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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兴化军宫讲宗博汪公行状咸淳四年六月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七、《黄氏日钞》卷九六
咸淳二年秋福建路安抚使兵部侍郎吴公革,与转运使尚书吴公坚提点刑狱□□刘公震孙,同以故知兴化军汪公得人心之事(阙)时惊传以为异。
盖公以是年四月二日领郡(阙)以病卒于郡,为郡才六十日,而郡之人爱之过于感百年渗漉之恩,甫病而户户为之祷,甫卒而军民无所泄其痛,一夕群起碎其医之家,卒甫三日而众为之立庙已屹若化成。
郡之寓公自后村刘公克庄以八十馀大老与凡名流达官及郡之人士以千百计,无一不为文以哭,郡之民罢市巷哭,极而至山崖海角,携老扶幼、焚香诵佛以报德者日填咽城闉,亦无不失声大哭。
及公灵輀之归,士之路祭者尚六七百人,细民书哀痛之词于帛拥送,哭不绝声者百数十里。
他时生太守得诏趋朝,声焰赫奕,献旗帐道旁以希赏者反不若是之多也。
于是一时既惊传以为异,又或从而疑焉,曰:「有是哉,何以得人心如此之速哉」?
未几,则闻公灵輀之方归也,众哀其贫,助之费,其弟与子相持而泣曰:「吾兄、吾父廉生死矣,死可反货取以污之乎」?
辞不受,众义之,且不忍复取其已助之金也,则以之入郡学,刻凡所哭公之文,如祭诔、如哀辞、如挽章、杂著成二巨编,名之曰《遗爱录》。
其文往往流传入京师,士无贤不肖皆惊传之以为异,且或以为疑者,始皆咨嗟叹息,以为至诚之未有不动,古道果未尝不可复行于今,而谓感应之机捷于桴鼓者,果非虚语。
余时官中都,闻之亦为泣下,非以其私,为公泣也,为人心之良易感如此,而流俗反厚诬人心谓不可复待以君子长者之道,因公之事,不觉重为之呜咽流涕,而百感生也。
嘻!
几无以致余此非恨矣。
太学应君浩然,公平生交也,忽一日过舍而谋曰:「公葬有日矣,将属子状其行,以求铭当世大手笔
而公性谦退不伐善,凡历任善政未尝为人言,虽子弟莫能知其详,当若何为状」?
余曰:「昔叶水心黄子由父鼎瑞之行,以鼎瑞晚年得官,而仕不尽其能,莫可状也,则举其教子由以忠,与上尝问其动息事,曰是则述之大者,以首于状可也。
今公之政虽不得尽闻,然其死之日得人心如此,其为可述愈大矣。
公生好水心文,死用其例,表其事以首于状,亦无不可也」。
公讳元春字景新庆元府奉化双溪人,世为望族。
霍丘县主簿汝宁者,其高祖也。
汝宁生偲,不仕。
偲生圭,亦不仕。
圭生文简,是为公父,以公贵封承务郎,累赠朝散郎
母戴氏,赠安人
公少颖悟好学,受诗于太学余先生正君宗学谕王先生贯道
二先生四明诗学渊源所自,从之游者常馀百人,公独每为称首。
嘉熙四年庚子,本府荐公第一人,明年进士第,调绍兴府上虞县,以廉直闻。
提点浙东刑狱赵公性之檄公入幕,事多倚决。
朝散卒,以忧去官。
服阕,调扬州司理参军,未行。
浙东提举茶盐司议置盐仓定海,而经始难其人,佥谓请从事浙东者莫公若也,辟公监官
公至,一新敖宇,民不知役而事速办。
凡所立出内,去后人皆可遵守,然犹曰:「此等岂我辈事也」?
甫补足前任考即去之。
以选辟沿海制置司准备差遣,又以选改辟浙东提举常平司准备差遣,俄又以选改辟提领户部犒赏所检察官。
自是声闻日高,中朝士大夫皆有引使自近之意矣。
犒赏属畿漕,公在幕裨民政为多。
所管酒库馀六十所,月有酒馈,独公不纳。
宝祐三年春,以考举改宣教郎
淮东制置使丘公岳辟公乌公宰,会裕斋马公光祖尹京,亟请于朝,易以宰钱塘
钱塘所谓赤县也,旧多阉宦,挟内庭修造称科率,吏因挟之以扰民,民讼率不时决,明曰:「将于是乎应科率也」。
令亦太息不敢言。
公至,独慨然首为申免科率,而讼至立断,吏不得售其奸,多散去。
昼静帘垂,焚香对圣贤而已。
僧有讼百姓负长生库息者,公谕明日偕头首僧以库簿来,来则阅其簿,示之曰:「然则取息已多,汝僧自号脱离生死,视世上为昨梦空华,何必乃尔?
汝僧自有忏罪法令,今为汝焚此簿,汝幸行道诵经赞献之,助汝成一善因缘」。
僧不知所对,即下阶行诵如公戒,而凡隶于簿者皆得免,不但被诉者一人也。
凡其用柔以理,不动声色类如此,而有刚不可回者焉。
县附京,凡在街郭者用坊正,吏自以其私人直达文书,外此则尽用里正如他邑,一旦富民惮充役之难,而吏亦幸文书之便,合谋自天府尽改为坊正。
公遍诣台省力争,谓果改则县不可复为,乡民亦将受无穷之扰。
庙堂是公言,得不改。
公因为之排里正一新,至今县厅立石记其事焉。
公虽吏师,而狱事有不可,公每力争,马公亦屈服。
四年十一月,以政绩擢提举行在杂卖场
时有武弁朱熠者,嬖倖也,与其后尝窃弄相柄、通国以俚语目之曰丁风者,同时辱台察,亦知慕公名,皆荐公自代。
公丑之,不谢,亦竟不往谒,遂转前日之慕为怨,劾公去国,实五年丁巳六月也。
明年添差通判台州
右司麋公弇守台,廉介而惠,公故人也。
旱歉,麋公极意赈恤,公援南丰为倅赈荒自比,借常平米先尽数赈粜,而麋公募富民籴广米续填,台以故虽旱而不饥。
提点刑狱何梦祥亦自诡知公,檄公决狱,公为剖决一清。
盐商有姓陈者与都司何子举夙有憾,梦祥观望,欲置之重辟,公争不可。
梦祥径逮至宪司,破其家,死者六人,众冤之,而叹公之不可屈。
明年改元开庆十一月丁母忧
景定三年,再添差通判宁国府,与守多议不合,惟诸司差决无虚日,常得尽心以救民。
且尝告仓司四弊:一曰专人搔扰之弊。
谓所至携狱具罗织,视货多寡为拘纵。
近到县狱,见一二推款皆贯索,专卒随之出入狱户,此不可不革也。
二曰摄职拿攫之弊。
借补白帖,冒被冠裳,赏罚无关,渔猎何极,此不可不革也。
三曰狱讼不决之弊。
民间久不得直于官,乃意自求胜于刀斧,此不可不革也。
四曰预借重催白纳之弊。
官赋之入愈亏,下户之害益迫,此不可不革也。
明年,除武学谕
是冬博士
五年三月轮对,谓:「端平柄臣不知扶弱而图骤兴,三京之只轮莫归,百年之储积顿竭。
戊己狂奸苛刻转毒,中外之怀怨滋甚。
浒黄之渝渡突如,是先戕国脉,而国势随之。
今欲转弱为强,惟在遴选牧守。
东南半壁,能几州郡?
憔悴之馀,能几生灵?
岂堪戕贼之无艺耶」?
十月,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
咸淳元年五月轮对,时今上新御路朝,公言:「先皇帝四十馀年忧勤,仅收一战之功,遗大投艰,正在今日。
愿思天命之难谌,愿思人心之难保,愿思直言之难能,愿思财计之难裕,愿思纲纪之难正,愿法艺祖以共济艰难」。
又援真宗蠲免逋欠,乞宽民力。
六月,除宗学博士
十二月,丐外,差知兴化军
公在宗学凡二年,整规矩,严课试,诸生畏服。
又考覈财用之出入,知前此为吏所乾没者十馀万缗,至是不得欺,财用沛然,以修先圣殿及讲堂如新造。
其在兴化,妻妾不之官,惟一弟一子侍。
旧例免囊山寺岁输,留以充迎新,公至不入寺。
旧有例册,皆于赤历外取赢以自丰,公至却例册。
旧例,官买物与市异价,公至不许官买。
惟蔬饭一盂,终日坐厅事,事至即面问而立决之。
其政以教为先,有乖叔侄之分、睽夫妇之义而来者,皆化以天理人彝之正。
有百姓为势家夺渔利者,久不敢讼,闻公可告,告之,立得还。
有为挟势攘其田者,讼四年不得直,公为直于片言之下。
有挟亲戚势侵人田四十亩者,其人方诣戟门外欲诉,挟势者已追及,就归之曰:「毋使公知也」。
其他不可枚举,而其大要皆本于至忱恻怛以行之,故强与弱、胜与负若皆心惬焉。
郡有西陂久废,公至半月而修复如旧。
其他有可为久长利者,方次第搜举,人方欣若更生,而天已夺之遽,此所以千里之内群起相哭,真如赤子之失慈母也。
公英爽不群,刚正而能济之以和。
少刻苦自立,终身无所附丽,而人有片善寸长,推毂恐后。
为人谋尽忠,而委曲缱绻有情味,故时誉多归之。
公尝暇日从容谓余曰:「为人如流水,但务平平,偶遇湍激,为奇为变,亦惟行其所自然」。
呜呼,此公平生心事也,岂期有为卓绝过人之事哉!
及其死而得人心,乃不惟今之人无之,虽古之人亦无之。
盖为相数月而薨,举四方之内哭之者,古今惟一司马公;
为郡两月而卒,举千里之内哭之者,古今惟一汪公。
位不同而事同,皆发于人心之天,而不可强者,此非卓绝过人之事而何?
大中至正而行者,其效自有不可及耶?
呜呼!
向使司马公而不遇,亦不过乡曲一常人耳,此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公生于嘉定元年戊辰九月八日,得年五十九。
娶刘氏,知某州某之女。
子二人:长性存,太学生
次某,将授遗泽。
女一人,嫁邵森,将仕郎
汪虽双溪望族,而公独贫,至于无家,游学外方,授书养亲,备历艰难,以至入仕。
凡三任于越,因寓居于越
其孤将以咸淳四年七月某日就葬于越之某县某乡某原。
呜呼!
魄体归地,虽瀛、博之间可也;
魂气无所不之,则庙食将百世于莆,惟公为有之,岂不盛哉!
于公里下士也,亦登宗谕王先生之门,而公先一行不同时,仅识面耳。
公既达,宗谕亦下世。
以介僻,例不投人刺,别二十年不相闻。
丙辰省试,偶公为考官,批卷独褒,往谢之,省忆其为同门晚出也,甚欢。
自是与往来,每以出处大致相勉励。
公之出守兴化,送别浙江亭上,语以得朝廷科借零会即行,将藉以兑便流通一郡钱楮,且将减官盐价以收零会,使常不出郡境。
某所预计者仅此耳,馀事临期未前知也。
呜呼!
公之言犹隐隐于震之耳,讵料一别,遂至于泣视《遗爱录》耶?
与应君共辑公遗事而未多得,因并及其交际之私。
盖其言亦有可录者,不忍弃也。
虽然,公之大者不特此也,岂无太史氏特书大书,为千万世牧民者劝耶?
咸淳四年六月日,门生文林郎史馆检阅黄震状。
临川章府君墓志铭咸淳八年春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七、《黄氏日钞》卷九七
咸淳七年,余叨守抚州,适岁大祲,首举饶止翁平粜齐民、子孙鼎贵之事以劝有者。
长老或言,岂惟止翁,如朝奉章公,庚寅岁祲,积雪中扫雪炽火以延籴者,民欢如雷;
今其子教授君蹑高科,亦骎骎乎贵显矣,独不足为劝乎?
余问教授君为谁,正余同年进士,为余劝分于乡,乡民所赖以全活者也,已心悦之,欲纪其事,未暇尔。
明年春教授君之官,访余言别,忽出显文阁学士赵公汝暨所为朝奉公圹记,属余为墓铭。
余谓墓铭本非余敢僭,若举积德之报以劝,则正长民者责,此不容不书也。
因取赵公所记阅之。
朝奉公性至孝,尝刲股以瘉母疾。
尝卜居得地,改以葬其父,曰:「宁吾无家,毋宁吾父无吉兆」。
乡邻有讼者,以理谕之即止。
有遇祟踬于路者,提耳呼之即苏。
是孝弟之行,不惟人所敬,亦鬼神所敬,岂不尤足以劝?
亦不容不书也。
公远祖名瞻,初与晏元献公之祖皆今之瑞州高安人,善地理之学,同游临川,各寻葬地。
晏之祖葬沙河,公之远祖葬横岭,故老相传,谓于葬法晏之后当显,章之后当蕃,已皆果然。
地理之学虽非余所能知,如天之报施善人,则昭昭可考。
元献晏公勋在社稷,子孙至今犹未艾;
公之家传且十世,而德益修,子孙今方兴。
是又足为世德之劝,皆不容不书也。
公之曾祖从吉
从吉生成绩。
成绩生贤。
生公讳文焕字明叔
娶饶氏。
子二:长名节,早世;
次又新,即余同年,今从政郎教授建昌军
孙曰廉孙。
公之卒葬岁月,已见圹记者不再书。
铭曰:
天之生人,心均此仁。
视人之饥,举切吾身。
何斯不仁,秦越相视。
扩而充之,盖由亲始。
温温章公,孝于而亲。
闾里化之,至通明神。
遇饥发廪,克广厥施。
自仁而推,盖其馀事。
仁者必兴,天道则然。
子高科,遂彰厥先。
惟公先世,媲美晏氏。
各求吉兆,以开后嗣。
晏有元献,又铭鼎彝。
公继之兴,乃昉于兹。
有德则昌,孰先孰后?
作此铭诗,以劝永久。
沙河之晏,横岭之章,于万斯年,永永相当。
建吴井冽泉亭淳祐二年三月 宋 · 施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五、《吴都文粹》续集卷三一、洪武《苏州府志》卷四八
侯国而隶苏郡,往迹而迩僧居,西接横山治平梵刹之旁,吴台并峙,吴井未眢,盖近关之佳境也。
粤自姬封斗野,都据具区,季末侈汰,纵无限之欲,夷山之巅,碧鳞参差以巍其层;
穴原之腹,翠鸳周匝以宽其汲。
左氏所谓吴夫差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珍异是聚。
遐抚前载,莫容问矣。
然山不可移则两台未泐,地不可改则一井未湮,有台以娱己,有井以蓄众,一千九百馀载所以仅存也。
顾瞻此井,埏土内甓,潭焉一规,衡石外围,觚焉八锐,旁留识勒,模款可辨。
首建唐楞伽殿,后重修吴朝大井,乃广明元年二月,笺演僧茂乾为之记。
法镜禅师初造其寺井,则《吴志》言「当横山艮位,越来溪西百步」。
隋开皇十年越国公杨素筑城浚之,唐刻颠末如此。
去此井南百步,又获《深沙亭录神变相记》,虽在沈瘗,略无剥蚀。
亭则大中六年六月苏州刺史奏置此寺于上方,收拾馀材,创立神宇。
考此寺环于山,井属于寺,皆昭昭也。
乾道壬辰相国周益公《南归录》系日纪行,至石湖云:「初,吴王姑苏前后两台,为城三重,遗址俨存,夫差西施宴游之地」。
此言台也。
楞伽治平寺,门外八角大井,视阑刻字:「隋初平陈,杨素吴郡于此,近地尚有新郭之名。
其后吴人不安,复还今城」。
此言井也。
创之于吴则井为台设,浚之于隋则井为城设,岂细人能私哉!
盖兴替藉曩昔而为鉴,形势因天壤而并存,一草一木,嗜古者必记之方策,又岂流俗能识哉?
熙宁中有里胥辈佃其地为茔,迄今一百七十馀载,挟后冒先,广包台井。
治平主僧义超越诉诸节府,发运夏卿赵公目击广轮,力诛其欺,由墓之外悉归之寺。
义超求叙端倪,余曰:「贰卿守吴,爱棠奕叶,正值庚子厄数,十有二政种种加恤,捐馀帑一百八十万缗以代夏赋,股肱郡视此特泰山之毫芒耳,抑岂算沙能喻哉」!
复畀木章粒斛,结屋庇井,亲以「冽泉」扁之,山灵川后俱贺其遭,相与作證云。
公名与缙,今兵部侍郎知临安府
淳祐二年清明日施清臣记。
南路盐仓记淳祐五年六月 南宋 · 应𢖟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道光《海昌备志》卷一一、《万历杭州府志》卷三八
淳祐五年六月,监盐官县南路等盐场陈君触热来访,以新作盐仓成,求为之记。
君之季父著作佐郎、内小学教授癸未同年进士申,申语予曰:「是子也,才善,为官廉而勤,能干以治。
幸不爱于文,为是子表厥役」。
余敢不敬诺?
监盐君之言曰:「南路距盐官东六十里所,袁花、黄湾、新兴三子场隶焉。
嘉定中,潮齧新兴一场,盐课已失四分之一,而他场多秀民,收科第,驰骛乎功名之涂者踵相蹑,于鬻煎乎何有?
重以嘉熙饥疫频仍,亭民且死,生者皆鸟兽散。
场官莫克自振,怀檄来摄空,率便文自营,而盐场遂败坏不可为。
始至,仅领一印,首葺廨舍以庇身,蒐文书于故吏家,得其副,唤亭民父老来前与之约,使归业。
躬自课督,咸知奋勉,岁额视旧复其半。
会天朝以仁和、盐官二邑所有场割隶畿阃,阃帅户部尚书赵公檄诸场官至府下,知其不事事,皆揖退之
也蒙独留,盖以殚志竭力,颇为赵公所知也。
于是条十事以献,蒙赵公采听,皆次第施行,而仓事起矣。
先是,仓在邑中,距场远,场丁疲于转输,司庾吏诛求百端,不胜困。
始议就场为仓,众闻皆喜。
既卜基,有不便己者阻其成,止移就北栅。
值天寒,河冻舟胶,陆行率十馀千致一石,众困,合辞请自裒钱浚河筑仓,得就场便,具以白赵公
公奋笔判从行,且戒毋得裒钱,凡费其悉从官给。
奉命惟谨,浚河自保安桥达门泾亘二十里,日役千夫,踰旬而毕。
水道与浙河西诸郡通,因改闸,复浚港三里许,至浦口,以迎客舟之自海来者。
于是河海水程脉络灌输无壅矣。
就所卜基,乃缮乃营,鸠工摅材,予直如私家。
听事中峙,前为门,门左右及东西二庑为廒六,灰甓石甃既备,皆坚致密牢,可支久。
又以馀力于西屋为备廒,临流创亭三所,以便登舟。
是役也,竟于四年之春,仓费四万有奇,河费一万九千楮有奇,始给之数赢于此,悉以还之帅阃。
亭民乐于趋役,岁计益羡,六廒皆充牣。
续至者亡以容,则寄留旁近小民家及僧庐岳祠中,岁终而会羡二分,赵公给正盐钱二万缗以庚之。
众愿以此钱置屋增仓受馀盐,赵公复从其请,乃凿垣辟基,复为屋十三间,为廒五。
今年春三月告成,于是兹场总十有一廒,害除而利兴,公私皆便矣。
又为车筒以度舟楫,商旅凑集,南路市稍还旧观。
河既通,民田资以灌溉,亦连得善岁,盖不止场民赖其利而已」。
余闻之,语之曰:「古所谓能令所居官大,非子也耶?
凡居官者,皆能振厥职如子,则宇宙之閒何事不可为」?
君退然不敢当,曰:「也曷敢自以为功?
厥惟曰大尹尚书之赐也。
仓议未成,非赵公炳然有特见,其不阻于异议者希矣」。
余敬赵公之能知君,而喜君之为赵公所知,于是乎书。
永嘉人,少有异才,试童子成名,连贡于乡,登进士第,初筮已著奇绩,其居身清立甚似其季父云。
江淮提领赵待制与訔芜湖局启 南宋 · 陈著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八、《本堂集》卷五六
星节提纲,合江淮之全赋,露函辟属,收湖海之孤踪。
虽旧门墙,又新陶冶。
窃念某山之癯骨,木之苦心。
秦郎之一第偶然,真成沐漆;
韩子之五穷随我,或至捩羹。
故繇初筮以来,每至半途而止。
有如江右,归自日边。
旋欲回舟,凛风波之难测;
将谋易辙,渺天地以何之。
方当跋疐之交,适遇从游之旧。
勇推郑毂,仰累鸟罗,遽飞剡于公车,俾联裾于醴幕。
举手谢藻之窟,乐与莲依;
托根在桃李之场,圆成瓜戍。
此系平生之发轫,已劳大造之转钧。
谁料今年,宛犹前日。
春行湘水,匆匆明月之船;
夜泊秦淮,炯炯寒灯之剑。
幸密瞻于台治,辄叨偻于坐隅。
哀此数奇,过于宿子。
一子司之选避,百隽轨其纷挐。
侯喜迍邅,分莫追于湜辈;
少陵漂泊,自见厚于严公。
吹而上之,何以称此?
兹盖恭遇某官有大抱负,做实事功。
位列星辰,乃执谦于下士
才空宇宙,不求备于他人。
遂于国计之司存,谩以书生而尝试。
某敢不内严四畏,外宽一分。
荷叶雨中,妄以身而自况;
菊花坡下赵公号菊坡。),终有面以相从。
欲报之私,此特其略。
新升奉化州 南宋 · 陈著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一六、《本堂集》卷五一
黄、唐疆理天下,至周之职方而大备,降而秦而郡县之,随时沿革,势也。
元贞改元,朝廷以诸县地广民稠者升而州,中下其等。
明之奉化为户四万而赢,州为下,官视州,设员五:宣授者二,敕授者三。
明年月正元日达噜噶齐察罕公知州事,李公炳同知,星公粲判官赵公秉、李公居安各以其职视事。
余与学宫诸生旅贺于庭。
揖余而语之曰:「州为路附庸,壤地褊小,犹故邑也。
为民社而重其任,盍广咨焉,以求所称。
古者问政必于其耄,幸毋隐于我」。
余谓:「吾夫子之言为政:『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孟子曰:『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
圣贤格言如日月,如金石,断断乎不可易教化者,狱讼徭赋末也。
盖教化行则习俗美,狱讼将自简,而徭赋又易易耳。
夫然,则吾事毕矣。
况仕也以义,方六七十,如五六十,皆可行志。
蕞尔之鲁,有周礼在,虽齐之大,莫能抗;
蜀虽僻远,文翁以学化之,当时至以齐、鲁比。
为地小,不足回旋儒术,近于迂阔,可乎?
况兹邑之旧,诸先生典刑之遗,章甫缝掖甲于一路,皆傃分而自重。
农工商贾之家,畏法而专业,循循然惟长民者所休戚。
薰之以诗书,浃之以礼义,教亦政也。
和平而不流于弱,简易而不失之疏,政亦教也。
三代而上之化民,亦若是而已。
此之谓知本,于从政乎何有」?
咸曰:「善。
是吾心也。
其以是刻之石」。
陈次贾墓志铭 南宋 · 陈著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一七、《本堂集》卷九一
古之观人以实,不徒名也。
科目兴艳于名,而实斯病,观者感焉。
余今而得陈君策次贾,科目所不能笼,其争出我门下,皆当世大老,亦可敬也夫。
君早悟,授业于刘忠公汉弼,经兼赋,眇场屋子。
试辄遇衡文者以时见黜,人为茹屈,而不自芥蒂,志益广,气益昌
世学如尤公煜,忠孝如赵公,器量如二吴公渊、潜,相从二十年。
嗣而李公曾伯姚公希得马公光祖,更任西北寄,类虚宾席,引以自重。
草檄飞书,赞筹决计,芒咢不露,声闻自休。
回顾俯仰局促,皇皇焉竞琐琐,大有径庭。
若其由西事论功授武级,积阶至训武郎,历仕居多,非其本意,略而不述。
君平生襟宇,夷旷洒落,出则江淮荆蜀,何胜不擅?
归而于其里,面山结屋,扁曰「不碍云山」,自号南墅
天景参会,笔力化捷,片语只字落纸,好事者手之惟恐后。
眼空天下,不以狭我乡曲。
交际间无贵贱耄稚,各得其欢心。
从江阃辟,长议论。
未几以病殁。
庆元庚申至咸淳甲戌,得年七十有五。
是年旅榇东还,八月庚申封于上管双溪之阡。
其先自上虞
曾祖升,祖原,父大享,世隐于药。
娶徐、赵、贝氏,皆先卒。
子男二:长自,次特立。
孙男六人:似翁、印翁、文翁、兴桂翁
孙女六。
余知君者也,死而葬且久,其子自书来,曰:「自不孝之,父墓未铭,非子谁属」?
呜呼!
予于其死、其葬,年耄道阻,废礼莫赎。
今于请铭而辞,如知生之义何?
乃铭。
铭曰:
不拘拘于售名,而名之归也谁争。
不屑屑于行志,而志之得也自亨。
傲睨乎轩冕之艳,游戏乎翰墨之清。
擅光景而消息,寄湖海以死生。
有下马于双溪之茔,请观斯铭。
广西经略安抚焕章赵郎中德政碑端平三年 南宋 · 秦祥发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五、《粤西金石略》卷一二、《桂故》卷六、嘉庆《广西通志》卷二二六、《桂林石刻》第二八八页、《广西少数民族地区石刻碑文集》第一四一页
《书》曰:「德惟善政」。
富哉言乎!
夫政不根于德,则为贪、为苛、为迫切、为委靡、生民奚赖焉?
近之为政者,德之不修,□掠美邀誉,作为德政歌,以耀人耳目,实不称名,徒自取笑。
彼为是者,抑何陋耶!
判府经略安抚焕章赵郎中不假外美,不沽虚誉,践修有实德,故克施有实政,皆自学问中来,盖亲传朱文公黄勉斋之心法者也。
端平更化,一洗贪俗(以下缺二十三字。),班,寡廉鲜耻,剥床及肤,抑又甚焉。
思得贤帅,流福一(以下缺十二字。)公下车之初,□诚□开□□问民间之疾苦,询官政之得失,山涯海角,事无巨细(以下缺二十字。)先生之祠,以崇正学,优录前贤之后以示风教,知乡民(以下缺二十五字。)之民,饮食之閒,咸被公之赐,铅华□循习(以下缺二十四字。)之民,冤抑之情,□公而伸。
□□□□□明(以下缺二十二字。)大学《、》中庸》二书□公(以下缺四十二字。)之严,俨若秋霜烈日(以下缺三十二字。),公□广东叛□为厉,侵迫贺疆,邦人(以下缺二十七字。)据城,逐守帅,□无功。
公奉命征讨,不逾月而(以下缺二十三字。)行旅愿出于其涂,□闾阎粒食之艰,□□一蠲(以下缺十六字。),或□□□□□□自相扑灭,以德化怀来盗贼。
至若海寇□□□□□□□辟岩洞,以与民同乐,山川为之改观;
造□桥,以壮丽藩府,城郭为之增辉。
蒐练军实,行伍整肃,大兴工役,毫釐弗扰。
时和岁丰,家给人足,盗贼不作,灾害不生。
是皆为政以德,百度具举,此其大略也。
□宾父老不远千里来桂府,一日谂于祥发曰:「吾邦之人,比遭前守之虐,俱不聊生。
今兹获遂生理,大帅赵公之赐也。
请识之,归镵于石,以示不忘,且为后来贪毒者戒」。
未几诸父老复谂于祥发曰:「赵公以实德布实政,所至皆有实惠。
馀杭,倅常德,守荆门,持夔子、湖右节,剖江西宜春符,部民迄今德之。
每言及公,必以手加额。
向耳接于所闻,今身亲其所赐。
宾民尚知上戴公德,我等被惠尤渥,并望纪实,以垂不朽」。
祥发辞以「公务实不务名者也,岂乐为是哉」,父老又曰:「公之识于人心者,固自不可泯,而识于坚珉者,抑亦不可缺。
无其事则为诞,有其实不为谀。
虽大书特书,不以为过」。
其请益坚。
其辞弗获,敬为编录,未必不以是获戾于公也。
夫任察者不能欺,任刑者不敢欺,任不忍欺
公之政,其纯任矣。
公之,发为善政矣。
甘棠召伯,后之摩挲斯石者,其能忘公之乎?
公讳师恕,寓居长乐
时端平丙申蒲节前十日,后学桂林乡贡进士秦祥发百拜纪实并书。
东嘉贡士方□题盖。
宾阳父老陈庚李用、周、黄大亨、林时等立石于宾之天庆观
桂父老秦滋、蒋元贵、唐士全、徐□志、叶宗成、胡子富、叶仲明、刘九思陆信、杨仲卿陈聚、陈㢸等磨崖镌碑于栖霞洞
吴县重修学记淳祐十年三月 南宋 · 王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五九、《吴都文粹》续集卷四、洪武《苏州府志》卷四七、道光《苏州府志》卷二五
姑苏六邑吴、长洲俱附于郡,襟山带湖,地土肥衍而多秀民。
岁大比,民登贡籍者率为六邑最。
盖士贫则务本而好学,理固然也。
吴旧无学宫,绍定初宰邑者因岁可支,始度城西之隅、贡闱之右,创为庙宇,斋庑备具。
阅岁久,栋挠墉颓,过者弗肃。
淳祐七祀,会稽赵公实来,祗谒于庭,惕然加惧,顾而叹曰:「昔贤所馆,虽一日必葺墙屋,去之日如始至。
况政化所自出,庸可后乎」?
于是畚筑为垣墉六十馀丈,内外既限,徐僦工聚材,爰葺爰址。
由庙殿而为门、为轩,由讲堂而为廊、为序、为库庾厨传,凡栋楹梁桷之腐黑挠折、盖瓦级砖之破缺漫漶者,除治而更新之。
庙宇森列,有严有翼
又以馀力造祭服祭器、斋庖床帏,百用具备,不三月而办。
士之占籍者正业有所,周旋有序,游斯息斯,咸服公教。
既乃躬率执事弟子员备器用,举行释奠礼。
竣事,合辞来请于极,愿述岁月,以纪公绩。
极学术荒陋,曷克承诸君之命?
然思端本之学微,功利之说胜,世之从事者方以操切为术,以急功趋利为能,奉符执牍,若不暇给,视政化所自出,如孟子谈仁义于战国,鲜不谓迂阔于事。
有贤令尹能卓然与世异嗜,惓惓乎此,是知政所先后,非予所喜闻而乐道哉!
古之长民教为先,故家有塾,党有庠,遂有序,国有学。
考之周制,五百家为党,二千五百家为遂,则古之遂犹今之邑,是通天下皆有学。
犹以为未也,上而天子,又立四代之学,外而诸侯,亦立时王之学。
诚以六德六行不可一日不存于人心故也。
士志于学,皆知乐事而劝功,尊君而亲上。
逮周之季,分位日替,而礼义之俗尚能扶国脉于长久,推其由来,根本在是。
然则崇教美俗为政先务,谓之曰迂,可乎哉?
赵公名汝祉,安化郡王之曾孙。
好善而裕于才,肄邑三年,政尚安静。
是役也费缗钱万七千有奇,皆出于廉用积馀,故功成而民不知,是尤可纪者。
淳祐十年三月既望大中大夫宝章阁待制小溪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赐紫金鱼袋王极记。
定城令君方氏夫人墓志铭淳祐二年二月 南宋 · 方汝勉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二六、《浒墅关志》卷一六、《吴都文粹》续集卷三八
夫人方氏,讳静真,世出苕溪
皇曾祖朝散大夫渭,皇祖朝奉大夫通判绍兴府楶,皇考迪功郎丹徒县主簿燠。
后占姑苏从事郎、定城令君赵公用。
夫人生于乾道庚寅三月二日,终于淳祐辛丑三月四日,享年七十有二,以子𠡂遇明庆霈封太孺人
子三人:长勮,疾癈。
次𠡂,承直郎淮东总领所准备差遣,皆先夫人亡。
鹏举,业儒。
女二人,长适迪功郎江州司户杨泽,次适进士张复震。
孙男七人,出继者一,女四人。
明年壬寅二月庚申鹏举护夫人柩葬于姑苏长洲县彭华乡虎疁之原,合定城公之兆也。
夫人性婉而识明,气刚而志正,言动皆典刑,赵氏内外五千指,咸取则焉。
治家以朴俭为先,初笄之衣,莫年翼如也。
然财不求丰,仅足而已。
姻亲贫者赒之恐后。
每叹曰:「吾少时屯棘更尝至矣,今粗得清适」。
于是炉熏贝叶,自课忘倦,浅斟无算,竟日熙熙。
忽婴微疾,卒然而逝,得道者莫能过也。
卜葬有日,鹏举书来求铭。
汝勉于夫人为内表,而夫人之在盛氏也,以女娶焉,期待尉荐,最为深厚,且知夫人行实甚熟也,其敢以不文辞?
铭曰:
苕溪之淑,嫔于姑苏
赵族蕃炽,间言一无。
定城公没,抚其诸孤。
不愧三迁,贤誉翕如。
俭以礼制,严以恕扶。
内典游心,能味其腴。
郁哉佳城,虎疁之墟。
勒铭坚石,万世与俱。
表弟朝奉郎通判福建军州兼管内劝农事汝勉撰,从弟从事郎、新康学教授逢辰书,文林郎、差充淮东制置大夫准备差遣王棨题盖。
社仓祠记淳祐十年九月 南宋 · 韩伯巽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九二
尧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帝王尚矣,历代因革,未可概举。
国朝在乾德曰义仓,在淳化曰常平仓,在咸平惠民仓,在嘉祐曰广惠仓,或以常参官领之,或以提刑司兼之,著为定制,皆帝王备荒之遗意也。
中兴以后,但有司奉行故事而已,名存而实亡。
丙申以来,虽名亦亡矣。
峡地瘠而民贫,涪刀耕火种,方时无事,土产之众,虽丰年不能卒岁。
自边氛骚动,畎亩多荒,旱潦间作,则家无以给,官无以养,惟有沟壑耳。
加之朱其幡者鹖其冠,但知精髓之可肥,不知同胞之可念,甚至乘青野之势,而火伊川之庐,献伏符谶记而坏孔子之宅,山川鬼神为之不宁,况能于无告之困穷得因其恤乎!
「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毋毁我巢」!
吁!
物不可以终尽剥,天相吾涪,淳祐戊申赵公来守是邦,适岁大侵,道路相食,始至,卒未有以办之,乃乞籴于邻大阃,得杂斛三千。
而涪类众,公惧远之未沾也,沿流置场,减价而粜,以便远乡。
公曰:「未也,丰歉之借籴,未为长策也」。
于是日节浮费,捐己所得俸,积羡累毫,逾年得二十六万三千五百,增市价什之一,以直入谷有奇,度地鸠工,创社于七曲之右,俾郡文学总其事,乡士许震荣、杨诚之、刘圭、张朝南等分其任,务使歛散惟时,出纳惟公。
又增置庄为凶荒之备,与义济并行。
古者惠民之良法复见于今,毋虚事也。
公曰:「此政也,有教焉」。
于是郡治之鄙陋而就简则鼎新之,北岩书院之既作而中废则因成之,学校之久废而不修则复兴之。
仲秋,请行乡饮酒,礼秩秩,仪济济,典章文物有加于承平之旧。
噫嘻!
「乐只君子,邦家之光。
乐只君子,民之父母」。
赵公以之,邦人德之,祠而肖之,谒记于伯巽
答之曰:前贤之有德于民而立生祠者,如狄梁公之守魏,范文正之于青,韩文公之于,皆有之。
涪之社仓始于赵公,而自今继芳躅、随良规者同此一仁心,广而充之,则所活不知几。
祠而肖之,固未卒为赵公之报,或可以为来者之劝。
嘉与乡士喜为之歌曰:「龟山之明兮苍苍,鹤水之媚兮汤汤。
民其间兮乐而康,公之德兮流而长。
纯其仁兮施而光,民欣欣兮全膏粱。
纫兮佩兮何日忘,勿败兮公之堂」。
公名汝廪,字景贤合阳人也。
淳祐庚戌九月朔奉议、推遣常平军来管内劝农事、涪边都巡检使四川制机韩伯巽谨记,宣教郎、知忠州临江张朝南建
按:万历《重庆府志》卷七八,万历三十四年刻本。
答国本二事策问 南宋 · 吴扬祖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六一、《精选皇宋策学绳尺》卷九
问:国本至大至重事也。
迩者皇上断自宸衷,内出札令有司讨求绍兴三年典故,四方万里晓然知圣意之坚定,又甚盛事也。
漆室女以君老子少倚楹而悲,今圣天子春秋鼎盛而天下之望有所属,非学士大夫有志当世者之庆乎!
然参考绍兴之故实,质以今日之所行,则尚有可得而论者焉。
昔者选自秀邸,育于宫中,时年六岁耳,今其年则过矣,而尚以未离姆傅为言,何欤?
昔者防禦初除,徽名已赐,今由刺史承宣,且建国矣,方讲求此典故,何欤?
昔也资善建于宫门之内,今也于王府,得无上下内外之未正欤?
昔也授以保庆之节,然后封国,今也秩下一等,亦封国,得无降杀等级之有差欤?
绍兴之圣训曰:「若不先择宫嫔,则可虑之事更多」。
于是前张后吴,阿保唯谨,可谓得所托矣。
今新幸贵宠则有之矣,不知处于内者亦有其人否欤?
绍圣之圣训曰:「朱震、范仲,天生此二人为资善之用」。
于是出阁就学,见昏设拜,可谓得其选矣。
今诸贤流落则闻之矣,不知居是职者亦有其比否欤?
虽然,此特其小者耳,有最当讨论者一大事。
绍兴为天下得人,度越千古,然其始则有感于娄寅亮之言,曰:「昌陵后同民庶,艺祖在上,莫肯顾歆」。
继则语范宗尹曰:「艺祖圣武定天下,子孙不得享之,遭时多艰,零落可悯」。
高祖一念之发,对越在天,社稷长远,实在于此,用能基孝皇二十八年中兴之治,而为中天亿万载无疆之基者,实一念为之也。
肆我宁考,深惟孝皇传序之盛心,寿康同气之钟爱,皇上继统,必自魏来,犹高宗之心也,享国长久,终必赖之。
棠棣之雅久废,斗粟之谣未解,异时群臣咸以为言,讳拒既深,遂绝无敢言者。
夫父子兄弟皆天伦也,用其一而废其一,可乎?
向犹可以大计藉口,今朝觐讴歌,知其吾君之子矣,雪沉冤,致和气,鹤鸰之谊既尽,螽斯之泽愈长,独不在斯时欤?
不知国家大庆之馀,兴亡继绝之恩,可以同时并行否?
又有最可忧虑者一大事。
阜陵之立也,赵公鼎、张公浚实唱之,陈公康伯实成之,若奸对以须择闺门有礼法者,又挤娄寅亮而逐焉,其包藏顾望深矣。
绍兴二年罢相,越一年而后赐名之典行。
八年复相,首逐赵公鼎,以其纳恩平建节御笔也;
次杀岳飞,以其谓建国英明雄伟,请储贰也。
于是终相十九年,所以为动摇之讣无所不至。
尝进言于我高宗曰:「赵鼎欲立皇子,是待陛下终无子也,宜待亲子乃立」。
盖晓然无将不道语也。
既以兄子赞读恩平,又使子禧与其徒建议,令普安解官给俸。
既以怀奸附丽镌翊善苏符之官,又以徼觊非望、用心不忠逐赵公于海外。
二十五年死,二十六年高宗始于经筵有措置已定之谕,二十七年始以请正储位擢阎安中二十八年始以进嘉祐章疏用范如圭二十九年始以史浩张焘之言别异二王恩数,三十年始以陈康伯叶义问之言置开王府,而国本定焉。
盖自再相之后,虽以高宗聪明刚断而不敢用其情于父子,小人之可畏乃如此哉!
向者奸相专国,谗间敢行于骨肉之间,使天属至亲皆有凛凛不自保意。
天诱圣衷,斥而逐之,越二年始克有责剡之命。
去六年而复相,既相遂肆其祸心,幸而亟死耳。
今权奸之去亦且六年,虽曰再行叔父之服,安知终无卢杞之思!
况前此合通国之力,谨足以拒其来,今少懈矣,穿窬之机甚巧,开路之人更多,万一覆出,其操心必有甚于者,不知圣策已定之馀,诛奸锄恶,尤当奋其决否?
夫以绍兴一念之感而大命于是乎愈昌,此今日之所当法也;
绍兴再相之专而大计几为之中变,此今日之所当鉴也。
然则圣天子所谓讨论绍兴典故者,止为一赐名而已乎?
抑当观天意,酌民言,了此二大事,以慰天人之望而益绵宗社之庆乎?
夫迩身而远志,深思而隐忧,此亦草茅平生心也,若徒揄扬前星少海之盛而已,则何取乎吾党二三子者之撰!
天下一气耳,父子兄弟之谓也,为人上而知有父子,则知有兄弟矣。
天下一理耳,父子君臣之谓也,为人下而不知有父子,则不知有君臣矣。
呜呼,凡有人心者,孰不各子其子哉!
推立子之心,则可以见吾亲之爱其子。
自古迄今,亦岂有无父之国哉,将大遗父子之人,则何以教天下之严其父!
故有能明父子之说于今之世者,岂非迓绩天命、凝固人心之本乎?
且父子之道,天性也,一言以蔽之,曰孝而已矣。
非孝无友,何以行于兄弟?
非孝无忠,何以行于君臣?
世有为人上者而不友,则如刘宋文帝、李唐之太宗者,视手足如草菅,可谓忍之至矣。
吁,彼独不以宗庙为重乎!
吾未见不能因心则友而可以施于子孙者也。
世有为人下而不忠,如汉之江充唐之李辅国者,惑上心而间骨肉,可谓谗之巧矣。
吁,彼独不处家庭之际乎!
吾未见其于所厚者薄而能谋人父子之间者也。
执事以今日国本之一大事为庆,而复以国本中二大事为忧,深谋远虑,至矣尽矣,虽使司马君实范景仁复生,为今日计无以易此。
草茅书生,喙何容赘,请因明问而演迤其说。
切以为圣明在上,方为天下而立子,举凡薄海内外,茕独鳏寡之徒,皆将使之各子其子也,岂容嗣绩烝尝独后于手足之亲爱!
临御兹久,方为天下之人父,凡含齿戴发血气心知之属,皆将使之各父其父也,岂容悖逆乱伦尚得切股肱之恩数!
是故示天下以有子之亲,则天伦之厚,当以恩掩义;
为天下去无父之贼,则天讨之加,当以义掩恩。
二事既了,可以重社稷,可以教百姓,可以慰答一祖十二宗之灵,可以延洪亿万载无彊之休,今日何惮何疑而不为此!
且天下者祖宗之天下,则当与祖宗之子孙共享之,而岂以富贵一人而已哉!
洪惟艺祖皇帝躬擐甲胄,跋履山川,斩刈五季之蓬蒿,绵延亿载之瓜瓞。
曰本曰支,虽有贵贱,而均之为天潢之润也;
若远若近,虽有等差,而均之为传玉叶之芳也。
有如涪陵之事,亦且有年于兹。
其本支远近,固非疏远之所敢议,然尝为宁宗之子矣,帝王有真,谁敢假之,天命所属,人谋奚赖!
宝绍柄臣,欲贪天功,则曰不有废也,其何以兴。
使国家无子臧季札之事,而故王受元吉、建成之名。
已事遄往,夫复何言,惟是三子疏封未足以解尺布斗粟之谣,而一盂麦饭曾不得比马医夏畦之鬼。
向也大计未定,犹可藉口,今则讴歌有归,倘可推宥。
棠棣之义既尽,螽斯之庆必绵。
至圣至仁,如我皇上,寤寐宁考,永言孝思。
远而绍兴得人之美,既取之以为法;
近而魏邸继统之重,必超然而深惟。
何也?
艺祖之后可立也,故王得非艺祖之孙乎?
宁考之统当续也,故王独非宁考之子乎?
昭雪沉冤,感召和气,于以加厚天伦,而示天下以有子之亲,乃今日大事之一也。
抑天下者天下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则当顺天下之是非而行之,岂以便一人之思而已哉!
比岁以来,通国之所指目,公论之所诋诽,恐其覆出为恶者,而儿童走卒知之矣。
尧之属意于普安秦桧且怀二于恩平,向非天启上圣,阴陨巨奸,使之懿复见我朝,则何以有二十八年明俊伟之盛观哉!
今日之大臣,固未敢以张忠献赵忠简陈文正之事业许之,而奸险之徒观望于外者,足以挤排之有馀矣。
今之官僚,固未敢以朱震、范仲、苏符之端方责之,而狡狯之计游扬实深者,足以动摇之不难矣。
远臣之中岂无娄寅亮,为君侧之范如圭者谁欤?
分阃之外岂无岳鹏举,为政府叶义问者谁欤?
韦布敢言、挺然奏对岂无阎安中,从容论思为史浩张焘者谁欤?
顾瞻周行,唯阿一舌。
彼权奸者方且巧为穿窬之计,多张开路之人,万一复入,则天下之事去矣。
或曰比者庆远之赐名,盖由宸衷之独断,奸相昔虽有滔天之恶,此事则未闻与谋之端,何以逆揣其贼心,谓欲动摇于国本。
诚以三纲一理耳,一者废则三者皆废;
五常一本耳,一者隳则五者未有不隳。
以其不孝则可以知其不忠,以其不子则可以知其不臣。
大明典宪,申饬彝伦,于以奉行天讨,为天下而讨无父之贼,此今日大事之二也。
虽然,是二事者,实一事也,明乎父子之说则无馀事矣。
自天子至于庶人,岂有不由父子之伦者哉?
己欲与己,以言乎为兄,则吾父之子也,安可不以絜矩之道而推之?
人苟遗父,则资之事君,亦犹子之事父也,故当以诛心之法而断之。
絜矩之道行,诛心之法举,则天伦既厚,天讨复彰,而天弼丕基,可以与天无极矣。
抑二说者,数十年来稍有知识者皆能言之,激而为危言,标而为清议,而卒归于无用之虚谈,下以是规切其上,上以是钳制其下,不过以此而已。
今日欲立国本,而复譊譊及之,得无彼二事未正,反以牵制此一事欤?
鲰生过不自量其愚,而出位以思当世之故,日夜念此至熟也。
切谓君臣上下,苟一以公而处之,则无往而不可行矣。
唐之君有「此自朕家事,何与外人」之言,是殆认天位为己物也,非私而何?
唐之臣有「天子门生,定策国老」之称,是殆窃天功为己恩也,非私而何?
由今观之,所谓国老者,徒以遗臭万年,而唐之家事竟何如哉?
唐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是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心之忧矣,不遑暇寐,恐可自附于倚楹之啸耳,惟执事葑菲之。
华亭版帐减分记 南宋 · 施退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七、康熙《松江府志》卷一二、嘉庆《松江府志》卷二八
华亭,浙右壮邑,版帐繁瀚,自绍兴初已病之。
乾道中钱公良臣参大政,专议优恤,以南四乡折苗充补,民力稍纾。
其后折苗径解,所隶无复助县之不及,所仰犹酒税。
县非孔道,关征之入无几,酒务清煮,两界约用糯一万五千石。
端平初,今户部尚书赵公此邦,从前令金部杨公瑾之请,岁拨秫六千石为酿本,又以畸苗五釐润之,月额虽重,藉是略可展布。
嘉熙新楮颁,入纳以五折一,三邑告病,率得减分,独华亭时为令者知不可为,一意求去,欠力申请钱、会尚各半,月计十七界会十一万三千六百八十三贯有奇,诸色泛抛主管县官俸给支遣不与焉。
后之来者亦相率解印绶,每诣铨,无或敢向者。
淳祐甲辰春退翁被旨此来,蚤夜以思求民之瘼,越一月,狱户清,又一月里赋见端绪,惟版帐凿空,责偿上下,相视无豫色。
金部丰公云昭开藩之明年,遂条利害以告,公喟然曰:「流弊之极,吾固知之,州县痒痾同体,傥坐视其困而不加恤,后将难继,而废坏之迹复相寻矣」。
于是酌变通之宜,裁分数之额,定以四分钱六分会,移文于县,著为定式,虽未能尽如他邑之例,而宽之一分,真受一分之赐。
命下之日,邑之人莫不举手相贺曰:「贤哉使君,吾邑其庶乎!
天有土,此有财,非天雨鬼输,损益消长,势所必至,州迫之县,县迫之民,长此安穷,兹仁人之所为动心也。
使君推节用爱人之方,宽一分以优下邑,充是心以往,仁不可胜用矣」。
然则版帐之难,始得参政钱公而民以苏,继得尚书赵公而民再苏,今得金部丰公而民其永苏,二三君子之用心,可谓深识休戚之所系矣。
谨记颠末,使后人德之。
淳祐五年四月望日,通直郎、特差知嘉兴府华亭施退翁书。
赵公生祠记淳祐十年秋 南宋 · 赵直方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九九、万历《重庆府志》卷七五
淳祐庚戌直方承乏郡文学掾
五月丙寅朔太守赵公入学讲,奠谒已,顾谓直方曰:「郡泮不葺,聚辩无所设位。
余始至,值岁歉,赈弗给。
兹幸迭稔,始克举一二坠典。
惟是学校,风化之原,尤不宜缓,行且一新之」。
直方退,窃惟时方大建公宇,更新程祠,役巨费丛。
虽公之心悃悃于多士,顾又议此,宁不勤其民而倥偬其怀乎,未信责于成也。
甫浃旬,而金工、木石工欢然来趋,辇壤除翳,因故址而广其度。
越一甲子而学宫成,费出于公家,一毫不以动民。
乃以仲秋丁祭之四日,合二巴之士,行乡饮酒以落之。
公又谓有学不可以无书,则捐俸金三万,以储六经、子、史、传记之书。
又虑斋厨之不继,则举籍于官之田在乐温者凡五十亩粒于学。
其所以嘉惠青衿甚厚,涪之耆旧谓前所未有,咸曰:「昔有功有德于人者,必祠于学。
今涪学绘四贤,盍为公建生祠,因四贤而五之」?
直方曰:「子之言诚当矣。
吾尝拜谒于钩深堂下,历览旧刻,而知和靖始列于四贤也。
适公朝币聘之时,邦人三恳而和靖二逊焉。
公非好名者,设如和靖,兹绘其如何」?
佥曰:「和靖避地而来,邦人犹拳拳以请,以德故也。
公潜心伊洛,尚友尹、谯,自临吾邦,歉则贷公庾以救荒,丰则创义仓以备饥。
新程祠以礼先贤,兴儒馆以倡士气,赈穷掩骸,无不备。
方之和靖,德齐而功则专之。
此涪之士民一瓣香、一饮食之祝,盖有不容已者。
公虽固逊,而遗爱不可忘,生祠不可无也」。
直方曰:「是固门墙诸生之志也,得诸君言益明」。
谨书以为记。
公名汝廪,字景贤宝庆龙飞进士
重建建德县儒学记 南宋 · 王野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四、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九
严陵负山带江,为东南佳郡。
在汉则严先生居之,在本朝则范文正公张宣公守之,吕成公教之,声气薰陶,士风日盛。
建德附于郡,惟庙祀夫子,中更水毁,鞠为邱墟。
嘉定癸酉,令陈君德一新庙于县门之东偏,然门庑斋宇未具,久为聚讼者偶语地。
淳祐庚戌毗陵惠君德夫来宰是邑,始作棂星门以表之。
复白郡,更卜地于县治之南而新之。
郡侯赵公汝历捐帑以相其经始,京尹资政赵公与𥲅、畿漕集撰余公天任,皆输财以助其成。
为斋四:曰尊德,曰明德,在于左序;
曰进德,曰达德,在于右序。
独庖廪未裕,盖将有待也。
宋吏部赵公 宋末元初 · 方逢辰
七言律诗 押删韵
翱翔碧水又蓬山,再入郎闱即丐閒。
屡疏朝端词梗梗,一麾道院政斑斑。
阁因书创家邹鲁,堂以亲名行冉颜。
所恨与公非识面,一诗寄雁写潸潸。
咸淳镇江志序 宋末元初 · 方逢辰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七三
景定癸亥之冬,逢辰问戍来润,今吴门使君常平使者府卿陈公均开藩之初也。
公一日问逢辰曰:「郡有志,嘉定七年史贰卿校官重修,今馀四十年。
若军若府之事革去旧者固多,更而新者亦不少,子曷为我网罗而辑续之」?
逢辰答以图志盍属郡博士,赘丞非所职也,纂修宜择大手笔,浅陋非敢当也。
辞再至弗获,则俾与淮海书院山长永嘉黄君国用共之,求乡士齿宿而闻见博者得二人焉:前鄱阳县艾君庆远、府学正黄君开,皆逾八帙,庞眉皓首,及亲前辈典刑,其谈乡井事具有本末,则又从而延致之。
夫以二千石之命,合三四人之力,志一郡三邑之事,若甚易也。
始甲子春至夏四月,亦既草创,而公自润易苏,则以是属兼府饟使赵卿汝模。
稿脱矣,是秋逢辰护试而山长黄君以校文出,赵公且归,束高阁者一年,都丞陈公梦斗来,适时多事,有所未暇。
今王人赵公与可兼郡组,而府卿兼庾节,亦乐闻之,于是命工锓梓,始遂初志。
更四政而后就,何其甚难也。
然蒐访尚未广,纪述或有遗,而逢辰授代且有日,姑就二老所传、故续所载与夫寓公士友之惠教者次序书之。
如其润色,以俟君子。
按:民国平阳县志》卷八三,民国十五年刻本。
赵母夫人范氏墓志铭 宋末元初 · 马廷鸾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八九、《碧梧玩芳集》卷一九
玩芳病叟读《玄》,至《礥》之《次》曰:「赤子扶扶,元正有终」。
《测》曰:「赤子扶扶,父母瞻也」。
扬雄氏之草《玄》也,既以是明子之能事其亲;
范望氏之释《玄》也,复以是明亲之能训其子。
人伦天理,尽于是矣。
赵母范夫人,岂望之苗裔耶?
何其训子之能及此也。
夫人之子曰嗣德,由宗学生进士第,弃官养母,存顺殁宁,国人称之。
有子如此,嗟乎,乃夫人之教也。
夫人胄出高平,有清门之矩范,有文士之才华。
以嫔于宣城户掾赵公
掾登贤科,及识晦翁艾轩诚斋诸大老,久轩蔡文节公其僚旧也。
掾蚤终,夫人执谊靡忒,鞠其孤,大其家,仁其宗族里党。
百年松楸,自我封培,曰「祖考之阡也」;
晚岁芝兰,自我扶植,曰「君舅之托也」。
佐婚者奁襦焉,佐殡者棺衾焉,曰「吾之宗也」。
有饥者廪以哺,有溺者梁以济,曰「吾之里也」。
逋租者怀仁,折券者市义,曰「吾之奴仆也」。
至若夫亡,啮指以盟;
亲病,创股以药。
孤芳大节,冰雪同明,皆可纪述。
酒棋智圣之联,切于理;
春花秋草之赋,工于词。
雅思渊材,宫商自韵,皆可吟讽。
惟是鹅峰之祠,事有切于护车;
东湖之句,意有悲于倚楹。
曾南丰所谓「大人之事而顾令天下女子为之」,盛烈也。
城之规也,蕃之闭也,昔之人不忍一日离其亲以求荣也。
嗣德之游三雍也,其歌于途,志于驿也,则一出言不敢一日忘其亲矣。
一旦投簪敛裳,袖手版径去,此王黄州所谓「年少辞荣自古稀,朝衣不著著斑衣」者,奇事也!
南丰之序,为古烈女也;
黄州之赋,为国名士也。
若夫人母子之所为,吾于是有感矣。
在昔熙明盛时,道化行,大纲正,诗书之教浃于闺门,节行之修仪于属籍。
欧阳公尝序希孟谢氏之诗矣,朱文公尝述彦远赵公之行矣。
希孟,妇人之能言者也。
欧阳公序之,而独比于卫庄姜许穆夫人,伤己闵亡之赋者,彼何如时也?
彦远,宗室之能孝者也,朱文公述之,上溯夫汉恭宪王,至德高行之遗者,又何如时也?
若夫人母子之所为,吾于是有感矣。
今以曾南丰王黄州、欧公、朱公之言,而髣髴其人于玉石俱焚不改之日者,民之性也,先王之泽也。
若夫人母子之所为,吾于是重有感矣。
孝子之事亲也,之生而养之,恋慕焉而不敢离也,斯谓扶;
之死而葬之,铭著焉而不敢轶也,斯谓终。
盖取诸《玄》焉。
夫阳微物礥,时也;
母慈子孝者,天也。
哀哉《蓼莪》,其不能以养自终者,时焉者或累其天也;
洁尔《白华》,其不遂与雅俱废者,天焉者不泯于时也。
呜呼!
凡生若殁之时,子若孙之世,语在状中。
铭曰:
在《玄》之《次》,于《易》为《屯》。
海水群飞,烈烈者嫠。
风树不停,皇皇者亲。
其可变者世氛,而不变者彝伦。
循陔兮秋草之萎,植墓槚兮春木之芚。
谓余不信,视此《玄》文。
池阳清泉旧名鲍公泉又名赵公真西山易为清泉坦斋作记 宋 · 李曾伯
七言绝句 押庚韵
泉流岩窦本来清,易以清名亦徇名。
却笑两公徒蚌鹬,如今赢得坦斋声。
丁亥纪蜀百韵1227年9月9日 宋 · 李曾伯
 创作地点:四川省绵阳市二郎庙楼
太岁在娵觜,羲驭正东陆(自注:自二月初八日,虏(原作敌,据影宋本改)越铎龙桥。)
羽书西边来,胡(原作敌,据影宋本改)骑报南牧。
仓茫星火急,飘忽风雨速。
凭陵我封疆,剽掠我孳畜。
一越摩云险(自注:摩云岭,在大潭县之上,最为险隘,而官军不守。),已污岩岷俗。
再度峰贴隘(自注:峰贴隘,在阶州。官军守花石,而虏(原作敌,据影宋本改)由生蕃路来犯(原作攻,据影宋本改),遂入阶州。),重为武阶毒。
胡儿(原作敌人,据影宋本改)忽令名(自注:忽、丙令,探者以为忧国二字。),见谓鞑靼(原作蒙古,据影宋本改)(自注:戎司以为鞑靼(原作蒙古,据影宋本改),而或又以为部落,为鞑靼(原作蒙古,据影宋本改)所驱。)
或疑女真诈,颇讶叠州(自注:此皆一时边人之论。)
衣毛不知帛(自注:羌人多以皮为衣。),饮酪非茹(自注:羌人惟食牛羊,不甚食米。)
劲弓骨为面(自注:戎师所获羌人之弓,以驼骨为面。箭亦有骨为之。),健马铁裹足(自注:戎师获到羌人马,蹄以铁裹。时人以为未必有此,获全马却无。)
驾言取金,其锋不可触。
如竹迎刃解,犹雪以汤沃。
先声张虚疑,我师遽蓄缩。
心已执檄迷,手为望风束(自注:一时所传鞑靼(原作蒙古,据影宋本改)不可与战,以此,官军望风不出战。)
策昧战为守,计乏奇与伏。
西和久间断(自注:西和三月初被围,三月末道方通,元不遣兵解援。),文南暂蹢躅(自注:文南虏(原作敌,据影宋本改)人三月初攻石靴关,止五十馀骑。守倅以下春聚并百姓空城而出。)
将利仅小退,凯音误陆续(自注:虏犯(原作敌攻,据影宋本改)将利程信误以捷音报。)
兰皋要寸功(自注:制司误得捷音,大帅遂领帐前将士上七方,将直至西和,遂有程信之败。是日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直至犀牛渡。),良将半丧衄(自注:兰皋之战,麻仲、马翼、王平俱死王事,皆西边良将也。)
败书丙夜闻,前矛石门宿(自注:制垣石门,是夕败书闻,遂不敢进。)
亟令控三关,谨毋费一镞。
鱼梁闭仙原(自注:仙人关在鱼关下,前即杀金平制司。元以程信守之。)武林护午谷(自注:武林关去兴元一百二十里,以李大亨守之。)
七方对垒持(自注:七方去沔州近百里,元以麻仲守之。死,吴守。),相戒前辙覆。
县官塞蹊径(自注:制司去年以来专塞小路,间差官断塞,而交径元自可通。),战士据林麓。
由是关以外,民皆弃庐屋(自注:三关以外并无官军,民皆流徙。有老小入关,而关兵不纳,怨声盈路。)
西康至天水,患不翅蛇蝮(自注:制司令西康太守安清野,安虽能守,而既无官兵,境亦蹂践。天水张继檄令间守仙原,天水弃矣。)
凤集一炬馀,地已付麋鹿(自注:凤州虏(原作敌,据影宋本改)元不到,去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兵何翅三百里。制司拟凤守吴刚同守武林,遂委焚荡,为祸最惨。)
河池本无虞,百里祸尤酷(自注:河池虏(原作敌,据影宋本改)亦未到,上司清野,盗贼溃兵乘之,遂委焚荡。)
群盗沸于鼎(自注:是时关外百姓皆聚为盗贼,有所谓括地风、穆黑子之类。),流民凑如辐。
母悲爱子死,夫没嫠妇哭。
城市委焚荡,道路纷怨讟。
于时益昌民,十室空五六(自注:是时益昌之民皆入山避徙。)
牙樯嘉陵来,舳舻尾联属(自注:三月初七日,败音到沔,制司宅眷登舟下益昌,凡百馀艘。十一日益昌,阅三日下果阆。)
十乘随启行,驿书转加促。
鼓吹喧后部(自注:三月十八日大帅起发沔州,回司益昌。),旌旗蔽前矗(自注:大帅行司随帐以一万人计,旌旗鼓吹,人前所未见。)
两劳使者(自注:令黄漕守彰明,胡漕守保安桥,以防文南之警。二漕未到而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退),三分元戎纛(自注:制司谋出会卒,以便宜除二漕为制副使。)
重以溃卒徒,跳梁满山谷(自注:兴赵原戍卒郭桂等数百人,以戎司李大亨调发失宜遂叛,声言欲杀不平人。)
声言诛不平,未知不平孰。
人情往伤弓,未免惊曲木。
土著避乡井(自注:是时,益昌富家并携老小入山避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游手伺风烛(自注:是时,益昌市井小人乘时抛火者甚多,欲以作乱。)
嗟哉是日也,性命龟未卜。
事机正诪张,天时幸炎燠(自注:虏(原作敌,据影宋本改)人元不交战,以天气炎热特穆津死而退。)
晋边死季龙周翰方叔
不闻武侯败,街亭马谡(自注:兰皋之败,实帐前要功而行。既败,以违令罪程信。)
犹有孟明在,焚舟报秦穆(自注:程信虽败,较诸将尤胜,劾以灭口,或以为过。)
不待斩楼兰,闻已事薰粥(自注:是时或者云朝廷已与鞑(原作敌,据影宋本改)人议和,将遣使通币,所以无战。)
搢绅屐欲折,意气喜可掬。
中有山西人,慊若国深辱。
问之何所云,首疾已频蹙。
大言往者悔,几已溃心腹(自注:谓徒守三关而几透文南也。)
尚为来者忧,不知护头目(自注:谓徒守三关而不知以五州为篱落也。)
厥今敌虽去,乡道渠已熟(自注:鞑(原作敌,据影宋本改)兵之来,皆本朝边人为之乡道。)
三关固天险,五都恐日蹙(自注:是时,自三关以外葬为盗区,不止日蹙百里之谓。)
不见关以外,处处空杼柚。
朝廷无事时,司农积边谷。
一朝弃粪土,知几十万斛(自注:总所五州钱粮闻失三四十万斛斗。)
民力哀何辜,边人罪难赎。
色虽帷幄喜,骨尚原野暴。
未旌平凉(自注:战士没于阵者不闻优恤之典。),方起邹阳(自注:诸将以主帅不能压服,间有怨言,是以有王兴宗之变,统制安远父子死于狱。)
辛苦在貔貅,恩赏归雁鹜(自注:事定恩赏未及战士,而帐前吏卒以下皆赏有差。)
几效先轸死,不及介推(自注:谓麻仲、马翼辈死王事而恩赏不加也。)
魏师付乳臭(自注:谓帐前提举王惟祐辈皆小儿。),汉校起奴仆(自注:谓何克勤及诸仆辈皆迁职。)
平时好糜烂,深刑痛敲朴(自注:平时凡送必胜军、送戎司者无不死诸非命,未尝明正典刑,不能以数计。)
于时在劳来,仍忍逞诛剭(自注:至利州杀戮如故,叛兵就招,尽死于必胜军之手,日以一二十人计。)
颇闻富窖藏,悉已发麦菽(自注:边头民间窖藏,尽为寇盗所发。)
边无一人耕,食能几日蓄。
田里思反业(自注:百姓,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退后官军一出即复,而官军不出也。),原堡未修筑(自注:边头原堡悉已毁坏,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退更不复修。)
了无金城图,酣事铜鞮曲(自注: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退之后不闻谨武备,诸公惟事高饮,大失人望。)
朽索驾虚舟,空奁著亡局。
纵君不惩艾,而我为惭恧。
我闻报中朝,四境已清肃(自注:传闻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元出没境上,而遽申朝廷境内清肃。)
一人万人心,可欺宁可服。
当时屹如山,一二臣可录。
凡此保蜀功,两和李公独。
赵公继一出,颇慰沔人欲。
益昌所毋动,饷臣尼其毂。
公论虽未泯,天幸不可复。
安得如绍兴魏公任都督
以口伐可汗,我恨匪元璹。
徒能效曹刿,远谋鄙食肉。
言之貌愈切,至此泪几簌。
客既闻斯言,稽首拜且祝。
九庙宗社灵,百城耄倪福。
德泽在天下,人心久渗漉。
徒以成败论,公等皆碌碌。
伯比议莫敖蔿贾子玉
春秋过责备,小事书简牍。
子其钳尔舌,毋取斧锧戮。
汉人悔雁门,唐师老鸭绿。
有道守四夷,初何事穷黩。
不战屈人兵,正岂待驱逐。
吾皇天地心,万国囿春育。
畴咨元帅功,非夕则在夙。
出命宣黄麻,入相赓绿竹
除书从天来,恩礼方隆渥。
三公应鼎象,相与运坤轴。
小夷置蚊虻,壮志寄鸿鹄
分无万户印,莞尔一杯醁。
熟慰豪杰心,有诏不盈轴。
尧门万里天,意者未亲瞩。
君相勤外忧,必有宁我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