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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绍先赵公懋降官制 宋 · 葛立方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三五、《归愚集》卷七
婢虽贱役,悯井臼之服勤;
汝实忍人,乃鞭笞而致毙。
亦人之子也,何为至是哉!
聊褫武阶,尉其幽魄。
代何希渊上张丞相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二、《相山集》卷二五
某自丱角读《孟子》,尝窃怪伊尹用心太过。
至稍长,师以《书》授之,反复《说命》三篇,然后知伊尹之所以然者,不特自期当若此,四海之所瞻仰、一人之所责望,殆有甚焉。
伊尹曰:「天下之民有不被之泽者,若己推而纳之沟中」。
高宗之命傅说,则曰:「尔尚明保予,罔俾阿衡专美有商」。
其意盖谓伊尹尝佐成汤伐夏救民。
其言「一夫不获,时予之辜」,播在天下,有后世想见其风采,而不可得者。
某宇宙间一夫也,虽朴遫不足比数,顽钝无所知晓,而长身四十五岁,世之险阻艰难备尝之矣。
比得一官,其视侪辈亦粗有劳矣。
然而受性刚褊,赋分奇穷,遇事辄有太公望鬻浆天凉、屠牛天热,与韩吏部捩手覆羹、转喉触讳之诮。
曩者,备员和州镇司机幕,偶属郡无为守王彦恢贪暴自肆,而新制连坐不觉察之法甚严。
帅长赵徽猷因百姓声冤辞颇切至,姑欲治其吏魁,以伸无告,而彦恢中有所歉,乃先本镇一月告变于朝。
事下宣抚,委今丞相赵公覈实,间庐守胡待制以故人为彦恢庇,上章朝廷,以为郡政悉出于某,由是坐谴褫官赎金。
向因明堂之恩洗其愆,御史之疏列其枉,而一时夺罢者既用且复矣。
独某迫于寒饿,不能千里赴吏部自陈,至今犹未免降授之名。
此其可怜者一也。
淮西知县,自经兵火,合入官少有愿就者,往往拘于资格,欲授而不可得。
今防秋是时,百里一令,民命所系,奈何不愿者既不能强注使授,而愿者又反重却使不得授耶?
兹亦行法者之过也。
某才非石苞,窃有意小县,为朝廷牧养疲瘵。
兹者之来,实持淮西安抚使司辟书,愿就陶铸。
顾事属自荐,口欲吐而复茹,袖欲出而复纳者累日,于兹莫知为计。
兹其可怜者二也。
有此二可怜,是亦伊尹之所谓不获者。
仆射都督相公以兼资文武之材,出佐明主,咄嗟而破狂寇,谈笑而定剧贼。
起身布衣,不十年而取卿相,其自视与耕莘筑岩者何以异?
观其勋业塞天地,声名摩日月,九夷八蛮震动叠息,将请命之不暇,而相公方歉然若不足,吐哺下士,虽刍荛之贱,朝夕造谒,而未尝有倦色。
此其意正欲搜罗天下英杰,以济中兴之治,庶几斯民复见高宗成汤之世,无一夫之不获其所耳。
是行也,某故敢有望于相公
伏惟钧慈不以某人物侏儒,文采芜秽而遂弃之,幸甚。
淮西提盐许子长书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二、《相山集》卷二五
近尝专遣人附状,继闻移司历阳,舟御已过关下,伏想乘风溯游,遂抵所舍,即日望霓得雨,焦槁顿苏。
恭惟按辔多暇,台候万福。
之道无状,赋分奇穷。
兵火以来,平时贪暴庸鄙、才出己下、不足挂人牙颊者,皆能起家致身,为人祸福;
而之道独以愚直拙疏,不投时好,见弃于缙绅先生之列。
方丞历阳日,阁下实始将命淮右,驻麾镇西
一时求名定价,以幸青天之睹者,盖足相蹑。
阁下初未尝过,而问至之道,则称述过量,慰劳加等,待以国士。
之道自顾空空,不审所以得此之由。
中间避地糁江,又获托庇旬月。
李成陷舒、张琪破潜之初,干戈避于今三年,更绿林、黄巾之变,盖以百计,两陷贼营,仅脱万死。
以今年春,邂逅绣节轺车于月城之东,复得瞻望台表。
猥蒙阁下矜连蹇之无堪,敦艰难之有旧,久而不替其敬,爱而遂忘其丑,哀恤逮于存没,勤厚见于饮食,周旋曲折,无所不至。
使之道喜与抃会,莫究手舞足蹈之所从。
是行也,道过居巢见伯氏,首言阁下所以相待之意不同常人,固不翅己受赐。
已而候馆侍庭,以聆謦欬,益信伯氏之言为不妄。
方戒食之馀,碎建溪之龙饼,煎巢湖之蟹汤,沃鼎调膏,瀹瓯分乳,如是者手亲再之,而不自以为烦。
周公之所为吐哺下贤者,岂复有踰于此?
之道生长田间,自为儿童时,志在与民除害兴利,读书学古人,晚乃与弟兄辈以科第得禄。
而太平日久,祸发所忽,敌骑长驱中原,如蹈无人之境,自江以北,悉为敌区,之道亦苦家难,窜伏山谷。
每思时与志违,未有以偿万分之一,故苟可以如所志者,不敢不尽力竭愚而为之。
比在镇司,帅座赵公以之道在同官中朴忠无他肠,付之以事,不辞剧易。
含山豺狼为孽之日,实遣之道走于群神弭灾消变。
之道亦念古人如宋均之在九江韩愈之在潮阳,去虎驱鳄,灼灼如前日事,非二子力固有所胜,实其诚有所感。
之道用是斋三日而制为鄙文,斋五日而告于境内之神,以归复命。
初,豺狼白昼入市,噬人如羊豕,虽操戈负弩,有所不惮,被伤者甚众。
至是,一夫徒手敢与狼搏,众狼成群,莫为人害,巢穴既远,井邑以安。
之道然后知天地虽大,莫大于诚;
鬼神虽灵,莫灵于诚;
金石虽坚,莫坚于诚。
推是诚也以往,其何不济?
前日自巢来归,踯躅于荆棘蒿艾之间,殆九十里不类通道。
将次胡避,殆见迹牛涔,蔬畦麦垄,转水车之咿轧,蔼炊烟之郁葱,农夫两两三三田作而反,挽犁携插,仅有可观。
之道窃自悲喜,盖悲者悲其凋丧者不可复见,而喜者喜其安存者庶几将兴也。
既抵山中之明日,乃与耆老茗饮相劳苦,特以庐江之叛寇未远,方被坚执锐以从事于戒严,他未有暇也。
或者辄以旱告,曰:「天久不雨,今时方麦秋,而熏风火煽,原田龟拆,稼穑无高下皆垂黄如燎矣,公独奈何」?
之道计无所出,诹之人言,断以己意,取水胡避山之禄泉,建置道场为众请雨。
以斋戒为佛事,以慈悯为天心,昼夜祈祷,不敢少怠。
如是者三日,果有片云起于泉中,曾不踰晷,叆叇垂布,如可承揽。
是夕小雨,连日出云,至二十八日大雨沾足。
呜呼,诚之有感于神也如此,神之无负于诚也又如此!
之道辄不量力,备述胡避山禄泉前后保护生灵感应事件,别具公状申禀。
伏乞阁下体国爱民,少加意焉。
《胡避寨记》谨纳一本座右,咨度之暇,当能指挥治书苍头吟讽之也。
上浼台严,无任战慄。
和州含山县驱狼文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四、《相山集》卷二八、《南宋文范》卷六二
人君以斯民付之吏,譬犹上帝以斯人付之神,其责实相似。
民有病苦而吏不能救,亦犹人有祸患而神不能去,其罪实相等。
夫人君之爱民,与上帝之爱人不异也。
其视元元之灾害,不翅自我招之,自我受之也。
若吏不汝省,神不汝顾,以为时数实当然,而不闻于君、请于帝,使民人之情不能上达则已,若获上达,为吏与神者,其被谴宜何如哉?
和抱江负山,当宾客军旅往来之冲,而含山又为通道。
自强敌入寇,迨今八年,更戎马贼兵之变,无虑数十次,所至荆棘,爨无盛烟。
幸而未血斧锧者,又以龁草茹木为命。
今豺狼成群,白昼入市,与饥羸格斗,力不胜则恣残噬如驱群羊。
而向之龁草茹木者,且复有畏涂之戒,往往束手啼饥,坐以待尽。
奉天子命,牧养小民,使民至此,吏亦安所逃罪?
神以功在国,德在民,实受命于天,作庇此方。
正使吏不以声于帝,而帝不以咎于神,为神之职,当如何耶?
宋均九江守,初境多暴虎,槛阱所不能制,下车自责,去槛阱而虎为之渡江。
太守赵公贤且仁,不减宋均,其不以长刀大剑、强弓劲弩有事于狼,而遣属吏县官有请于神,盖与宋均之去槛阱不谋而同。
官吏诚不德,有以致之,冀神力请于帝,俾殃及于厥身,勿使百姓无辜同此滥罚。
不然,神为不职,某当闻之州,俾含山之民毁像撤庙,以为神羞
神其听之,毋爽!
养正堂铭隆兴二年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七、《张魏公行状》上、《名臣言行录》别集下卷三、道光《绵竹县志》卷三八、《南宋文录录》卷八、《张魏公集》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五
馀干,假寓宗室赵公颋家。
名以养正,而为之铭,铭曰:
天下之动,以正而一。
正本我有,养之斯吉。
道通天地,万化流出。
精思力行,无忘朝夕。
赵公 宋 · 张嵲
少年意气隘九州,远别不为儿女愁。
秪今摧颓落异县,跬步信宿生离忧。
况今送子又千里,使我别绪何能休。
忆昔石城初识面,两髦紒帻君才收。
余方弱冠事科举,并辔共适东西州
春风寻胜襄傍寺,夜月复登临汉楼。
凤林花开无远近,渔梁柳暗迷汀洲。
荆门至陋不足数,杏山百丈清泉幽。
径过物色尽可记,至今夜梦当时游。
从兹一别星再终,相望不啻马牛风。
临安相见各惊叹,君非丁壮予老翁。
长离更挟鹓雏至,射策同攀郤诜桂。
上书不肯干相公,頫首甘为州县吏。
故人义重非时俗,三程过我荒村寺。
欢言不觉春夜阑,破月已上前林端。
一杯相属且自适,莫话旧游成慨叹。
闻君早有求田约,四方宁有襄阳乐。
时平我则径西归,远追高士鹿门期
伏波将军庙记绍兴五年 南宋 · 袁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一、雍正《广东通志》卷五九、嘉庆《海康县志》卷八、道光《广东通志》卷一五一
阴气复回,必发为震霆;
神功湮渝,必腾为光怪。
崇功茂绩,久翳则增明,其汉伏波路公之谓乎!
武帝有事于匈奴,公以右北平太守从骠骑直捣金山,斩首捕虏二千七百级,以功封邳离侯
南越尉赵陀之死也,越王胡有归汉之志,元鼎四年,诏以谏大夫终军宣辞于南越。
公以卫尉将兵,屯于桂阳
明年,以卫尉伏波将军,讨吕嘉之叛。
公自桂阳下洭水,与楼船将军杨仆会兵,俱至番禺
越人乃城守方力攻,纵火焚城西,公遣使赐印以招徕之,越人素闻伏波名,于是悉城来降,不烦一阵,遂开九郡。
饮马于儋耳,焚舟于琼山,示弗复用兵。
所以宣畅王灵,威加海宇,德被黎庶者,固宜纪之太常,铭之钟鼎,有闻于无穷,而血食于后世矣。
惜乎太史公不为立传,其事则概见于他文,固以可惜。
东汉建武马公文渊讨女子侧、贰之乱,亦命之曰伏波,盖追前所已成之勋,托之名以惊动群听耶。
文渊长躯苦战,安靖五溪,足以继公无愧,而谓复出于上,不可也。
公开九郡于其初,文渊破二女于其后,其功同,其名誉同,其有德于远人又同,则其血食于此方,宜其无异也。
海滨之祠,不载其创立之年,后世亦莫知为谁。
中间尝请于朝,锡之王爵,记事者始以为公,俄有以为文渊者。
其后有识之士考订遗迹,建别庙以祀公,再请于朝,亦命以王爵
公于是与文渊并驾,无馀恨矣。
绍兴四年提点刑狱公事青社董公弅按行诸部,南抵于海,涉鲸波,宣上德意,往返叩二祠,怅然念公祠宇隘陋,独在一隅,不足以侈神灵而昭示无穷,思撤而新之,以语知军州事九江陶公尧夫
公乃手为规画,委兵马监押开封赵公价董其役,以七月一日聚工,落成于十有二月十有七日
二庙一新,重门双峙,庭宇寥豁,庙貌修洁,增广于旧数倍。
既成,以图来,公命宋台袁潭为之记。
曰:自古有志于功名之士,或阨于下位,至殁世而无闻,十常八九,功名不如意而不克终。
幸而功适成于当时,可传于后世,又或不幸以疑似掩其名,不暴白于人耳目。
天下事其不可必如此,然士患志不立,不患功不成,功患不及于民,不患不传于久。
公之声称几灭矣,一旦暴白千载之下,如霆凌空,如剑冲斗,翳而增明,终莫能掩。
天下事可必者勉之,其不可必者听之,以待考古之士,有若董公倡之,陶公和之。
忠勇之士,莫不闻风而振起,亦足以补太史公之阙云。
按:嘉庆《雷州府志》卷一八,嘉庆十六年刻本。
张枢密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一、《斐然集》卷一七
近承追锋甚峻,天鉴孔昭
窃计许国精忠,闻命引道,不特还事枢之旧,宜遂膺爰立之求。
中外具瞻,日徯明制。
然敌人匪茹蓄谋累年,而朝廷燕安,不为远虑,一旦祸发所忽,举国云扰,乃是智者无以善后之际。
赵公既当政柄,阁下复被图任,宗社存亡,岂不在两公之手乎?
昨来反正之初,忠臣义士所为裂裳裹足,愿立乎朝廷者,以主上进幸建康,有中原之志。
其后佞臣谀媚,更互取宠,但言退避,不务恢张。
用此之人,行此之政。
至乃安然通叛受侮,考之古训,虽使苟安岁月,戎车不驾,必非兴隆之兆矣。
今事会如此,乃是上天警悟圣主,深发独智,使惩艾既往,改纪国政,开中兴之运也。
夫以臣叛君,其事固逆,而以君避臣,其事尤耻。
此乃胜负之决,要在策画坚定,不轻退转耳。
苻坚以百万南伐,其视晋如石下之卵耳,又非有君臣逆顺之说也。
若如前日诸公所谋,小则引避,大则屈降,彼东山太傅独以何道而谈笑制胜哉!
阁下与丞相公所当慨然以古人自期,必不忍靡靡委委,循望实俱丧之覆辙也。
夫兴衰拨乱,全在人材,而其难知,犹病。
人之常情,好见其所长,而隐其所短,好逊志之语,而恶逆心之言,于是臣其所教,友不如己,而阿谀求合之士日凑其侧。
虑有遗策者吾不得知也,举有过事者吾不得闻也,其心非不以善为之,而卒陷于迷缪破毁者,无不由此。
人虽难知,而某独谓告之过则喜,闻善言则拜,集众思,广忠益,不甘受佞言,而貌敬正士者,乃知人之本也。
人无不知,则于扶颠持危,兴衰拨乱,无不如志,又何必役其心思,劳其耳目,区区于事为之末乎?
今圣上亲御六师,两公夹辅王室,其当明大义,攘群丑,申严赏罚。
保固上流之大略已具之丞相书中,望枢密一见之,而此所陈亦欲丞相兼听而并观也。
夫不待下问而先自献言,诚以知素深,思效万一耳。
仰维宏度,必赐开纳。
新州竹城记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三、《斐然集》卷二一、乾隆《新兴县志》卷二九、道光《广东通志》卷一二七、《南宋文录录》卷一○
新昌郡两汉南齐皆县置,号曰临允
至萧梁时始升为新州,废于隋而复于唐,本朝因之。
既七百年,亦可谓古郡矣。
然有城而无郭,无以考其故。
惟城之北曰朝天门者,断墉翼之,岿然犹存,读其记,则政和中太守古公革承诏所为。
经始之绩未就绪也,才一里百有十二步耳,仅容州治,列廪狱,馀官廨民居,悉在城外,莫为保障,理不应尔。
绍兴二十年,八桂黄齐义卿肇庆别驾来摄郡符
值狗鼠盗数十辈依山为害,官兵三讨而未克,坊市数惊,最后受谕出降,人犹汹汹。
义卿于是有兴筑之意。
会真拜郡,乃俾推官朱洵、权令黄熙巡行四周,求古遗迹,相今所宜,摽示其处。
分委兵马监押赵公傃、巡检董元县尉周祺各督所部丁夫,夷凹凸,裨狭虚。
基址既坚,取野竹骈植之,环袤一千二百八十四丈,再旬而毕,不愆于素。
或曰:阙土为城,不易之道也。
恐其未坚,则有登而筑之者矣。
虞其易圮,则有甓而石之者矣。
今也望固禦于檀栾蔽翳之间,曾是以为可乎?
唐大中中王式安南都护,始至无城池,乃立木栅堑其外,而栽竹焉。
是时诏蛮浸强,莫能犯也。
孰谓不可恃哉!
凡物有同类而殊材者。
也,引梢如针,分枝如棘,既众且多,森如蒺藜,其丛则轇轕致密,望隔表里,及岁久而愈繁,鸡鹜羔豚不能道也。
或者火之,叶燬干存,乃益悍劲。
呜呼异哉!
樊川子目于郊园,赋所见者有曰「竹林外襄兮十万丈夫,甲刃枞枞兮密陈而环卫」,始以为词人之空言,今施于实用乃如此。
物孰不然,在人处之耳。
《方言》:「刺竹曰艻」。
其音罗德反,盖岭南谓刺竹云然也。
工庸告成,竹日盛长,州之人欢喜晏然,若有壁垒之恃,咸曰后之来者与公同志,本之以德政,重之以备豫,申严戒令,有培勿剪,非特甘棠召伯之思也,其为斯民之惠,所覃矣。
义卿勤于职业,厚于爱民,兴利补弊甚众,新兴户知之。
若推排丁口,以均徭赋,役不及士。
既新子城楼观雉堞,又作南门,及竹城,则其最大者也。
学正充等来,道耆老之意,恐久而无传,丐余为之记。
余忧患疹疾,笔力衰乏,不能兼载众美,独取其最大者而书之云尔。
邑侯赵公生祠政绩碑 南宋 · 郭孝友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五、乾隆《龙泉县志》卷九
邑侯赵公迪之字申甫,派系天潢,以名进士莅治龙泉,政通人和,为国造福,邑人登于理,民方喁喁称颂。
无何,以秩满去任。
维时阖邑士夫与耕夫野老、行旅商贾,罔不涕洟咨嗟,若婴儿失乳母,欲挽留之弗获,乃相与拜送于东郭,即其地为亭,肖侯之像而祀焉,仍砻石纪侯之绩,而以记属予。
之棠,岘山之碑,志遗爱也,侯何以系泉人之思哉?
粤侯自下车以来,明敏而疏达,缜密有权略,邑介湖赣之交,寇盗出没,受害较他邑为最。
申明约束,筑古牛羊山寨,募材勇之士,保障禦武。
虔寇丘权奄至,相望一水间,竟不敢犯。
由是作新士类,修孔庙,广学舍,无所不周,辟马厂荒芜,修陂塘水利,以劝课农桑者,亦不惮劳。
邑中之强暴而锄抑之,而奸慝不作。
其扶弱植懦,乃良善俱以获安。
遇丰稔,则多方积蓄,致仓廪充实;
倘荒歉,平出赈贷,使颠连之得所。
且除蠹剔奸,胥无舞文,决讼折狱,庭无留牍。
此皆政之大者。
是以风化有成,民心翕服,而四境融融。
或曰惠吾,其慈君也;
或曰治剧材,其尹晋阳也;
或曰尽诚抚绥,其颍川之四长也。
古者丰功伟绩,载在祀典,今民之思侯德,侯乌能已于祠哉!
予尝谓吏治莫盛于汉,班固循良传》,当时钩距刻铄、溪深振布者多拒而不录,至所传酷吏,又往往多奸猾劲据、勇于锄搏之士,则知廉吏可为而不可为,所贵在乎循也。
今之士大夫擢高科、绾铜章,而专百里之政于郡邑者,环天下皆是也,而惠泽加于民,致泉人之戴如侯者,不几与典册垂昭百世乎?
祠建于东门外龙头里,南北通衢,往来交集,过而传其事者,必将慨然有感于斯曰:「此贤令,谁嗣之」?
歌也,相与羡而颂之。
则以斯举风示乎后之为政者,大且远矣。
于是乎铭之于碑。
词曰:
吉州上游,肇起龙泉
山岩水腹,民顽而佃。
寇盗频起,家室倒悬,贤令何陆,奠安政宣。
越及靖康,金虏临原
豺虺聚薮,荒芜田园。
泉人曰嗟,遍地昏昏。
帝简赵侯,来抚厥疆。
召民乃穑,整我戎行。
筑古山寨,团结高岗。
虔寇丘权,起屠吾里。
集彼虓虎,相望一水。
惟侯保障,寇却远徙。
复我农畔,民歌乐土。
劝课桑麻,殷食无寠。
教诲多士,咸称邹鲁。
市井蒸然,风还淳古。
赋清讼明,坐镇有象。
小摩大附,恩波浩荡。
俣俣赵侯,万夫叩颡。
哀我蒸人,敢忘德享。
报功以祠,曰民父母。
爰建周道,合众一口。
春秋肸蚃,祝以庶酒。
谁其嗣者,德配永久。
北记 北宋 · 范仲熊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六一、六三、九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四八
天祚者,姓耶律名延禧契丹第九代道宗洪基之孙,昭怀太子浚之子也。
浚有罪被杀,而立延禧。
乙卯岁四月二十九日生,身长六尺有馀,善骑射
道宗殂,延禧嗣立。
辛巳岁正月十三日即位,号天祚皇帝
延禧未即位也,国人怜其父之冤,颇归心焉。
及即位,拒谏饰非,穷奢极侈,盘于游畋,信用谗谄,纪纲废弛,人情怨怒。
故金人乘其弊而攻之,所向辄克。
十年之閒,身擒国亡,可不哀哉!
乙巳岁秋平阳府就粮义胜军刘嗣初反,杀掠居民,转至怀州城下。
兵马钤辖与两队将与之战,属沁水暴涨,官兵不利,钤辖及两队将皆战死。
朝廷大发兵击之,嗣初遁归云中。
九月末,中奉大夫、直秘阁霍安国怀州
安国尝为燕山府路转运判官,颇习边事,数与同官言:「金人必为朝廷患,此州亦不可不备」。
及计度增城浚濠,缮治器甲。
又言:「安国燕山时,郭药师尝言欲自有燕山之地,不烦朝廷置帅。
诸同事不以为然,而安国深然之,乃具以奏,坐此放罢」。
幕府怃然,以为不至若此也。
十月閒,河閒转运司怀州云:金人聚兵南来,令怀州防备。
人皆云:「州去边境千里而远,岂能遽至此」?
十二月童贯太原府回,行李甚匆遽。
参议官节度使范讷翰林学士宇文虚中中书舍人王云,皆夜过怀州
虚中昔与安国善,而劝安国为备甚切。
会朝廷遣签书枢密院路允迪使于金国,割三关四镇之地。
允迪怀州,盘桓数日。
传闻金人知允迪出使,必欲见允迪而后止。
怀州士民数千人叩閤请允迪
允迪高平粘罕退过北关
太原城守未破也,朝廷以知枢密院李纲宣抚使,督诸将救太原
又以资政殿学士刘韐宣抚副使中大夫、直秘阁范世雄宣抚判官参谋徽猷阁待制枢密院都承旨折彦质宣抚司勾当公事
参议官四人:京畿提刑王以宁员外郎裴廪、直秘阁沈琯宣议郎郭执中
主管机宜文字三员:枢密院编修邹柄田亘朝奉郎韩瓘
干办公事主管文字官赵赵戬张叔献陈汤求梁泽民张牧
又以武功大夫防禦使解潜制置使,以种师中统西番人马,以许孝烈为前军统制
既而朝廷召李纲回,以折彦质宣抚判官,又进折彦质龙图阁直学士宣抚副使
十月怀州官因见彦质彦质曰:「抚司兵马久在城里,困倦甚矣。
一两日欲去西山下排对,少令意思舒豁」。
次日遂行,去州二十五里,正在太行山下,逢李若水大金奉使回,屏人密语,至夜还镇。
仲熊请见,彦质忽曰:「今日有圣旨来说,更不差大河守禦使,只令彦质一面主管
仍访闻河阳大扰,令彦质往彼抚定。
见说河阳人情惶惑,过如怀州彦质须索自去」。
次日遂往河阳
仲熊往见知州霍安国云:「番人来也,折彦质已走了」。
安国曰:「待奏劾此人。
怀州有粮有器甲,未便打得破。
且大家同共上城,分地分守禦」。
次日早,闻门外市人闹云:「番人来也」!
仲熊使人往探,云:「安抚指挥已开了城门」。
少顷,知河内县赵士傅归,仲熊访之,士傅出见,云:「番人来也,为之柰何」?
仲熊曰:「何以知之」?
士傅云:「城上送将牒来,先锋都统勃极烈」。
仲熊遂往北城上见安国,坐间见金人差泽州书吏一人来下文字,前面说「大金有道,中国背盟」数百言,兼说已降了晋、绛,令怀州速降。
安国云:「如何回答」?
即遣仲熊行。
须臾,一燕人来相揖,少顷,有三十馀骑来相揖。
仲熊问其师来之意,其人语言不逊,令一燕人译语云:「南宋背盟,我所以来。
大金皇帝有一统天下之志,国相英雄,今又以取了太原、晋、绛。
你且看,太原犹自取了,则怀州何劳攻也。
你但说与知州,令将状来,往见大都统娄宿孛堇」。
令人传译,其所说大率略同。
又问,仲熊一一叙述。
内有燕人云:「是做《唐鉴》者孙子也」。
又问:「与范仲淹是甚亲」?
遣归,云:「来日与州主商量了,辰巳閒却不出来时,便攻打城也」。
次日,仲熊缒城而下,见娄宿孛堇,问曰:「曾将得降状来否」?
仲熊云:「不曾将来」。
孛堇曰:「何故不肯拜降」?
仲熊云:「彼此臣子,须各自理会。
假使大金使一个臣僚守一城下,撞着别国兵马,便以城降,以为如何?
怀州不曾得大宋皇帝文字,却便归降,恐国相闻知,亦非所喜」。
孛堇却喜曰:「说得是也。
我更不攻打怀州」。
仲熊云:「虽是都统不肯攻打怀州,却恐后队不知,告觅一文字」。
孛堇曰:「我大金国不使文字,只一人传一箭与后队曰:令不要打怀州」。
又令送仲熊归。
霍安国即时具事实申奏朝廷,不见回报。
仲熊既归之后,次日,又闻粘罕已过隆德府
霍安国仲熊迎见粘罕,说以弭兵。
仲熊西山,离怀州约三十馀里,逢见粘罕仲熊云:「两朝已结盟好,誓不相攻。
虞国相元帅远屈台旆,以至于此,必是与中国有商量者事?
大军所至,百姓未晓,如有所谕,乞说与仲熊,却令怀州安抚使霍安国奏知,别差近上臣僚来理会」。
粘罕云:「更有甚事理会?
南宋上皇数年前遣人自海上与大金结盟,共灭契丹
当时元约九州土地人民归你南宋,子女玉帛归我大金
及至各自兴兵,你南宋并不曾收得九州,却是我大金取了燕山府,为这已前盟约,将土地人民一齐交割与汝,是我有大恩德于汝南宋也。
你既无以谢我,遂将营、平两州户口都在你南宋界里,我为见百姓父母妻子离散,情实不忍,便移檄去向南宋取两州户口。
南宋都不发遣,亦无回文,不肯依约。
无柰兴兵,是时却是我先兴兵来。
及至汴京城下,你上皇便不做,却教太子为主。
见我兵势,惧见攻破,遂差使人,将三关四镇之地献与我大金
我信是实头言语,便引回去,更不侵掠,是我又有大恩德于你南宋也。
南宋却背盟约,密谕三镇坚守不附,又召天下兵援太原
我今日所以再兴兵出师,不可谓之无名。
我本待一齐都要你南宋土地,又为大金皇帝圣旨,教且以见流黄河为界。
怀州合是我大金抚定去处,便合归降。
我本欲便进兵,又为州县须要人民,若纵兵多杀人民,则坏了州县。
你与我说与怀州知州,且早来降,保全家属、人民」。
仲熊对曰:「元初大宋皇帝与大金皇帝结盟时,本州只不曾承得文字以黄河为界。
乞差人至大宋皇帝处理会」。
粘罕曰:「更何须差人去理会?
大金兵马如此,如今去便打破汴京,捉你赵皇帝来也」。
仲熊对曰:「如此,却非所望于国相也。
况是彼此大国,胜负未可知。
假使真如国相之言,则非大金之福」。
粘罕曰:「为甚却不是大金之福」。
仲熊云:「如今便一一如国相所说,若是赵氏为君,则大金可以保岁币,必不肯更有不相承顺之事。
若废了赵氏,为中国之地,必须中国人做主,有人起来,兴兵夺得,则是创业之主,与大金初无契分,亦无恩义相临,必不肯将岁币与大金,亦不肯割三关四镇。
自此岁岁用兵,几时是了期?
不过有人去国相处,道讨虏所获多于岁币。
国相试仔细思量,此岂是忠言?
讨虏得万万,是他人自将去?
国内久用兵,民心怨恨,国相任其责,不如受岁币,安稳为大。
仲熊所见,不若与大宋皇帝商量,将三关四镇归大金,每岁更添岁币。
其馀事宜,足可评泊」。
粘罕曰:「也得与我三关四镇,每岁更与岁币二百万来。
你且恁地差人去大宋皇帝处,说我且留军在怀、泽之閒,等你回报。
已前发去者先锋虽为未见,次第便却唤回待指挥,教与不得胡乱杀人」。
仲熊赍回文与霍安国说此意,霍安国即时详悉,具状申奏朝廷。
十八日,回报不至,番人遂于城下治攻具。
怀州又遣秀才六人往见粘罕,问曰:「范仲熊所说及此中文字,是霍安国不曾奏去,是赵皇没文字来」?
六人皆云:「奏去十八日,未有回报」。
粘罕大怒,奋身而起,曰:「为道是范仲熊小官,没人主张,言语不足听,不道是我交将我文字去。
南宋恁地无信行,从今日以后,更有文字来,我也不信,差使人来,我也不见!
你且说与州主,一任你们忠孝,出战亦得,守城亦得,我只是不住手攻打也」。
须臾,六人遂归。
霍安国仲熊知虏虚实,即差仲熊都大主管军马。
是时,方得隆兴府路安抚使张有极隆德府未破时发来怀州蜡书云:「金人于南关冲散董恩人马,迤逦前去,过隆德府」。
关报怀州为备。
时番人在城下日夜攻打,初用云梯。
敌楼上用神臂弓、偏架,女墙上用斩马刀、大斧,每有番人上来,辄斩之。
云梯既不能上,乃使鹅车洞子,状如数閒屋,皆以生皮裹了,下面藏数十人,执锹钁掘城,于鹅车洞子用小梯欲登城。
又为城上人以草燃火,放火炮烧小梯,及炮打鹅车洞子,开陷板。
于夜又礧石礧木,用金汁及热汤烧灌。
既使不得鹅车洞子,乃立炮座数十。
初放入撒星炮,其大如斗。
城上人于敌楼上排大枋,堆尺馀粪土,上面结大索网,又括民閒青布帐幕以禦炮。
而番人先用火炮延烧青布幕及索网,放虎蹲大炮九稍,其大如七八斗栲栳。
每一炮到城,索网、粪土、大枋、楼柱皆破,城中人甚惧。
霍安国仲熊夜募锐士二百馀人,缒城劫寨,约到寨杀人放火,叫「九州汉儿反」,使其阵乱,因烧城下炮坐。
既下城,见无数番人马军连路,极难行。
至三更向尽,到炮坐下,先使十馀人放火,而阵不乱,遂硬相斗,各有杀伤。
展转得出,比明,复缒城而上者二十四人。
仲熊方往见霍安国,忽城上有人叫云:「东南上有白旗子来,是朝廷救兵来」。
霍安国急令仲熊排人马,欲开北门,而番人已打散城上兵,城上立十数黑旗子,准备将领王美投濠而死。
仲熊乃率千人与之巷战,民兵散去,仲熊被擒,见敌楼上张紫伞一柄,监军骨舍郎君坐其下,令人传译云:「何故不晓逆顺,抗拒王师」?
仲熊曰:「仲熊是赵皇臣子,奉安抚司指挥来将兵,才微兵薄,分甘一死」。
监军曰:「尔怀州久劳王师,本合一齐剿除,我为爱惜生灵,不欲按以军威。
据军士之意,则要下城虏掠。
你可仔细说与百姓」。
既而怀州万馀人至城下,皆称云:「救范机宜去来」。
又高声叫云:「机宜放心,若动著官人,后百姓与官人报雠」。
监军使人传令曰:「不消如此」。
又谓仲熊曰:「节制不在你,非你之罪,可贷命」。
仲熊对曰:「仲熊愿乞一死」。
监军曰:「我大金人说话,一句是一句,不似你南朝说话没凭据。
既贷你命,只是贷你命,更无他公事。
你且归去,为我唤取州主来,同见国相」。
仲熊遂回,往州衙寻霍安国不见,又去城北道风楼上寻霍安国,亦不见,盖已为金人所擒。
又押仲熊去,再到骨舍前,见知泽州高世由、通判吕民中皆同坐。
骨舍先曰:「安抚已捉得也。
天色已晚,你且去,明日国相」。
遂令监守。
次日天未明,都捉去见粘罕
出南门约行二三里,有三座寨,其中寨,粘罕坐银交椅,皆令怀州官立其前。
先引第一行,知州通判钤辖都监部队将、鼎澧路将、鼎澧路步队将共作一行,次州官一行,次监官一行,次县官一行。
粘罕使番官传令曰:「你许多人是谁最不肯降」?
霍安国云:「是宋朝守臣霍安国率众不降」。
又问第一行诸军曰:「是州主不降,是你们都不降」?
皆说:「某等与知州一般,皆不肯降」。
又令于东北望大金拜降,霍安国云:「安国大宋之臣,不曾得赵官家文字,如何拜降」?
粘罕令引过,尽去衣服,用索执缚。
又令高尚书说与其他人曰:「你们都是小官,不关你事,亦不要你降,各赦罪」。
又令传过鼎澧路将官来,其鼎澧路将校粘罕前,皆叫云:「不是某等不降,都是霍安国范仲熊不降,且范仲熊曾领兵出战」。
粘罕乃传令曰:「叫范仲熊」。
于县行中拖出,剥去衣服缚了,问曰:「元来是你不肯降」?
仲熊对曰:「仲熊是赵皇臣子,岂敢便降」。
又传令曰:「你全不怕我军令,为甚」?
仲熊对曰:「仲熊昨日已蒙监军郎君贷命,大金国一句便是一句,贷了便更无他公事,恃此所以不怕」。
粘罕乃笑曰:「难当,难当」。
又传令曰:「范仲熊已贷命,可赦罪」。
乃命知州霍安国奉议郎通判林渊武功大夫济州防禦使兵马钤辖彭年武经郎都监赵士谔,敦武郎都监张谌,修武郎都监于潜保义郎统领鼎澧兵马钤辖沈敦,秉议郎、同统领鼎澧兵马张行中,及南兵部队将五人,同时被害。
提举河东路常平朝奉郎郝愉,司录奉议郎刘汝贤,承直郎司户曹事向咏,修武郎司仪曹事郑道冲修职郎司兵曹事王说从事郎、司刑曹事王舍,承议郎教授王与权,迪功郎修武县主簿侯从,从政郎河内县主簿马亚,承节郎市易务宋之祥,迪功郎六曹掾张恩义,皆乞降。
宗室朝奉郎、知河内县士傅,承直郎司士曹事赵公誉,忠训郎监酒不怠,保义郎、添差监酒赵公□,忠训郎、监市易务赵子韩,忠训郎监仓赵不藏,并过河。
金人坚要仲熊拜降,乃使之他居,绝其粮食。
正是大雪,并无盖卧,身上雪厚一二尺,饥则吃雪,或拨雪取土中蔓菁根食之。
如此七日,偶燕人见怜之,曰:「此是忠孝之人,可擘画物事与吃」。
或袖熟牛肉、烧饼等见遗,遂得不死。
一日,骨舍呼仲熊至其寨中,问曰:「闻得你读得书多,今问你两事:一则问韩信用兵人才高下,二则问刘景升孙策何以不能成功」?
仲熊对曰:「韩信才亦不高,故必设计。
若才高,则不假诈谋,无与为敌。
惟其才不高,故必设计,然后能取胜,如水上、沙囊、木罂、背水阵之类是也。
刘景升孙策虽天资英勇,然器轻,无君人之体,所以无成」。
骨舍闻说大喜,亲屈膝劝仲熊饮酒,又以宣政殿学士宿弥离勃极烈官诰一道授仲熊
仲熊又力辞以义,不敢受。
骨舍与粘罕至相得,而骨舍才尤高。
自阿骨打在日,三人用事,未尝中覆,每有所为,便自专。
阿骨打每抚其背曰:「孩儿们做得事,必不错也」。
一切皆任之,以至出诰敕命皆相许自决,国中事无大小,非经此二人不行。
至于兵事,骨舍又专之,粘罕总大纲而已。
骨舍年长于粘罕,约年五十馀岁。
粘罕申生
罕少兄事骨舍,且甚重之,与二太子颇不相得,盖二太子以贵,粘罕、骨舍以才自高,不肯相下
前知泽州高世由,金人差为西京留守
仲熊遂因高世由令其子往粘罕寨献酒,回讫与世由,闻说龙图国相指挥,招集西京人还业。
仲熊亦是西京人,合还乡里。
仍谕世由,以其尝为守臣,以郡迎降,岂能自安?
不如自新,以洗前过。
因先遣董伟往荥阳以来,召募义士。
世由即达一书于番官韩仆射云:「世由初至洛阳,人情未安。
有土豪范仲熊,见在郑州收管,乞令还乡,同共干当」。
韩仆射以书呈,粘罕不乐,曰:「范仲熊是结连背叛、不顺大金之人,偶已贷命,不欲根治。
今来高世由知其土豪,当此之际,却令还乡,有何意思」?
元帅府上伴依此批下。
高世由得之大恐,遂止。
辛丑壬寅年,时朝廷新定燕山,调河北、河东京东京西之民,转菽粟、金帛、器甲往燕山,络绎于道。
县吏部押来者,皆言燕山初定,盗贼不可胜数,剽劫行李,商旅遂绝。
押官往往在雄州,不敢北去。
而燕、云两路官吏散处中国,其啸聚之民并引处内地,中国之民日夜疑之,而官吏亦不复以礼待遇,两相忿恨,数至喧争。
至乙巳岁秋平阳府就粮义胜军刘嗣初反,转至怀州城下,守臣霍安国退之
丙午岁十一月,黏罕陷怀州,杀霍安国
范仲熊贷命,令往郑州养济,途中与燕人同行,因问:「此中来者,是几国人,共有多少兵马」?
其番人答言:「此中随国相来者,有达靼家,有奚家,有黑水家,有小葫芦家,有契丹家,有党项家,有黠戛斯家,有火石家,有回鹘家,有室韦家,有汉儿家,共不得见数目。
其从河北随蟾目国王者,兵马更多,为拘占数国路。
大金正军,不过十万煞。
有生女真唤做埽地军,便是也」。
仲熊所亲见,黏罕寨有兵五万人,娄宿孛堇寨有兵万人。
皆枪为前行,号曰硬军,人马皆全副甲,腰垂八棱棍棒一条,或刀一口,枪长一丈二尺,刀如中国屠刀,此皆骁卫之兵也。
弓矢在后,设而不发,弓力不过七斗,箭多者不满百只。
大金兵外,其他国兵皆不带甲弓矢,或有或无,皆旋斫道傍木,执之为兵。
黏罕军至步卒皆米粥,或烧猪肉,别无异品。
番人主中国事者,高尚书孙左司也。
高尤亲要,兼充黏罕军前通事,谓吏人曰:「本司皆插笔于腰,文字极简。
与人论谈,言皆成文。
而檄书文字浅陋,几不可读」。
凡番官平居,惟著上领褐衫,无上下之辨。
富者著褐色毛衫,以羊裘、狼皮等为帽。
传闻黏罕二太子初入中国时,止著褐布衫。
既拔京城,其下无不衣锦绣。
至月旦及视事,则幞头、公服、靴笏,皆如中国之制。
仲熊每见黏罕著青貂裘半袖,时复露顶而坐。
金人差女真沙里打为郑州道士赵之才在郑州卖相,能挥四十五斤铁简,心胆可使,仲熊因谓之曰:「上皇为了无限道士,没一个报恩之才」。
曰:「只是不用著之才,岂是不能?
如今之才肯为赵官家,便死也不悔」。
仲熊因与之谋杀沙里打,不果。
四月四日,黏罕回军至郑州,教一番兵引去见少帝
其人引仲熊到清德太平库前,中有内侍及妇人数人,中一人身甚瘦,人指云:「此少帝也」。
仲熊拜讫,云:「臣受国恩,才薄位卑,无所展效,致陛下及此,死有馀责」。
帝不言,金人已叱仲熊令退。
有番官梁庆裔来叫仲熊,曰:「国相有台旨,有国书送你归」。
书题曰:书致于南朝皇帝阙下,骨卢你移赍勃极烈左副元帅
不写姓名,只用一元帅府印,下云:「谨封」。
书云:「天会五年四月日,骨卢你移赍勃极烈左副元帅谨致书于南朝皇帝阙下:早者攻下怀州,内有乡贯系河南人,以不系朝廷措置州县人民,随军将带前来,北至汴京了毕,权令郑州就粮养济。
除情愿归降,已发过河北外,内有不愿归降人,从事郎、怀州河内县丞范仲熊,遣令还乡。
仰冀英聪,俯为亮悉。
专奉书陈达,不宣。
谨白」。
庆裔遣马军一人至京师投下,仲熊遂归。
上庙堂论遣使都督川陕荆襄未便书绍兴四年九月 南宋 · 程昌宇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六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一、《南宋书》卷一一
昌县尝谓古今利害,特在于名实之閒。
事责实,故有利无害;
徇名,有害无利。
昌县尝深究其源,非谓朝廷遣使乐于徇名,亦非奉使者其才不能责实,势使然耳。
使命一出,张官置吏,不下数百员,与夫屯师聚兵之费,当取给于州县。
州县比年所至匮乏,常赋之入,曾不足以自赡,矧有馀赀以供使命之用。
一被督责,必令办具,不过重费鞭朴,取之于民。
官吏苟非其人,夤缘为奸,殆有不胜其扰者。
至于诸路兵力,初不足恃,使命一出,于所部军马又须抽摘随行,赴置司去处。
州县一或有警,不过告急于使司,相去既远,应接每不及。
以至调发人夫,征取财赋,行过郡邑,仓库一空,应报文移,日不暇给。
其閒至有将懦兵骄,稍无纪律,则滋长贼势,为害一方,又有未易言者。
如是则使命之出,将以保州县,而州县反被其扰,将以抚百姓,而百姓反受其弊,将以治盗贼,而盗贼愈长其恶,可谓有害无利矣。
朝廷凡使事之毕,亦尝计其岁月所费,以较其利害多寡乎?
比者伏睹遣都督川陕、荆襄诸军事,得之道涂,谓朝廷因献言者以今日大计在于图秦,故特遣大臣出领使事。
昌县窃谓朝廷急于图治,辍枢臣使远方,固可以膺重任而成大功,然以其势考之,岂能使之责实?
虽负不世出之才,恐未免徇名而有害无利也。
昌县备员武陵,首尾五年,川陕事体,粗闻其略,试言之。
张宣抚入蜀之初,责任非不专,事力非不盛,财用非不富,士马非不强,当时人心又皆鼓勇,乐于赴功。
而累年之閒,迄无功效,徒上下怨憾,以谓四川初无盗贼之扰,止缘宣抚使入蜀以扰之。
宣抚入蜀,而人被其扰,亦岂为宣抚者固欲重困州县乎?
盖张官置吏,屯师聚兵,官吏之所赡给,将士之所犒劳,所过所留,征求调发,势有不得不然者耳。
况今五路陷没,四川危动,民力已困,财用已竭,强胡垂涎,且有吞蜀之意。
以今事势,较之张宣抚之初为何如?
州县彫弊,似亦极矣,乃欲以大臣出使,将带官吏,摘抽诸军,又入蜀地,征求调发,号曰图秦
窃恐秦未暇图,而腹心肘腋之变先起矣。
昌县所以妄意谓未易责实,近于徇名,而有害无利也。
抑尝闻乃者富平之战,骑兵凡十五万,士马亦可谓强矣,而竟致败衄。
四川士马不过吴玠部曲耳,何所恃以图秦乎?
曹操以百万之众,顺流而下,吴之群臣已为迎降之说,于图吴,势若可必矣。
周瑜以谓:「今使北土已安,无内忧,乃能旷日持久,来争疆埸;
今北土既未平定,加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后患;
又今盛寒,马无藁草,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不习水土,必生疾病。
此数者,用兵之患,而冒行之,擒宜在今日」。
其后果有赤壁之败。
都督之来图秦也,东土已安而果然无内忧乎?
南寇已平而果无后患乎?
中国士众果能习水土而不生疾病乎?
昌县愿朝廷鉴此,审处利害而行之,无令轻举妄动,近于徇名而无实也。
至如近复襄、邓等州,都督之行,就当措置,拨军屯守,军势愈分。
吕蒙孙权徐州曰:「今远在河北,不暇东顾,往自可克。
然地势通陆,骁骑所骋,今得徐州后必来争。
虽以七八万人守之,尤当怀忧。
不如取关羽,全据长江,形势益张」。
权用其策,后果擒
今朝廷复襄、邓州,亦犹权之取徐州也。
取之为易,守之实难,能保强虏之不争乎?
孰若命大臣或大将,益重兵,聚赀粮,守荆州,以据长江之险。
今天下根本大势,实在长江,保守长江,以固根本,然后可以图秦保蜀,料理襄、汉,经略中原,随宜度势,以次施设。
今根本未固,遽欲辍大臣于数千里之外,以孤军抗强虏,期以复西秦残破之疆。
昌县四川民财已竭,兵力已弱,人心已动,而都督又将入蜀,万一强虏乘我閒隙,或压以重兵,或传以伪檄,则事有未易言者,其所系岂小哉!
昌县初闻枢相赵公出使,赵,近世伟人也,忠义激昂,慨然有康济四海之志,然事势如前所陈,昌县实忧其行。
窃意枢相洞达利害已久,身为大臣,义当徇国,不敢辞避耳。
今闻大拜,脱或别议遣使,愿试以昌县所陈,更加讨论,熟计利害而行之。
且命大臣或大将荆州,以固根本,在今非上策,亦岂易事,特不得已而用之。
兵非有五万之众,钱粮非有三年之储,且将不假岁月,责以近效,亦岂能使之胜其任也?
荆南前日以二万人守之亦可,今春金人取和尚原关师古既叛,阶、成州一带无人控扼上流,势须益兵也。
昌县以事干国计,不敢缄默。
或谓昌县言轻不足信,伏望更加采访。
陈唯室先生行状乾道四年十月 南宋 · 胡百能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六三
公讳长方字齐之,其先浮光人
十世祖魏公显唐僖宗时太保福建道节度使,终,葬于福州侯官县,子孙因家焉。
高祖校书清高、叔祖司户易则以道德为乡闾表率,见《闽中名士传》。
曾祖衮故不仕,祖劝故承事郎
父侁,故左宣教郎洪州司录事。
母林氏,故太仆卿旦之女。
公生而英爽,髫龀记诵过人。
十有四岁而孤。
豫章公蚤岁入洛,师友贤士,亲得心传自得之学,与游察院定夫杨祭酒中立邹正言志完陈大谏莹中许右丞少伊诸公游,志将行古道于当世,诋斥蔡氏,白首州县。
临终之年,一日为公极谈天下善类,治道邪正,学问源委,顾公太息曰:「吾尝有闻于先贤,恨汝年幼未足告语。
士之处世,本于治心修身两言而已。
小子识之」!
是年六月豫章公终于官舍,公奉母来客于吴,赀产付之仲父,一切不问。
与弟同之杜门安贫,刻意问学。
闻著作王先生昔尝闻道于程氏之门,遂以先豫章之训为请。
先生知其器可大受,默无所告,遇咨叩辄峻词不假。
夙夜愤悱,求于六经,体之验之,不敢少释。
一日读《论语》,至「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始而疑,终而信,喟然而叹曰:「六经之书,渊深浩博,无踰此一言而已」。
榜其便坐曰「唯室」。
年十八序《伊洛答问》,力赞二夫子之道,谓得绝学于千五百年之后,发其关键,直睹堂奥,补助天地,有功圣门。
然理义人心之同然,学者胡不由斯言而体之于身,优柔涵泳,然后知圣学之传实在于此。
右丞许公一见奇之,谓公「不负家世,真陈后之之子也」。
兵部江公子我闻公令名,一日得所为文,曰:「此子他日当与东坡抗衡」。
遗书曰:「文章议论,前辈未到。
足下性识超迈,学之所造,便自高明。
真所谓豪杰之士,不待文王而兴者也」。
建炎中祭酒杨公请祠南下,吴中学士大夫争先愿见,公方弱冠,一拜先生于稠人中,见谓「所知得圣人之渊奥」,且曰:「子之学,知至而行未至,故志刚而气劲。
在常人则以为美,学者反以为病。
子视颜子之为人如何?
行其所知,则刚劲不足为子道矣。
子其勉之,他日未易量也」。
年三十一,凡三上春官
绍兴戊子进士第,调太平州芜湖
县多猾吏,鬻狱舞文,循习无惮。
公访其尤者,绳之以法,一县肃然。
为政尚恩信,事无剧易,临之晓然。
民有兄弟讼者,公教以孝弟之道,戒而遣之,兄弟雍如,无复为隙。
当路以公道文才荐于朝者十二人,公与焉。
秩满代还,邑人老幼扶泣拜送数舍,父老言前所未有。
用荐者关升左从政郎,授江阴军学教授
每谓亲朋曰:「教官惠不及民,几于尸素,要当教育人材,使闻孔孟之道,庶足以报吾君置官设学之意也」。
未行,以疾终,享年四十有一。
母夫人林氏以六十之年哭其息子,行路悲之。
士大夫识与不识咸以材德之大,百未一试,为斯文惜也。
公天姿英发,绝出等夷。
幼之所造,不汩流俗。
壮而学成,清明端亮。
其学本于正心诚意,终于穷理尽性。
虽其幼岁志刚气劲,及其久也,痛杀芒角,履践益壮。
至于教人,随问意满。
尝与学者辨学之邪正,曰:「以清净无为为宗,吾圣人之教则时止时行,不主于一,以时为中。
仲尼不可得而见也,所谓清净无为,得吾之止而已,不知圣人之所谓时止。
西方见性之说,主于见性而已,吾圣人之教则致知以知性,格物以穷理。
知性则极高明,穷理所以道中庸。
极高明而不由中庸,安能君臣义,父子亲,长幼序,夫妇别,从容于规矩绳墨之间,超然乎天地万物之表?
佛老之说与吾圣人之道似是而非,圣人之道与二家之说似同而异。
要当先得圣贤之权度于胸中,持此斟酌,以别是非。
及夫霜降水落之际,必有所成就也」。
绍兴六年冬,朝廷罢赵公鼎,用张公浚,公作《里医》一篇以讽侍郎刘公,无虑数百言,君子以公之言为至当。
公于经史无所不读,家贫不能置书,假借手抄,几数千卷。
有文集十四卷,《春秋私记》三十二篇,《尚书讲义》五卷,《两汉论》十卷,《步里谈录》二卷,《辨道论》一卷。
呜呼!
孟子没而微言绝,千数百年间,士之白首穷经者或汩于专门,或没于章句,之不明也久矣。
间有特立独行之士,质疑无师,问学无友,之不行也久矣。
二程夫子以天民之先觉,振圣学于既坠。
受业其门,非一时贤公巨卿,则皆自拔于流俗之士。
然夫子无所不与,学者无所不受。
及其成就,或驳或粹,随其所资。
公当二夫子宏道于伊洛,虽不及升堂入室,亲炙于当年,由其言而察诸己,以其言而体于心,所谓资之深而粹者也。
进将致君,措俗,退将立大本,斥异道,以私淑诸人。
惜乎早世,皆有所不及也。
绍兴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一日,始克葬于平江府吴县常山乡铜井之原。
夫人赵氏,左朝散郎、直秘阁子璘之女,贤淑靖恭,事姑以孝,治家有法。
后公三月而殁,今以祔也。
二男子:正学,右文林郎
正行,举进士
孙男三人:曰度,曰康,曰庠。
百能与公有世契,且尝从公游,故知公为甚详。
谨录其行事之大概,尚俟作者为之铭焉。
乾道戊子十月左奉议郎、守诸王宫大小学教授致仕胡百能述。
按:《唯室集》卷五,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娄水文徵》卷二。
赵公 宋 · 胡铨
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七部
以身去国故求死,抗疏犯颜今独难。
阁下特书三姓在,海南惟见两翁还。
一丘孤冢寄琼岛,千古高名屹太山
天地祇因悭一老,中原何日复三关。
盛德堂铭绍兴二十六年六月 宋 · 胡铨
四言诗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三、《舆地纪胜》卷一二七、正德《琼台志》卷二五
猗欤朱耶,儋守裴公。
震风凌雨,大厦帡幪。
迁客所庐,丞相赵公
后来云谁,庐陵胡铨
三宿衔恩,矧此八年。
绍兴丙子夏六月镌。
书崔公冶书后绍兴二十五年六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四、《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三二
予在新州惠州河源县崔公冶书报云:「潮阳今作吉阳,谓丞相赵公元镇自潮再迁吉阳也」。
时朝廷怒赵公方甚,人不敢斥言,故为廋语耳。
予初不知吉阳为何地,后三年,予自新州亦再迁吉阳,乃知即崖州也。
赵公与崔皆为鬼录,而予迁崖忽忽七年,思老杜「势阅人代速」之句,为之太息。
绍兴乙亥六月十一日书。
跋裴氏家谱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四、《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三二、《舆地纪胜》卷一二七
绍兴戊午,予自密院以狂瞽得罪贬昭州,未行,赦罪谪监广州都盐仓,寻改差福州佥判
踰年而言者必欲寘之死,上不忍诛,除名迁新州
绍兴己巳二月告朔,某自新州再迁朱崖
夏六月行临皋道中,路旁题云买愁村,予曰:「买愁村古未有对」。
马上因口占云:「北望长思闻喜县,南来怕入买愁村。
崎岖万里天涯路,野草荒烟正断魂」。
汉武元鼎六年缑氏,至左邑桐乡,闻南越破,以为闻喜县,故予以「闻喜」对「买愁」,取其对耳,非有意谓也。
及抵儋耳,有吉阳人来谒,视其刺曰「闻喜裴嘉祥」。
予惊曰:「崖州乃有闻喜人,数日前马上口占句,岂偶然耶」!
一日,儋守陈使君谓予曰:「吉阳寓处无出裴氏,今裴君幸在此,试以语之」。
顾左右招裴君,则已浮海矣,予叹曰:「事不由人」。
后月馀,予亦浮海而南,再信次昌化县,方舣舟,见其岸上有立而待者,裴君也。
问何为尚留此,曰:「至此易舟,凡月馀不能得,请同舟以济」。
辍一舟遗之。
既至贬所,遂馆于裴氏。
先是在新州时,尝梦谒丞相赵公,久之不出,仰视栋宇,皆蛛丝煤尾,乃取帚扫尘而觉,予窃喜曰:「赵公其将还朝,予倘得北归乎」!
及是所居乃赵公旧寓也。
嗟乎,行止非人所能。
坡老云「流落天涯先有识」,岂不然哉,岂不然哉!
裴君字宋祺,其尊父朝散公,盛德君子,而其兄今为琼州推官赵公书之详矣。
予阅裴氏家谱,因书其后。
龙图阁学士少傅赵公墓志铭淳熙五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五、《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四
淳熙戊戌七月戊宸朔,朝请郎权发遣临江军赵公伯溥抵书庐陵,以朝奉郎、守国子司业王公速状其尊府君龙图阁学士左通奉大夫、累赠少傅历官行事请铭于某,其略云:公讳子潚,字清卿太祖皇帝六世孙也。
初讳嫌于光尧太上皇帝,改今名。
曾祖讳从质,定州观察使博陵侯
祖讳世敞,武康军节度使、东阳侯
父讳令奥,少师洋国公,谥孝靖,公累官至左通奉大夫祥符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
以上遗表赠左光禄大夫
后以三子遇郊恩,加赠少傅
有奏议数十百篇,分为三卷,藏于家。
娶王氏,累封秦国太夫人
生八子,长伯溥也。
次伯佃,故朝奉郎、添差权通判通州
皆以学行早成,力取科第。
伯浩,从事郎、漳州军事推官
伯涣,奉议郎、特添差通判临安军府事,以累举赐癸未第。
伯津,文林郎、新秀州军事判官
伯淳承务郎两浙东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
伯洪,早世。
伯湜,承务郎、知泰州海陵县丞。
女三人:长适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向士份;
次适进士傅士玮;
次适宣教郎、新权通判平江军府事陈𪢻。
孙男十三人:师回承务郎、监平江府粮料院
师圣修职郎秀州嘉兴县
师周、师尧、师说、师固、师舜、师召、师吕、师保、师、师佐、师哲,皆未官。
孙女十人。
乾道丁亥某月某日葬于绍兴府上虞县瑞象上管乡南源村开阳里瑞峰之原。
某顷尘报部时,尝辱公以齐年之契,时赐教督,且蒙知遇之深。
是时稔闻龟龄、元龟二王议论人物,必以公为首称。
司业公不妄许人,又安用粪土之言?
然义不得辞,谨删取其状,叙而铭之。
铭曰:
帝胄之贵,天亶之殊。
兰茁郁若,玉立温如
七岁而孤,奋励学殖。
矻矻穷年,废寝忘食。
欲从师友,贫无以资,遂分章句,聚童训之。
寒暑不懈,德业益励。
宣和六祀,登进士第
调仪真掾,是曰刑曹。
郡将不悦,争论益牢。
以微罪行,志希尼父
建炎改元,恩覃率土。
从事郎,推官三衢,兼安抚司机密文书。
李侯处迈,胡侯唐老,相继假守交口称道。
委以郡事,铃斋晏然。
叛兵苗、刘,惮我城坚,我守有馀,彼攻弗克,孤垒卒全。
论功较德,循承直郎,以旌其能。
绍兴之初,剧寇李成,讧扰江西,兵不得寝。
招讨使司,转运钱稔,辟典橐饘,不乏军兴。
乱平改秩,丞于浦城
寇范汝为,馀党未殄,公摄邑事,畏不敢犯。
版籍焚灭,民讼多诬,公具田税,搜决无馀。
户给以帖,某甲某乙,受證若干,争竞乃息。
馀姚县,户口益繁。
牒数百千,决遣无难。
各得其直,靡或怨咎。
舆论浩然,异词蔑有。
素名大豪,叶允、李程,把邑长短,莫之敢膺。
宿负忽露,讯鞫有迹,狱具闻府,抵罪徒役。
邑去其疾,官吏益尊,平刑宽赋,繇役以均。
爰立学区,俗化民悦,弛张先后,无不中节。
有桴鼓警,亟戒贼曹,爰与克期,必获靡逃。
邑人饷遗,一介不取,彼豪大家,不接一语。
百姓安之,惟恐其迁,清论隆洽,路碑可锓。
公廉仁恕,嫉恶好善。
遇事果敢,策无遗算。
垂四十年,父老见思,士卷处者,尚能道之。
爰倅高安,佐郡以理。
后倅广德,拯民于死。
广德一邑,口四万赢,遍走村村,分籍按名。
匹夫匹妇,无不沾丐。
视彼骫,惠一何隘。
抵书外台,移米旁州,万斛连樯,郡储以优。
明年麦熟,凡典妻子,自临取赎,民情大喜。
莅官二年,瓜代愆期,阙升州,举将三人。
公不求知,恬退自守,初不汲汲,素履可久。
寓公常伯侯虚中,知公之政,饱闻其风,率两侍从,交章争荐,移书谓公,报公政善。
终更归隐,上虞故居,恂雅清苦,惟嗜观书。
把卷田间,扁舟自在,往来浦汊,课仆灌溉。
野服杖屦,与田父游,竟日一肉,其心休休。
会新制行,知州资序,将上取旨,咸趣公去。
以食贫久,次且不能,但归吏部,调倅宣城
未几召除,少监将作,吏部郎缺,执政拟摄。
上知强力,亟令真除,遂迁郎中,佥言穆如。
抗议义仓,水旱为主,郡官牟利,尽输州廋,请归本邑,以备丰凶。
上嘉纳之,舆论实同。
吏曹案前,陈七司法,以为检式,老奸震慑。
力求外补,除户部郎总领江淮,军马钱粮。
陛辞之际,玉音切责,秣陵主将,惟事土木,且谓公云,可密奏来,同姓体国,宜悉朕怀。
公阅异时,更相馈饷,月且千缗,一归公帑。
大将王权,忌其异群,钩摭疑似,以飞语闻。
上直其诬,曾不三月,除直秘阁副使漕浙。
梁俊彦,被旨量田,兼视芦场,欲增其钱。
同僚观望,添租一例,公曰冒占,典承买异,概登其入,非上本心。
识者韪之,谓透顶箴。
浙西马料,岁无籴本,谓之白著,民力大窘。
请令下户,折纳秋苗,且有五利,理盖昭昭。
大水秋饥,平江为甚。
四等下户,口十四万,千二百石,日支不愆,以月计之,三万六千。
常熟东栅,自我而复,粤至雉浦,入于径谷,又加疏凿,开福山塘,至尚市桥,北注大江,分杀水势,一月而毕。
民不告劳,灾害以息。
直敷文阁,除知临安将漕二年,府有馀钱,凡以缗计,四十馀万。
天府浩穰,咄嗟而办。
每旦听讼,冠带雍容,剸决如流,谈笑庭空。
望之若神,正直不挠,明不可欺,凛如日皎。
不逞抵宪,徐呼使前,诘不数语,首服厥愆。
旴衡噤龄,甘耆奸恶,吏谩半言,随以刑𩏜。
僚属白事,不假色辞,或持正论,屈己从之。
佳士晤语,怡声降接,或奸以私,缄默不答。
朝廷申令,减间架钱,要之家,巧伪百端,或曰上期,或曰压屋,或曰洒扫,奇取迫趣,一岁之直,先取无馀。
一切奏革,谤言道涂。
雇赁家僮,限年自赎。
更立券契,谓之义女,与父母诀,终身仳𠌯。
亦请禁之,人情悦随。
直行贾怨,时所惮者,务要便人,岂恤物我!
号国医,曰王继先,怙势滋横,气使大千。
府有狱逮,匿其家仆,留牒不遣,公章上渎。
太上遣使,奄至其家,索牒还府,告戒纷拿。
琴工某人,有嫉其党,艺出己上,杀以毒蟒。
一见得情,琴工遂尸。
摘伏发奸,细大不遗。
以职事修,直徽猷阁
新都城,民乐竭作。
九邑绫纸,敷买悉停,府局追呼,毕省工程。
户出醋钱,亟令罢寝。
收括诸军,以固根本。
俄诏持权,持橐板曹,誉处日隆,勋业益高。
久之有旨,除敷文阁,次对职清,出于识擢。
复知临安冯翊萧公,滋试民事,坐啸从容。
日畿陆海,应接是务。
治民及物,乃为馀事。
涖以方正,谤铄失名,剔去崖角,取讥月评。
惟公豁达,均得其意。
吐刚茹柔,岂公雅志。
强有力者,曰公其人。
不专轻重,曰公其人。
逆亮叛盟,驾幸建邺参谋留司,何啻荆帖。
盗窃启纷,剽劫里闾,迹捕叛切,枭厥凶渠。
桴鸣日稀,居民安堵。
虏灭师潜,不丧资斧。
迄翠华还,辇毂亡虞,上恬下熙,一簪不遗。
明年真除,贰卿民部,声望隐然,兼尹天府
一日上问,生财之宜,对极有理,上甚善之。
诸路上供,或不时至,奋然劾罢,毗陵守贰
四方至者,舳舻相衔,漕粟之盛,如广运潭。
又奏戒饬,州县从俭,毋得加赋,如古重歛。
且谓李悝,地方劝农,营平屯田,边实以充。
除战士外,不战之士,授以沿江,可耕之地。
人无遗力,遗利可兴,寓兵于农,古有典型。
诸郡禁旅,本管武备,今自守倅,占为私隶。
工伎淫巧,虚券诡名。
弊非一端,不可不惩。
且令有司,简汰禁戢,据实招填,三衙缺额。
奏数十上,词尽旨明,切中事几,皆可举行。
顷之特诏,侍从台谏,雨害蚕麦,盗报乘间,必求所以弭灾之宜,及今恢复进讨之机,防秋足食足兵之策。
救时之弊,计将安出?
首以所急,四事为言,民兵财用,风俗是先。
恢复进讨,尔惟刑赏,号令爵禄,可以御将。
明吾信德,诚意感通,豪杰可招,风云景从。
薄赋已责,拊摩怀隐,可结民心,不劳深轸。
三策苟得,馘虏薄燕,无不如志,若摧枯然。
足食之本,征求勿速,能节浮费,分食自足。
足兵之本,招徕勿荒,能禁私役,分兵自强。
虏使议和,公复献策,兵交之后,事情叵测。
疮痍难抚,烦费难支,进见难忽,动辄见窥。
一以军礼,待之乃善。
一以示武,二以从俭,三以自备,佥以为宜。
楚人衷甲,安得不疑。
今上践祚,公首劝导,先定规模,立国之要。
综核名实,从宣公光,力行仁义,莫若文皇
上欲练兵,克复境土,诸路禁卒,惧其不武。
公择府兵,授以橐兜,鹅鹳鱼丽,嬴越备修。
观使殿,叹息嘉赏,金带象笏,面赐且奖,人人如卿,何患不治。
公拜稽首,臣何能为。
上锐于治,公每进见,不及其他,于民眷眷。
勤恤其隐,勿夺其时,供亿悉罢,缮修则稀。
听言纳谏,为上恳恳,披露肺肝,一出诚悃。
是年之冬,手诏从臣,且给笔札,众弊悉陈。
知上励精,极言无讳。
自昔未有,无弊之世,亦未尝弊,有不可除。
权臣柄国,二十年馀,中外结舌,无敢正议
丑虏长驱,害数千里,主师数出,无尺寸功。
国势骫靡,孰哀尘蒙。
救弱以强,救强以弱,强非谓兵,纲纪陈设。
上策自治,纲举纪张。
道德之威,于安强。
臣愿陛下,假借台谏,驾驭将帅,赏罚立断。
深根固柢,除授罔私,斥远便佞,浮费不滋,以裕民力,使之不屈。
凡此八者,自强之策。
既竭忠鲠,为上尽言,且力引疾,求退归田。
敷文阁,为直学士,遂知明州,沿海制置
侍御史谏议大夫十朋大宝,抗疏举留。
上云赵某,朕委防海,可令且往,非久召。
海素多盗,赇结吏徒,踪迹诡秘,浸连郡胥,递相关键,约毋急我,盗作檄驰,势日滋夥。
及是大炽,商舶不通,公私为梗,官民计穷。
公到奋然,水陆并进,且捕且招,智勇交困。
海多洲岛,蠹结蚁屯,强机毒矢,以抗官军。
飘风一日,踔数千里,撞搪呼号,以相首尾。
渠魁十辈,舶交鲸渊,出没汹涌,如风涛然。
公喟然曰,是难殄寇,择土之豪,厉使战斗。
分道入海,明告赏诛,用命与否,功罪弗渝。
束卒改态,震慑奔迫,反私从公,贼计穷蹙。
而遁,遂擒其酋,根株窟穴,尽发其幽。
贼既败北,还师振旅,海道以清,民歌且舞,濒海之人,从善如归。
民久不见,汉官威仪,遂盗弄兵,相挻为恶,闻公号令,股栗胆落,一鼓而亡,乃释胁从,咸与维新,俾各归农。
昨有以才,帅四明者,遇盗窃发,失于纵舍。
盗遂间作,浸淫陆梁,诛赏不明,滋长寇攘。
公寓馀姚,习知其故,每获一酋,赏罚立具。
贼党未获,出百万钱,人人敢战,一可当千。
馀姚负海,豪猾囊橐,致赀万金,穷治如法。
闽越之商,水宿安然,不择处所,今馀十年。
龙图阁,为直学士,移镇福唐,如四明治。
厥有海寇,曰陈饶天,闻风惊奔,不战而歼。
属岁大歉,租米入庾,官为代输,民不转徙。
密遣告籴,建汀延平,民食方乏,闭阁避厅。
邦人大恐,且疑且怨,俄米大集,闾里交庆。
居亡几何,以目疾侵,屡乞挂缨,优诏弗从,进职老成,兼奉祠廪
旋牧温陵,舆论惟允。
泉多大山,地狭民贫,海贩为生,田租已蠲,遂征舶贾,取之无艺。
禁非常赋,毋得辄税。
吏掠民女,为妾以嬉,其妻妒悍,杀而磔之。
贮之七缶,杂以他器。
兄掾兴化,寄之官舍。
民女之父,蹐郡称冤。
吏恃宪台,与己有连,抗不就逮,囚其妻母。
立走兴化,果得其缶,发而布之,全体宛然。
众咸惊服,以为神明。
已而公疾,遂告病革。
乾道丁亥,继上巳日,薨于正寝,朝野涕涟。
由我者吾,不我者天,前哲所叹,公复何憾。
施不半积,能不饮恨?
谓公不寿,六十六年。
谓公为寿,期颐满前。
公之云亡,冤狱未决。
谁其似之,钦伫来哲。
云谁无子,孰其无孙?
用誉绳绳,亶惟德门。
薛徽言行状薛季宣笺) 宋 · 薛嘉言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五
君讳徽言字德老,世为永嘉人
曾祖元礼,祖庠,皆不仕。
季宣谨按:朝散郎邹极撰我曾祖《墓志》曰:「其先世家河东汉平元始间,有曰丕者,渡江寓毗陵。后有辟地福唐长溪者,又徙永嘉,君其裔也。」《墓志》叙述先世,其阙略与谱谍同。而伯父待制《行状》云唐令之补阙后也,至公五世矣。谱称补阙后居长溪廉村,于永嘉房为伯祖,以相参验,似不祇五世。/父强立,少登科,礼部侍郎邹浩尝以学官荐之,历州县,所至有声,清正恬退,终金陵幕官。/先祖字成翁,历吴县主簿中都、宜黄二县令江宁府观察推官,累赠左光禄大夫。尝闻父兄长老言,光禄为人短小精悍,襮和里刚,宰剧有声,奉法不阿其上,号石莲长官。恬澹工诗,有《旧居》一篇:「花木萧疏一径深,门前绿柳更森森。旁人错比陶潜宅,澹泊仍无爱酒心。」先娶陈氏,鄂州使君诜之女,封永嘉郡太夫人。夫人四明大族。初昏,奁具华靡,察光禄有不豫色而问之故,光禄曰:「我儒家子,观卿调度,非若吾家妇者。」夫人曰:「有是哉!」其归遂能降志节约,居贫若傃。闺门肃睦,非亲无识面者,而乡人传以为法,训责女妇,必曰:「汝非薛七嫂乎!」七,光禄君辈行也。/从祖兄居实尝为季宣言,光禄宜黄时,有小人不获于母、去而远游者,已而母经死;比邻闻称冤呼子声,不知伤子之不在,共證其子实杀之。光禄阅母枕中,得县人称贷券帖,独疑其冤,阳按其子,使人阴以缢母领巾夜掷债家户下,微伺于旁。债家晨起然香,见巾,识之,唾曰:「冤家何以至此!」执问,即陈杀母,远近叹服,称神明。/君其季也。少孤,警颖。先令人即世时方在襁褓,比成童,先中奉捐馆舍。/中奉令人,先君葬时祖妣官封。/独与诸兄讲学,识虑已过人。既长,能自立,力学刻苦,穷昼夜弗懈,遂博通经。/先君从文定胡公安国学,有《上胡侍读咨目》三通,在《遗编别录》第一卷。/再举,登建炎二年进士第,解褐授南剑州司法。会车驾幸永嘉,君以书谒中司赵公,诋一时用事者。赵公大称赏,以国士期之。/时吕相颐柄国,赵相鼎为中丞。君贻以书,赵相立读,即卷而怀之曰:「公以谏臣望鼎,何辞焉!」于是促席欢语,如旧相识。赵相语及太上光尧寿圣皇帝好学,虽在戎马,常读《资治通鉴》,君曰:「《书》云:『知之非艰,行之惟艰。』诚能监古今成败而力行之,天下大幸!」赵相愕曰:「久矣,鼎之不闻是言也!」既而赵相弹劾吕相之欲臣敌、立御营使、责谏臣事,得太上褒语,赵相谢曰:「三者非臣所及,温士薛某为臣言之。」明日,缴上其书。见《遗编》第二卷。/俄移跸会稽赵迁枢相,力荐君,蒙召对,以强志勤政及君子小人为言,颇合旨,改左承奉郎,充枢密院计议官。/西府旧无计议,有干办官。朝廷将用先君,以干办冗名,非所以处天下士,遂易名计议,设官自君始。渡江之初,边障不立,君请建立方镇以固罗落,当时采纳,置镇抚使淮甸荆襄閒,疆埸始有藩篱之限,而江左之势成矣。后并两淮,分镇置宣抚使,君复请并上游以一其制。置镇、并上游置帅、强志勤政及论君子小人,其劄并见《遗编》第三卷。/踰年,前用事者复当国,君一以诚正待之,虽衔恨次骨,欲中伤之,终弗能也。绍兴二年议遣使,君以选,权监察御史,宣谕湖南。/吕相复入,怨君之尝议己也,未有以发。禁省须纸钱四千,浮费,君执奏获可。因上遣君行视明州湖田,反命,有诏选忠信不欺士循问风俗,遂复以君充选,实欲去之。/性明爽,虽筮仕未久,而疏通若素宦饱于更练者。既临遣,敷奏详明。/时宣谕五使皆给亲札御宝之历,使按举必书,又以太宗铭石之戒遍赐郡邑。将发,君上薛宣换县故事,视县剧易易置令长;请诏郡县,政事有失于诖误而未正于法者,财用有出于敷敛而未见于用者,刑狱有过于平允而陷于深重者,御史未至,并许自陈改正;恶心不悛,虽寘死地可勿恤。奏可。《御宝历序》在《遗编》第五卷;跋尾语尤鲠切,在第九卷;《换县宥过劄子》在第三卷。/入境,布宣德意,揭示教条,检覈吏奸,无不契事机、当人心者。/约束榜牒在《遗编》第五卷。/奏本路不便于民者十事,乞委宪司觉察违戾。/十事:一曰户口逃亡,不为开落;二曰产去税存,贫民受弊;三曰秋苗受纳,巧取多门;四曰高估官产,吏私其利;五曰人户避役,亲在其居;六曰乡村聚徒,教习律令;七曰差役愆期,科敷保正;八曰公吏溢额,作过多端;九曰人户陈状,科补助钱;十曰开剥死牛,邀求百出。印榜奏事在《遗编》第七卷。/且请岳飞绥定湖南及邻境,给韩京营田,免全州广西节制,乞选岳守与潭、鼎腹背制幺贼。/江西湖南接壤,盗贼出没其间,两路追讨之兵不相犄角,以盗出界为尽己职,故盗得视两界缓急,往来以骋。君奏岳飞御军严肃,请以两路盗贼并委之。江贼彭铁大就君请降,岳掩其懈击之,大获。君悦,表其功状,岳军得以展其智力,诸将所乡鼓行,盗用此戢。时全州湖南广西二路,潭州益阳县割入鼎州,君奏罢之。选岳守事见讨杨幺语中,乞委岳侯两路盗贼、给韩京营田奏在《遗编》第六卷,岳侯破彭铁大事、论全州奏在第八卷,益阳奏在第九卷。/论郴、道、永、桂阳丁米均,见存一丁至石馀者,并带籴之弊。/丁米前例口赋四斗均,以承平丁帐科于乱后,君既蠲其数,遂奏计口之赋,贫富一等,富者宽裕,贫者重困,均之田亩,则又偏苦上户,谓宜履亩分口算之半,以就均一,宽贫下带籴之米。湖南一路,旧有之名籴而未尝给钱,多或兼倍正赋,州县受纳,必先籴而后租,民不供命,但能充籴而已。常赋之入,至一县岁不迨三分者,良民偏受其弊,实无补于县。君初难遽除之,周询其详,始班其禁。又有和籴夫米,并受纳米样、斗斛纽耗仓例、把算抬斛斗面销钞之米,水程装纲縻费脚乘修笼夫米价钱、户帖及牛倒死、买醋钱、均敷黄曲曲引钱、䌷轻夏税帖纳钱、陈状补助钱等,其它名数尚不一。君奏州县受纳收耗与当远而近输者得收脚钱如条例,馀一切罢之。宪司纠违禁者丁米奏在《遗编》第七卷,带籴奏、约束榜在第八卷,放丁米罢受纳增收水脚钱榜在第九卷。/时田荒籴贵,命州县量城市远乡道里朝暮可及者,自近及远,区处赈粜。由是籴价顿平,济惠甚溥,戴上赐,不以遐遗也。且请存留漕司上供钱斛,赈济、道、桂阳三州,罢营缮等费。/诸州大饥,在兵荒之后,田莱不辟,米价翔踊,而二广帅司闭籴,且禁耕牛出境,一牛直钱百千。且漕臣李弼孺初起上供,帅司永州计置,材植缮成,府民不胜困。君留上供钱斛不遣,截支米二万石,裨常平义仓支济,及以封桩经制司银三千两分畀州县,仍借诸司钱籴广西米赈给,通那省米借贷,听四等下户十人为甲,州为给据,自至拨米州支请。牒止遏籴遏牛,营缮约饬诸县括荒閒田亩,劝课富家开垦,晓民生放种本收息,官为催理。又命上户粜米接济,给历稽其多寡,高者免役,其次免罪,籴平田垦,人不觉饥。《论遏籴遏牛请拨上供赈粜奏》在《遗编》第六卷,《劝课奏》在第七卷,存留上供、支米赈济、自劾三奏、《生放种本榜》在第八卷,《罢帅司营缮奏》、《谕民粜米榜》在第九卷。/荐本路宪吕祉、郴守赵不群、全倅刘延年、前衡倅赵伯牛统制官吴锡等,朝廷皆召用。/吕祉为宪,其治在衡州曹成寇迫州城毅然独立,指挥诸将防守,寇不能犯。它盗胡元奭等数千人,所在出没,韩京讨平之。为政激扬清浊,豪吏不敢为奸。赵不群初宰章丘,抗金虏数万之众。其守郴也,曹成攸县安仁间,执安抚使向子諲,径薄城下,郡人惊走殆尽,不群迎战,贼不敢前。后再至围城,不群拒守六昼夜,出奇应变,竟却之。岁旱,以马料赋民播种,身率僚吏减奉以济贫民,又省冗费犒军,因缮城垒,民不知役,楼壁屹然。君之支截上供,繇不群发之也。刘延年,元祐名臣放之从子。居乡以孝友闻,遭世艰难,携家族四十口转徙江湖,与共甘苦。敏于政,善应卒权。兴国军贼率李胜拥徒数千,称迎奉神御,拿舟直抵其垒,厄于延年而去。初,靖康中有旨召对未赴,既更世故,不复自言。赵伯牛通判衡州,当孔彦舟变,伯牛使人开谕,一郡免于焚爇。从平胡元奭,再拒曹成有功。又道倅郑安恭,元祐大臣雍之子。绍兴初曹成据州百馀日,杀略惨酷,十室九虚;安恭摄郡,能劳徕安辑之。明年,猺人大出,安恭率众讨捕,逼逐山谷,贼穷请命,至言乏食,非其本心,安恭戮当敌一人,馀无所问,诸峒稍知畏服。祁阳张登治最一路,继褚稹弊政之后,兵火之馀,安集流离,首与民约,如是而催科,如是而差役,善良者处以是道,强猾者治以是法,民始疑而易之,三月而信之,五月而安之。曹成受降而来,一邑震恐,从容措画,不扰而济。大兵之后,田政浑殽,刻意穷究,推割分明,吏畏其强,民怀其惠。提刑司检法官文浩先知宁远县,有循良称。安抚司统制官韩京,朴忠善战,破郴贼李冬至、虔贼钟超、胡元奭等,兵皆数万,如孔彦舟馀党及永兴土寇王盖天、游寇贺潮等,亦皆不减数千人。君初议营田率先请茶陵安仁二县荒田耕种。吴锡号吴野叉,威名甚著。猺人杨再兴反,攻围武冈军,出没八年,为所破,穷追数百里,焚其庐落甚众。君为录奏其事,皆功见一时者。荐吕祉章在《遗编》第六卷,韩京赵不群文浩郑安恭章在第七卷,刘延年赵伯牛章在第九卷,惟吴锡奏家亡其藁。按《使事录》,奏状以千文为号,不应遗落,必还朝所上章也。其破杨再兴事见第八卷。《请委岳飞绥定盗贼奏》中又有荐黎明事,别见。/初抵茶陵,县虑囚有以平人为劫盗者,片言折之,审知官吏冒赏之冤,立下吏痛治,为直之人称神明。/初,县人高大被劫戕死,其夕李方、陈一家亦被盗。巡尉捕未获,高大家人疑贺大、谭世绩等实杀高大。县尉何燮收辞所连逮上县,并以陈一、李方事鞫之,鍜炼成狱。贺大知不免,以陈九、张七雅有猜恨,枝辞入之。世绩等具以纵迹自明,狱司不为追。会君阅成案,洞见其冤,移狱安仁,遂直其事,活无罪九人。至安仁虑七杀三人狱,以痕伤在左、款辞在右,及前后异词为断。二奏在《遗编》第六卷。/论漕臣措置州县日纳移用等钱苛敛,且纵吏门下奸赃,请绳治。又按发知桂阳、邵三守、常宁等不法、祁阳等妄杀,按赃吏之尤者械送狱。/湖南赋役繁重,民有嫁老母不举子以规析户免进丁者。转运判官王淮赋钱移用系诸州日纳缗钱二千,县以大小,输钱十五千至十千。又、衡二州日出旗望酒钱二十千,实未尝得酒,州县于民,下自米面银纸,下至鬻豆腐者皆不免科掠。郡县去国既远,又当积乱之后,守宰贪纵,遂成风俗。郡守和璟其尤者,群下有五毒三谄之目。衡阳令王括、邵阳谢微祁阳褚稹皆专恣昏墨,民不堪命,号曰三阳。括先以赃败死,、稹有谢一褚二之称。陵令谭知柔先有召命,君留不遣,按治其奸,皆无所贳。平阳赃露亡去,因项属吏。知宁远县张雍懦不胜任,东安威远前坐罢软对移,清湘谭观光、耒阳李炜刚劲有守,晓习吏治,君请以观光易威远,仍不理遗阙。论王淮权运判赵志之罪,按和璟武冈权尉李端悫巡检刘清奏在《遗编》第九卷;靳谭知柔监税沈铨常宁监税王载平阳权令李发,并桂阳签判权监陈如埙对移奏在第七卷;永守黄升推官等并谢微、褚稹及其主簿严彻、常宁阮冠、衡阳杨祖尧、高摅奏在第八卷;衡州录参詹勉奏在第六卷;换县章在第九卷。/以论潭帅非其人,又其閒发擿稍多,行之且峻,不无忤权贵意。既还,权发遣兴国军,而它使皆进擢,识者为不平。/前此李纲为湖南大使,军民颇服其威信。李以言罢,折枢密彦质代之,帅司正兵财七千人,招降之乃二万众。或传将欲起赴行在,人情惴恐。君奏:「纲至数月稍见成效,至于彦质事未可知。夫以未可知之事,而易已试之效,臣窃惜之。」是时帅司军费不支,漕司艰于出纳,渐致猜阻。君请漕司济其军用。杨幺皇太子,凭藉湖水为乱,群盗散处山谷,土寇、游寇更出侵掠,如尹花八、张成、萧尚十、萧小四、田行者、陈道、王盈、邓装、彭铁大、贺聪、贺佐、李询、贺全、刘仕财之属,强者数万,弱者三二千人。君过江西,知岳侯忠略可任,奏请借以讨贼,必可肃清湖外。朝廷帅司贼事,君奏贼中乏食,必因涨水侵肆,已与帅臣彦质定议,兵要津,使其进不得掠,退无所给,一两月间,其势必穷;然后鼎州攻其前,本军制其后,计穷而来,不战可屈,此上策也。使贼不离平原,官军四合,其平已久。正以波涛浩渺,水势已涨,贼轻利,飘去焱来,初无定止,官舟不葺,又无水军,较彼己之短长,计时势之利害,私忧过计,愿无欲速。且请精择岳守量事应副,以张潭、鼎犄角,水势已落,可以必取。又奏比本路荆南兵援鼎州,师次城下,不给之粮,各引而归,实无所补,止付岳飞以贼,可保成功。朝廷已遣王𤫉之师,君知𤫉不知舟楫閒事,归对密请委𤫉荆襄备禦;又奏贼舟楫便利,善长钩贯泅没,与之从事于波涛间,恐非官军之便。𤫉竟以水战困于搭钩致败,卒用岳侯以陆道取之,它盗亦平,悉如君策。君之行也,上谕君访山林不仕贤者。长沙黎明字才翁,以孝友信义著称,其学问有渊源,自胡文定诸公所推重。尝从御史张昕学,遭乱托以母,及陷于贼,间关入贼取之。尝过郢州李允文京西提刑至郢,即还,曰:「招安之寇,允文凶恶,其来必与为乱,变在目中矣!」后一月而难作。君归,奏曰:「惟此可以克贼。」君去而卒,事不果行。吕相既思有以中君,君行未复,即以堂劄诮君移陈如埙为专擅。君归,又以其论帅臣军旅为诞,且以小臣不当荐举将相言之上前。时和璟所亲为户部侍郎,愬君请给军用,支截上供为不知体国爱费,君用此出。吕相意犹未惬,召君与谏官唐辉妇兄同见,明告君曰:「朝廷本欲相留,上令与公州郡。」已而唐谏果以质请表状弹击,上不直之,不报。旋命都司计五使手历,即课君殿,削焉。后张督军湖南,闻君将命有体,兴国未上,寻复召还。论易帅章在《遗编》第六卷,论帅漕支费及杨幺事宜在第九卷,请用岳侯讨贼奏在第八卷,论王𤫉杨幺二劄在第三卷,荐黎明奏劄在《遗编别录》第一卷。《遗编》自六卷至九卷皆湖南使事,号《使事录》,疏其大者于此。又有使回奏劄,在《遗编》并《别录》、《奏议》中。惟被命申请画一,盖五使合奏,已施行者详于榜牒,奏事、御宝、手历但抄写奏状语,故不录。/亡何,以比部郎官召。后虏骑次右军,车驾幸建康,扈从以行。仓卒进发,先驻跸平江,及春还临安。一时事宜、人情、敌势,知无不言,誉望弥著。/平江建康奏议劄目并在《遗编》第三、第四卷,《别录》第一卷。/改兵部,又改吏部左选,右司,改左司检正中书门下诸房文字,起居舍人。首以申严欧阳修王贽所请,令赐对臣寮少留殿门,候记注官出,面录圣语及亲奉德音,事干教化礼乐刑政为世典法者,并备录,关报记注官。士论美之。/君之为都司也,刑寺奏谳,父有夜盗子财,子不知而杀之者,当以夜入人家,时杀之勿论。君谓人子弑父,宁论曲直?且父子法不别籍,何谓人家?子富父贫,得非供养有阙?抵以不孝,识者然之。在后省也,论旧都省无杖省吏,有罪,大付棘寺,次不过罚直,人情难傅重议,是三尺法终不行于省吏也,小人何所畏惮?始置杖都省,以诘小过,奸利少戢,而省吏侧目思报矣。论记注奏劄在《遗编》第三卷,议刑置杖奏亡。/金使至,许还徽宗梓宫及母后河南地。时无故请和,且无邀索,有识詾詾,以为虑,朝士皆知不可而无以拒之。君位螭坳,朝夕忧瘁,直前面奏。及侍从同对,辩论尤切,因感疾。时方正旦,犹欲力疾侍立,家人苦谏,始在告。/赵相凡三入,君皆劝以事功难就,唐姚崇要说明皇十事可以为法,赵不能用。秦平江,过阙,望赵留己,而赵无留之之意。君间见曰:「公已许秦过阙,秦自意留,使之遂行,将恐觖望,而以媢嫉生怨矣!」赵顾不知君意所在,大不说曰:「秦居公里,于公厚乎?」由是稍疏君,而秦、赵之隙矣。初,赵相、群公议所以待敌,谓莫急于自治,用和战为适时之宜,未始持必战之说也。请和使至,虏情既不可测,秦复入,揣上皇有厌兵意,始决计和。群公虑患将,遂皆抗议不屈,辩说纷起,君独不深论。已而至上前,忠谏恳切,上垂涕曰:「朕屈意和,老母计尔。」君陈帝王之孝,至援汉高帝杯羹之说,又与秦廷争移晷,遂中寒疾以归。旧事,左、右史奏事直前,无所关白,自同时潘中书良贵向子諲议和后,人无继者,虽直前名存,奏事必先通奏,与请对从官等矣。议和奏议今多亡佚,所存画一亦亡,其首在《遗编》第三卷。议王伦使事白堂二劄在第四卷。其论梓宫事曰「万里梓宫,真伪孰辩」,以姚崇赵相禀目在《别录》第一卷。/疾寖革,语犹不忘国事。以绍兴九年正月壬辰卒,享年四十七。上闻之为悼惜,有旨赠帛百匹,与遗表恩泽。/故事,左、右史卒,官其家二人。渡江后,未有卒于位者。省吏以君置杖旧憾,且迎合时相,以省记沮格之。侍从有以中朝左右史姓名为言,复设辞拒解,左右史不得致仕恩泽,自兹始也。/娶胡氏,累封安人,贤淑和鸣,侍汤药尤谨,遂染疾,后君十三日亦卒。君虽晚而早达,锐意功名,君相眷注渥,人皆指日待其也,而竟止此,莫不伤惜之,为流涕云。生子男二人:长季随,次季宣。女四人。越明年九月十九日,葬郡城西太平山之原。君天性忠鲠,献替甚多。/君前后奏陈,多系体要,它人所难言者,在君为不足道。书奏存者已在《遗编》并《别录》中。/今皇帝即阼初,君以布衣上书言时政,曰国势,曰边防,曰刑赏,曰巡幸,曰财用,曰官吏,凡六事。/京城之围,大元帅起河北,中原道梗,行者莫敢北乡。君仗策干元帅府,行不告家。会太上皇即位南京,更以书奏。书在《遗编》第一卷。/既于朝,首请择贤宗室立为皇嗣。/太上皇春秋富,君臣未有启择后议者。君首陈大计,以为:「太子天下本,本不立则干易摇,前代计不早定,致祸乱者不胜数。而立子以公,为法后世者,莫如仁宗皇帝。今戎狄侵陵,社稷缀旒,万万曩日。陛下仁圣,远追先烈,宗社大计,安知不已定于渊衷?须请而行耳。臣是以不顾死亡,申此愚直,愿陛下断自圣意,无惑群言,以幸天下。」太上虚纳。上虞娄寅亮继之,其封事言:「太祖舍子立弟,有天下者陛下一人而已。自谀臣进说,惟濮王子孙以为近属,馀皆谓之同姓,遂致昌陵之后,寂寥无闻。祀丰于昵,仰违天监,太祖在上,莫肯顾歆,此二圣所以未有回銮之期,中原所以未有息肩之日也。愿法章圣仁祖,于陛下子行中遴简太祖诸孙,视秩亲王,使牧九州。它日皇子诞生,退就藩服,不过添一节度使耳。」太上感说,赐寅亮对,敷奏剀切,大略以为本朝传国十世,大统三绝,太祖有命而太宗享之,天意人心,未必不为是也。语惬上意,面赐褒答,曰:「太祖舍其子而与其弟,朕之所师法也。」擢监察御史,立后之意始定。无几,事又中寝。君乃因星变上书论国本曰:「侧闻小臣娄寅亮建言,乞择宗室之子育之后宫,以待皇嗣之降。陛下不谋不卜,即日召对,所以宠录之甚厚,继有旨召子子英、子唐入侍。此命一出,万口称庆,谓即施行矣。而子子英一见而止,子唐未闻促召,士众失望,不晓所以。若谓姿非英物,不足以备拊育,则子唐者不应不与之进;若以所阅之子已足充选,则二子不应遣还。窃料小人无深谋远虑,独不能堪目前之情,荧惑陛下已成之志,则春秋鼎盛、子孙千亿之语必陈于前。愿陛下尚念祖宗基业之重,鉴仁祖克意之法,无徇宦官女子之情。且仁祖末年,天下宁谧,人心安固,设有非常,孰敢异论!今日之事,其势云何!此实有识所以寒心,不知所出也。」已而上意遂决。书别见,奏劄在《遗编》第三卷。/劝大臣和协济功,乞宰相不亲细务。又摭《陆宣公奏议》可酌取以救时者,如减兵之冗食、蠲法之挠人、省官之不急、去物之无用、罢事之非要五事。/白堂二劄见《遗编》第四卷,五事书在第二卷。/绍兴元年,诏以星变访阙失,乃上书言所当深忧者三:曰国本未立,曰佞倖未去,曰国论未定。且曰忧其所不足忧,而忘其所当深忧,此又大可忧者也。其言皆切中时宜。/当时连上二书,其第二书专谏营缮,并见《遗编》第一卷。营缮当时未见其害,后果甚云。/初闻徽宗讳,主上衔恤哀痛,时议国事,遽欲遵用以日易月除丧;君建议终制,上之美,识者韪之。/论国服劄子在《遗编》第四卷。/开府岳帅以议论不合弃,请终丧庐山,君遗书为陈大义劝谕,岳幡然感动,即日莅。其它建白弥缝,有补于时多此类。/遗岳侯书亡。/兄弼与君尤友善,时帅荆南方召用,力丐外,得请,安抚虔南,因以过家,为毕窀穸,以尽其谊,似非偶然者。/弼,待制伯父也。张端明阐为行状,其文多阙略。伯父行事,乡人喜言之,不无奇伟过实,摭其大而不诬者附左。其事书行状中,而未详者互见之,裨其阙。/伯父磊砢多权智,尚气节,不修小谨曲廉,人所甚难,谈笑处之,沛如也。自始为士,乡先生忠简许公景衡刘给事安上刘舍人安节等名一时忠敬士,皆许以帅才将略。年十六,试补郡学,即居其。同诸生京师,附花石纲舟溯汴,舟中杨梅盛熟,纲吏撷饷诸生,伯父独收所弃腐并核,以瓦缶储之,同舟莫知何谓。抵,有司以失罪纲吏,吏藉缶中所储證坏获免,始皆服其远见。教授杭州,沈待郎晦先以微累被斥,伯父为之湔祓延誉,遂立天下重名。代还,以余相元中荐对,为徽庙言:太祖使人赵普,见其读书,问知《论语》,大惊,曰:「《论语》夫子之言,皆足为天下法,有一言而人终身不能行者,况全书乎!」太祖曰:「其一言谓何?」曰:「节用而爱人。」徽宗亦曰:「治国之道无它,节用爱人而已。」斧座即起,遂复去,为沧州教官。年饥,学粮赈粜,州将以为非制,止之。伯父曰:「有如荐饥,籴不能补,某当坐之。」来岁大稔,偿其旧而复赢。筦库左藏中人强横,既投劾致事,竟流王道之仆,后无敢哗者。辟亲征使参谋,都人群起拿杀内侍,侵及士夫,将校辄以奸细名之,将相环视,不知所为。伯父前曰:「是不难办。」下令杀内侍者赐帛,首乱者出,执斩数人而定。围中裨画甚众,京城迄赖以保全。提举辇运,不克赴,主管明道宫。居乡莆门,巡检土豪陈大指之奸,大指逃入于海州,将惧为乱,伯父曰:「处以巡检之地则受制矣。」从之,大指果出,徙家郡下,而患遂销。除湖南转运判官杨幺方炽,诏张相都督,岳侯为制置使讨之。贼便水战,楼船如大德、小德、望三州等高过十丈,其多不可计,二公亦作大舰当之。伯父知舟楫非我所长,不敢明告,因燕曰:「适观儿戏,摸鱼而得一鲤。」呼吏立取盆鱼于前,损益盆水示之,鱼水宽则纵,逮去而鱼执也。岳侯睨旁微笑,自此不复言水战事矣。会天旱湖涸,阴以厚募招取贼舟,寇至则强弩据水当之,不与接刃。大造巨筏,断贼江路,又于上游乱投刍稿,贼舟挟轮,不可复运,酋豪势屈多降。岳以步骑直捣其营,贼因以溃败。王彦久不应召,伯父直徽猷阁主管荆南、归、峡州荆门公安军经略安抚,代之。督府计安出,所从兵卫几何。伯父曰:「皆中原金房精兵,劖其面曰『尽忠报国,誓杀金贼』,固难与为乱。朝廷必欲,非某书生所可及;但欲代,则湖南送吏足矣。」徊翔似不欲行者,久之乃进,迎吏不至,殊不为止。入境,遣亲兵七千人迎候,伯父即日罢遣湖南亲兵。湖南将请间欲有所陈,伯父大声谢曰:「已知盛意,不过欲相送至荆南耳。久苦将士,亦欲到任犒津遣。然某既帅荆渚,亲兵皆吾腹心之卫,又寘腹心于内,则非所以待之。」荆南亲兵闻之,无不大悦。其将本为伺伯父者,反以情告,且曰:「王太尉未有去意,公当袭而代之。」伯父曰:「吾以身任,太尉亦忠,安有是理!」竟驰入如其计。晨起未出,诸将列坐宾次,瞥见新帅入府,罗谒于庭乃大惊,遽出交政,起其众赴督府。军人不乐,谋因大阅乘旱以变。伯父先期临阅,竭帑犒赐,时雨亦降,乱心遂息。以伯父告无它志,还朝,得帅侍卫步军。于班列间,望见先君,以为伯父,叹曰:「薛直老又在此矣,何归之神!」知为先君,谢曰:「非贤兄保全,安有今日!」参谋京西湖北有王缺子者,(忘其名。)故杨幺贼中殿帅,岳侯用为水军统制,乘岳行边为乱。部勒已定,其母使僮告之。伯父密谕诸将为邂逅入王舟中索饮,伯父驰至江步,呼曰:「行府适有军事,盍相从议之!」诸将强王登舟,即共缚之付吏,一军震詟,无敢动。它日岳还自边,列将贺舍人者白其妇与僧乱,岳即便座按其事,辞连一寺僧,无非诸将家也。岳引伯父视其牍曰:「出营中,至此略不问,则负诸将;欲如柳公绰故事,尽纳诸江,复不忍。奈何?」伯父曰:「妇私者但一贺将,众何与?知非谰辞分谤,小人之情邪?」岳意不解,伯父曰:「此曹类因乱离偶合,不以正者有之。今暴其私,人情念家者怨,耻过者忿,而公自谓无负,不摇三军之众乎?」岳曰:「请密之。」旋使夫人内集,视辞所污蔑类老矣,即已。贺妇狱决,贺即日恚死。岳谢伯父曰:「君一言,几得罪于诸公!」岳侯丁母忧去,张宪提举一行事务领军。病在告中,张侍郎宗元除书至,士籍籍,曰:「朝廷使张侍郎代公,公不复还矣!」张太尉以此辞疾,诸将往往或效之。伯父谕强出临勒诸军各营部,偶语者斩,谓群校曰:「我公心腹閒事,参谋独知之,欲知其详,问之可也。」伯父因某请问,谓曰:「张侍郎来,由公之请,汝辈岂不闻乎!公解军几何时,汝辈坏败军法如此,公闻之且不乐。今朝廷已遣敕使强公起复,张侍郎非久留者。」群校还白,曰:「吾为汝言参谋知公心腹閒事,果然!」军中遂安,岳侯闻亦大服。会先君遗书请岳,岳不自安,乃起。岳之诣阙,已具衣冠入对,伯父疏一机事教岳敷奏,岳意末之,伯父曰:「姑持以行,不问则已。」及见,不暇它语,上先及之。它日,请与伯父偕入奏事,岳出手疏,以储贰为言,冲风吹纸动摇,岳声战掉,读不能句,上视伯父色动。岳退,伯父进曰:「臣来在道,常怪岳飞习写细书,穷诘端倪,乃作此奏,虽其子弟无知者。臣尝规以大将不当预国家事,谓臣子一体,不当形迹之顾,欲臣同对,明臣独与闻之。」上色定,曰:「朕固疑之欲引卿对也。卿之言,将不之察!」改龙图阁经抚湖北。伍俊除抚州钤辖,不行,被命同提刑万俟卨图之,万俟惧不能致。伯父许俊不遣,旋委三州,自择所便授之。得州来谢,犹从卒士二百人。伯父伏甲见之,执诸座上,叱其从卒皆坐,伏兵殴之以出,收其积粟赡军荆、鼎二郡。后十五岁,季宣荆州时,用之始竭。初,已僇,伯父奏同万俟卨受命图,事归一,故臣得自诛之,由之始谋。万俟谓伯父自有其功,其初不能无望,闻奏之上,乃大感服,后万俟治岳侯狱,不以一辞见累。伯父论中原形势,常以关中为诸夏首荆州为吴蜀之脊,皆天下形势之地。其守荆南,即缮楼堞、治器械、具储峙,奏论:「孙吴谨守上游形势,故曹操不能;陈氏不以上游形势为国,故为杨坚所取。陛下驻跸东南,尺土未复,置形势于度外,谨守江淮,以固东南之圉,臣愚所未悟也。荆南西援巴蜀,东控吴会南通交广,北接襄汉,进可以取,退可以守,上游之形势也。异时指麾,号令中原,以图恢复,莫此为便,与夫出则建康、入则吴粤,其势相万也。臣之在治,驱豺狼,披荆藋,招集流散,务农赢粮以望幸久矣,惟陛下实重图之!」不纳。金人归河南地,朝廷将谋安定关陕,加秘阁修撰,充都转运使左司郎官。初,秦罢居永嘉,人鲜知其才者,伯父曰:「吾观秦论当世之务,多未闻于人者,此其不可掩,殆为时用必矣。」与之出处,得欢甚。将对,秦以户部侍郎,谕伯父以财利言曰:「此官可得也。」伯父不欲以风旨言利进,不用其语,秦稍不乐。因见论许忠简公行事,伯父亟称其贤,言许位侍从。时上尝盛怒汪、黄二相,目许如一语迎合,彼可取而代也。秦笑吃吃不能已,伯父出,又笑而归,始有疏斥伯父意矣。湖北提刑向子忞,伯父湖南所按吏也。其在湖北,与伯父交论于朝,秦罢子忞,伯父因亦丐外,主管虔州管内安抚。初,岳侯以列将拔起,时张俊韩世忠等已皆建立功效至大官,内不能平。伯父劝岳屈己下之,书凡三十七通,俱不之答。岳破贼,遣大将俘献楼船各一,卒徒战守之具毕备,韩始大说定交,而张忌之益甚。岳名日盛,幕中之轻脱者教岳勿苦降下,于是始隙。张谓伯父实主岳府谋议,百计倾岳,欲并中伯父。枢府简取虔卒,张以不应等格,急责其使,使即谰言虔帅占留精卒不,伯父因被劾罢。岳侯事起,张求伯父在虔通书尺簿有遗岳侯书处,指为反迹,秦徐擿其下文,曰:「此复有遗秦相书。」伯父用免,而张宪、岳云之狱,止以交关书问,并谋进退为反具云。踰年,伯父繇主管玉隆观再知虔州,蕃将程师回桀黠不受制,伯父按教奇兵,或坐或立,心知有异,传令皆坐,不坐者斩,以统领张涓所部,遂按军法斩之,师回吐舌大惊,始禀畏为用。诏归燕人于北,师回有亲从兵数百人惮不欲行,伯父善谕师回:「公从卒众多不可芘,诚能遂遣此属,朝廷必多公,芘不遣矣。」师回即日承命。朝符促师回就道,亦俛首告行。虔界江岭,其守长兼提举南雄州南安军甲兵盗贼。前提刑刘昉摄事,治尚宽恕,得盗多贳活之,贼中号「我爷佛」,与官军格,则曰:「我爷佛终不见杀,汝何为者!」为暴益甚。伯父再至,讨积年名贼俞三、古五官、朱关索、吴锦等,皆获之,无所置,贼徒加以「剥皮」之号,遁入它境,三州遂安。伯父终更,因罢虔州安抚,进集英殿修撰,安抚福建。闽部八郡山贼,自建炎后磐据岩险,剧寇管天下、伍黑龙卓和尚何白旗、丘崇、廖七嫂、满山红之属数十百部,部数千至数十百人,泉、漳、汀、南剑邵武界咸被其毒,乡民多筑山砦自保,甚则残败县邑,州门昼闭。贼知伯父在虔威略,甚恐,或欲狙击邵武建昌道上。客劝伯父改途辟之,不应。迎卒已至,号令送兵还,娖队伍扬金鼓旗帜,分道并进,为若数千人行者,声言亲帅以虔兵将至矣。群盗屏迹,无敢近。路钤辖李贵讨管天下失利,为贼所生得,伯父知将兵不可用,而朝廷相次遣将张渊、富选、成闵刘宝措置福建盗贼,不受帅司节度,且半年一代,州县困于将迎。伯父创立奇兵,其初数百,未几数千人,以为殿前司左翼军,拔石城大姓陈敏于指使中,不数年为统制,充措置盗贼。弟犯令,伯父斩之,而不怨。事既专一,军费大省,群盗或招或获,而境内晏清矣。前次戍兵不听号令,秦靳于军赏,伯父临以恩信,故事无不集。伯父初计,欲使降贼取盗自赎,拔功多者为将,以励其馀。朝廷每闻贼降,必取以去,伯父于其降也,先激使之,比去,皆有劳绩,盗贼稍定。伯父下令山砦勿葺,销其固险之态,民无寇患,山砦亦空。在镇四年,平豪贼百七十部。汀贼李谷,故郡豪右,其兄子遐奴反,主为重,三日至三万人。伯父批诸将所上变书互送诸部,不再旬而败,虽幕府不知也。海寇陈小三列舰六十犯境,伯父遣水军统领郑广以三百人击之,期三日破贼。广请益兵,不许,居三日,贼舟阻风江浦,广帆舟断浦口,不血刃取之,尽虏其,鱼贯束之以献。广归问曰:「广以一击什,不自,公料功在三日,何也?」伯父曰:「弟从吾令,毋问何以知之!」提刑吴序宾媢伯父之能,数以功状不实愬于秦。有告土豪叶反者,秦以付,吴见伯父问计,且请兵,曰:「朝廷以属公,某何敢与?发兵唯命,但恐师兴而不可得耳。」吴不知为计,遂辞之。事下帅司,伯父处兵职,实系于,已乃召之。辞以母疾不至,伯父遣医劳问,且止其行。它日来,执斩纛下。伯父每平强寇,戮魁领,罢遣枝党,一无所问,怀服迁善。诛李谷也,吴疑贼首数辈,欲生之,伯父曰:「吾岂乐戕人命者,察此等非良善,舍之将复乱耳。」竟不得已而贳,后多获之满山红中。上功,初不见录。蜀士钟鼎客于张渊统领邵宏渊家,宏渊质直喜功,恶不用。宏渊常对诸将面折之,以宿愤杖宏渊百,斥入士伍。鼎上书秦相为辩曲直,秦怒创听读之名,放之福州,入赦原所不迨。鼎求依所亲于永福县,伯父听之,鼎复走行在所上书,有旨劾福州官吏。伯父自劾:「某寔鼎,官属何罪!」秦不说,例降一官。赵相女嫁福州,其女仆被笞,即自经死,或欲罪女,中当路意。伯父按验之。方事之初,伯母刘氏谏曰:「奈何按问赵相女子家事!」伯父曰:「我不傅以文法,适教我者又将中我,岂不反为赵氏累乎!」或造安抚使印为人转资,吏薄其议,伯父判牍尾曰:「帅以印为权,以资为赏。盗窃权赏将,何所不至乎!」斩之以徇。经略广东也,秦相语执政曰:「薛直老福建,水陆以广东盗贼未平,更付此者。」韩京循梅州,弹压盗贼,秦难制,檄伯父取之。谒见南雄州,伯父即席谕丐罢,送之出岭,遣将驰入其戍代之。初讨贼闽广界中,与麾下诸将争功有隙,至是赖伯父免死,始大服其雅量。僧宗杲得罪,秦褫服加巾,窜岭表,道出南海,其徒从之者数百人。或欲以危法加之,用茹菜事魔告之,伯父曰:「得非僧宗杲者?皆佛之徒尔。」告者惭沮,不敢复言。伯父在闽,得目疾内障,至广加剧,使人读状乃判,覆诵如流。狱吏与囚为奸,纵抱成案,宵逸未之觉,伯父夜中传钥呼巡捕吏,直抵某处墙下搏之,下有神,无敢欺者。累章请祠,不许。有医夏侯裴为以金针抉目,明瞭如故。盗贼告定,始录前后功,加待制云。伯父居官,乡人有所欲见者皆有以答其意,终始无倦色。先君既以伯父而葬,所以收恤其孤者尤尽恩致,其详别见之。至今乡中论谋略气谊,推伯父为称首。/将葬,季随裒录遗藁,请状其生平行实,将求立言之君子为之表志,以示不朽云。兄左朝请郎、知台州军州事嘉言状。/嘉言,司封伯父也。性忠厚,行修整,好古学,再举贡。后母党蒋璿长溪,以其贫召之,为办路赍,伯父谢曰:「京师虽数千里远,然罄所有,亦足以供往来费。」入李幕,李救太原,次怀州不进,伯父谏之不听,遂弃其师。江阴田通奉钱月百万,伯父罢取不如令者,捐减居半。绍兴八年,有诏以亢旱许中外实封言事;伯父以尝召对不称罢,不敢强聒,拟杜牧罪言,作《听言论》。初,知温州苏起重伯父节行,就问政理,亟延伯父宴席。伯父因苏来会,辞曰:「某何为者,而府宴必与,无乃为盛德累乎!」苏瞿然晓曰:「以书还我,然自今毋我外,有可提诲,愿闻之。」当时相与乃如此。馀在待制伯父所为行状。/初,光禄大夫在贫约,收嫁族人孤女,诸父行谊皆有祖父风烈。司封孝衰于妻子,而人多厚妻族,惇笃本宗,每用其至,兄弟四人友爱如手足。待制司封最先达,遇之官,必合兄弟之舍,与从昆弟之遗孤以行。从父兄顾言卒,司封收录其子伯,教抚终身。待制长育从弟与言,既为纳室,又择名士林松伯高,以其妹归之;伯高终于东阳丞,复迎嫠嫁于叶氏。先君下世,将仕先兄又卒,待制季宣及诸姊孤露迎归,为嫁叔姊。迨季宣长,遂任以官,为之筑室求婚。然后引郊赉恩得任子,以通判伯父未任,舍其子而官之。黄氏从母遭乱贫寠,诸父迎居乡里,以便赒赡,事之如祖母然。通判伯父讳昌言,字韪明,潜曜不喜矜持,温然厚德君子也。待婺倅不赴,奉祠卒。以司封通判之和厚,待制之英伟,先君之方正,性德异,而雍睦无閒为甚难,足为兄弟法矣。上念祖父名义行业如此,以季宣之弗克负荷,家法沦替,遗风泯绝,会将流遁鬼蜮,言之有腼颜面。大惧年祀寖远,故老凋丧,一旦溘先朝露,而我先人之烈亡轶无传,以重忝祖之责,敬以见闻,仰笺先君遗行,祖父、伯父行事之遗落者因并见之,琐碎不书,为大者之存也。既将上之史官,而不肖者亦永有以自监。子思上记夫子而不失其意,虽不敏,愿学焉。诬国史以增饰私门之令猷,季宣岂敢!孤季宣谨泣血笺先大夫右史公行状如上。(《浪语集》卷三三,永嘉丛书本。)/四千:原作「四千千」,据文渊阁四库本《浪语集》删。
杜工部集后记绍兴三年六月 南宋 · 吴若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
右《杜集》,建康府所刻板也。
教授刘亘常今,当兵火瓦砾之馀,便欲刻印文籍,得府帅端明李公行其言,继而枢密赵公不废其说。
未几,赵公移帅江西,常今亦以病丐罢,属府倅吴公才德充察推王訚伯言嗣成之。
德充伯言为求工外邑,付学正张巽学录李鼎,要以必成。
踰半年,教授寿朋耆朋来,乃克成焉。
方督府宣帅鼎来,百工奔走,趋命不暇,刀板在手,夺去者屡矣。
一集之微,更岁历十馀君子始就。
呜呼,事业之难兴如此!
常今初得李端明本,以为善;
又得抚属姚宽令威所传故吏部鲍钦止本,校足之;
末得若本,以为无恨焉。
凡称樊者,樊晃小集也;
称晋者,开运二年官书也;
称荆者,介甫四选也;
称宋者,宋景文也;
称陈者,陈无己也;
称刊及一作者,黄鲁直晁以道诸本也。
虽然,子美诗如五谷六牲,人皆知味,而鲜不为异馔所移者,故世之出异意、为异说以乱杜诗之真者甚多。
此本虽未必皆得其真,然求不为异者也。
他日有加是正者重刻之,此学者之所望也。
绍兴三年六月荆溪吴若季海书。
按:《钱注杜诗》附录,中华书局一九五八年排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