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位置
作者
标签
刘羲仲 其二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四
某前蒙还示四册《易》书及今六册皆领。
吕铭、范传、欧劄、张疏,并封纳书府,《宛丘集》全帙亦付来仆。
二人之所以自形其心术者,暌合本末,可示永久,具于此册。
正论所资,惟精博是赖,则藏书之府不可无兹集。
前轴不须更抄也。
吕太尉《日录》未之见。
盖自其荆舒反目以后,既进二手简,又进《日录》四卷,故当时荆舒怨怼之说不复见信于裕陵,由是重得罪矣。
钟山所著八十卷,乃效彼四卷而为之,自明其圣者也。
此念久已衰歇,因壮舆垂问,辄及之(《三刘家集》附录。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六八原注引。)
按:按《读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六八李焘原注引此书,自「吕太尉《日录》未之见」句后,其文较此为详,附录于下:「吕太尉《日录》未之见,但于宛丘奏议中见其进《日录》劄子尔。盖自其与荆舒反目以后,既进二手简,又进《日录》四卷。四卷之内,皆铺陈执政以后归美之迹,自明其忠。故当时荆舒毁怼之说不复见信于裕陵,而荆舒由是重得罪矣。钟山所著八十卷,乃效彼四卷而为之也。二录卷帙多寡虽则不同,而得伸其所怀则无以异也。自明其忠者得伸于前,自明其圣者得伸于后。今八十卷盛行于世,取而观之,效验彼此,则四卷所载,可未读而尽得其意矣。」按《三刘家集》所载,盖避嫌而有所删略。
与兄书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四、《晦庵集》卷八一
章氏议却不成,农师极惓惓,亦不敢就。
自到官,尤觉中馈不可无人,而瑞奴等零丁益可怜,不免议同年周户曹之妹(锷。)
其家清贫,其人年长。
贫则不骄,长则谙事。
为瑞奴等之虑,只欲如此。
周氏虽贫,然举家好善,故就之,男女可无虑。
书简帖(七帖)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四、《宝真斋法书赞》卷一八
启:渴闻诲益,辱访,乃不获见,驰向可知。
春寒,不审起居如何?
谨启,略道下意,馀迟面尽。
不宣。
再拜天成秘校贤友。
辱问甚勤,岂胜慰
看经次,修答草草。
幸悉令嗣洎令侄朝夕榜出,可贺也。
又上。
前日承访及,更得简示,并以为
令嗣贡元安胜。
再上。
羊毛笔果愈于彼否?
欲得一管,试写经也。
上。
承老济明书自可付昆陵还仆,不必托少明也。
乐成屈顾正彦,极见勤厚,不敢使迎见,必察此意。
适已令往拜辱,如见,更烦道意。
上。
承上晚幸见过。
萧理等至,得来书,审侍奉进学安胜,良慰远怀。
方寇就擒,闽中想亦宁静
十二郎要归,今遣里庆等取之。
兵寇之馀,道路不能无梗,令与老人熟议,然后可动。
山阳去此不远,但得有水开闸,便可离南康矣。
诸意与他书可以互见,不更及。
闰月晦,启。
十七妹太君:八一甥知与二兄讲学不辍,安居罕出,积念必优,想见永嘉默喜。
得书,嘉与诸甥安乐。
七四罢任,亦是小事他。
前程远大,勿以此动念也。
知汝心懵,或吐,此是脾虚,只服理中丸及厚朴汤之类,勿服凉药。
戒之戒之!
嫂嫂却未成迁居,相去既远,亦难为管勾彼中也。
八十一郎得书,写字谨楷,读书为人必长进也。
十九郎、十二郎各谢姑姑问,及汝婆安健。
仲冬严寒帖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四、《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一二
启:仲冬严寒,伏惟尊候万福。
蒙恩迁叙两官,昨日祗授。
圣恩深厚,无以论报,拜命感涕而已。
五八娘已成亲,十娘在后月,恐知之。
七六行谨此上问。
馀乞保重,不备。
上思济使君大夫、十三姐县君
十一月廿二日
杨循义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四、《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一○七、《宋文选》卷三二
太虚无形,寂然不动,而天地氤氲之义循环升降,屈伸聚散,未尝休已。
人之于道,知氤氲之不异而不已,则义发于仁,可胜禦哉!
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而不违者,其惟大人乎!
湛乎其止也,浩乎其动也,其止也顺,其动也健。
所以立行乎天地之中者谓之易,所以立人之道者谓之仁、谓之义。
实一而名二,体混而才三,莫不有乾坤之义焉。
义之为义,其大如是。
大则无外也,而告子外之,眩其名之异,昧其实之同,而仁之与义间不合矣。
禹、稷、颜回,一穷一达,其仁同,其动也。
易地以观之,则时措之宜所以为同也。
乌乎同哉,各行吾敬,同乎宜而已矣。
一穷一达存乎命,措而皆宜存乎义,命义合一存乎理。
存理之学,致曲不贰,洞明俱炤。
习焉而察之行之,而有未宜也,则徙焉而已。
不徙则不精,不精则不足以致用。
循而集之,当以其序,将以精义。
而吝不知徙,则滞于有方之地,终以不化而已矣。
故曰:义,仁之动也,流于义者,于仁或伤;
仁,体之常也,过于仁者,于义或害。
然则义或伤仁,仁或害义,是皆固而不化之病。
勿吝而徙焉,斯得药矣。
聚有妄之毒,杂君臣之品,而返攻无妄,非瞑眩之药,其何以止膏肓乎?
可药而吝,可止而进,何如其义?
譬如累土为山,习之孜孜不息,虽百仞之崇,可指日而成。
然其所孜孜而为者,是仁义之山乎?
非仁义之山乎?
功亏一篑,所宜戒也,然有孜孜乎彼,未成一篑,而宜止者。
如曰吾功垂成,曷可亏乎?
力策之,终之以不倦。
止乎遂非之地,而其进益锐,盖必进至于无可奈何而后已。
习坎之坎,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其进岂如是哉?
丘陵学山,不至于山,止乎自画之分尔。
习坎之坎,不舍昼夜,以必进为贤,以不改为是,以无可奈何为终,流陷之伤,甚于告子之祸。
曾不若丘陵之弗进,博弈而不已者也。
是故进吾之善,而不善自止;
止彼不善,而其善将进。
阖辟无二理,进止无殊习。
天下亹亹而不穷,夫子循循而不倦,其教也而已矣。
舜之徒孜孜焉,蹠之徒亦孜孜焉,其进同,其为异。
为蹠而垂成者能徙而适舜,则述循循之义者将受之乎?
拒之乎?
观太虚循环之义,存文王在帝之仁,习《中庸》时措之宜,曰损曰益,曰益曰损,方止方进,方进方止,无适也,无莫也,比义而已,焉不在养吾浩然之气乎?
必有事焉,勿忘勿助,非急辞之所能致也,在瞬养息存而已矣。
某于仁义之说,溺于诐陷,固而不化者为日已多,微横渠先生直攻其弊,则诐陷内伤愈久愈固,而自还之路终茅塞矣。
弃旧德于垂成,覆新陷于平地,既远且复,默怀暮觉之愧,可胜叹哉!
循义闻善于庭,渊源深远,其于动静光明之道、缨冠闭户之宜,闻之久而肄之熟矣。
今执谦养晦,下问不能,岂克己之学当如是乎?
颜何人哉,晞之则是。
某方畏仰不暇,其何以益高明乎?
聊诵先觉遗编之颂,述而赞之,以致老愧欣慕之心。
责沈文贻知默1085年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四、《皇朝文鉴》卷一二七、《伊洛渊源录》卷三、《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二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适越而北辕,越不可至;
徙越人而置于齐里,则越语可易而为齐。
然则气质一定,而不能自易其习者,非以其不学欤?
气质之用狭,道学之力大,习其所自习者未尝察也。
天气而地质,无物不然,人藐乎其间,亦一物耳,物与物奚以相远?
或哲或愚,不系其习乎?
思诚之道,莫先于学;
务学之要,在于求师。
颜子之不迁不贰得于孔子希颜之人将孰师焉?
叶公孔子子路子路不对。
叶公有知人之明,有谋国之忠,爱贤而得民,慎微而忧远。
其事皆有可指,其遗语之记于《缁衣》者亦可观焉。
楚国之贤,谁出其右?
子路非慢贤者也。
鲁有仲尼,而彼不知焉,则于其问也,何足对哉?
陈良楚产也,而能使北方之学者莫或先之,故孟子以良为豪杰之士,为其能悦周公孔子之道而已。
仲尼,则虽贤如子高,亦孔门之所不对也,为士而稽古者可不鉴哉!
元丰乙丑夏礼部贡院点检官,适与校书郎范公醇夫同舍。
公尝论颜子之不迁不贰,惟伯淳有之。
予问公曰:「伯淳谁也」?
公默然久之,曰:「不知有程伯淳耶」?
予谢曰:「生长东南,实未知也」。
时予年二十有九矣。
自是以来,常以寡陋自愧。
得其传者,如杨中立先生,亦未之识也。
崇宁之初,兄孙渐就学其门,予在合浦,始获通问。
予之内讼改过,赖其一言。
于是,亦以所闻警予之缪。
予始忽其言,久而后知其为药石也。
天台,考其学益进,闻其言益可喜。
陶染薰,有自来矣。
举修步于南溟,观洪澜于北壑,此可远之基也。
始之不谋,何以得此?
古之善学者,心远而莫禦,然后气融而无间;
物格而不二,然后养熟而道凝。
山上有木,其进也,合抱之干,岂一朝一夕之所可俟哉!
人之患在不立其基,基立而不勉,亦何以愈于彼乎?
物之终始,可不严哉!
始识而终成,同乎一默,非言语所能究也。
予以多言取祸,尚未诛殛,戴恩自幸,不知岁月之久,而生死之有二也。
既老且病,手痹目昏,简编笔砚,殆将捐弃。
今于之行,不能忘言,作《责沈》以贻之,喜之能谋其始,而笃之使有成也。
政和三年八月九日
谕子侄文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四、《戒子通录》卷七、《四明尊尧集》卷首
幼学之士,先要分别人品之上下,何者是圣贤所为之事,何者是下愚所为之事,向善背恶,去彼取此。
幼学所当先也。
颜子孟子,亚圣人也,学之虽未至,亦可以为贤人。
今之学者若能知此,则颜、孟之事我亦可为。
言温而气和,则颜子之不迁渐可学矣。
过而能悔,又不惮改,则颜子之不贰渐可学矣。
知埋鬻之戏不如俎豆,念慈母之爱始于三迁,自幼至老,不厌不改,终始一意,则我之不动心亦可以如孟子矣。
若夫立志不高,则其学皆常人之事,语及颜、孟,则不敢当也。
其心曰:「我为孩童,岂敢学颜、孟哉」?
此人不可以语上矣。
先生长者见其卑下,岂肯与之语?
则其所与语者皆下等人也。
言不忠信,下等人也;
行不笃敬,下等人也。
过而不知悔,下等人也;
悔而不知改,下等人也。
闻下等之语,为下等之事,譬如坐于房舍之中,四面皆墙壁也,虽欲开明,不可得矣。
《书》曰:「不学墙面」。
孔子曰:「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
言人不可以不学也。
扬子曰:「吾焉开明哉」!
言学圣贤,然后心开而意明也。
复古编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
君尊臣卑,父坐子立,此六经之大闲也,大者之学,学此而已。
稽古之道,仲尼时雨之教,随器大小,皆使有成。
则道之有艺,艺之有书,小学之所纪,亦何可废哉!
然而经天纬地之文,不在止戈之后;
闲邪窒欲之义,不假皿虫而知。
其觉也晚,然后字书小学,亦有可观者焉。
观矣而不可泥,弃本根而寻枝弃,认沤体而舍溟渤,譬犹压沙取油,用力虽多,而终无所得,其所成就者可知也已。
吴兴张谦中习篆籀,行笔圆劲,得李斯、阳冰之法。
校正俗书与古字戾者,采摭经传,日考月校,久而不解。
元丰中予宦于吴兴,见其用心之初。
今廿有九年,然后成书。
凡集三千馀字,名曰《复古编》。
其说以谓专取会意者不可以了六书,离析偏旁不可以见全字。
求古人之心而质糟粕,固以永矣。
又取一全体凿为多字,情生之说可说可玩,而不足以销人之意。
譬犹入海算沙,无有畔岸,运筹役志,迷不知改,岂特达如轮扁,然后能笑其误哉!
扬子云留意古道,用之于《玄》,或笑其自苦,或讥其作经。
子云意在赞《易》,非与《易》竞。
刘歆之徒方计目前利害,无意于古,覆酱瓿之语足以发子云之一笑而已。
今去子云又千有馀岁,士守所学,而能不忘复古之志者,可不谓之难得也哉?
谦中用心于内,不务进取,一裘一葛,专趣内典。
予方杜门待尽,亦读法界之书。
尝闻之言曰:「作器者先须立样,造车者当使合辙。
古无今有,即是邪道,不可学也」。
予尝三复此语,因思学道之要,不以古圣为样辙者,皆外游尔。
、禹、皋陶之所谓稽古者,岂特可以为方内之法哉!
致远恐泥,不可以违辙样,而况大学之道乎?
后之好古者观俗尚论,将有稽于此焉。
大观四年,叙复宁德陈瓘序。
按:《复古编》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四明尊尧集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
「臣闻先王所谓道德者,性命之理而已矣」。
王安石之精义也。
有三经焉,有《字说》焉,有《日录》焉,皆性命之理也。
蔡卞蹇序辰邓洵武等用心纯一,主行其教。
其所谓大有为者,性命之理而已矣;
其所谓继述者,亦性命之理而已矣。
其所谓一道德者,亦以性命之理而一之也;
其所谓同风俗者,亦以性命之理而同之也。
不习性命之理者谓之曲学,不随性命之理者谓之流俗。
黜流俗则窜其人,怒曲学则火其书。
故自等用事以来,其所谓国是者,皆出于性命之理,不可得而动摇也。
臣昨在谏省,所上章疏尝以安石比于伊尹
伊尹圣人也,而臣乃以安石比之者,臣于时犹蔽于国是故也。
又臣所上章疏,谓安石神考之师。
神考也,任用安石止于九年而已矣。
初用后弃,何尝终以安石为是乎?
臣以安石神考之师者,臣于此时犹蔽于国是故也。
臣昨者以言取祸,几至诛殛,赖陛下委曲保全,赐臣馀命。
臣感激流涕,念念循省,得改过之义焉。
盖臣之所当改者,亦性命之理而已矣。
孔子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
又曰:「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
性命之理,其有以易此乎?
臣伏见治平中安石唱道之言曰:「道隆德骏者,虽天子北面而问焉,而与之迭为宾主」。
安石唱此说以来,几五十年矣,国是之渊源盖兆于此。
臣闻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定则不可改也。
天子南面,公侯北面,其可改乎?
安石性命之理,乃有天子北面之礼焉。
夫天子北面以事其臣,则人臣何面以当其礼?
臣于性命之理安得而不疑也?
传曰:「君之所以不臣于其臣者二:当其为祭主,则弗臣也;
当其为师,则弗臣也」。
师无北面,则是弗臣之礼也,岂有天子而可使北面者乎?
汉显宗之于桓荣,所以事之者可谓至矣,而所施之礼亦不过坐东向而已矣。
若乃以君而朝臣,以父而拜子,则是齐东野人之语,庞勋无父之教,以此为教,岂不乱名分乎?
乱名分之教,岂可学乎?
臣既误学其教,岂可以不悔乎?
《易》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
臣于既往之误,岂敢祗悔而不改乎?
臣昔以安石神考之师,是臣重安石而轻神考也;
臣昔以安石伊尹之圣,是臣戴安石而诳陛下也。
臣为陛下耳目之官,而妄进轻诳之言,臣之罪恶如丘山矣。
臣若不洗心自新,痛绝王氏,则何以明臣改过之心乎?
臣之所以著《尊尧集》者,为欲明臣改过之心而已矣。
周曰:「明此以南向,尧之为君也;
明此以北面,舜之为臣也」。
周之道,虚诞无实,而不可以治天下,然于名分之际不敢不严也。
飞蜂走蚁犹识上下,岂可以人臣自圣,而至于缺名分哉
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安石北面之言,可以谓之顺乎?
崇此不顺之教,则所述熙丰之事何日而成乎?
废大法而立私门,启攘夺而生后患,可谓寒心,孰大于此?
臣请序而言之。
昔绍圣史官蔡卞专用王安石《日录》以修《神考实录》,薄神考而厚安石,尊私史而压宗庙。
臣居谏省,请改《裕陵实录》;
及在都司,进《日录辨》。
当是之时,臣于《日录》未见全帙,知其为私史而已,未知其为增史也。
自去阙以来,寻访此书,偶得全编,遂获周览。
窜身虽远,不废讨论。
路过长沙,曾留转藏之语;
待尽合浦,又著垂绝之文。
考诋诬讥玩之言,见蔡卞伪增之意。
尚谓安石趣录,皆可凭据,之所增,乃有诬伪。
当是之时,臣于《日录》考之未熟,知其为增史而已,未知其为悖史也。
盖由臣智识昏钝,觉悟不早,追思谏省奏章,乃至合浦旧述,语乖正理,随俗妄谈,既轻神考,又诳陛下。
若他时后日,陛下以此怒臣,臣将何以自救,敢不悔乎?
《日录》云「卿,朕师臣也」,乃安石矫造之言;
又云「督责朕有为」,岂神考亲发之训?
既托训以自誉,又托训以轻君。
轻君则讪侮讥薄,欲弃名分;
自誉则骄蹇陵犯,前无祖宗。
其语实繁,聊具一二。
其《日录》云:「朕自觉材极凡庸,恐不足以有为,恐古之贤君,皆须天资英迈」。
此非托训以轻君乎?
又云:「朕顽鄙,初未有知,自卿在翰林,始得闻道德之说,心稍开悟」。
此非托训以轻君乎?
又云:「卿初任讲筵,劝朕以讲学为先,朕意未知以此为急」。
此非托训以轻君乎?
又云:「卿莫只是为在位久,度朕终不足与有为,故欲去」?
此非托训以轻君乎?
又云:「所以为君臣者,形而已矣,形故不足累卿」。
此非托训以轻君乎?
讪侮轻薄,欲弃名分,可以略见于此矣。
《日录》又云:「王安石造理深,能见得众人所不能见」。
此托词以自誉也。
又云:「如安石不是智识高远精密,不易抵当流俗。
天生明俊之才,可以庇覆生民」。
此托训以自誉也。
又云:「卿无利欲,无适莫,非独朕知卿,人亦尽知,若馀人则安可保」?
此托训以自誉也。
又云:「卿才德过于人望,朕知卿了天下事有馀」。
此托训以自誉也。
又云:「朕用卿岂与祖宗时宰相一般」。
此托训以自誉也。
骄蹇陵犯,前无祖宗,可以略见于此矣。
圣上以奉先为孝,群臣以承上为忠,明知其诬,谁敢覈实?
则可以钳塞众口,可以荧惑圣听,诳胁之术,莫工于此!
始则留身乞批,以胁制于同列;
终则著书矫训,以传述于后人。
诬胁臣邻,何足缕道,上干君父,可不辨乎!
自到阙以来,至为参政之始,不录经筵之款对,但书七对之游辞。
神考降问之咨词,无一问仰及于三代。
神考但慕魏,谓厥身不异皋伊。
仍于供职之初辰,首论理财之不可,恐宣利而坏俗,陈孟子之耻言。
凡他人极论之辞,掠为己说;
彼所献管商之术,归过先猷。
神考之谦辞,则曰「以朕比文王,岂不为天下后世笑」;
太祖之征伐,则曰「江南李氏何尝理曲」。
恣挥悖躁之笔,尽假烈考之词,矫诬上天,孰甚于此!
祖宗之威灵如在,圣主之继述日新,若不辨托训之诬,何以解在天之怒?
而况托训之外,肆诋尤多。
神考小心慎微,彼则曰「好察细务」;
神考畏天省事,彼则曰「畏慎过当」;
神考欲除苛细之法,彼则曰「元首丛脞」;
神考欲宽疑似之狱,彼则曰「陛下含糊」;
神考体貌勋贤,彼则曰「含容奸慝」;
神考嘉纳忠直,彼则曰「不惩小人」,又谓「奸罔之徒,陛下能诛杀否」。
比忠良于元济,责神考宪宗
谓不可以罢兵,当必杀而后已。
神考守祖宗不杀之戒,以天地好生为心,厌弃其言,眷待寖薄,先逐邓绾,次出安石
至熙宁之末,而安石前日之所怒者复见收矣。
至于元丰之末司马光等前日之所言者复见思矣。
卞等不遵神考末命,但务图己之私,以专绍安石为心,以必行诛杀为事。
请于哲宗而哲宗不许,请于陛下而陛下拒之。
人心归仁,天助有德,遂使奸谋内溃,逆党自彰
卞既不敢居金陵,人亦不复圣安石,悔从王氏,岂独臣哉?
朝廷缙绅,协心享上;
庠序义理,士所同然。
科举艺能,孰肯遽陈其所蕴;
有用之士,亦将先忍而后为。
变王氏诬君之习,合《春秋》尊元之义。
济济多士,何患无人?
又况安石所施,其事既往,若不自述于文字,后人安知其用心?
著为此书,天使之也。
安石著书之意,岂是便欲施行?
卞所安排,非无次序。
自谓举无遗策,何乃急于流传,宣示远近,不太速乎?
然则流传之速,天使之也。
天之右序我宋,而不助王氏,亦可知也。
如臣昔者妄推安石,谓之圣人,如视蚁垤以为泰山,如指蹄涔以为大海。
易言无责,鬼得而诛;
驷不可追,齰舌何补!
圣人,人伦之至也,傲上乱伦,岂圣人乎?
圣人,百世之师也,教人诬伪,岂圣人乎?
孔子,集大成者也,尚以不居为谦;
光武,有天下者也,犹下禁言之诏。
岂可身处北面人臣之位,而甘受子雱骄僭之名乎?
雱为安石画像赞曰:「列圣垂教,参差不齐。
集厥大成,仲尼」。
蔡卞书之,大刻于石,与雱所撰诸书经义并行于世。
臣昔以答义应举,析字谈经,方务趣时,何敢立异?
改过自新,请自今始。
于是取安石《日录》,编类其语,得六十五段,釐为八门:一曰圣训,二曰论道,三曰献替,四曰理财,五曰边机,六曰论兵,七曰处己,八曰寓言。
事为之论,又于逐门总而论之,凡为论四十有九篇。
合二门为一卷,并序一卷,共为五卷。
臣以忧患之馀,精力困耗,披文索义,十不得一。
加以海隅衰陋,人无赐书,神考御集,无由恭录。
又《日录》矫诬,与御批、日历、时政记牴牾同异,无文可考,欲校不得,但专据私书,略分真伪。
虽不能尽究底蕴,亦可以窥其大槩矣。
凡臣之所论,以绍述宗庙为本,以辨明圣训为先。
盖所述在彼,则宗庙不尊,诬语未判,则真训不白,何以光扬神考有为之心?
何以将顺陛下述事之志?
凡今之士,学古入官,身虽未试于朝廷,心亦不忘于畎亩,戴天履地,宁忍同诬?
日拙心劳,徒唱尔伪。
犯古今之公议,极典籍之所非,阴奉窾言,显违格训。
安石欲置四辅神考以为不可;
神考欲建都省安石以为不然。
今则四辅成矣,都省毁矣,道路为之流涕,圣主能不痛心?
人皆独罪于一京,安知谋发于蔡卞
至于宿卫之法,亦敢更张;
变乱旧规,创立三卫
用私史包藏之计,据新经穿凿之文,以畏惮不改为非,以果断变易为是。
按书定计,以使其兄,当面赞成,退而窃喜。
京且由之而不悟,他人岂测其用心。
事过而窥,踪迹乃露。
赍咨痛恨,虽悔何追!
在私家何足备论,于国事岂宜如此?
谓塘泺未必有补,可以决水为田;
河北要省民徭,可以减州为县。
至于言江南利害,则曰州县可析;
论民兵将领,则曰奖拔豪杰。
四海本是一家,何为分彼分此?
大法无过宿卫,安得率尔动摇?
弃旧图新,厥意安在?
昔元祐更张之始,方安石身殁之初,众皆独罪于惠卿,或以安石为朴野,优加赠典,欲镇浮薄。
司马光简尺具存,吕惠卿责词犹在。
深惩在列,曲恕元台
凡同时议论之臣,无一人指黜安石,往往言章疑似,或干裕陵。
以窥伺为心,包藏而待,润色诬史,增污忠贤。
凡愠怼曾布之言,与怒骂惠卿之语,例皆刊削,意在牢笼,欲使共述私书,将以济其大欲。
等在其术内,计无一不行。
良由议赠之初,不稽其敝;
若使早崇名分,何至横流?
司马光误国之罪,可胜言哉!
臣闻熙宁之初,论安石之罪而中其肺肝之隐者,吕诲一人而已矣。
熙宁之末,论安石之罪而中其肺肝之隐者,吕惠卿一人而已矣。
吕诲之言曰:「大奸似忠,大诈似信。
外视朴野,中藏巧诈。
骄蹇傲上,阴贼害物」。
吕惠卿之言曰:「安石尽弃素学,而隆尚纵横之末数,以为奇术。
以至谮愬胁持,蔽贤党奸,移怒行狠,方命矫令,罔上要君。
凡此数恶,莫不备具。
虽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
平日闻望,一旦扫地,不知安石何苦而为此也?
谋身如此,以之谋国,实无远图。
而陛下既以不可少而安之,臣固未易言也」。
又曰:「陛下平日以何如人遇安石安石平日以何等人自任?
不意窘急,乃至于此」。
又曰:「君臣防嫌,岂可为安石而废哉」!
又曰:「臣之所论,皆中其肺肝之隐」。
臣某窃谓,元祐臣僚于吕诲之言则誉之太过,于惠卿之言则毁之太过。
此二臣者,趣向虽异,至于论安石之罪,献忠于神考,则其言一也,岂可专誉吕诲而偏毁吕惠卿乎?
偏毁惠卿,此王氏所以益炽也。
祐之偏,可不鉴哉!
臣窃以天下譬如一舟,舟平则安,舟偏则危。
臣之以言取祸,初缘此语,然臣自视此语,犹野人之视也。
切于爱君,又欲贡献,前日之欲杀臣者必益瞋矣。
然臣之肝脑本是报国之物,臣若爱吝此物,则陛下不得闻安石之罪矣。
陛下不得闻安石之罪,则人臣之利美咸在矣。
为我宋之臣,岂可以不思乎?
乃者天子幸学,拜谒宣尼,本朝故臣,坐而不立。
跻此逆像,卞倡之也。
辅臣纵逆而养交,礼官舞礼而行谄。
僭自内始,达于四方,万国寒心,外夷非笑。
鷩冕夷俟,载籍所无,履加于冠,何以示训?
自有中国以来,五品不逊,未有此比。
然则观此一像,而八十卷之大槩可以未读而知矣。
蔡氏、邓氏、薛氏皆塑安石之像,祠于家庙。
朝拜而颂之曰:「圣矣!
圣矣」!
暮拜而颂之曰:「圣矣!
圣矣」!
国学风化之首也,岂三家之家庙乎?
臣故曰,废大法而立私门,启攘夺而生后患,可为寒心,莫大于此。
尊主爱国之士,孰敢以此为是乎?
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极天下之所非,而可以谓之国是哉!
呜呼,讲先王之道,而以咈百姓为先;
周公之功,而以僭天子为礼。
咈民岁久,蠹国日深;
僭语为胎,遂产逆像。
以非为是,态度日移,废道任情,今甚于昔。
昔者初立国是,使惇行之;
惇既窜逐,移是于布;
布又窜逐,移是于京。
三是皆发于卞谋,三罪同归乎误国。
然则果国是乎?
果卞是乎?
若以卞是为是,则操心颇僻,赋性奸回,如邓绾者,不当逐也;
若以卞是为是,则以涂炭必败之语诋诬神考,如常立者,不当窜也。
神考,可以见悔用安石之心;
哲宗窜立,可以见斥绝安石之意。
两朝威断,天下皆以为至明。
陛下光扬,亦以去卞为先务。
扫除旧秽,允协人心;
布泽日新,上合天意。
乐于将顺,搢绅所同,梦阙驰诚,各恨疏远。
元祐元符之籍虽渐纵弛,而人未见用;
应诏上书之罪虽已释放,而士犹沮辱。
沮辱者不可复问,未用者自当退藏。
其馀虽在朝廷,或非言路,明哲之士,又务保身,纵有彊聒之流,自无私史之隙。
惟臣因论私史,祸隙至深,得存馀命,全由独断,臣之所以报圣恩者,敢不勉乎!
兼臣年老病多,决知处世难久,与其赍志于殁后,宁若取义于生前?
义在杀身,志惟尊主,故以臣所著《日录论》,名之曰《四明尊尧集》云(《宋文选》卷三二。又见《四明尊尧集》卷首,《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四原注,《邵氏闻见后录》卷二三。)
四明尊尧集后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四明尊尧集》卷一○
右《四明尊尧集》者,刍荛改过之书也。
谏省所论,合浦所述,妄推王荆公以为神考之师,又妄以王荆公拟于伊尹,议论乖错,得罪公议,窒愓悔恨,故不敢不改也。
夫刍荛者,匹夫之采薪者尔,其人未必有知,而其言或不可废,心窃效之,此集之所以作也。
圣主询知,因命取焉,此集之所以达于上也。
野人之芹,欲献无路,适逢诏索,鼓舞而进之,自以为适及其时,不知其可不可也。
集有序,进集有表,自得罪至台又有谢表,瓘所以改过之因,并所以得罪之由,皆具于二序一表之中矣。
夫辟廱坐像,天下之有目者无不见也;
天子无北面之礼,天下之有耳者无不闻也;
神考任相,先举后黜之序合于虞舜,天下之有心者无不知也。
刍荛虽是,亦有目有耳耳有心之民耳。
四海九州岂独一刍荛哉,集众说而进之者,乃刍荛之任,易轻生者尔。
其心以我宋为重,而不合乎明哲保身之义,下愚不移,不可改也已。
政和元年十一月,始至窜所。
二年正月尚书省劄子委台守取索《尊尧集》副本。
副本在明州徐璋秀才家,台守于朝旨之外遣兵官突来追摄,囚之于石佛寺,然后遣兵官入家搜索,并牒明州兵官搜索徐璋之家。
初,瓘之所撰《尊尧集》有二,合浦其一也,四明其二也。
合浦所著,不忍以荆公为非,故其论皆回隐不直之辞。
每自览此书,内愧外汗,是故离家之日,独取改过一集置于行箧。
到台不敢复阅,即以寄于数百里之外,属友人藏之。
及自石佛寺得释,又遣仆往通州本家取索前集之藁,以俟再索。
五月,果又有旨取合浦集副本。
然切考批中之诏,辞旨温润,然后知正月之索,奉行峻切,非圣主之意也。
瓘自抵丹丘,臲卼尤极,人情畏恶,日甚一日。
当此之时,察之于众毁之中,知其有爱君之意,虽在危辱,或庶几乎无憾者,复何人哉?
贤士大夫嗟悯之馀,或恶其以讦为直,或责其干时而动,或疑其所以著书者初缘私隙,或谓其所以忘生者专为取名,往往多中其病。
呜呼,直而不讦,动而不干时,以公灭私,名实相副,此皆贤知之事也。
愚不肖者,而责之以此,是乃贤士大夫乐成人之美者汎爱长厚之情尔。
又或以谓,善善恶恶者《春秋》之义也,刍荛之书曷可僭此?
瓘则以为不然。
孔子曰:「吾志在《春秋」》。
孟子曰:「乃所愿,则学孔子也」。
孔子乃万世圣贤之父,孟子乃百世学者之兄。
父其父、兄其兄者,皆子弟也。
父之志、兄之愿皆本于《春秋》,则天下之为子为弟者当继其志、随其愿而已矣。
义当继随,乃古今子弟日日常讲之事,若以是为僭,则是弃此而取彼者为不僭矣。
又况天尊地卑,即是君臣之义,凡在覆载之载,有心知血气之类,皆由其理;
由之而不知者,非不具也。
父坐而子立,羔羊有之;
君一而臣二,蝼蚁有之。
夫羊蚁刍荛,其性虽异,而同具之本皆出乎一理。
自太古易其位,则此理倒矣。
刍荛之所论者,论此而已尔。
故瓘进四明表云「岂敢有善善恶恶之辞,但欲明尊尊卑卑之义」,何尝有僭拟之论乎?
取诸羊蚁,验诸天地,然后知辟廱坐像及天子北面之说为不然耳。
初,建中靖国元年,蒙恩除实录院检讨官,瓘辞不敢受。
当是之时,未有辟廱坐像,而王氏自圣之书已在史院矣。
铺张短薄之词,纪述我宋之事,知而为之,其亦忍乎?
自王氏作画赞以来,宗王氏者皆以荆公为过孔子矣。
画赞唱于前,坐像应于后,迨今三十馀年,元祐学术虽已焚荡,而熙宁之异论,其在人心者未泯也。
中丞吕公所陈十事,瓘尽取其言载于集中。
又《日录》所造熙宁之初对上之言曰:「他时共致太平,惟吕惠卿一人可望」。
又尝谓:「吕太尉之学出于生知」。
熙宁之末吕太尉宛丘奏劄之言曰:「安石闻望一旦扫地」。
又谓:「臣之所言,皆中安石肺肝之隐」。
瓘于《尊尧集》亦载此语,因系之以言曰:「吕某吕某,其趣虽异,而中其肺肝之隐则一也」。
凡集中所载,如此之类虽曰得之公议,然而取舍之际亦系刍荛一时之见,岂敢以私意断其是非乎?
更在后之君子审辨而已。
瓘窃谓,天下大理,譬如一身。
众贤之在身,犹手之有拳指也。
其为拳也,融纳而不贰;
其为指也,分布而不一。
指缩而为拳,拳舒而为指,或弛或张,皆此手也,一动一寂,皆此身也。
身者,天下之大理也,鼓身之物,其唯手乎!
圣主圣度如天,无不包覆,前日放废之臣时一叙复,不终弃也。
一日举而询之,则必各有对上之言矣。
开陈大理,博访公议,则神考任相终始之意,我宋强盛不拔之本,何患于不白哉?
今日刍荛之死生何足算也!
俚谚曰:「市无丹砂,勿弃赤埴」。
卢华并试,野医退藏,此亦自然之势也,敢不知乎!
敢不知乎!
前年初抵丹丘,即杜其门,默自喻曰:心所欲陈,茍已无憾,而今而后,可以忘言矣。
然而录取副本,内外纷扰,又半年而后定。
方追逮囚闭之时,旨外施行既不可测,顾计日前,因有系吝之意。
既而愧且嗼曰:口谈致命,而心则动摇,将何以善其死哉?
念自离合浦以后,十年之间,光阴精力毕于此集矣,终误咨询,声实俱堕,尚欲操之而不舍乎?
初政典局,奉旨取索,瓘以此集未经奏御,非人臣所得先见,故亟封具奏,请于御前开拆,由是径达一览。
方舜主继尧之时,闻尊尧之说,舜心开纳,留中不复降出,昔者窃闻之矣。
尚书省取索本副,劄子付台守,乃云:「其《尊尧集》元初进本在张商英家,已下衡州取索,兹乃实封,不下司」。
密劄之语,非万方疏远所可遽窥者也。
今除副本之外,尚如此藁,不敢复藏于私室矣。
欲罄其馀语,跋于此集之后,以俟后贤。
而心力疲乏,恍忽健忘,每思索文字,则悸眩不宁。
临纸数休,勉强累日,仅能终篇。
人知其臲卼且死,而不知其衰耗又如此矣,虽复恋此馀生,将何以哉!
又况绝禄以来,茍营活路,积垢如山,死有馀愧,虽并举百川之水,其将何以自涤乎?
就使鹪鹩之命幸脱宽网,而身心垢惫,亦明时之弃物矣,敢不知乎!
敢不知乎!
安养不在彼,浮云非我有」,此涑水公所谓安乐国也,洗心之药莫良于此。
晁文元公亦云:「但以无生一方遍治众病」。
前哲之所自悟,先觉之所躬行,实告之矣,心不顿革,敢不习乎!
渊冰之地,死将及之,尚敢懈乎!
盖捐书不读,亦不复为文,冥心待尽,自今日始。
呜呼!
生而为太平采薪之民,殁作我宋无憾之鬼,复何事哉!
而今而后,真可以忘言矣。
此可与知者道,难于不知者言也。
政和六年八月二十八日,特勒停送台州羁管、前宣德郎赐绯鱼袋陈瓘书于宝城之南。
昭语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
玉清昭应宫使王曾请校三馆道经,上因言其书不如老氏五千言清静而简约。
张知白曰:「陛下留意于此,乃治国无为之术」。
按:《老子翼》卷三引《了斋集》,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杨时陈居士传1108年11月20日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龟山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宁波市
中立先生所撰《陈居士传》,予兄孙渐得其本,自馀杭四明,出以示予。
先生言行信于天下,所以深嗟而屡叹之者。
虽晦于今,后当显白,异时尚论之士可不考欤!
予与居士同乡,而以不得见之为恨。
为写此,以畀其子孙,使刻而藏之,以成先生论述之志。
大观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沙县陈瓘书。
黄裳委羽居士集序(一 政和三年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赤城集》卷一七
左经臣工于诗,而黄公序语乃专取存三守一之事,以为当学,而谓尽力于诗者为不足道也。
经臣闻是,幡然将改所习,昔所留意,悉弃弗吝。
舍枝叶而趋本根,亦岂道家之所独贵乎。
闻而随喜,因题其后。
政和癸已延平陈瓘书于丹丘宝城之南。
黄裳委羽居士集序(二 政和五年三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赤城集》卷一七
余抵丹丘之三年,左经臣黄公序见访,尝为跋其后。
今又两年矣,复持以相示。
余读经臣诗编,有招友人之句云:「一别人经无数日,百年能得几多时」?
非特词意清逸,可玩味也,老于世幻,逝景迅速,读此二语,能无警乎!
序所谓使人意虚而志远,非溢言也。
政和乙未三月二十八日延平陈瓘题。
张元干幽岩尊祖事实宣和二年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芦川归来集》卷一○
为士而能尊其祖,为子而能干父之蛊,此可久之习也。
辞采灿然,足以有誉于世矣。
宣和庚子陈瓘书于庐山之南。
李彦方字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宋文选》卷三二
恃智力者以强而胜弱,宝清净者以弱而胜强,是皆有胜物之心焉。
物与我敌,迭胜迭负,何时而已耶?
以有涯之生,逐无涯之智,矜必殆之强,胜无可奈何之有。
有不终有,我岂常胜?
其留也似止,其胜也暂乐。
留胜不偶,乐止随化,则是物常往而我常悲也。
出乎悲乐之境,离乎物我之对者,为似之矣。
然且立己以作静,空物以趋独,存辨而泯交,欣离而厌入,强柔之境可得而出哉!
老子曰「自胜者强」,其庶几乎!
法天行之不息,胜一己之自私,屡空而邻极者进乎此矣。
然于学也方且好之而未已,其于仁也方且事之而不违,是其于视听言动,犹有从容而未中者也。
微矿之尚在,则金不可以息火;
涓流之未复,则水不可以弃防。
克之而后复,复矣而后乐,乐则至矣,而乐天知命之所忧者又将勉焉,勉则乌可已也?
生生而无数,念念而在兹,岂有胜物之暇哉!
优优乎方外,亹亹乎域中,同乎一道,而其途必异。
皆有能事,而能各不全,彼其所谓天全者宁可以迹窥而能见耶?
是以性命之说,赐不得闻,非无言也,虽言而世无可闻也。
世闻之闻既不容于心受,不能之能又安可以意作?
然则德之有心,心之有意,皆私之而未胜者也。
力足以蹈白刃、辞爵禄,而无以胜其自私之累,则其为强也宁免于有恃耶?
庄周之言曰:「生奚足恃,死奚足悲」?
死生亦大矣,而不足以易其强也,岂有恃而然哉?
是故物乾坤者易也,而物物者之在心犹点云耳。
至大无外,俱往俱来,讵有既耶?
其往也荡而无涯,其来也小而有止,获乎一而不贰,止乎正而不他,则用力之地岂不优乎?
为人臣者止此而为忠,为人子者止此而为孝。
止则无动,动则不变。
不变者常,无动者静。
曰静曰常,有方之训在矣。
故曰:方有定位,不图而方,地道无成,半围而已。
李公名时亮字端夫,其子曰倞,而以彦方字之。
教子之义,其有以易此乎?
公以文学智略被遇神考,能以所学著之于事,辨论明审,不主于辞。
自万里之外被旨入对,张胆奏疏,忧深虑远。
舜明灼知,天奖隆厚。
方且付以疆事,益加采拔,而遭值元祐,弃不复录。
馀言绪论,郁于尘编,可为太息者也。
彦方受名于襁褓,获字于未冠,禀所期训,长而力行。
与其兄彦国心合趣一,朝访夕议,日讲时习。
所以胜其私而止乎是者,必于其先训稽焉。
渊积而流长,郁于先而发于后,理固然也。
某以常论《日录》,负恩触怒。
圣主察其敬恭,未忍诛殛,囚身瘴疠,屏息待尽。
杜门终岁,人莫敢叩,彦方伯仲独过门而吊之,此岂操心危虑之所敢安乎?
勉者用力焉,以有免也。
惠然肯来,盍思所以自免乎?
子虽强,尚勉之哉!
五辰论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宋文选》卷三二
扬子曰:「声生于律,律生于辰」。
自子至亥,所谓辰也。
辰配于日,其数十二,而谓之五辰也者,不离于五行之故也。
以水生木,以木生火,由是而推之,五行之所以相继;
以火胜金,以金胜木,由是而推之,五行之所以相治。
其相继也,道之所以行也;
其相治也,器之所以成也。
道以制器生利,天下之治由此而出焉。
故因其性而利导之者,五行之所以不汩;
五行不汩,则天道之所以不悖。
不汩不悖,何忧乎不治?
抚于五辰,所以为治也。
盖安民之政始于知人,知人之术赖于九德。
合众德而受之,敷众德而施之,百工于是乎无所不治,庶绩于是乎无所不凝。
庶绩之凝,则五辰之不失其所运可知也。
苟欲不失其所运,非抚之也而可乎?
顺其相生之叙而使之相继,制其相胜之理而使之相治,兴事造业,而人力无不至者焉,则所制以为材者可胜用哉!
若然者,皋陶之所谓抚也。
然抚于五辰者,必至于百工之既时,则不患乎庶绩之不凝。
皋陶言知人安民之道,至于抚于五辰则已矣,故继之以庶绩其凝。
谓之凝者,以明庶事至此而成耳。
水、火、金、木、土、谷谓之六府,六府惟修,则材用之所自出也。
五行相制而不沴,则物材有继而无绝;
材之弗绝,则事之作也何往而不成乎哉!
自其成而言之,故谓之凝也。
尧命羲和,以定四时成岁,而继之以庶绩咸熙。
谓之熙者,以明如事而作之焉耳。
帝之出也,万物作焉;
帝之入也,万物复焉。
物之方作,则圣人之治政事者,庶绩于是乎熙矣。
物之既复,则圣人之治政事者,庶绩于是乎凝矣。
熙言其作,譬之于时,则春是也;
凝言其成,譬之于时,则秋是也。
其作焉如春,非谓先时而起;
成焉如秋,非谓后时而缩。
圣人之所以法天者,如是而已。
周之礼乐庶事备论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宋文选》卷三二
周自后稷而下,艰难积累,非止一人,前后相望,非止一日,而太平之业始定于成王之时
君臣上下,同德相济,远迩内外,和洽如一,而礼乐遂达于天下。
夫其收功享治,所以终至于如是之隆者,乃始于庶事之备而已矣。
盖其有为之迹,散乎万物之上,而物之为数不可穷也,则天下之事乌能以一二而计哉!
然圣人以方寸之地,而酬酢无穷之变,来则应之,求则与之,各足其分,各厌其欲。
虽鬼神之幽,蛮夷之远,草木之微,鸟兽之贱,而无有不治者焉。
其治至此,则所谓礼乐者,乃饰之之具而已尔。
治之于始,饰之于终,有为之君,孰不若是?
而观其礼乐以考当时之事,则历古以来未有如周之备也。
且自成周而上,循环损益,所以相继。
民所已厌,于是变之;
民所已倦,于是革之。
稼穑兴矣,然后佃渔不可以为养;
宫室成矣,然后穴居不可以为安。
故伏犠之法至舜而可谓之陋,商之文至周而可谓之野。
然上世之所行,自足以宜于一时,则虽有未备,而不累其有为之功。
自周而观之,则昔所未有者,或至于今日而益焉;
昔所既有者,或至于今日而损焉。
茍在所损,茍在所益,则谓之未备也不亦可乎?
周公之制作,无意于苟异,而庶事之独备者,其时然也。
是以设官分职,数倍于商,而不以为众;
巡狩之时,十有二年,而不以为久。
盖其务众矣,则设官而不期于寡;
其法审矣,则修法而不嫌于疏。
非以夫庶事之已备故耶?
是以五礼六乐,具于典册,前此而观之则有所未备,后此而观之则不能过也。
至于春秋之时,诸侯放恣,僭乱礼乐,然后飨宾而及于肆夏,用舞而及于八佾,三归而备于管仲,雍彻而用于三家。
当是时也,孔子伤之。
闻《韶》而不知肉味者,有意于乐也;
不去告朔之饩羊者,有意于礼也。
意之所加,而志则不就,是以礼乐陵迟,至秦而遂坏。
彼秦之天下非能以仁义治之,庶事之不备,而遽及于礼乐,是徒见周公之不难,而不知绍周之难也。
学易说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宋文选》卷三二
生生之谓易。
《易》可学也,学《易》者可不兴乎?
有而为,可不作乎?
世无忧患,何易焉?
忧患在我,何作焉?
作有德伪,无得焉非德也,有德焉非道也。
非德则伪,非道则情。
情则不真,故曰伪。
得而私之,其止不行。
故德以履为基。
基如地,非如空。
乾乾焉,惕惕焉,如履虎尾,不斯须懈也。
不咥人,则以亨,亨者情之正也。
如春阳之达,何物不和,何所不至,而未始有所之也。
知和矣,斯执之,其执也弘而不弛,其弛也称物而不偏。
自小而非狭,自下而不可踰也。
虽不可踰,常和其光;
常和其光,安往而不敬?
古之制也,其出也敬和,其入也复。
出入无疾,然后朋来无咎。
无疾无咎,是以亨,亨者情之正也。
见天地之心,则其亨而大,其辨而小,皆无疾也。
朋来无咎,自知而已。
同此者谁乎?
有大焉,必与同焉,无同则无恒。
言有物而行有恒,家人之道也。
德行易简,乾坤之恒也。
日月得天而能久炤,四时变化而能久成。
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
恒久而不已,一也。
辨其一,其恒乎。
有息焉,磨而磷矣。
杂而厌者息,不厌而染者贰,贰则枝矣。
古之观者,式此而自损益焉。
损以远害,其修也先难;
益以兴利,其裕也无作。
元吉,无咎,可贞,孚乎不有之时,以往以涉,无不利矣。
其往也,其涉也,达此而已。
元者善之长也,贞者事之干也。
大川者有吉凶焉,困其凶也,吉其大也。
一亨一贞,尚口乃穷。
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德其得也,行其生也。
得而不捐,生而非续,形毕而不失其通,其志遂矣。
出怨不怨而不为无怨,其出也一而已。
一岂多乎,一故不迁。
往来井井,出入之所亨也。
邑改而不改,奚取于井哉?
可用汲者在焉。
养而不穷,地而已乎。
居而不居,所而非所,不迁而迁,孰往孰来,奚得奚丧,非无疾之音□辨之哉!
利往利见,动语以制,是以小亨。
其语也默,故称而隐,其动也岂实乎?
寒泉之地,蒙以养之。
风自火出,同一太空。
知不立知,觉而非觉,融而闻之,不亦聪乎?
出入无疾,权实皆得。
得之初也,在此而已,初终一际,不出于是。
故曰:加我数年,《易》可学也。
圣人君子之学乎,善人有恒者之学乎。
恒乎,有恒乎,不兴,则不辨矣。
震,动也,君子兴焉。
兑,说也,君子习焉。
艮,山也,君子止焉。
坎孚惟心亨,君子湛焉。
巽,风也,风以散之,君子散焉。
离,日也,日以烜之,君子晦焉。
阖户谓之坤,君子法焉;
辟户谓之乾,君子象焉。
一阖一辟,君子恒焉。
《易》可学也,恒而矣。
文辨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宋文选》卷三二
予于治经之暇,喜攻文词,摘奇抉异,可喜可愕。
客有视之而笑者,作而曰:「上方以经术作士,美其才而用之,开未发之聪明,涤已昏之智虑。
片能可用,不靳爵禄;
苟在所弃,虽贵必贱。
太学万楹,栉比鳞次,良师先达,朱紫焜晃。
孰教孰讲,三经巍巍,法有不善,随改随革。
降诏四方,搜剔草茅,闻风而动者纷纷如也。
于是膏辖秣驷,裹囊举橐,担簦蹑屐,千百其辈。
岷峨瓯越,不以为远,毂击肩摩,骈凑阙下。
秉气抱术,布其所长,陈义吐词,必性必命。
商周而上,万口同舌,秦汉以来,皆所不道。
视大人者有意于藐,论轩冕者不以为荣。
敝风靡俗,愈久愈变,何君子之独未化也?
濡墨含毫,文不载理,澡身于泛滥之渊,疲精于词说之囿,负天子作人之意,非学者取仕之谋,岂所以猎名誉而享尊荣哉」?
予闻其言而笑曰:「予出其文,客论其质;
予示其迹,客疑其心。
辨则辨矣,恐不免于误也。
客之云云,毋乃好随而失上之意欤?
文非其文,予之过也,客之误者,客其听之。
方今天德清明,圣学渊懿,九州万务,无一不理。
大业巍巍,神道荡荡,百姓皞皞,不识不知。
号令雷奔,政教风靡,虽天虽神,不能违也。
公正之路,与阳俱开;
私邪之门,与阴俱闭。
子奚不攀朋拉友,连镳并驾而蹀躞乎既通之路,而乃崎岖跛𨁟,忧恐战掉,而敲击乎已闭之门哉?
必欲奉令承教,循职辨务,用子之才而拂其贪利之谋,享上之心而去其揣摩之意。
然后使知人之宰辅体天子忧勤之心,笼络贤才而汲汲于荐进之务,则如客者不忧其穷矣。
然而士行其志,各有两涂,不在官守,斯有言责。
于二者今皆无之。
宜息而动,神所不与;
可默而言,道所不载。
客今之势,实似于此。
为所可为,文字而已,不外乎道,不违乎理。
不用此以钓名而取位,亦何苦苟作而徇俗也哉!
且天下有道,庶人不议。
士之所学,固异乎民。
盐梅醯醢,异品相用,以水济水,又焉用之?
客将因予之文,而授予以揣摩之术,是无异操瑟而倚齐门者也」。
客复怒而言曰:「议论既一,风俗既同,时文之体,既可师矣。
又欲譊譊以胜,其以我为非耶?
人其以尔为非耶」?
予复笑而答曰:「君子之文,归于是而已矣,岂有时不时哉!
五经之文,久而愈新;
百家之辞,是者长存。
讲之不精,其理乃昧。
论乎其文,则古犹今也。
魏、晋、隋、唐之间,道德灭裂之后,其理益开,其文益彰,于是有之词,刻镂以为工,王、杨、卢、骆之体,纤艳以为巧。
一时之工,一时之巧,谓之时文,不亦宜乎?
若夫《国语》、《左氏》、史迁、班固之伦,虽或说理而有疵,孰不论文而可贵?
秦汉而下,所历者几年,而经几时矣,亦可以谓之时文乎?
况今日之所谓文者,发明道德之意,劈析性命之学。
所以润色鸿猷,扬厉伟绩,追三代于顾盼之中,而运四海于指掌之上,毕在于斯文而已,岂若魏、晋、隋、唐之所谓文者,特变一时之体而已哉?
是以真是真非既立于朝廷之上,妄誉妄毁不行于闾巷之间。
议所已定,则确乎岂支山之立;
法所已行,则浩乎如巨川之流。
匹夫之毁誉,夫何足以增损其已成之势哉!
客乃欲窒吾之心而相期于时文之内,变吾之守而见置于流俗之中,飞辨骋辞,咆哮奋迅,自以为得上之意也,岂不欺哉?
且夫天地之大无所不容,万物之内无所不有,是以四凶在廷,而不足以贬唐虞之治。
客不知此,而以谓知其为文者人人是矣,非愚则谀,非子而谁斯可?
不足以堪秋蝉之翼,而欲举乌获之任,不足以见泰山之状,而欲斗离娄之明,譬犹虎背而驰,逐影而走,惊悸掉荡,死而不休。
然则腐草之馀,果何补于日月;
涓滴之溜,果何益乎沧溟也哉!
子以为时文,自不时者矣」。
客不悦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