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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广仲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二、《周濂溪集》卷二、《太极发明》卷一、《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四七
熹承谕向来为学之病,足见高明所进日新之盛。
一方后学,蒙惠厚矣。
然以熹观之,则恐犹有所未尽也。
盖不务涵养而专于致知,此固前日受病之原;
而所知不精,害于涵养,此又今日切身之病也。
若但欲守今日之所知而加涵养之功以补其所不足,窃恐终未免夫有病,而非所以合内外之道。
必也尽弃今日之所已知而两进夫涵养格物之功焉,则庶乎其可耳。
盖来书所论,皆前日致知之所得也,而其病有如左方所陈者,伏惟幸垂听而图之。
夫太极之旨,周子立象于前,为说于后,互相发明,平正洞达,绝无毫发可疑。
而旧传图、说皆有缪误,幸其失于此者犹或有存于彼,是以向来得以参互考證,改而正之。
凡所更改,皆有据依,非出于己意之私也(旧本图子既差,而说中「静而生阴」,「静」下多一「极」字,亦以图及上下文意考正而削之矣。)
若如所论,必以旧图为据而曲为之说,意则巧矣。
然既以第一圈为阴静,第二圈为阳动,则夫所谓太极者果安在耶?
又谓先有无阳之阴,后有兼阴之阳,则周子本说初无此意,而天地之化似亦不然。
程子所谓无截然为阴为阳之理,即周子所谓互为其根也。
程子所谓升降生杀之大分不可无者,即周子所谓分阴分阳也。
两句相须,其义始备。
故二夫子皆两言之,未尝偏有所废也。
今偏举其一,而所施又不当其所,且所论先有专一之阴,后有兼体之阳,是乃截然之甚者,此熹之所疑者一也。
「人生而静,天之性」者,言人生之初,未有感时便是浑然天理也。
「感物而动,性之欲」者,言及其有感,便是此理之发也。
程子于《颜子好学论》中论此极详,但平心易气,熟玩而徐思之,自当见得义理明白稳当处,不必如此强说,枉费心力也。
程子所谓常理不易者,亦是说未感时理之定体如此耳,非如来谕之云也。
此熹之所疑者二也。
《知言疑义》所谓「情亦天下之达道」,此句诚少曲折,然其本意却自分明。
今但改云「情亦所以为天下之达道也」,则语意曲折备矣。
盖非喜怒哀乐之发,则无以见其中节与否;
非其发而中节,则又何以谓之和哉?
心主性情,理亦晓然。
今不暇别引證据,但以吾心观之,未发而知觉不昧者,岂非心之主乎性者乎?
已发而品节不差者,岂非心之主乎情者乎?
心字贯幽明、通上下,无所不在,不可以方体论也。
今曰「以情为达道,则不必言心矣」,如此则是专以心为已发,如向来之说也。
然则谓未发时无心可乎?
此义程子吕博士最后一书说已分明,今不察焉而必守旧说之误,此熹之所疑者三也。
性善之善不与恶对,此龟山所闻于浮屠常总者,宛转说来,似亦无病。
然谓性之为善未有恶之可对则可,谓终无对则不可。
盖性一而已,既曰无有不善,则此性之中无复有恶与善为对亦不待言而可知矣。
若乃善之所以得名,是乃对恶而言。
其曰性善,是乃所以别天理于人欲也。
天理人欲虽非同时并有之物,然自其先后、公私、邪正之反而言之,亦不得不为对也。
今必谓别有无对之善,此又熹之所疑者四也。
《中庸》鄙说诚有未当,然其说之病正在分晓太过,无复馀味,以待学者涵泳咀嚼之功。
而来谕反谓未曾分晓说出,不知更欲如何,乃为分晓说出耶?
天命之性不可形容,不须赞叹,只得将它骨子实头处说出来,乃于言性为有功。
故熹只以仁、义、礼、智四字言之,最为端的。
「率性之道」,便是率此之性,无非是道,亦离此四字不得。
程子所谓「仁,性也,孝悌是用也。
性中只有仁、义、礼、智而已,曷尝有孝弟来」?
此语亦可见矣。
盖父子之亲、兄弟之爱固性之所有,然在性中只谓之仁,而不谓之父子兄弟之道也。
君臣之分、朋友之交亦性之所有,然在性中只谓之义,而不谓之君臣朋友之道也。
推此言之,曰礼曰智,无不然者。
盖天地万物之理无不出于此四者。
今以此为倒说,而反谓仁义因父子君臣而得名,此熹之所疑者五也。
中和体用之语,亦只是句中少曲折耳。
盖中者所以状性之德而形道之体,和者所以语情之显道之用。
熹前说之失,便以中和为体用,则是犹便以方圆为天地也。
近已用此意改定旧语。
如来谕所疑,却恐未然。
又云中自过不及而得名,此亦恐说未发之中不著。
此熹之所疑者六也。
至于仁之为说,昨两得钦夫书,诘难甚密,皆已报之。
近得报云却已皆无疑矣。
今观所谕,大概不出其中者,更不复论。
但所引《孟子》「知觉」二字,却恐与上蔡意旨不同。
孟子之言知觉,谓知此事、觉此理,乃学之至而知之尽也。
上蔡之言知觉,谓识痛庠、能酬酢者,乃心之用而知之端也。
二者亦不同矣。
然其大体皆智之事也。
今以言仁,所以多矛盾而少契合也。
愤骄险薄,岂敢辄指上蔡而言?
但谓学者不识仁之名义,又不知所以存养,而张眉努眼,说知说觉者,必至此耳(如上蔡词气之间亦微觉少些小温粹,恐亦未必不坐此也。)
夫以「爱」名仁固不可,然爱之理则所谓仁之体也。
天地万物与吾一体,固所以无不爱,然爱之理则不为是而有也。
须知仁、义、礼、智四字一般,皆性之德,乃天然有之理,无所为而然者。
但仁乃爱之理,生之道,故即此而又可以包夫四者,所以为学之要耳。
细观来谕,似皆未察乎此,此熹之所疑者七也晦叔书中论此大略与吾丈意同,更不及别答,只乞转以此段呈之。大抵理会「仁」字须并「义」、「礼」、「智」三字通看,方见界分分明,血脉通贯。近世学者贪说「仁」字而忽略三者,所以无所据依,卒并与「仁」字而不识也。)
夫来教之为此数说者,皆超然异于简册见闻之旧,此其致知之功亦足以为精矣。
然以熹之所疑考之,则恐求精之过而反失之于凿也。
大抵天下事物之理亭当均平,无无对者,唯道为无对。
然以形而上下论之,则亦未尝不有对也。
盖所谓对者,或以左右,或以上下,或以前后,或以多寡,或以类而对,或以反而对,反复推之,天地之间真无一物兀然无对而孤立者。
程子所以中夜以思,不觉手舞而足蹈也。
究观来教,条目固多,而其意常主于别有一物之无对,故凡以左右而对者则扶起其一边,以前后而对者则截去其一段。
既彊加其所主者以无对之贵名,而于其所贱而列于有对者又不免别立一位以配之,于是左右偏枯,首尾断绝,位置重叠,条理交并。
凡天下之理势,一切畸○赘剩,侧峻尖斜,更无齐整平正之处
凡此所论阴阳、动静、善恶、仁义等说,皆此一模中脱出也。
常安排此个意思规模横在胸中,窃恐终不能到得中正和乐、广大公平底地位。
此熹所以有「所知不精害于涵养」之说也。
若必欲守此,而但少加涵养之功,别为一事以辅之于外,以是为足以合内外之道,则非熹之所敢知矣。
要须脱然顿舍旧习,而虚心平气,以徐观义理之所安,则庶乎其可也。
仰恃知照,不鄙其愚,引与商论,以求至当之归,敢不罄竭所怀,以求博约。
盖天下公理非一家之私,傥不有益于执事之高明,则必有警乎熹之浅陋矣。
黄直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六
所论太极散为万物,而万物各具太极,见得道不可须臾离之意,而与一贯之指、川上之叹、万物皆备之说相合,学者当体此意,造次颠沛不可间断。
此说大槩得之
周子之意若只如此,则当时只说此一句足矣,何用更说许多阴阳、五行、中正、仁义及《通书》一部种种诸说邪(《通书》中所谓诚无为者,太极也;几善恶者,阴阳也;德曰仁、义、礼、智、信者,五行也。皆就图上说出。其馀如静虚、动直、礼先、乐后、淡且和、果而确之类,亦是图中阴阳动静之意。)
盖既曰各具太极,则此处便又有阴阳五行许多道理,须要随处一一尽得。
如《先天》之说,亦是太极散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
而一卦一爻莫不具一太极,其各具一太极处又便有许多道理,须要随处尽得,皆不但为块然自守之计而已也。
然此亦只是大概法象,若论日用功夫,则所见所守须先有个自家亲切要约处,不可必待见图而后逐旋安排。
其随处运用,亦须虚心平气,徐观事理,不可只就图上想像思惟也。
既先有个立脚处,又能由此推考證验,则其胸中万理洞然,通透活络,而其立处自不费力而愈坚牢开阔矣。
若但寸寸铢铢比量凑合,逐旋将来做工夫,则亦何由有进步处邪?
胡伯逢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六
昨承喻及知仁之说,极荷开晓之详。
然愚意终觉未安。
来谕大抵专以自知自治为说,此诚是也。
然圣人之言有近有远,有缓有急。
《论语》一书,言知人处亦岂少耶?
大抵读书须是虚心平气,优游玩味,徐观圣贤立言本意所向如何,然后随其远近浅深、轻重缓急而为之说,如孟子所谓以意逆志者,庶乎可以得之
若便以吾先入之说横于胸次,而驱率圣贤之言以从己意,设使义理可通,已涉私意穿凿而不免于书燕说之诮;
况又义理窒碍,亦有所不可行者乎。
窃观来教所谓「苟能自省其偏,则善端已萌。
此圣人指示其方,使人自得,必有所觉知,然后有地可以施功而为仁」者,亦可谓非圣贤之本意而义理亦有不通矣。
晦叔、广仲书中论之已详者,今不复论。
请因来教之言而有以明其必不然者。
明道先生尝言,凡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
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理之是非,亦可以见外诱之不足恶,而于道亦思过半矣。
若如来教之云,则自不必忘其怒而理之是非,第即夫怒而观夫怒,则吾之善端固已萌焉而可以自得矣。
若使圣贤之门已有此法,则明道岂故欲舍夫径捷之涂而使学者支离迂缓以求之哉?
亦以其本无是理故尔。
孟子所谓「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者,正谓精思力行,从容涵泳之久,而一日有以泮然于中,此其地位亦已高矣。
今未加克复为仁之功,但宿昔未改之过,宜其方且悔惧愧赧之不暇,不知若何而遽能有以自得之邪?
有所知觉然后有地以施其功者,此则是矣。
然「觉知」二字,所指自有浅深。
若浅言之,则所谓觉知者亦曰觉夫天理人欲之分而已。
夫有觉于天理人欲之分,然后可以克己复礼而施为仁之功,此则是也。
今连上文读之而求来意之所在,则所谓觉知者乃自得于仁之谓矣。
如此则「觉」字之所指者已深,非用力于仁之久,不足以得之,不应无故而先能自觉,却于既觉之后方始有地以施功也。
孔子所以告门弟子,莫非用力于仁之实事,而无一言如来谕所云「指示其方,使之自得」者。
子贡、子张、樊迟之流皆已自得于仁,而既有地以施其功邪?
其亦必不然矣。
前说其间亦不能无病(如云为仁浅深之验,己之说,皆有病。),以今观之,自不必更为之说。
但以伊川、和靖之说明之,则圣人之意坦然明白,更无可疑处矣。
黄子耕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四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一
初意到此即遣人招正淳、伯丰及余正叔,而此间事繁财匮,时论又方扰扰,令人忧惧,不知所以为计,遂未能及。
幸因书为致此意,徐观事势如何,乃敢议此也。
赵子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六
数年来有更定旧书数种,欲得面论而不可得。
大抵愚意常患近世学者道理太多,不能虚心退步,徐观圣贤之言以求其意,而直以己意强寘其中,所以不免穿凿破碎之弊,使圣贤之言不得自在而常为吾说之所使,以至劫持缚束而左右之,甚或伤其形体而不恤也。
如此则自我作经可矣,何必曲躬俯首而读古人之书哉?
不识明者以为如何?
孙敬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三
便中再辱手示,欣审比日侍履佳庆。
所谕为学本末甚详,乃悉。
前书所谓世道衰微,异言蜂出,其甚乖剌者固已陷人于犯刑受辱之地,其近似而小差者,亦足使人支离缴绕而不得以圣贤为归。
歧多路惑,甚可惧也。
愿且虚心徐观古训,句解章析,使节节通透,段段烂熟,自然见得为学次第,不须别立门庭,固守死法也。
来人云往昭武,不复俟报章。
今遇此便,途中草草奉报,未能究所欲言。
正远,惟以时自爱。
章侍郎茂献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五
顷幸同僚,寔深慰喜。
虽趣尚之同,彼此默喻,然未尝得从容倾倒,以图事变之所终极,而遂匆匆去国,至今以为恨也。
昨闻忠言正论愠于群小,遂以口语翩然西归。
尝附一书于上饶,少致区区高仰之意,而车骑已远,遂不可及。
但有怀想,不能为情。
近得张元德书,窃闻还家为况甚适。
吾人私计固应随处而安,但国论大变,日甚一日,令人忧惧,便觉无顿身处。
不知上天至仁,何故生此等辈,使能诪张幻惑以败人之国家也。
昨在经筵,不能上为明主预陈此说,吾辈亦不得为无罪矣。
于今尚何言哉!
尚何言哉!
婺女既罢,江陵恐亦难安,得其近书否?
念之不能忘也。
吕子约经由,曾相见否?
诸贤尽去,几于空国矣,楼孙独未知。
所谓国是之论,初甚骇听,徐观其间意实微婉,不知还是从之文字否?
果尔,亦足以去也。
适闻乃是南床语,亦可见打不过处,恐亦不为同列所容矣。
艮斋谢丈奄忽云亡,后进失所尊仰。
欲附一书吊其子,而未有以将之,须俟后便。
恐或相见,幸为及之也。
诚斋久不得信,不知成行否?
九级浮图八级已了,只欠此一级,固当为天下惜之也。
某自四月初大病至今,中间危急,已为纳禄之请。
近报未允,前此辞职亦未果决。
适间闻有疏其名字,牵连四十馀人,以白于上者,如此则非久势须别有行遣。
然数日前尝以《周易》筮之,偶得「遁尾」之占。
见乎蓍龟者如此,则亦非彼之所能为矣,将安避之哉?
解袂之后,亦知世路渐艰,然不谓乃尔之遽也。
久欲致一书,以病不能,引领乡风,徒切叹仰。
近得宜春袁推书,具道存问之意,亦知雅眷之不我忘也。
向来从游不款,至今抱恨。
顾此衰朽,疾病日侵,恐不复有承晤之期矣。
世道反覆,已足流涕,而握其事者怒犹未怠,未知终安所至极耶?
然宗社有灵,公论未泯,异日必有任是责者,非左右吾谁望耶?
子寿想时相闻,近亦得书,衡阳当已过彼久矣。
初意但恐不得久于零陵,不谓造物者亦复随俗抵巇也。
需及庙议,便欲写呈,以来使不能俟,当寻的便别寄也。
当时不知何故直尔匆匆,更不暇博尽同异而遽为毁撤之计,甚可惊惋。
岂于是时已有撞坏之徵耶?
庙议固可恨,然自有之,乃有大于此者,令人痛心。
子寿竟不免,推迁至此,乃是无人肯受恶名。
今遂决之,其勇亦可尚也。
昨幸同朝列,虽不得日夕从容,然相予之意甚勤。
而襟期所属,以为可同天下之忧者,如门下亦不过三四人耳。
今不几日而风流云散,恍然一梦,嫠不恤纬,每深此怀,而生死契阔未暇论也。
不审次舍即今已次何许?
想径归清江旧第矣。
顷岁经由,见其登临有江山之胜,交游中有老成可敬,有士友可亲,甚可乐,想为况亦不落莫,恨不得往从杖屦之游耳。
子寿当已赴江陵,见袁机仲说彼中形势事体亦甚可虑,不知子寿何以处之。
闻北风殊恶,计恐亦不可为久留计也。
德修得祠,私计亦甚便。
但其去日远,尤使人不能忘怀。
补之事势恐亦难久留,若更去却,真空国而无人矣。
昨晚得去相内口书,今想已到于越矣。
再跋东坡林子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二、《晦庵题跋》卷一
淳熙辛丑,浙东水旱民饥,予以使事被召入奏,道过三衢,得观此帖于玉山汪氏。
以为仁人之言不可以不广也,明年乃刻石常平司之西斋。
新安朱熹书。
第三书节略云:「别后淫雨不止,所过灾伤殊甚。
京口米斗百二十文,人心已是皇皇。
四月天气全似正月,今岁流殍疾病必烦措置。
淮南蚕麦已无望,必拽动本路米价。
欲到广陵,更与正仲议之,更一削。
愿老兄与微之、中玉商议,早闻朝廷,厚设储备。
熙宁中,本路截拨及别路般来钱米,并因大荒放税及亏却课利盖累百钜万,然于救饥初无丝毫之益者,救之迟故也。
愿兄早留意。
又乞与漕司商量,今岁上供斛米皆未宜起发。
兄自二月间奏乞且迟留数月起发,徐观岁熟,至六月起未迟,免烦他路般运赈济。
如此开述,朝廷必不讶。
知眷之深,辄尔僭言,想加恕察,不一。
某皇恐」。
敷文阁直学士陈公行状1172年8月8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七、《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七九、《翰苑新书》前集卷五八、《古今事文类聚》外集卷一四、《永乐大典》卷三一五○、《赤城后集》卷一一、《秘笈新书》卷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公讳良翰字邦彦
早孤,事母孝。
游乡校以谨厚庄重为人所称,读书务通大指,为文恢博有气。
绍兴初进士中第,授左迪功郎,调绍兴府会稽县主簿
秩满,循从事郎、知明州慈溪县事。
岁凶民饥,公喻富室发廪以粜,籍贫民授券以籴。
上安下济,邑人赖之。
导德门三乡之渠,溉田甚广。
宣教郎,知温州瑞安县事,转奉议郎
瑞安俗强梗,号难治
或谓公宜厉威严以弹治之,不然不济。
公叹曰:「县令字民之官,爱之如子,犹惧不蔇,况奋其武怒以慑威之,彼亦何所恃耶」?
催租不下文符,第揭逋户姓名通衢,为之期日。
民乐于不扰,如期皆集。
听讼多得其情,或问其术,公曰:「吾何术?
第公吾心,使如虚堂悬镜,而物之至者妍丑自别耳」。
罹内忧去官,邑人送者皆泣涕而返。
免丧,授衢州州学教授
日进诸生,教以修身厉行之意,不专器人于文字语言之间。
承议郎,用殿中侍御史吴公芾荐,为御史台检法官,擢监察御史
上即位覃恩,转朝奉郎
时金亮败盟,既毙而归。
其嗣主新立,复遣使来,约以旧礼修好。
中州遗民又皆相率来归,诏问所以处之者。
公上疏曰:「襁负之民皆吾赤子,去坟墓、离亲戚、捐生业而来归我,其义不可以不纳。
然若许以旧礼而又纳其降人,则异日彼必来索。
索而归之,伤向化心,纳之不便。
其必定计在我,以自治为先,而和与不和付之泛应,然后乃可纳耳。
二者在陛下圣志如何,愿熟计之」。
寻复有诏,问时务所宜。
公复上疏,请明阶级以修军政,核兵籍以丰财用,禁折变以苏民力,省堂选以抑奔竞。
内外之官皆久其任,赏罚轻重务合众心。
上嘉纳焉。
隆兴元年秋,诏以灾异求言。
时上用故相张忠献公军淮泗以规进取,而议者不一,争献防江之说。
公于是上疏极论,以为:「备边之要在固藩篱、专委任而已。
今欲舍淮防江,却地夺便,非计也。
而朝廷过听,使督府不得专任阃外之寄,臣窃以为误矣」。
上然之。
右正言,入谢,首陈纳谏修德之说以开上意。
会有飞蝗之异,公又劝上以畏天恤民为心,语益切。
于是虏人再移书求复故疆,且邀岁币,朝议将许之。
公入见上,极陈「前日讲和之失,使山陵隔绝,疆埸无备,北方忠臣义士来归我者反为虏用而致怨于我,皆秦桧之罪。
今不可以复蹈其失。
且中原之地皆吾祖宗二百年故土,虏盗据属尔。
况唐、邓、海、泗又逆亮渝盟之后,吾以兵取而得之者,安得以故疆为言?
我亦何说而归之乎」?
既而宰相汤思退力主和议,建遣卢仲贤、李栻持书币赐虏中大臣主兵者。
公为上言:「仲贤轻儇无耻,栻自北来,其踪迹不可知。
宜罢勿遣,姑报以书,徐观其变而为之所」。
乡公说,而宰相力争,竟遣二人行。
公又论:「今庙堂督府议论不同,凡边奏上闻庙堂,皆阳为唯诺,无所可否,而阴实百方沮败其计。
万一爽于事机,督府安得独任其责」?
上矍然称善,以公语语宰相
杨存中御营使,悉总殿前诸军。
公言:「存中自太上皇帝时提禁旅二十馀年,权势极盛,中外忧疑。
赖太上圣明威断,罢使就第。
今又无故假以使名,授以兵柄,阴凝冰坚,不可以不戒。
愿陛下为宗社计,亟罢存中,使以兵属三衙如故事,则天下幸甚」!
疏三上,论者再,竟罢存中
仲贤等出疆,虏迎劳如礼,朝廷上下皆,以谓和议决可指日而定。
公独抗言曰:「和议于虏人有大利四,而在我有未可必者五。
盖罢兵讲和则彼得以坐守中原,休养民力,威制小种,销伏群盗,此皆虏之大利。
而我欲与为敌国,请复山陵,又必其不求四郡,不索降人,不疑边备,此则殊未可必。
愿陛下毋惑群议,先定久远之规,以应其变」。
上欣然开纳。
既而李栻竟不敢涉淮,公奏论夺其官。
仲贤至汴,辄许以疆土岁币输虏而还。
上大怒,下仲贤吏,欲诛之。
宰相叩头恳请得免,因极言边备不足恃,和好不可不修。
上不得已,复遣户部侍郎王之望、知閤门事龙大渊使虏。
公遂与侍御史周公操请见,力言:「前遣仲贤已辱国命,而大臣不悔前议之失,又欲肆臆决、郤众谋,不谓秦桧复见于今。
且虏书要我罢四郡屯兵而以其地归之,如此是彼不折一兵而坐收数千里要害之地也,臣愚以为决不可许。
若岁币则俟得陵寝而后予之,庶几犹为有名。
计议未决而之望遽行,恐其辱不止仲贤而已。
愿先驰一介往议坚决,行未晚也」。
上以公奏示宰相宰相请召侍从谏议之,诏可。
公上议如前,一时侍从之贤者亦多附其说,上遂以胡昉、杨由义为审议官,令专议四郡事,而手诏之望、大渊,使议陵寝、梓宫、降人、边备四事利害以闻。
二人奏上,上烛其奸,凡语之依违转脱者皆墨识之,以示台谏。
公因复伸前论,上乃从之。
时岁十二月也。
左司谏,会长秋宫建官,其内外之属若干人。
公上疏论之,且请节它冗费,始自宫掖,以奉边军。
诏诸以长秋为官者损其七人,它亦颇有所减省如公请。
既而及由义与虏议四郡不合,大为虏所困辱而归。
思退尚执前议,正言尹穑素以谄事龙大渊得进用,又本仲贤姻党,阴附思退以撼督府
公因疏论思退奸邪误国,宜早罢黜,以靖中外。
张浚精忠老谋,不宜以小人之言摇之。
上曰:「思退前议诚失,然朕爱其警敏,冀可责后效,卿其置之。
至魏公,则今日人材物望孰有出其右者?
朕岂容有此意?
正使有之,亦岂不谋卿等?
此殆言路有异意者,卿为朕谕之」。
公顿首谢曰:「陛下言及此,天下幸甚。
宰相之任,古难其人。
正使不得全才,宁取椎顿朴实之人,缓急犹可倚赖。
思退庸狡,小黠大痴,恐误陛下国计。
且警敏二字,非明主所以卜相之法也」。
退,以上语谕同列。
勃然变色,明日亦请对。
于是以王之望谏议大夫,罢公言职,以直敷文阁建宁府
越两日,而有诏张公罢兵还朝。
又两月,张公竟罢相印去,而和议遂定,如思退等之策矣。
时隆兴二年六月也。
初,公恶奸邪,面举韩魏公「富贵易求,名节难保」之语以警切之。
大愧恨,至是既得阴结近幸以售其奸,遂连中外之力,先排公去之,然后罢督府,退张公,召还四郡戍兵,毁撤两淮守备,务以强虏势、孤上心,而冀其说之必用,不复能为宗社计也。
虏于是乘势大入,几不可支。
上亦悔悟,而太学诸生数百人前后伏阙,再上疏请召用公及胡铨、王十朋等而斩思退、之望、尹、洪适以谢天下,谓之四奸。
思退等由是始败,然边备遂弛,不能复张,天下至今恨之。
公至建宁,一以惠爱抚其民,如为县令时。
掾史以死囚狱具,至录问,辄不承,请循故例即讯而已。
公不可,曰:「录囚于庭,法也,吾何容心哉」?
既亦卒无称冤者。
未几,就除福建路计度转运副使
听览不倦,幽隐毕达。
欲行部,辄先移文,所至毋得治道路、饰供张,诸州以例致馈一不受。
作《观风九咏》以示敦本厚俗之意。
朝散郎,除江东路提点刑狱公事
移浙西,转朝请郎,以宗正少卿召还。
五年,权太常少卿、侍立官、给事中,除兵部侍郎
时朝廷欲调沿江数郡民兵列屯江津以备虏,公力为宰相言:「虏未尝窥边,民兵未尝练习,无故点集,恐徒扰而无益」。
语闻事寝,以足疾求去,不许。
会浙东有风水之灾,秋稼尽坏,州县不以闻。
公以白上,上即遣漕臣按视,蠲租赋、赈流冗,官吏蔽匿者皆抵其罪。
寻诏公同脩国史,转朝奉大夫,除右谏议大夫
命下之日,中外翕然。
时杭帅周淙多创摄局以私亲故,秀守徐藏遣吏持钱买灯都下,闻之恐惧,皆亟罢之。
公入谢,陈四事,曰畏天,曰爱民,曰修政,曰官人。
因言:「治效未易遽言,而治象可以立见。
陛下诚能尽取天下贤才寘之列位,自然壮观朝廷而治象可见。
治象见则治效因可卜矣」。
上曰善。
六年正月戊辰,大雨震电。
庚午,大雨雪。
公求对,极陈祗畏天戒、饬正庶事之说。
东宫久未建,复奏手疏言之。
上皆嘉纳。
时上已深悟前日和议之失,思欲亟致富强,以为恢复之渐。
而小人乘间争售其说,有王天觉者,以货结左右,陈聚歛击刺之术,皆狂妄乖剌。
上未之察,以为枢密院编修官,台谏攻之不能动。
公极论之,上始开寤逐去。
史正志者,素以倾巧进。
至是当帅成都,惮远役,则使其党请复置发运使,而以己为之。
上然其说,公入奏曰:「祖宗本建此官,盖沿唐制,转东南以饷京师
今已居东南而衣食其租税矣,又颇分给武昌建康京口,诸军应上供者数亦无几,而虚立此官,甚无谓。
正志反覆小人,诞妄有素,不过欲假此重权割剥州县,侵牟商贾,以自为功耳。
自今以往,法之既密者不复宽,法之未密者日加密,臣恐数年之间,民愁盗起,有以劳圣虑也」。
疏三上,且面论之益切。
上亦知正志之妄,谓公曰:「吾姑试之耳」。
公于是退而求去。
上封还所奏,手札喻公若曰:「都俞吁咈,前圣所不免,卿岂可轻去为高耶」?
公复求对,面请益力,上留公亦益至。
已而发运司为公私之病果皆如公言,正志遂以罪窜,而发运官属皆罢矣。
公尝为上言曰:「蜀汉之兵可以窥关陕,荆襄之众可以趋韩魏,江淮之师可以捣青徐,三者之势,相为掎角,不容有偏。
今蜀道既委大臣开府节制,而荆淮之郊,东西数千里未有任其责者。
愿择重臣分以委之,则久远万全之计也」。
上曰:「武臣为之,可乎」?
公曰:「文武固无异道,但必得真才宿望,足以服军民之心者,然后可以济国事耳」。
上曰善。
公言曰:「中兴之初,诸将领兵者皆别选精锐数百人自为一卒,优其廪犒,以故骁勇竞劝,所向有功。
韩世忠所谓『背嵬』,张俊所谓『亲随』,刘光世所谓『部落』是也。
今养兵虽众,而诸将未闻有能为陛下拔尤取颖,以生其气势者。
愿陛下之有以诏之也」。
上欣然曰:「此朕意也」。
即下其书诸将。
寻以与脩玉牒成书,转朝散大夫
再上章求去,不许。
七月,除给事中
会节将成闵冒请真俸,事觉,诏罪官吏之出纳者而置不问。
閤门王抃招纳妄人谢显,矫称密旨,出境生事,诏抵显等罪,而亦不以及
公皆处驳议,乞正典刑。
上,翼日除礼部侍郎
公力辞不拜,遂除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以去。
七年,诏起公知婺州
辞不获命,再踰月,始就道。
未至,除太子詹事,两诏趣行,仍令州郡敦遣。
公遂入见,上慰藉甚厚,属以调护之意。
公亦竭诚辅翼,凡所以告太子者,无非规戒之言。
一日,召对东华门,赐坐,从容访以治道。
公论士大夫苟且欺诞之弊及江湖荒政甚悉,上皆纳之。
因出手书唐太宗魏郑公论德仁功利之语而书其后,俾公极陈今日所未至。
公拜谢,退,上疏曰:「臣闻仁德者,治之也;
功利者,治之效也。
大有为之君务其而效自至,未有无其而有其效者也。
陛下鉴观古事,亲御神笔,深诏愚臣以求今日所未至,此尧舜之心也。
臣敢无辞以对?
臣窃陛下欲承天意,而比年以来水旱间作,数千里间,流殍万计,是所以承天意者未至也。
陛下欲结民心,而营造寨屋,民不聊生,死冻馁者不知其几,是所以结民心者未至也。
陛下欲任贤能,而张栻一言,遽从外补,正直之气郁而不伸,是所以任贤能者未至也。
陛下欲退小人,而正志方逐,张某继之;
张某适罢,韩玉又进,是所以退小人者未至也。
至于欲择将帅,而内外诸军朘削士卒,专事交结,不修军政;
欲恤军情,而移戍江津,措置失当,使其老幼狼狈失所;
欲择监司,而以祥刑之寄付之武臣;
欲吏久任,而或到官旬日即行改易。
凡此八者一有未去,则于陛下深仁厚德不为无累,臣恐功利之效未易可致也。
愿陛下无以仁德为难而忘为治之,无以功利为易而速为治之效,钦崇奉若以承天意,哀矜恻怛以结民心,任君子必尽其才,去小人必绝其,广搜智略以司阃外之权,作成武勇以振三军之气,罢监司之非人,申久任之良法,自然仁德昭著,功利烜赫,将与唐虞比隆,而视太宗之事有不足为者矣」。
疏奏,上嘉叹再三,出以示辅臣。
诏以公兼侍讲,公以足疾有加,求去甚苦。
上固留之,诏听五日一参。
公力辞,不许。
十二月,以病剧请致其事,上始知公果病,除敷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宫,遣使赐以告身衣带。
公还家,病间,已而复作,再奏告老,遂以八年四月癸丑卒于正寝。
自疾革,即屏医却药,湛然无怛化之意,七日而终,享年六十有五。
诏转一官致仕。
讣闻,赠太中大夫
公质实无伪,庄毅有守,而色和气温,不露节角。
人有片善,称叹不已。
小有不善,必面规之。
自起寒素以至通显,奉养益薄,无所嗜好。
不治生产财利,禄赐随用辄尽,不为毫发计留。
自罹内艰,不复入私室。
诲督子弟,接引后进,孜孜不倦。
在州县勤事爱民,号为良吏
及登朝廷,直言正色,遭值圣明,开奖纳用,抑邪与正,中外倚以为重。
隆兴中,协赞庙谋,经营北向之策,尤尽其力。
当是时,国势几振,不幸为小人所间以去。
比其复来,则事已异于前日而公亦益老矣。
然其气不少衰,因事献言,必极其意而后已。
盖公尝为人言:「先儒有论为贫之仕者曰:『俟吾之饥饿不能出门户也而后计之』,此孙言也,而听者不喻,则其弊将无所不至。
夫饥饿而不能出门户,则死而已矣,尚何计之为哉」?
公敬逊诚悫,非欲以大言夸世者,而其语如此,足以见其所存之素定而所立之非偶然也。
少时闻潘左史良贵廷叱奏事官,窃独叹曰:「潘公戆矣!
曷若退而疏之之为得体乎」?
族父某部侍郎公辅闻而赏之曰:「子少年而议论及此,异日立朝,当必有可观者。
愿子自爱」。
至是卒如其言。
所为奏议及它文若干卷藏于家。
娶朱氏,封硕人
子男四人:元寿右迪功郎
耆寿,右承务郎
彭寿,太学生
广寿,敕赐进士出身
女二人,适右迪功郎郭戡、进士吴洎。
孙男七人,女三人,皆幼。
元寿等将以是年九月壬申葬公于义城乡叠石山之原,以熹辱公知待荐宠之厚,俾次其行事,将以求志于作者,请谥于太常,且备异时史氏采录。
熹不得辞,谨第录如右。
谨状。
乾道八年八月日,前左迪功郎朱熹状。
潜虚发微论 其十 南宋 · 张敦实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六
《虚》数七十有五,其用七十,分二挂一,揲之以十,先左后右,徐观其馀,以命卦名,分客主,而定阴阳。
且如《裒》之一卦,〡为主,󱔪为客,左揲先馀一,右揲后馀二,是先主后客者阳;
若左揲先馀二,右揲后馀一,是先客后主者阴。
由是观其所合,以《裒》命之,既得其名,又合而复分之,阳则置右而揲左,阴则置左而揲右,揲之以七,用所揲之馀为所得之变,观其命图之上吉凶臧否平而决之。
阳则用其显,如《裒》之六吉三凶不易也;
阴则用其幽,与显戾也,如《裒》之六吉当为凶,三凶当为吉也。
假如元󱔪蠢󱕁容󱔲徒󱕍齐󱕣,生数纯者不可分阴阳,当置右而揲左;
造󱕟考󱕋前󱔽乂󱕘绩󱕙,成数纯者亦不可分阴阳,当置左而揲右。
皆揲之以七,以所揲之馀观其吉凶臧否平尔。
按:《潜虚》附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朱元晦秘书(一三)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四
来书披玩再四,所以开益甚多。
所谓爱之理发明甚有力,前书亦略及之矣。
区区并见别纸,嗣有以见告是幸。
《中庸》所引《家语》之證,非是谓《家语》中都无可取,但见得此章證得亦无甚意思,俟更详之。
所改定本,亦幸早示,得以考究求教。
《克斋铭》读之无可疑者,但以欠数句说克己下工处如何。
《敬斋箴》皆当书之坐右也。
《洙泗言仁》中「当仁不让于师」之义,旧已改,「孝悌为仁之本」、「巧言令色鲜仁」之义,今亦已正,并序中后来亦多换,却纳一册去上呈。
所谓「观书当虚心平气,以徐观义理之所在,如其可取,虽世俗庸人之言有所不废,如有可疑,虽或传以为圣贤之言,亦须更加审择」,斯言诚是也。
然所谓虚心平气者,岂独观书当然?
某既已承命,而因敢复以为献也。
某近作一《拙斋记》,并录往,幸为删之。
安国所寄书册今附去,数见别纸。
石屏一枚似胜前,如何?
共父之势,想必此来,异时却易得便,第未知再见之日,怀向殊不胜情耳。
《中庸集解》俟更整顿小字,欲尽移作大字,又恐其间逐句下有解释,难移向后。
侯师圣之说多可疑,然亦有好处也。
魏元履,栻两次作书托虞丞附去,不知何故不达,来谕皇恐,岂有此哉。
今复有数字往问其疾,且谢之也。
子飞家事闻之伤心,其子之丧,恐亦宜早归土也(《南轩集》卷二○。)
某:宋本作「栻」,下同。
苏后湖黄真人绍兴十八年正月二十五日 南宋 · 陶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庐山纪事》卷一、《罗浮山志全编》卷一一
绍兴乙丑岁,余寓居东山
夏四月,闻养直苏君得疾不轻,恐先朝露。
念伟人之不复见,拿舟往询之。
道由松江,少泊于癯庵之前。
主人为余扫地下榻,徐问行李所至,余对以此,癯庵曰:「后湖遇罗浮仙人,得道不死矣」。
后湖,苏君自号也。
余惊喜异常,为癯庵留一日乃行。
端午日,见苏于马迹新居。
君闻余来喜甚,与诸子相候道傍,同步以归,即酌酒极欢。
余以所闻于癯庵者质之,君曰:前岁冬十一月,适一日病酒困卧,头不举。
徐行者持刺叩榻曰:「有客称江宣赞者求见(徐行者,即苏君村童。)」。
取刺字视之,题云「罗浮山水帘洞长生道人江观潮」。
又题其两旁各一句云「富贵易逢日月短」,「此中难遇是长生」。
意甚悦其语,强出视之,叙寒暄后,忽曰:「罗浮黄真人以君不欲世间声利,姓名已在仙籍中,命某持丹以授君」。
君曰:「庠平生未尝识黄真人,且形骸已坏,那可更服丹药也」?
江曰:「此丹非五金八石所成,乃真人真气所化,服之无害」。
徐观江之衣服侈丽,而言语鄙陋,略无酝藉,而丹药又非平日所事者,谩谢之曰:「丹非愿得,偶病不能相延,当令儿辈奉陪也」。
江曰:「某之来,特为君。
君既不欲得,即当持归,但路远独行,敢求一宿。
若旦晴,即可去,不然,暂留可乎」?
君曰:「无不可者」。
延之于墅,君独归卧。
夜漏五鼓,会天大雨,偶绎昨日事,且疑之,欲得其丹。
及旦,亟命邀江。
江至,具酌,酒未行,君语江曰:「丹可见否」?
江喜,急于腰间箧中取以授之。
君未及接次,江连云:「且延一纪」。
君开贴视之,如豆许,色正黄,亦不作元剂也。
江谓君曰:「遇有笃疾,则服之,乃见丹之功效也。
凡有身疾,且想丹,丹力行至则愈」。
又曰:「服此即当飞升度世,若未能忘情欲,则延寿一纪,寿终亦当为仙官也」。
酒数行,适有人送苏所乘驴以还之者,江见曰:「此驴夙尝为人」。
因斥驴令笑,驴即笑。
复求青箬裹少盐饲之,祝曰:「复人去」!
再斥其笑,驴应声亦笑,坐间甚惊异之,而江乃命君绘黄真人像以事之。
君问:「黄真人者,厥貌何如邪」?
江曰:「只须画一神仙道人,但服黄道衣,腰以皂绦,著阴山鞋,手持水晶数珠,及悬一玉瓢子在右带也」。
又言:「罗浮人有遇黄真人者,常于铁桥悬崖云霭之间,其服佩如此」。
江则辞别,期以五年复来,曰:「若再来时,君异于今日矣」。
是冬十二月二十五日,君得疾,药石弗瘳,至除夕气绝。
家人以其顶暖,未敢以敛。
达曙,诸子方记丹事,亟开笥收之,丹贴刺字如故,得丹投之,即起,若无疾者,自此饮啖自若。
君欲复取刺字丹贴,然灰以饮之,再寻,皆不复见也。
数日,君乃遣长子至京口,命工图真人像。
像成,宛如昔见江宣赞之貌,始悟江即黄真人
余向者见君须鬓如霜,至是一半复黑。
君建炎兵火间,右目丧其瞳子,因此瞭然。
余前年之官长安,不复与君相闻。
去岁五月,得乡林报云:「得君丙寅十一月后书,言耳中时闻异音:『罗浮仙人期以数年相见,应尽便尽,馀不复较』。
臈月,别茆山诸道友。
元日,与家人欢饮达旦,披衣曳枕出门,云:『黄真人来矣』。
婢仆惊奔,仅能挽衣襟,则已立化」。
余则于湘西洞真虚福地设位为文以祭之,诗以哭之,可概见于此也。
戊辰正月二十五日记。
按:《罗浮志》卷八,丛书集成初编本。
慈宪夫人全氏兄已赠和州防禦使纯夫保宁军节度使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一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三
朕友于同气,若为慰念母之心;
远矣慈颜,犹仰体爱兄之意。
乃疏殊渥,以贲重泉。
具官某廉甚取名,勇于求志。
短檠细字,积勤不偶于生前;
叠组重圭,馀庆徐观于身后。
介弟笃舅甥之谊,储妃续姑侄之姻,兹为尔家稀阔之荣,可限有司褒崇之典?
噫!
出纶告墓,徒悲风木于泷冈
授钺登坛,尚应星躔于宝婺。
谅而精爽,歆此宠光。
可。
绍兴奉诏新建军学记 宋 · 胡珵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一、康熙《常州府志》卷三四、《常郡八邑艺文志》卷二、道光《江阴县志》卷五
绍兴五年秋八月,知江阴军王棠建请于朝曰:「军故县治有学,实废馀十五年,士无所于业。
今升县复军,法得视列郡,应立学官教授员。
军有閒田,以亩计若干,官籍其租,士廪是充,士之少若长愿补学官弟子,其员二百有四十,敢冒以闻」。
诏可。
于是以左儒林郎范雩充军学教授,以其田赡学官,一如所请。
未几,讲堂穹宏,两序端直,舍次靖深,庖湢洁具,学则大备。
从事陈刚中曰:「礼,天子命之教,然后为学,请以命教名堂」。
属其同舍郎胡珵纪厥事。
乃为著其大略而告之曰:江阴,古延陵也。
季子墓距县治西三十里,列在祀典,庙食一方,千岁相望,遗风固可想也。
学官弟子朝夕肄业其中,克究师友渊源所自,勿贻前闻人羞,则为无负。
矧军兴以来,公私告匮,朝廷为之捐田租,命师儒,一切靡所爱惜,所望于学官、弟子宜奈何?
呜呼!
克咸自勉尔矣。
抑予闻之,鲁僖公作頖,献馘献功,修頖宫故事,职也。
长江之阴,万室之封,军无小,足以为政,信能治其赋役,明其狱讼,训其桀黠,而师其贤人,毋遽薄此蕞尔垒者。
人乡校始议子产,后且更诵其遗爱,第徐观之。
按:嘉靖《江阴县志》卷七,天一阁藏明代地方志选刊本。
龚嘉谋墨梅 南宋 · 王质
 押词韵第三部
梅花一枝复一枝,是邪非邪吾不知。
空堂惨淡寒寂寞,安得璀璨生光辉。
今朝朔云覆江野,无乃雪花冲屋楣。
少定徐观元不尔,壁上横陈皆不飞。
摩挲零乱争欲动,亟避又不来沾衣。
稍悟寒英著明缟,已信未信犹衔疑。
虽然是梅不是雪,亦岂人力攘天机。
伸脚欲下俄复缩,泠泠亦似奔湍溪。
忽听檐牙啅林雀,纷纷惊下玉葳蕤。
鼻端三嗅定何有,萧骚若有霜风吹。
乃是瀼溪小龚子,搦笔汎翰生清奇。
老杜见松被吓,王子见梅遭欺。
却忆西湖疏影里,断桥流水袖香归。
宋故敷文阁学士中奉大夫致仕休宁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少保谥忠肃金公安节家传 南宋 · 金文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三、《新安文献志》卷七三、弘治《休宁志》卷二六、道光《休宁县志》卷二○
先公讳安节字彦亨
其先京兆人,唐末徙休宁,遂为县人。
曾祖讳仁用,妣苏氏。
祖讳应辰,妣洪氏。
父讳裕,赠通议大夫
妣朱氏,赠太淑人
先公生而颖悟,日记千言,识趣不凡,容止庄肃
家贫,刻意务学,太淑人躬纺绩以给资用。
少长,游校舍,声誉益振,操行益厉,贯通经史,尤精于《易》,学者多宗之。
尝著《易解》以遗后人。
葛司成胜仲自礼部乡邑,一见,期以远到。
以沈公晦榜登第,时宣和六年也。
初任洪州新建簿,秩满,范丞相宗尹引为删定官
绍兴初,法令散佚,方命修次,同僚以先公通练博洽,凡一切文法,悉以委之。
书成,会广中得旧本,与所修若合符节。
宣义郎
旧例,改秩多即迁,而先公独滞故官。
谢祖信寺丞,见宰相曰:「金删定改官在众人之前,以不事请谒,无为言者,祖信不敢先之」。
五年,召见,奏对称旨,太上皇曰:「金安节秀才,若加涵养,有用之才也」。
司农丞
或问公知召命否,今侍郎张致远中司时所荐,合往谢之,公曰:「彼为朝廷荐人,岂私我哉」!
竟不往,渡江之初,首论:「军兴以来国用岁广,言利者日益繁,然皆琐碎掊克,无益于国。
古者取民不过租赋,自汉而下,其法益密,其取益细,至于今,不可以有加矣。
傥欲增之,是直为国歛怨。
为今之计,独有推行营田之制以省边地转输,命郡邑守令禁游惰、招流亡,兴潴泽陂池之利以备水旱,使民务本力农以广播植。
庶几田野辟而谷粟多,缓急有以供公上之求而无咨怨,是为长久之策」。
又论:「人臣事君,所当先者国事,不可以自营;
所当勉者职业,不可以自安。
况今国步未平,四郊多垒正臣子忘身尽瘁、共济艰难之日,苟惟利禄是图而不耻节义之不立,宴安是怀而不忧政事之不修,将何所赖哉?
臣愿陛下诏股肱耳目之司,其趋向,考其勤惰。
有能忧国忘家、服勤无怠者,不惜显擢;
其或怀私偷安、无益于治者,亟加汰黜。
庶几群臣竭诚尽力,仰副陛下忧勤图治之意」。
言皆剀切。
六年,迁仓部郎官。
明年五月,驾幸金陵,而先公留不预行。
朝廷别除郎符,遂乞解职,时以国子监丞处之。
以亲老辞归。
是月,复召赴行在所,既对称旨,除监察御史
建言:「四方知朝廷之有人,而无敢不服者,以虑无遗算,动无过举故也,倘或谋谟不臧,举措失当,使众庶至于窃议,强悍得以轻视,非以示四方也。
陛下临御以来,推诚用人,视古无愧,而栋干或挠,莫克胜任,皆由自用。
夫区区之智而无以揆天下之事,是以察理不明,定计不审,屡举而屡不当也。
夫国家建辅弼之臣,置诸左右,非苟取充位而已。
今天下多事,正驰骛不定之时,臣愚欲望陛下断自宸衷,众建大臣而使均任其责,庶几分职率属而不至于专权,同寅协恭而不至于备位。
可否相济,谋无不获,动皆适当,克成厥勋,以彰朝廷之有人,而折冲于万里之外矣」。
又论:「胜敌莫先于自治。
欲自治,则选将以训兵,择吏以安民,恤费以丰财,诚当世之急务。
夫兵所以骄,以将非其人,爱而不能令,厚而不能使也。
欲选将,则当戒姑息而取其能抚御者。
民所以困,以吏非其人,依势作威,倚法以削也。
欲择吏,则当黜贪暴而取其有惠爱者。
至于恤费则禁浮靡,除冗蠹,公私之费,无所不当恤也,然后蓄力养威,待时而动,战必胜,攻必克矣,何敌之足虑哉」!
又奏:「法行于世,不能无弊,惟知其弊而救之,则弊者可使复治;
苟坐视而弗恤,则其害愈甚,治不可冀也。
今天下皆知官冗之为患,而岁遇大礼,复推恩数百人。
近因臣僚请奏,遂诏侍从讨论,盖知其弊而求所以救之之术也。
迄今累月,未闻有所施行,得非大臣不肯任怨如议者之所言,故虽知之而终不可行乎?
夫咈百姓以从己之欲,于天下实无所利,则其人足以歛怨,而其怨不可以不恤。
若据天下之公议,而去其所同患,恐非所以致怨,虽有无知而不悦者,亦不足恤矣。
臣愿陛下申命从臣,亟加讨论。
宰执侍从以及庶官,皆为之限,通前后奏补以至致仕遗表恩泽,各不得过几员数。
如此,庶几少合人情。
虽未能尽去官冗之弊,亦可以少损矣」。
一时公卿大夫,虽有不乐,而识者韪之。
两月,迁殿中侍御史
时此职久虚,既拜命,帝谓曰:「此朕亲擢,以卿忠亮备见奏文,可宜安职」。
秦丞相再用,方得君,权势薰灼,无敢忤拂。
进其兄梓知台州
先公连章论其侥冒,谓「始以校尉而换文学,继以文学而直赴殿试,自改官以至后来差除,皆非其所当得。
依恃权门,惟意所欲,岂复知朝廷有公道,󲦤绅有公议乎」?
上虽曲意勉从,自是大忤权相。
丁太淑人忧,居丧尽哀,三年不入私室,乡闾称其孝。
服阕,主管台州崇道观
秦氏势益盛,中外侧目。
先公既与不合,不复通问。
或谓少宜下气,彼能为人患。
先公曰:「得失穷通有命,又安可失其素守」?
凡三奉祠,皆援赦以请。
俸入不继,处之自若,故摈弃者十有八年
权相死,天子厉精庶事,凡前时直言被抑者,相继召用。
阅月,起知严州
两降旨趣行。
至,则以五事奏上。
如平民间租税折价、蠲私逋利息过取、均船户差拨之令、限军兵借请之制,与夫裁削钱监官吏冗费,奏上,悉蒙采纳。
诸县科买之例,羡馀之献,一切罢去。
在郡一年,俸馀之积,并不纳宅,寄藏于库,登附版籍,至今父老皆能言之。
除浙西提点刑狱
被命出决淹狱,每行,得讼牒数百,闭阁秉烛,平心阅之,多得其情,民以不冤,一路肃然。
先公久处閒废,起为守宪,例册上供甚厚,并却之,虽厨传什器、帷帐篮舆之属,一无留者,曰:「此有司之物,于私家何用」。
有旨召见,除大理少卿
首论:「狱情之不能无失者,以奸猾之吏附势徇利,有以蔽之也。
附势则观望而权豪胜,徇利则贪墨而贿赂行。
伯州犁之上下其手,以势也;
羊舌鲋之黩货无厌,以利也;
而况于胥徒乎?
故治狱莫先于治吏,吏奸治而聪明可悉,忠爱可致。
欲望圣断,申饬守臣,虔奉诏条,狱必亲虑,率僚属以正,驳胥吏以严,其奸猾,首斥去之。
俾观望意绝,贿赂不行,断狱得情,人无冤滥,以仰副陛下哀矜之意」。
时获伪造盐引者,中书必欲置之死,公力争之,以为造成已十馀年,盐官之合追逮者多显贵,亡殁几半,且案问自首无死法,因得减等。
两浙转运使遣其属王悦道仁和王绩狱,不以实,遂付大理
先公以勘者不实,当究问。
悦道,即医师王继先之子也,有宠于权贵,屡因人丐免。
先公必欲正其罪。
又论:「刑者所以弼教,非言治者所当先也。
舜命稷播百谷,契敷五教,而后命皋陶明刑以弼之,可谓得本末先后之序矣。
郡守县令,民之师帅,今乃独以簿书钱谷为急,至于风俗之淳漓,民情之美恶,皆无与于己事;
部刺观风者亦徒以其供输及期、文书如式,不为其下所讼则已,化民成俗之方,未尝过而问焉,民未臻于耻格宜也。
乞明饬监司、守令,不必专用法令。
苟有可赞教化者,无大小必行,庶几先民未犯而格之」。
寻以圄空,有诏奖谕。
二十九年四月,徙宗正卿
是年冬,命接伴金国贺正旦使。
时经国恤,犹系黑带,至淮中流,北使施宜生迟疑不肯进。
先公令告之,曰:「以日易月,乃太后遗诏,皇帝孝慕,以未卒哭,尚素服,在臣等亦当然」。
宜生曰:「前者使至北,我朝以其告哀谢,不欲用乐。
宜生以贺使来,奈何不以吉礼见待」?
先公又答之曰:「前次哀谢使虽在服制中,为趋上国,不敢系黑带;
安节等在本朝界内,义得有所伸,不当援此为比」。
往反数四,其语始塞。
明年春,再充送伴。
楚州,北副使耶律翼傔徒登岸,欲解骑巡检王松马,不敢与,遂曳以见翼,翼怒,辄笞
先公遣人语翼,设或等有过,只合牒送本所断遣,岂得肆行鞭挞?
词色颇厉。
乃舍之。
时先公官朝散大夫,朝廷恐因是生事,致起衅端,坐降两官,而移其事对境。
枢密叶义问使北,金主说当时耶律翼夺马事,曰:「若翼以公文索马不得,犹为可诿,辄自取致竞,又行妄箠王松,其曲在我,已鞭翼二百令自效。
金某非其罪,还日,可详奏知」。
至七月,先公复原官。
至是,回翔卿寺者凡四年。
有言其独立无援者,帝曰:「朕亦知之,已有所处」。
八月,迁礼部侍郎
谢日,帝面谕曰:「卿久合作从官」。
明年,迁侍讲
九月,迁给事中
上谕大臣曰:「朕熟知其人老成,且极正当,必不沽激以求虚名」。
岁当宗祀,其夏已闻渊圣之丧,乃奏言:「宗庙皆当以大臣摄事」。
时议者不然之。
殿院杜莘老言事不合,乞出,除遂宁府,先公封还之。
上使宰臣宣谕以莘老所言不实,先公奏曰:「台谏所言因内侍,恐亏政体」。
久之,圣意亦解。
边报颇急,军务繁兴,先公首以进取、招纳、备守三策进,谓:「去岁海陵兴师,侵犯淮甸,兵威方炽,遽尔北还,虽可为庆,而未可恃也。
盖天道善应,其所倾覆,常因乎人。
今中原之地皆吾土也,有机会可取,如之何不取?
中原之民皆吾民也,有机会可招,如之何不招?
然观自昔英雄之君,削平祸乱,未尝不先固根本而后征讨,以致宁一者。
汉祖关中光武河内是也。
由是言之,备守者,进取招纳之本也。
备守既固,以之进取,则兵势益壮,而易以成功;
以之招纳,则人知所恃而乐于从命,不可不蚤图也。
自古备边之道,代有不同,莫如我太祖皇帝渊谋睿略,最为尽善。
盖其要惟在于择人而久任,故操术甚简而收功甚博。
军市之租,并赐诸将,不问出入,故无拘制而不乏于用。
以之养士,则足以得死力;
以之用间,则足以得敌情。
其任之久者,或至三十四年,少者犹不减十馀年,故皆得以尽其才。
当是时,削平僭伪,命将出师,殆无虚岁,迄于天下大定,不知有疆埸之忧。
淮甸之地,控制边隅,今犹昔也,如欲为备禦之计,愿诏大臣遴选智谋勇果、有志功名之士,毋间文武,毋拘品秩,付以一州,责其自守。
凡土地之所出,财赋之所入,悉以与之,俾得自用,虽上供之数,一无问焉。
如治陴隍,缮器械,犒士卒,募间谍之类,皆得便宜从事
其事关国体者,然后以闻,朝廷为裁其可否而施行之,仍谕以久任之意,使咸知未遽更代,则必悉其心力,不为苟且之计矣」。
刘豫为金所执,先公上言:「邻国之情,难以遥度,当申严守禦,以固吾疆陲;
多遣间谍,以招彼携贰;
通好之使未可遽遣,顺动之计更宜缓图。
使民心不摇,军听无惑,养威持重,徐观其变,然后起而图之,则定计审而临机速,举无遗策矣」。
杨存中淮南西路采访事宜,欲废庐州并管下四县以附舒州,徙和州东关,改和州历阳县,而合肥历阳二县并升军额,各差兵将屯戍。
先公上言:「朝廷欲并省移易州县之意,大要不过有三:一曰专据形势要害以禦侮,二曰参酌远近道里以便民,三曰减罢官吏浮费以足用。
今据存中等所申,欲以庐州一郡四县之地附益舒州,则是舍形势而就僻陋,如备禦何?
欲举庐州一郡四县之人供输帅府,则是舍近便而趋艰远,如绥抚何?
两淮经兵火之后,城郭室庐焚毁,户口牛畜散亡,见虽招集,犹未复业。
帅司欲行措置,茫如捕风。
今遽移郡置堡,创建官府,岂无骚动?
谓之省费得乎?
即此三者,无一可行。
然参酌事宜,权衡轻重,缓急先后,当有次第。
为今之策,莫若以戍兵为首,屯田次之,修筑城堡以控要害又次之。
盖州郡无兵不可为守,百姓无兵不能安业
如庐之合肥,和之濡须,皆昔人控扼孔道。
魏明帝尝云:『先帝东置合肥,南守襄阳西固祁山,贼来辄破于三城之下』。
孙权濡须坞,累攻不克,守将甘宁等,亦能以寡制众,盖形势之险,攻守百倍。
岂有昔人得之可以成功,我今有之而反自弃之?
非良策也。
欲望朝廷特于沿江量遣将卒一二万人分屯二州,使壁垒相望,足为沿淮一带声势,然后广开屯田,使兵民杂耕,仍修筑东西关之险以备固守。
况濡须、巢湖之水上接店埠,下抵江口,可通漕运,则二州之戍兵与其就食沿江,初无少异,而卷舒之间,成效相远矣」。
隆兴初,金布色忠义遗三省枢密院书论和议,画定四事:其一,叔侄通书之式;
二,割唐、邓、海、泗之地;
三,岁币金银绢之数;
四,叛亡俘获之人。
有旨,令侍从台谏于后省集议。
先公条奏:「今日之势,非惟中国在于速和,而北朝亦未尝不欲和也。
近北使之来,书词虽嫚,而卒章情状略可见矣。
然又惧我测其来意,而有轻之之心也,故倡为大言,邀索旧礼。
傥若直情径行,而不示以开纳之意,则边备未固,国力方匮,亟与之战,能无殆乎?
若因其咫尺之书,遽为之屈,安知不乘我之怯,继以难从之请?
不与则废前功,与之其何以为国?
为今之计,北朝欲和,理难拒绝,当权时之宜,与之通好,以休兵息民。
但讲好之后,益当选将练兵,蓄威养锐,大修军政,以为后图」。
且谓:「既许通好,则使命不得不通。
但我所欲者,削去旧礼;
彼虽肯从,犹有未尽。
世称侄国,国号不加『大』字,及用『再拜』二字,考之祖宗与大辽书问仪式,亦有不同,皆合议定,令得允当。
海、泗、唐、邓为两淮襄汉屏蔽,恐绝中原士民归向。
必不得已,于岁币少增其数,以厌其贪求。
但修奉陵寝,迎护梓宫,当在所先,宜于国书中首及二事。
然陵寝地居河南,今欲其以地归我,未必肯从。
谓宜议定还境地,每因遣使入国,恭往陵寝朝谒」。
是时,廷臣各有建议,而主说不一。
至十二月,汤相思退奏请遣王之望、龙大渊等通问,发行在所
明年正月,金复书,大略言:「四州系本朝内地,不当言议外,其馀事非帅府所当可否」。
上不欲报,而汤相固请答之。
进呈,上以书词示弱,却不用。
继而布色忠义以未如所欲为词,遂与志分兵南下,自清河渡淮,守将魏胜战死。
上闻有金师,乃命汤相都督江淮兵马,仍诏荆襄、川陕严为边备。
汤不行,而台臣奏乞置狱,取不肯撤备及弃地者,劾其罪,庶和议决成。
于是太学生张观、宋鼎、用中等七十二人伏阙上书,乞斩三奸臣,而用胡铨、金安节、虞允文、龚茂良等协谋同心,以定大计。
时有白劄子,欲车驾幸金陵
有旨合议同奏,先公奏曰:「窃惟建康江山险固,从昔以为帝王之都,盖以南控楚越,西连巴蜀,北接中原,最为形胜。
今将图维经略指挥号令,固宜驻跸于此。
两淮师旅之后,藩篱未立,自昔所以壮根本而固形势者,一切未备;
宗庙宫室、官舍城壁、仓廪营垒,皆非仓卒所能办集。
民思拯救,如在焚溺。
宜颁诏令,以建康临安犹唐之东西都
今虽暂还临安,自此当往来巡幸。
仍诏有司按求吴、晋以来城垒旧迹,以次营造,以俟驻跸,庶可慰远迩之望,成宏济之功」。
时淫雨为沴,有伤蚕麦,诏从臣陈弭灾之术。
先公奏曰:「阴阳之气,行乎天地之间,惨舒为寒燠,湿燥为雨旸,气均则和,气偏则冷。
虽云天运有数,实与人事相符。
圣人居泰则裁成辅相,以保其和,遇灾则恐惧修省,以求其应,用能导迎善气,变灾为祥。
至于卿士之列,郡邑之间,刑罚失中,赋役不平;
贪夫侵蟊,以伤民财;
暴吏肆虐,以戕民命。
有一于此,皆致灾之由也。
在内令风宪之臣弹劾,在外令廉察之官按发,俾官曹清肃,民无冤滥,则和气可召而灾害不生矣」。
是时,边境宁谧,上下恬熙,上图治甚切,乃赐臣下笔札,令取当今弊事悉意以闻。
遂奏:「圣王之治天下,若天地覆载,日月照临,一视同仁,初无偏系。
而小智苟得,惟务殖私,不顾公议,妄有干请。
傥遂其欲,实蠹大猷。
仁宗皇帝辟公正之路,杜邪枉之门,特诏禁绝内降,仰中书枢密院并所承受官司毋得施行,敢以货赂结托贵近者,令谏官、御史劾奏。
陛下躬揽权纲,靡容侵挠,而贵近循习,未尽革心,尚事侥求,乞从中出。
若不严行抑绝,虑启倖门。
欲望特降指挥,溥加戒敕。
敢有违戾,并置严科,庶知警惧」。
又言:「聚人曰财,理财曰义。
义者,天下之制也。
以义为主而斟酌损益,使得其宜,则人情允惬,事皆可行。
比者献计之臣以边境未宁,旅费广,多以财赋为言,或欲收天下田,或欲收诸郡公使,或欲罢宫庙差遣,或欲贷豪户缗钱,以至括道宫佛祠赡给之馀,减见任待阙寄禄之俸。
苟细者或伤国体,太甚者或咈人情,徒为纷纷而终于不可行矣,果何补于邦计哉!
臣闻仁祖宝元二年贾昌朝上书,乞取景德以来,迄于景祐凡百用度,靡有钜细,校其出入之数,约以祖宗旧制,其有不急皆罢省之。
诏以枢密直学士张若谷、右谏议大夫任中师右司韩琦三司详所奏,定夺裁省以闻。
言:『欲减省浮费,莫如自宫掖始。
请令三司取从前内侍省、并御药院内东门司先朝及今来赐予支费之目,比附酌中,皆从减省,无名者一切罢之』。
今多事之时,减省之计,实为先务。
欲望圣明稽宝元诏旨,命官详校。
凡百浮费,无问钜细,一切罢去。
庶几蠹弊悉除,邦计寖阜,仰副陛下崇俭国本之意」。
时朝廷集议奏上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尊号,先公奏曰:「臣之事君,子之事父,所以崇报推美之心,岂有穷已。
然自尧舜三代以来,能尽事君、事亲之道为天下万世臣子之法者,一本于礼而已。
礼之所有,不敢以不尽;
礼之所无,虽毫发不敢有加焉。
谨按:三皇称皇,五帝称帝。
既已兼三皇五帝为之名,而天下之父则曰太上皇帝,尊之至也。
唐明皇不考于义,乃以皇帝为循常之称,遂加以开元圣文神武之号。
违礼悖义,先儒固已非之。
神宗皇帝始毅然不受,遂为万世法。
自是累朝遵奉,以为故事,子孙所宜世守而勿失也。
臣愿陛下事亲之孝,无一不合于礼,而太上皇之盛德全美,益昭著于天下。
惟圣慈裁鉴之」。
隆兴初,臣寮奏乞将改秩关升荐章权行寝罢,朝廷集议施行。
先公言:「法弊则废法,法不弊而人自弊之,则其责在人。
本朝自太祖以来,患州县幕职、丞、簿、尉之官缪滥者多,故内自翰林学士,外至监司长史,皆许荐举升改。
中间惟岁月久近,员数多寡,时有损益,而荐举之制则未尝废。
今若患其奔竞而寝罢之,何异因噎而废食?
甚不可也。
欲救斯弊,莫若必行连坐之法。
然犯人事觉,举主临时陈首,欲以徼幸免罪。
是立法虽严而行法太恕,此致弊之大者。
宜遵用旧制,不许自首,量其轻重,削秩停任。
仍按大中祥符诏:如年终无举官状,即具奏闻,当行责罚。
庶几并革不举之弊,而无变古之讥矣」。
时有诏起杨存中江淮荆襄宣抚使,遂奏云:「比者陛下视师江浒,号令一新,天下方注目以,倾耳以听,凡所擢用,悉宜得人。
况欲尽护群雄,兼领数路,大柄所寄,尤当审图。
国家安危,在兹一举。
夫欲成天下之大功,当有以服豪杰之心,慰远迩之望
存中已施之效,不待臣等具陈。
顷以权势太盛,人言藉藉,陛下曲示保全,俾解军政,实仁圣始终之遇,人臣莫大之幸也。
今复授以此任,事权益重,岂惟无以慰海宇之情,恐非所以全之也」。
上曰:「若不肯书诏,当具谁可为者」?
刘宝、王权叙用,先公复奏云:「此二人得罪之由,并以久持兵柄,积有大戾。
则贪惏刻剥,黩乱军政;
则庸懦丧师,几至误国。
顷以臣僚论列,罪状显著,太上皇帝节旄,投之散地;
则贷命除名,永不收叙。
中外闻之,莫不欣快。
今陛下初登大宝,正当大明赏罚,激励将士,乃首以贪黩刻剥、丧师误国之人寘之军伍,示以复用,臣不知两淮将士闻之,何以激励,且谓朝廷初政威令如此,岂不相视解体,甚失陛下修政治兵、图复境土之意也」。
孝宗皇帝临御之初,首诏讲读官宿学士院,燕见咨访甚悉。
时先公启陈,皆切治体,如严用例之弊,革内降之恩,去浮冗之费,曾任三衙管军大将总领钤辖者,使各举将才,限一月奏闻;
堂除差遣,宜省归吏部许长吏辟除;
益清中书之务,非统兵战守官,不得援请真俸;
其荫补武官,宜各依本色,毋令求奏文资,妨右武之义;
臣僚得致仕遗表恩降,不宜许奏异姓,使得与高赀为市。
平生素疾倖冒,职或遇之,未尝少置。
又尝进言广荐举,严赏罚。
文臣转行,奉直朝议,不许用赏磨勘
武臣自承宣节度使太尉开府,不许越次超迁,及作一官转行。
至于久任将帅以谨边防,推行营田以省转输,务本力农以广播植,凡见之施行者,皆所建明也。
李唐卿始因禁中作过,降充祗应内品,虽大赦,永不收叙,仍不得充入内省
指挥,并与叙复元官,除落过名,不理遗阙。
先公执奏:「李唐卿昔之被罪如此其严,今之蒙恩如此其渥,未详其故。
成王之告君陈,有曰:『商民在辟,予曰辟,尔惟勿辟;
予曰宥,尔惟勿宥。
惟厥中』。
夫中者,无过不及之名,非但施诸行法、宥过而已。
欲望睿断,将李唐卿元犯指挥更赐详酌施行」。
又论王继先罪恶积稔,不应用赦恩从便;
成彦忠以遥郡刺史,不应以日前恩赏并转两官;
李珂系潜邸旧人,曩以上书补官,资格甚卑,不应骤除编修,恐亏大体。
凡权势显贵有申请不合条令者,必论奏无所避。
上尝对大臣称其诚实。
一日,因奏事罢,上面劳曰:「近日都不见卿缴驳。
有所见,但缴进,朕无不听」。
上初在建邸,龙大渊、曾觌为内知客,遭遇恩宠。
后即位,授大渊枢密副都承旨曾觌带御器械
刘公度时为谏议大夫,累疏论大渊等凭恃恩遇,变乱是非,且云:「毋使亵御干预枢筦」。
大渊知閤门事知閤门
台谏相继论列,奏入不出,圣意未回,宰相逆知先公必以为言,乃因乡人之在朝列者私以语之曰:「傥书行此,或暂在告,即有政府之除」。
先公首却不纳,亟论奏,谓:「舜称尧,有曰稽于众,舍己从人。
夫尧以如神之智,其臣莫及,犹不恃乎己而乐从乎人,况进退臣工,岂系细事,何必咈谏诤之忠言,戢天下之公议乎?
臣于大渊、觌功过初不详知,但见󲦤绅士民莫不指目,又闻台谏相继有言。
大渊罢都承旨带御器械,并以閤门处之。
论职事则舍剧而就閒,论班次则皆超迁矣,反因纷纷擢寘此地,议者谓陛下自即位以来,凡台谏有所弹奏,虽两府叶义问大将成闵,以至侍从要官,欲罢则罢,欲贬则贬,一付公论,略无适莫。
独于二人乃为之迁就讳避,殆非尧稽于众,舍己从人之义也。
臣等若奉明诏,则臣等负中外之谤;
大臣若不开陈,则大臣负中外之责;
陛下若不俯从,则恐中外纷纷未止也」。
上怒,谓金某扇动群议,命宰臣宣示御札,谕以在太上时,小事不敢如此。
乃抗章自劾,益以职守所在,思效其愚,伏望圣度兼容,或未忍遽加诛戮,即乞重行窜责,以明邦宪,以警官常。
两得旨,无罪可待。
越日,乃降出给舍缴章。
有旨:「给舍未知功过,台谏只是防微,罢剧就閒,已允公议,尚兹缴回,可特依」。
张魏公趋朝,语于众曰:「金给事真金石底人,不可干以私」。
力荐先公可为执政
时以论列曾、龙事正忤上意,不果迁。
未几,拜兵部侍郎
先公久欲去位,至是或以为非迁,劝其决去,曰:「若尔乃躁也,事君之义,不当如是」。
越数月,乃丐祠。
凡四上,皆降诏不允。
执政者亦为之言,乃以敷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
胡澹庵铨后省,亟行缴奏:「臣闻《书》曰:『图任旧人共政』。
《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某太上之旧人,而陛下之老成也。
臣尝两奉圣训,决不令其去位。
臣窃喜抃,谓陛下纳谏之诚,远追尧舜
贪贤之美,不减汤武。
臣退而书之,以为万世美谈。
玉音在耳,忽除某职名宫观,臣实未喻。
陛下直以某年当致仕,遂听其请。
汉张苍七十馀不当为柱下史唐张柬之八十不当为宰相
况国朝富弼、文彦博皆八十馀,尚不听其去。
某齿发未凋,筋力尚健,究心职事,愈于丁年,忧国之心,不在众后,岂可遽令引去。
陛下留之经筵,亦何不可?
如臣等辈,不及某远甚,某引去,臣辈胡颜?
伏望圣慈追寝成命」。
上从所奏。
继而先公又伸前请,上曰:「前日以卿请不已,姑勉从耳。
后有缴留,雅合朕意,台谏亦来留卿,卿其安职」!
隆兴二年正月,除吏部侍郎、兼权尚书
识鉴精明,流品一清。
首论曹用例之弊,谓:「圣制以道立法,颁之有司,考验稽决,悉有定制。
但推行之际,或有未合条令,难以拘文,则当为之申明。
事体相类,可援为比,则宜许之用例。
所谓例者,非有所增损而为是赘文也,推原法意而使归于全备耳。
阅时寖久,类例猥多,居官者不能尽察,为吏者得以为市,宜其滋弊,不可胜言。
比年以来,吏员众多,而阙不足以处之,虽朝廷除授,不能不使之待次,而士夫亦资之,无敢𡙇望,以员多阙少,其势固然也。
或遇迁改事故,则后来皆得次第之任,虽躁进者不容越次以争先,恬静者亦不忧及期而见夺。
故既得一阙,则安心以待之。
近或不然,每遇迁改事故,别差人冲替,使未尝待次者遽得见阙,而先授者却令改替,仕进者始不安其分矣。
圣明深知其故,特降指挥,应在外堂除者,若待阙人内事故阙,并不许著人承填。
盖以玉音示下,使不得容私于其间也。
臣愚欲乞应在外堂除去处,如见任及待次入别省差遣者,亦依事故阙,令已授人次第之任。
庶几授受之际,悉归至公,人无觊觎,各安其分」。
四月,除吏部尚书
时议者欲铸铁钱,与铜钱并使。
乃奏云:「铁钱之议,本为铜宝之乏而设。
今廉按之司,监掌之吏,不得其人,竭胆水之利而求羡以规赏,剥铜户之直而侵渔以规利,所得铜宝,颇亏旧额。
是铜之乏,乃官吏之弊,非钱法之弊也。
官吏有弊而未革,钱法无弊而欲更,乃谋铸铁以为钱,是岂理财之良策。
说者乃谓祖宗朝常用铜铁中半矣,殊不知因唐末五代之乱,无所取铜,或铸以铁,故国初因之,莫遑遽革。
厥后知民间不便,乃令专用铜钱。
则铜铁中半,非得已而不已也。
今欲铸铁钱,施之沿边沿海,将以救铜钱出塞越海之弊,诚恐铜钱蓄于有力之家,秘于窖藏之室,未易尽收。
此虽益重其法,以禁其往,彼必倍增其直以募其来。
是驱铜钱以富塞外之人,而使吾民忍穷宿怨以铁钱也。
岂有拂民之情,夺民之利,以资奸豪而不失其心者乎」?
凡所论奏,忠诚激切,不惜尽言。
自是,请谢事益力,章屡上,不允,且颁诏俾安厥职。
抗章七上,辞情恳至,不可遂留。
诏以敷文阁学士转一官致仕,赐对衣、金带、鞍马。
时去郊祀不远,特许奏荐不降等恩泽,与其侄承受
及陛辞之日,上曰:「卿且暂归,旦夕复召卿」。
目送久之。
见其官服止系带,复命之回,从容问劳曰:「卿尚未佩鱼,特以金带赐卿」。
去都之日,自从官而下,送者数百人,皆相与叹羡,以为中兴以来,全名高节,鲜有其比。
道傍观者如堵,皆言:「可惜此老子去」。
其为时所重如此。
上复谓宰相曰:「金某丐去,可讽谕之,旦晚当再召」。
先公既归,未几,太学生许衍等百馀人伏阙上书,乞召,及从官台谏以为请者相继不绝。
在法:致仕尚请俸给之半。
公独一无所取,生理萧然,所入不继,仅有伯祖通奉义拨之田以给家食。
退居凡七载,恬静自处,无异于韦布时。
暇日,则杖屦自随,涉近郊,徜徉于葆真山下,超然自适。
每对客曰:「臣之事君,当致其身。
今既谢事,则此身方为我有」。
家居不事杯酌。
或亲故厚善者过访,清谈尽日,以贫自乐,出处不渝。
至乾道七年正月二十有一日,以疾终于正寝,了然不昧,如悟道者
此皆平时学力所到。
享年七十有七,官至中奉大夫
遗表闻,赠通奉大夫
休宁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
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少保谥曰忠肃
淑人张氏,后先公八月奄弃,累赠和国夫人
子二人:长辅,文林郎四川总所干办公事
次侃,朝请大夫通判扬州
女二人:长适宣教郎择善,次适迪功郎汪潢。
孙四人:簴,朝请大夫通判瑞州
篪,承直郎泉司检踏官
䉨,通直郎吉州太和县丞
简,文林郎广东市舶监官
乾道八年春,奉遗命,与夫人张氏合葬于县南葆真山祖茔之左。
葬之日,家无赢资,遂鬻所赐金带以奉襄事。
先公天性乐易,襟度坦夷,凡所论事,根本教化,尤为得体。
与兄相友爱,略无间言。
比郊恩,奏兄之子㒜。
所居屋庐,仅蔽风雨。
诵书,多至夜分。
年虽高,而益精明。
或问其故,先公曰:「平生不喜言禅,又不善导引,但少思独宿耳」。
与人交,开心见诚,喜愠不形于色,被容接者,深以为荣。
人或负己,亦不与较。
所居杂委巷中,尝有显者戒谒,久无应门,徐自屏间受刺而出,就其仆使传茗器。
其人退而悦服。
西蜀人士有过者云:「吾乡至以比司马公」。
里有或为过举者,必曰:「金夫子无乃闻之」?
辄缩朒不敢为。
后进尊其德行,为立生祠于县庠。
其正色立朝,不事诡随,职守所在,必有建明。
至于君德之阙遗,时事之得失,人所不敢言者,必尽言无隐。
尝曰:「自昔士大夫始进,多务迎合,稍如意则患得患失,不复能副前言,以此为人主厌弃,未有委富贵、洁去就而见轻于时者也」。
盖其持论素定,故自小官则号恬退,曾不以富贵易其所守。
每于榻前论事,则忠直鲠亮,毅然有不可夺者。
其在琐闼,封驳尤多。
尝面荐晁公武、龚茂良可为台谏,率皆称职;
又荐汪龙溪藻、程显学迈可备论思之列,后皆为时名臣;
又荐汪龙学勃可备亲民,程龙图大昌可备文学
凡荐引人才,主公议,阴为奖拔,未尝示恩于人,以故人多不知。
始摄郎曹,为当轴者所抑;
及居副端,有疏其短者,却之不受。
晦庵朱文公有书答汪伯虞云:「尚书金公,先友也。
顷岁尝获晋拜于临安,俯仰十有七载。
三复来诲,若复得望见其衣冠而闻其謦欬者,起敬起慕」。
甚矣!
其为当世所推重如此。
有文集三十卷藏于家,奏议十卷,表疏一帙,《周易解》仅存。
惜乎馀散落诸父家,未能裒集归一。
又恐历时浸远,后之子孙不知先公遗事,遂泯没而无闻,谨叙录其始末,以为《家传》云。
杭州寄里中一二同志 元 · 黄溍
七言律诗 押东韵
故山有路去无从,灯火关心梦不通。
浪走红尘真自笑,旧游白社竟谁同。
胸中好贮千岩秀,眼底徐观万马空。
风雨未休鸿雁断,此怀渺渺故难穷。
建康形势论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四、《方舟集》卷九
愚谓天下要令有势而后以道运之,譬如善奕,用棋不多而得势已广。
今日之建置,他日之补就,如丝贯绳联,不见间隙可乘之处,而后大势定。
夫惟势定,故四方耳目趋于势之所重,以决其功之可立。
六朝以来,其进取中原者不乏,然而知进而不知所以为后顾之计,如驱子弟以斗之通衢,不幸力竭,反顾其家则远而无所告诉。
殷浩、陈庆之不足道也,桓温、谢玄、刘裕、吴明彻,皆有破竹之势,而不知所以委重,故一朝涣散,前功尽废。
世尝谓项羽既取关中,乃退都彭城,以成沐猴之讥。
愚谓项羽不失策,特悟之太晚,故后世得以成败立论耳。
方羽之既杀会稽假守也,使之略建立根本而后遣心腹渡江,身据山东以观中原之困,徐起而乘之,则伯业已成矣。
项羽刚躁欲速,新得会稽,客主未定,乃驱人之子弟以渡江。
既得关中,自觉其客寄之难,乃复归重于山东,顾已无及矣。
凡今天下之势,所委重者何也?
长江之南,建康为重,频年有望幸之意。
临安驻跸已踰三十年,兵民井邑,卒未可动摇,而应接江、淮,则疑于迂缓。
愚常观太宗皇帝新一天下之心,首以真宗皇帝开封府事,非徒使之知民间利害而已也。
监国抚军,以缓养急,圣谋深远,其孰敢议?
又惟宋元嘉中王玄谟彭城要兼水陆,请以皇子刺史
至魏佛狸声言渡江,而建康列戍至于亘七百里所,使佛狸不敢轻进者,臧质盱眙武陵王骏彭城也。
方今建康左控姑孰而右引京口,古来守禦胜策,如胶柱调瑟,苟非其人,言之何益?
恭惟修复陵寝,自是天家大事,亲王既出阁,愿付之以建康留钥之权,内增帝室之重,外系民心之一。
徐观晋、宋所以经营彭城之势,使其他日可以用山东而临中原,则广陵淮阴以东可以列戍相望而制之于此矣。
凡天下之事,图之于目前者,未若先定其势之为不可胜也。
我有不可胜则彼欲求胜者,所以成吾必胜之势。
法太宗之神谋,近取彭城之制胜,归重建康,其为先乎?
谢除户部侍郎 南宋 · 王与钧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七六、《永乐大典》卷七三○三
非涧阿之薖轴,误圣天子之招;
假笔橐之簪持,玷小司徒之选。
腼颜就次,流汗交兢。
中谢。)窃惟版使剧曹,夙典邦计;
贰卿亚旅,尤遴时髦。
迨元丰而正名,昉建炎而权侍。
东南民力竭矣,决不为头会箕敛之科;
钱谷岁入几何,奚其致贯朽粟陈之效。
当兹多垒,实藉通才。
伏念臣䠎𪘏书生,媻姗俗驾。
曩繇孤进,初乏脩名。
方鹓鸿满台阁之秋,荐更华辙;
如凫雁满江湖之数,频课外庸。
粤叨棘少于圜扉,复长莪官于璧水,冠柱史一星之列,陪讲师三昧之游。
遽啧烦言,理就荒之松菊;
犹轸圣度,颁趣觐之丝纶。
甫赐对于凝旒,俄催班于禁籞。
循墙莫避,蹐地靡遑。
兹盖恭遇皇帝陛下综覈治功,研精官使。
清心省事,不改恭俭以化民;
理财正辞,乐闻仁义而利国
念切直之师丹且老,知醇谨之卫绾无他,姑俾摄承,徐观试可
臣誓坚素守,力秉壮心。
操赢赀以制低昂,欣逢閒暇;
掌舆赋而问胜负,敢昧论思?
廖幼卿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四一、《象山集》卷一四
适闻傅仲昭语及懋卿坐间假寐,仲昭以为此必未能自拔,此殆不然。
仲昭未知此理。
非但仲昭未知此理,料幼卿亦未知此理。
人未知学,其精神心术之运皆与此道背驰。
一旦闻正言而知非,则向来蹊径为之杜绝。
若勇于惟新,固当精神筋力皆胜其旧。
然如此者难得,但得不安其旧,虽未有日新,亦胜顽然不知与主张旧习者远矣。
今懋卿虽未有日新之功,若其困睡,则是已知旧见旧习之非,不复就其上主张运用,故如此耳。
此不为深害,但少俟之,徐观其幡然,则大善矣。
朋友间不深知此理,迫之太甚,罪之太切,则又反为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