也。三年间郊,当行郊地之岁,而暑雨不可亲行,遣官摄事,则是天地皆不亲祭也。夫分祀天地,决非今世之所能行。议者不过欲于当郊之岁,祀天地宗庙,分而为三耳。分而为三,有三不可。夏至之日,不可以动大众、举大礼,一也。军赏不可复加,二也。自有国以来,天地宗庙,唯飨此祭,累圣相承,唯用此礼,此乃神祇所歆,祖宗所安,不可轻动,动之则有吉凶祸福,不可不虑,三也。凡此三者,臣熟计之,无一可行之理。伏请从旧为便。昔西汉之衰,元帝纳贡禹之言,毁宗庙。成帝用丞相衡之议,改郊位。皆有殃咎,著于史策,往鉴甚明,可为寒心。伏望陛下详览臣此章,则知合祭天地,乃是古今正礼,本非权宜。不独初郊之岁,所当施行,实为无穷不刊之典。愿陛下谨守太祖建隆、神宗熙宁之礼,无更改易郊祀庙飨,以敉宁上下神祇。仍乞下臣此章,付有司集议,如有异论,即须画一,解破臣所陈六议,使皆屈伏,上合周礼,下不为当今军国之患。不可但执周礼,更不论当今可与不可施行。所贵严祀大典,早以时定。取进止。
〔贴黄〕唐制,将有事于南郊,则先朝献太清宫,朝享太庙,亦如今礼,先二日告原庙,先一日享太庙,然议者或亦以为非三代之礼。臣谨按:武王克商,丁未,祀周庙,庚戌,柴望,相去三日。则先庙后郊,亦三代之礼也。
省试刑赏忠厚之至论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五、《苏文忠公全集》卷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二六、《老学庵笔记》卷八、《鹤林玉露》卷三、《唐宋名贤确论》卷一、《历代名贤确论》卷一、《芥隐笔记》卷二、《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四、《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二五、《文编》卷三二、《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四、《名世文宗》卷二六、《经济类编》卷一三、《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二七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故其吁俞之声,欢休惨戚,见于虞、夏、商、周之书。成、康既没,穆王立,而周道始衰。然犹命其臣吕侯,而告之以祥刑。其言忧而不伤,威而不怒,慈爱而能断,恻然有哀怜无辜之心,故孔子犹取焉。《传》曰:「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四岳曰「鲧可用」,尧曰「不可,鲧方命圮族」,既而曰「试之」。何尧之不听皋陶之杀人,而从四岳之用鲧也?然则圣人之意,盖亦可见矣。《书》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呜呼,尽之矣。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过乎义,则流而入于忍人。故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古者赏不以爵禄,刑不以刀锯。赏以爵禄,是赏之道,行于爵禄之所加,而不行于爵禄之所不加也。刑之以刀锯,是刑之威,施于刀锯之所及,而不施于刀锯之所不及也。先王知天下之善不胜赏,而爵禄不足以劝也,知天下之恶不胜刑,而刀锯不足以裁也,是故疑则举而归之于仁,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归于君子长者之道,故曰忠厚之至也。《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夫君子之已乱,岂有异术哉?制其喜怒,而无失乎仁而已矣。《春秋》之义,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因其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
周公论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八、《苏文忠公全集》卷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二、《唐宋名贤确论》卷一、《历代名贤确论》卷九、《文编》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论周公者多异说,何也?周公居礼之变,而处圣人之不幸,宜乎说者之异也。凡周公之所为,亦不得已而已矣。若得已而不已,则周公安得而为之?成王幼不能为政,周公执其权,以王命赏罚天下,是周公不得已者,如此而已。今儒者曰:周公践天子之位,称王而朝诸侯。则是岂不可以已耶?《书》曰:「周公位冢宰,正百工。群叔流言」。又曰:「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召公不说」。又曰「周公曰」、「王若曰」,则是周公未尝践天子之位而称王也。周公称王,则成王宜何称,将亦称王耶,将不称耶?不称,则是废也。称王,则是二王也。而周公将何以安之。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儒者之患,患在于名实之不正。故亦有以文王为称王者,是以圣人为后世之僭君急于为王者也。天下虽乱,有王者在,而己自王,虽圣人不能以服天下。昔高帝击灭项籍,统一四海,诸侯大臣,相率而帝之,然且辞以不德。惟陈胜、吴广,乃嚣嚣乎急于自王。而谓文王亦为之耶?武王伐商,师渡孟津,会于牧野,其所以称先君之命命于诸侯者,盖犹曰文考而已。至于武成,既以柴望告天,百工奔走,受命于周,而后其称曰「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勋」。由此观之,则是武王不敢一日妄尊其先君,而况于文王之自王乎?《诗》曰:「虞芮质厥成,文王蹶厥生」。是亦追称而已矣。《史记》曰:「姬乎采芑,归乎田成子」。夫田常之时,安知其为成子而称之!故凡以文王、周公为称王者,皆过也。是资后世之篡君而为之藉也。陈贾问于孟子曰:「周公使管叔监商,管叔以商叛。知而使之,是不仁,不知是不智」。孟子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过,不亦宜乎」!从孟子之说,则是周公未免于有过也。夫管、蔡之叛,非逆也,是其智不足以深知周公而已矣。周公之诛,非疾之也,其势不得不诛也。故管、蔡非所谓大恶也。兄弟之亲,而非有大恶,则其道不得不封。管、蔡之封,武王之世也。武王之世,未知有周公、成王之事。茍无周公、成王之事,则管、蔡何从而叛,周公何从而诛之。故曰:「周公居礼之变,而处圣人之不幸也」。
论武王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唐宋名贤确论》卷二、《鹤林玉露》卷三、《文编》卷二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三九五、《八代文钞》第二九册
武王克殷,以殷遗民封纣子武庚禄父,使其弟管叔鲜、蔡叔度相禄父治殷。武王崩,禄父与管、蔡作乱,成王命周公诛之,而立微子于宋。苏子曰:武王,非圣人也。昔者孔子盖罪汤、武。顾自以为殷之子孙而周人也,故不敢,然数致意焉,曰:「大哉,巍巍乎舜禹也。禹吾无间然」。其不足于汤、武也,亦明矣。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又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伯夷、叔齐之于武王也,盖谓之弑君,至耻之不食其粟,而孔子予之。其罪武王也甚矣。此孔氏之家法也。世之君子,苟自孔氏,必守此法,国之存亡,民之死生,将于是乎在,其孰敢不严!而孟轲始乱之,曰:「吾闻武王诛独夫纣,未闻弑君也」。自是学者,以汤、武为圣人之正,若当然者,皆孔氏之罪人也。使当时有良史如董狐者,南巢之事,必以叛书。牧野之事,必以弑书。而汤、武仁人也,必将为法受恶。周公作《无逸》曰:「殷王中宗、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上不及汤,下不及武王,亦以是哉。文王之时,诸侯不求而自至,是以受命称王,行天子之事。周之王不王,不计纣之存亡也。使文王在,必不伐纣,纣不见伐,而以考终,或死于乱,殷人立君以事周,命为二王后以祀殷,君臣之道,岂不两全也哉?武王观兵于孟津而归,纣若不改过,则殷人改立君,武王之待殷,亦若是而已矣。天下无王,有圣人者出,而天下归之,圣人所不得辞也。而以兵取之,而放之,而杀之,可乎?汉末大乱,豪杰并起。荀文若,圣人之徒也,以为非曹操莫与定海内,故起而佐之。所以与操谋者,皆王者之事也,文若岂教操反者哉,以仁义救天下,天下既平,神器自至,将不得已而受之,不至,不取也,此文王之道,文若之心也。及操谋九锡,则文若死之。故吾尝以文若为圣人之徒者,以其才似张子房,而道似伯夷也。杀其父,封其子,其子非人也,则可,使其子而果人也,则必死之。楚人将杀令尹子南,子南之子弃疾为王驭士,王泣而告之。既杀子南,其徒曰:「行乎」?曰:「吾与杀吾父,行将焉入」?「然则臣王乎」?曰:「弃父事雠,吾弗忍也」。遂缢而死。武王亲以黄钺斩纣,使武庚受封而不叛,岂复人也哉?故武庚之必叛,不待智者而后知也。武王之封武庚,盖亦不得已焉耳。殷有天下六百年,贤圣之君六七作,纣虽无道,其故家遗俗未尽灭也,三分天下有其二,殷不伐周,而周伐之,诛其君,夷其社稷,诸侯必有不悦者,故封武庚以慰之,此岂武王之意哉。故曰:武王非圣人也。
论周东迁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历代名贤确论》卷一○、《唐宋名贤确论》卷一、《文编》卷二九、《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一六五、乾隆《河南府志》卷八○、民国《周陵志》卷一○
太史公曰:学者皆称周伐纣,居洛邑。其实不然。武王营之,成王使召公卜居之,居九鼎焉。而周复都丰、镐。至犬戎败幽王,周乃东徙于洛。苏子曰: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缪者也。自平王至于亡,非有大无道者也。髭王之神圣,诸侯服享,然终以不振。则东迁之过也。昔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成王、周公复增营之。周公既没,盖君陈、毕公更居焉,以重王室而已。非有意于迁也。周公欲葬成周,而成王葬之毕,此岂有意于迁哉。今夫富民之家,所以遗其子孙者,田宅而已,不幸而有败,至于乞假以生可也,然终不敢议田宅。今平王举文、武、成、康之业,而大弃之,此一败而鬻田宅者也。夏、商之王,皆五六百年,其先王之德,无以过周,而后王之败,亦不减周幽、厉,然至于桀、纣而后亡。其未亡也,天下宗之,不如东周之名存而实亡也。是何也?则不鬻田宅之效也。盘庚之迁也,复殷之旧也。古公迁于岐。方是时,周人如狄人也,逐水草而居,岂所难哉。卫文公东徙渡河,恃齐而存耳。齐迁临淄,晋迁于绛、于新田,皆其盛时,非有所畏也。其馀避寇而迁都,未有不亡。虽不即亡,未有能复振者也。春秋之时,楚大饥,群蛮叛之,申息之北门不启,楚人谋徙于阪高。蔿贾曰:「不可。我能往,寇亦能往」。于是乎以秦人、巴人灭庸,而楚始大。苏峻之乱,晋几亡矣,宗庙宫室,尽为灰烬。温峤欲迁都豫章,三吴之豪欲迁会稽,将从之矣,独王导不可,曰:「金陵,王者之都也。王者不以丰俭移都。若弘卫文大帛之冠,何适而不可,不然,虽乐土为墟矣。且北寇方彊,一旦示弱,窜于蛮越,望实皆丧矣」。乃不果迁,而晋复安。贤哉导也,可谓能定大事矣。嗟夫,平王之初,周虽不如楚之强,顾不愈于东晋之微乎。使平王有一王导,定不迁之计,收丰镐之遗民,而修文、武、成、康之政,以形势临东诸侯,齐、晋虽强,未敢贰也,而秦何自霸哉!魏惠王畏秦,迁于大梁。楚昭王畏吴,迁于岐。顷襄王畏秦,迁于陈。考烈王畏秦,迁于寿春。皆不复振,有亡徵焉。东汉之末,董卓劫帝迁于长安,汉遂以亡。近世李景迁于豫章亦亡。吾故曰: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缪者也。
作周恭先作周孚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三、《苏文忠公全集》卷六、《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二八
周之将兴,必有继天之王,建都邑,立藩辅,以定天命而宅民心,为子孙之师。亦必有命世之臣,考礼乐,修法令,以定国是而正风俗,为卿大夫之宗。然后可以世世垂拱仰成,虽有中主弱辅,而不至于乱。故曰:「孺子来相宅,其大惇典商献民,乱为四方新辟,作周恭先」。「予旦以多才,越御事,笃前人成烈,答其师,作周孚先」。国之所恃者,法与人也。《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故周公以谓惇典而用贤,可以定国,后之言恭者必稽焉。傅说有言:「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今不师古,后不师今。故周公以谓我当与卿大夫士笃前人成烈,以答众心,则后之言信者必师焉。夫以成王之贤,周公之圣,其所以为后世先者,不过于恭与信而已。《诗》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恪」。闵马父曰:「古之称恭者,曰自古,曰在昔,曰先民,其严如是」。愚以是知恭之大者,盖尧之允恭,孔子之温恭,非独恭世子之恭、楚共王之恭也。成王以是为后世先也,不亦宜乎。「大有上吉。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又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信之为德也,重于兵而急于食,周公以是为后世先也,不亦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