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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书所见 其六 癸丑 清 · 赵翼
 出处:瓯北集卷三十六
钱镠石镜,见己如王侯。
遂渡江讨逆,雄霸十四州。
传国及数世,英名至今留。
吴曦出猎归,月中有人揖。
遂发南面想,叛降觊册立。
一旦安丙来,颈血欧刀湿。
或谓有先几,鬼神实导之。
而我不谓然,视其所自为。
使镠乘乱起,闭门作天子。
安知杭州城,不作董昌死。
使曦效忠勤,声援淮泗军。
百年忠孝家,茅土岂不分。
乃知虽有富贵命,亦须顺受得其正。
辞免郊祀特旨转官奏劄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二二、《后乐集》卷七
伏准尚书省劄子,勘会更化之后,亲祀南郊,熙事备成,庆均中外,安丙、卫俱以近臣宣劳藩阃,各特转一官者。
闻命震惊,罔知所措。
窃念臣疏庸晚学,衰朽馀生,顷自祠庭,骤分藩阃
尽出清衷之简记,敢辞末路之驰驱?
适当俶扰之馀,孰若拊摩之急。
粗殚绵力,甫阅三时。
仰凭圣德之宣昭,幸底军兵之绥靖。
雨旸咸若,年谷仍丰。
仕不觊于能称,人亦安于拙政。
粤从更化,始讲亲郊。
精诚上格于天神,庆泽实均于中外。
而臣属縻遐徼,阻造昕朝,既莫预于骏奔,且蔑闻于治状。
忽叨进律,亶谓罔功。
徒缘尝厕于近班,遂许例沾于涣渥。
揣微躬而曷称,惧公议之难逃。
伏望皇帝陛下量广乾坤,明垂日月,鉴由中之至恳,略反汗之小嫌,庶保孤踪,尚图来效。
所有省劄,未敢祗受。
温泉玉堂与僚员。次梦窝金公昌集疏斋李公颐命相公所示联句韵丁酉 清 · 赵观彬
 押词韵第十一部 出处:悔轩集卷
圣德迈三五,行仁追画井(僚。)
凤历浃四纪,鸿泽暨八境(国。)
从绳思直木,剔玉无蕴矿(僚。)
忧勤损天和,遑暇少昃顷(国。)
美疢久床笫,几岁经炎冷(僚。)
听事犹励精,恤穷又赦眚(国。)
心焦均朝列,班后到夕影(僚。)
诊源补泻难,议沐效害并(国。)
折衷自圣断,涓吉即驾幸(僚。)
泉流溜而热,水脉稳且静(国。)
望瘳虽恳恳,忧添旋怲怲(僚。)
只恃神明佑,宁徼万一倖(国。)
乍试便有应,屡验渐底靖(僚。)
倾瓢灵液溢,唱筹仙漏永(国。)
痾除捷若桴,德新章如褧(僚。)
耗气既致慎,快意更存儆(国。)
湖山浓瑞霭,帐殿媚淑景(僚。)
朝野举喜色,蹈舞遍枯颈(国。)
圣渥推馀波,温纶下禁省(僚。)
新沐可弹冠,同浴宁讥裎(国。)
还怜暴露卒,几被寒雨打(僚。)
挟纩众心晏,环戟阵面整(国。)
仰惟乾惕念,尚畏仁爱警(僚。)
民瘁若恫己,御寝讵安丙(国。)
兹行非乐为,是心须反省(僚。)
正赋蠲湖田,常税减海艋(国。)
伫看尧天若,何烦周璧秉(僚。)
岁占穰穰熟,野多青青𪍿(国。)
贲园帛戋戋,招贤心耿耿(僚。)
弥纶仗大老,载车敢欲请(国。)
许奕前去四川抚谕军民诏开禧三年三月二十五日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一之一六(第四册第三一七四页)
逆曦就戮,合行抚谕四川军民,令许奕前去抚谕,仍一就喝犒兴州兴元府、金州诸军各钱引一十道,令安丙于见管钱内取拨。
安丙奏处置吴氏家族事答诏开禧三年五月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宋会要辑稿》刑法六之四七(第七册第六七一七页)
安丙已施行人外,馀并照三月二十六日已降指挥施行,吴揔依旧责授团练副使、特许于湖广州军从便居住。
四川宣抚使依旧利州置司嘉定十二年八月十一日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七、《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一之四三(第四册第三一八八页)
四川宣抚使依旧利州置司,令安丙往来兴元府等处措置事。
勉斋黄先生(二)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一、《复斋集》卷一四
七月晦日,某皇恐拜覆某官。
前月十九日急足回,领报汗,三复以还。
窃知小愆摄眷,以道驭气,寻必勿药。
即欲走一人拜书,多事因循,日寘怀间,如饥者之不忌食也。
蜀师连遁,溃卒首乱,罚不时施,闻以爵招之。
二胡方退,曹、真二公进用,差强人意
安子文和议必成,岁币恐自蜀取道而去。
山东襄州所募,比人无及,侧意和岂不可,二者杂处,吾腹心地将何以制之?
先生于此时袖手燕闲,岂非天哉!
某才识闇浅,谬当郡寄,幸连岁中熟,铢寸所积,籴得五千石以备水旱,为缗万有奇,又得钱七千缗为抵当库,专为子城版筑用。
幸黄丈为代,可成此事,其它无一毫及民。
而今岁水灾,低下田颇损,螟虫为沴,二者幸皆不及十之一二,已委官踏视矣。
七月初再丐祠,恐妨代者之来。
得报受代,度十月初抵师席也,至则为旬月留,以遂承教之愿。
李丈潭倅恐成见次,既不拜,俟部符趣上,必再辞乃可受。
胡堂长留洞中。
礼书》近校正得数册,已刊脩,见不住手,须可毕其事。
昨蒙尊喻补《仪礼通解》数门,想已就绪,某未得闻,若得之,亦可桩留镌刻之费,以俟来者。
久欲遣人致脩书工匠之费,顿不及事,自讼何言,及今如能致其见两状,蒙恕其僭而留之,幸甚!
六月十四日后殿侍立新永康太守成嘉甫朝辞奏事词气恳恻上为嘉纳尝随笔纪其事今乡人祖帐分韵得西字遂书以赠行1224年6月 南宋 · 魏了翁
 押齐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严精伐鼓趋晨鸡,龙媒戒仗喑无嘶。
宰臣奏事左墄降,史臣曳履东阶跻。
永康太守臣申之,上殿音吐干虹蜺。
曰臣前领大农簿,试郡得请今当西。
鞑人求通反其使,金人匿壮招吾携。
勿言残金继前好,将贰鞑靼摇青齐。
时将有反事有间,玩岁愒日忧噬脐。
皇帝瞿然曰是是,伸颐颔首天听低。
贴黄更请磔叛将,褒恤死事不可稽。
陛下亦闻西事否,昔号险阻今多蹊。
散关皂郊已平地,白环黄牛犹溃堤。
分台列阃越秦视,体统涣散人情睽。
上云私意误大事,谆谆切切重提撕。
申之又言故臣丙,昔尝有德于坤倪。
上顾指臣曰安丙,申之顿首如含悽。
纷纷交情异生死,独此推本祛群迷。
臣时张拱立帝傍,螭头恨无千赫蹄。
为王留行力不足,戴目处此羞梁鹈。
宫无小大莫非事,勇为天子绥群黎。
天如有意听臣归,问天重乞青玻瓈。
应诏封事1234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今月十七日,进奏院印书状报到端平元年正月一日御笔节文,内外大小之臣悉上封事,凡朝政得失,中外利病,尽言无隐。
臣愚不佞,自先帝龙飞策士,误叨亲擢,是恩首选。
由是被遇嘉泰开禧之间,充员馆学。
徒以愚不适时,首沮开边之议,忤韩侂胄,几陷大戮。
赖先帝圣明,尚令补外。
暨失军亡将之后,先帝亟思其言,中道追召。
臣于江陵受命,辞不敢前。
侂胄既殛,又拜特招之命,且至申诏趋行。
臣以养亲固辞,改畀藩节,凡十有七年。
先帝终不能忘,即元日大朝,申加聘召,浸阶通显,获事陛下于谋庙之初。
臣于是时非不能缄默苟容,自同流俗,徒见妖氛祲煇,横掩日月之明,亟起而排之,自贻罪戾,投之南安
柄臣初意将寘臣必死矣,赖陛下保全,改窜靖州
七年之间,幸缀馀息,以濡湛恩,生还故乡,实踰分表。
矧又以华职要藩,拔之散地,辞不获命,感深涕零。
迩者伏睹陛下亲揽万机,大明黜陟,将与士大夫更始。
如臣何人?
亦被简记,进职锡带,示之褒表,益惧无以称塞。
臣尝观宣帝,汉中兴英主也,地节二年二月霍光死,史于五月后遂书亲政听事。
至于枢机周密,品式备具,读史者莫不服其威断。
而臣尝考之,则纪与表异辞。
虽卒,光之子若旧,尚分据枢要。
韦贤年八十一,老病尸位,固自若也。
明年正月而后免,至六月霍氏之谋败,而后魏相当轴丙吉、张安世诸贤进用。
然则虽以宣帝之英明,而更新庶政,犹迟之以一年有半。
今陛下不踰旬朔,立致丕平,卓出汉宣之右。
此上天悔祸,以开中兴之主也;
此九庙神灵耸善扶谊,祸盈推亡,为国家植无疆之休也。
远方班白之老,奉戢贪御笔,听改元诏书,流涕太息曰:「不图馀齿尚见太平之有期也」!
况如臣者,猥被两朝不凡之遇,于此而犹不一言,臣为有负。
臣尝读书,于二帝三王之制粗知颠末,每谓始变于周末,大坏于秦,不能复于汉,而再变于魏晋,尽覆于五胡之乱。
此事既久,今虽言之,未易殚数。
而目前所甚急者,先以祖宗旧典言之,大抵始变于熙宁,不尽复于元祐,而大坏于崇、观以后,收拾于炎、兴之初,浸备于乾、淳、绍熙之间,而又坏于庆元、泰、禧以后。
今陛下始亲政事,登吁众俊,弼辅丞疑之选,言语侍从之臣,下逮百司,旷然丕变,失此时而不复旧典,则将日远日忘,孰为可望之时乎?
臣试为陛下以数十年间身履目击之事,一一省记,条列如后:
〔贴黄〕臣闻天子之位,所以畀有德之人所能为也。
尧亲举天下而授之舜,谁不知之?
孟子以为「天与之」,「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也」。
虽然,孟子之说则有自来矣。
伊尹太甲而告归,周公复成王而致政。
凡以为天下之所命,非人臣之功。
介之推辞禄,又谓天未绝晋,必将有主,天实置之。
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下义其罪,上赏其奸,其词尤为明著。
是故晋悼公之讨诸大夫,叔孙昭子之杀孺牛,宋文帝之讨徐傅,先儒是之。
周平王戍申以取《扬水》之刺,汉文帝周勃以启袁盎之谏,汉宣帝霍光以贻严延年之劾,先儒非之。
盖人臣置君以徼利,非国之福,亦非家之福也。
是以人君之知天命之在我者,惟义是制,不以报私恩,盖防微杜渐之意寓焉。
陛下今日之盛举,既能以公灭私,尚虑姑息之浮言或得以私害公,敢昧死缕缕言之。
一曰复三省旧典,以重六卿
国朝沿唐旧制,分置三省,中书取旨,门下审覆,尚书施行。
凡内降文书及四方章奏,至门下、中书省者,率送尚书省
尚书六曹六曹付诸案。
关会节目既备,则以上尚书省,送中书取旨。
既得旨,又以送门下省审覆,迨其画可,然后翻录,下尚书省尚书复下六曹施行。
三省体统,大抵若此。
若谓其迂回,则如元祐以后并中书、门下为一可也。
而熙宁宰相王安石,乃特置中书检正,以分三省官属之权,至元丰又以左右司代之。
是端一开,凡权在大臣,则宰掾遂为窃弄威柄之地。
不知熙丰以前,未始有是。
中书之属曰舍人,门下之属曰给事中尚书之属曰尚书侍郎
二十四司,三省皆有属也。
而所谓勘当、指定,乃六卿职分,岂必尽述熙、丰大臣之意,皆付宰掾,以专其事,为宰相窃权固位计也?
韩侂胄盗权之始,犹分其责于宰丞,侂胄不过于日中以宣押入内,密赞万机,三省六曹之统体未尽废也。
侂胄平章军国,然后二府属官益重,而六曹长贰益轻。
然是时方谋开边,事有期程,侂胄久而厌之,则令六曹凡遇勘当,即据事指定,不得辄称取听朝廷指挥
中书之务,由是稍清。
嘉定以来,虑其权之分于六曹也,每事必付检正都司,而宰掾之权又重。
凡文书至省,必分入检正都司,拟一呈字。
宰相命之拟,则检正都司犹云合与不合送部勘当,或且候。
若合字得笔,然后别拟送部。
部中据事勘当上省,则检正都司之拟如前,而易勘当曰指定。
部中据例指定,则检正都司又云再送部,有无似此的然例或虽令指定,不敢明白。
盖开两端以听所择,则事或可行;
订一说以必其从,则反以坏事。
是以近者累月,远者一二年,大抵多为迂回,故作沮难,实以为上下市恩、官吏受贿之地。
而况检正中书、门下省之属,都司则尚书省之属,而今混为一区,宁复有可否者乎?
其有事关机速,则上不伺奏禀,下不俟勘当,而有云尚先行者矣。
凡所谓奉圣旨依,奉圣旨不允,有未尝将上,先出省劄者矣;
有豫取空头省劄,执政皆先佥押,纳之相府,而临期书填者矣;
有疾病所挠,书押之真伪不可得而必者矣。
呜呼,宇宙大物也,非一人所能控抟,虽尧舜犹舍己以从众,虽皋夔稷契犹举贤而逊能。
而后世庸贪之相,何等才分?
乃欲深居独运,以机务之夥而付之二三阿谀顺指之人。
王安石倡之,章惇、蔡京、秦桧、韩侂胄效之,至近世而益甚。
天启太平之运,此弊首当更张。
臣在远外,不及尽知,惟虑检正都司之笔,迂回缭绕之弊,相承已久,目前若未甚害。
不知都司重而六曹轻,乃历朝权臣窃柄之大端。
愿陛下明辨而速正之
〔贴黄〕宰旅、宰士之名,其来虽久,而职任甚轻。
迨熙、丰以后,检正分察诸房,都司分治六官,而事权始尊。
至于近世都司逢迎宰相,与闻机事,而外与制总诸司、沿边将帅相赂以利,其权任反出执政台谏上。
先是侂胄时,两省之属犹有所不敢为。
今乃于执政从官之中突出此项,以小臣而与大政,事体不顺。
其事始于熙、丰之误,而人不察。
伏乞睿照。
二曰复二府旧典,以集众思。
国朝仿唐旧制,三省密院分职授任,各班奏事,事有大者始得同进。
故有中书进拟,有密院进拟,有三省进拟,三省密院同进拟。
为目若繁,为虑实远,将使权一而任专,各得以自靖自献也。
不宁惟是,二府奏事之后,或别奏他事,或时有留对,则又听非时扣阁,或御资政殿,或御迎阳门,或开天章阁,皆出于进拟奏陈之外。
大抵三省不嫌于异论,二府不嫌于独对,故有同视一事,而东西府各为一说者,载在史册,不可胜数。
盖以大臣之位非他比也,天子所与共天位,治天职,而皋夔稷契伊傅周召之臣,赞襄帝王,以继天立极,即是位也。
今乃好臣所教,茍用可制,使之群趋旅进,宛舌同声,渥鼎之形,包否之羞,以腼颜于众庶之右,为人主亦安用若人哉?
彼柄国者之说,不过曰分班奏事,或得以阴售其私。
韩缜尝以中书独进拟而私姻戚,曾布尝以宥府独奏事而挤宰臣,使其同进,必无异论。
是说也,固柄臣之所便。
然惟当择君子而信任,不当用小人而猜防也。
盖和同比周,正君子小人之辨。
若皆君子,虽异论而同心;
若皆小人,虽同词而异意。
是以祖宗盛时,宰执多至八九人,少亦不下六七,更相可否,不为茍同。
中兴省官,犹至五六。
秦桧专国,则两府之贰各一。
庆元初侂胄尝欲自为枢密,或告以事权不专,反不若辞名居实,则无不统。
久之,监惠民药局允中迎合风指,引王旦、吕夷简、文彦博故事,建平章军国事之策,执政哗然不平,此议中辍。
后数年卒行之。
然是时二府宰相,有执政官也。
嘉定而后,以相兼枢,又合而为一。
夫以相兼枢,盖富弼所谓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此犹有说。
执政若皆兼佐二府,则更无分班者矣。
何以参稽众论,各效己见乎?
更惟陛下众建而审图之。
三曰复都堂旧典,以重省府
国朝盛时,以尚书为外省,受四方讼牒。
政事堂于禁中,为宰执会之地。
凡有司之公见,府史之呈书,率合堂同席,佥议众决。
日下画数刻,鸣钟会食,排马归第。
然百年之间,未建私第,犹僦民居,往往距城回远。
则出省之后,吏持文书走诸第,率多稽迟,或至漏泄。
神宗皇帝病其若此,度地于关之西南,为东西而二府各四位,将以严谨事机也。
然而连墙接畛,謦咳相闻,则怙权营私之相,多谓不便。
是以偃然私第,不恤同列,蔡京以来相承皆尔。
南渡草创,三省密院合为一所,宰执会议,日至三四。
吕颐浩常居私閤治事,人已议之。
其后虽建诸府,而秦桧自居望仙桥私第。
韩侂胄万寿观使窃弄威权,事多牵制。
自平章后,三日一入堂,盖亦知私第领事之为不安也。
方宣押赴堂之明日,非入堂日分,吏抱文书以俟于私第。
宰执始至堂,无门焉者,陈自强误加何问,从者答曰:「吏至太师府呈押文书」。
自强始怃然以觉,摇手呿口曰:「勿言勿言」。
盖先是未有一日不入堂,一吏不住省者,当时宰执盖创见也。
乃自近岁养疴不出,视为常事。
嘉定间数以称疾在告,犹不过数月。
而五六年间,威势已成,遂至决事于房闼,操权于床笫,人莫知其存亡。
吁,四海之内,能言之类至众也,而使拱手听命于冥漠之中,其上无人主,旁无同列,下无百官士民,此安石、京、侂胄之所不敢,亦已甚矣!
今圣化更新,已事固不待论,重惟旧制若此,惟陛下深鉴而力持之。
〔贴黄〕秦私第后以为德寿宫,臣不及见。
臣犹见韩侂胄鼎贵时,以天庆观朝士候谒商贿之地,有三五日而不得见者。
至于近世,则道旁之庵寮实为候谒之地,四明大慈寺实为取财之媒,故士稍知廉耻者决不肯造乎其间。
今君臣论道之初,首鉴此弊,若真意实德,持之悠久,则宗社生灵之福也。
四曰复侍从旧典,以求忠告。
国朝侍从之官,自大观文待制,非一职也。
而责之论思献纳,其意则同。
给事、中封駮已行之令中丞谏议以言为官,此不待论。
翰林学士六曹长贰虽非言责,亦未尝不因事献言也。
熙宁诏书,责从臣之不言。
司马光副枢,亦曰侍从之臣于事无不可言。
是以立储副正宫闱,议濮园,争新法,辨河防,论边事,莫非侍从之臣廷辩而众决。
南渡以后,此风未泯也。
绍兴虏使之来,张焘、晏复、魏矼、张九成、曾开、李弥逊、梁汝嘉、楼炤、苏符、萧振,皆以侍从争之。
于是自副、同签以至郎中察院馆职、枢属,论奏踵至。
兴、隆乾道间,用龙大渊、曾觌,如周必大、张震、龚茂良诸贤,皆有论列。
孝皇始虽不纳,卒以陈俊卿一言逐之。
乾道用张说张栻侍讲上疏,范成大西掖封还词头,周必大以翰苑不草答诏,莫齐在后省不书录黄,至于台谏,交章争之。
韩侂胄之始,罗点、楼钥、徐谊、彭龟年、林大中、章颖、邓驲诸贤,皆以近臣首婴其锋。
国子祭酒李祥、博士杨简、太府事丞吕祖俭,下逮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凡六士,及吕祖泰等,皆群起而攻之。
于是宰执从官以下,中外之得罪者,不下五十馀人。
乾淳馀泽之未泯,其功盖如此。
庆元二年以后,士气顿索,习成喑哑。
一日侂胄唱为开边之议,惟徐邦宪处州召还,力陈弥兵之,朝奏暮黜。
台官徐楠从而抨之,执政钱象祖继以议论谪信州居住,此皆臣所目击。
臣虽不足数,亦尝有言于二臣之先。
呜呼,国之大事,而此三人之外,更无一人言者。
是时上距庆元之初曾不十年,而为权燄所挫,消铄骫骳,一至于此!
其后既降诏出师,事大责重,侂胄虑谤之归己也,因李壁之请,令侍从、台谏、三衙、沿边帅臣各以己见条具。
自此诏一下,诸臣不容依违,然后手足呈露,显然为附和之
其不谓然者,乃出于人所不料之常任,士气益可想见。
嘉定以来,号为更化,不此之监,抑又甚焉。
至使士大夫嘲侮,有谓侍从之臣无论思而有献纳,献纳云者,讥其以货取也,臣实耻之。
今大明丽天,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亲近之臣,必不踵承陋习,惟陛下明儆而开导之。
五曰复经筵旧典,以熙圣学。
国朝经筵之制,虽启于国初,而岁增月益,至中叶而益备。
其资望之当入,如晏殊、富弼、孙奭、范镇、李淑、宋祁、欧阳修、司马光、吕公著、刘敞、苏轼之俦,此不待赘赞,亦未容殚举。
此外又有当世名儒而身隐秩卑,则不问其资历,必师席以处之,不惮其难致,必尽礼以延之
吕希哲、司马康、杨时,自小官而说书
范祖禹张栻、朱熹,由庶僚而侍讲
程颢、尹焞,则又以布衣而特命。
大抵非天下第一流人物,不在兹选。
然而人主有时而不自为政,则宰相率以素所亲狎而信任者充其数,盖虑讲官多陈古谊,则必非时政;
人主多知经史,则必疏小人。
此殆与仇士良固宠之谋如出一轨。
不知此等职事,非尝从事于学者,何可强而能?
且《易》之书,辞变象占乃其纲领,繇彖爻象之辞,画为爻位虚之别,互反龙飞之,乘承比应之例,亦安可以不知?
一有不知,则义理阙焉。
《书》以明帝王经世之规,《诗》以观王政废兴之由,《礼》以识世道污隆之变,《春秋》以别王伯义利之分,自非亲师取友,强学审问,明辨力行之人,曷称兹选?
而况精神气貌之感发,威仪文辞之著见,于观摩丽习之间,有薰陶渐渍之益。
此岂谀闻单见之士所能辨此?
其如祖宗故事,先贤出处,较之六经之学已云易知。
然而有一事而异载,一人而多者,若无博见多识之功,亦非仓卒可通。
乃自数十年来,是官也夫人而可为。
陛下天资高明,试以十年间所用者,人人而思之,必有以见其学之浅深,人之邪正。
必知是人也平居为何人,今乃在、弼、修、光、颐、焞、熹、栻之选,则其玩岁愒日,徒为具文以误陛下讲学之功者,从可知矣。
今陛下舍其旧而新是图,朝夕所与讲诵者,必极一时之选,更惟博访而明辨之。
〔贴黄〕臣昔岁闻之道路,陛下听政之暇,时以词翰自娱。
夫词翰非圣贤之学也。
然在今能为二汉以前词章,能知魏晋以前字法者,亦无几人,况其大者乎!
所谓大者,必知圣贤相传者何事,朝夕所讲者何学,自修身齐家、涖朝政官、分土授田、建学制赋,其规模制度,视秦汉以来率意更张之事,精粗详略为何如。
既有以见乎此矣,又必审问精细,明辨笃行,如生乎其时,立乎其位,以与圣贤相周旋,则持之不怠,尧舜不难至也。
若徒分章析句,为诵说词章之资,则年盛气强,尤可勉而能。
迨其久也,志不能以帅气,则志亦随其气而靡,此最为讲学之要。
愚臣出位儳言,仰乞睿照。
六曰复台谏旧典,以公黜陟。
国朝台谏官之制,平居未尝相见,论事不相为谋,虽于长官,亦无关白
台臣论事,谏官不以为然;
谏官论事,而台臣以不言罢者,时时有之。
至靖康间李光、冯澥之争,犹存此意。
中兴以来,台谏官所居,别为六宅,而合为一门,得以邻墙往来,大戾故典。
盖先朝台谏所以未尝交接者,欲其各尽己见,不相为谋。
秦桧专政,台谏除授,悉由密启,风之以弹击执政而补其处,总号台谏,职分无别,故显为朋比,而人不以为异。
淳、绍间,虽间有一二人,如胡晋臣在南榻,刘光祖居殿中,皆尝排谏官而去之。
然旧典久湮,士大夫反相惊怪。
侂胄踵秦之辙,如出一轨。
自先帝初政,吴猎刘德秀同入台,一薰一莸,命自中出,人已知事势之异。
重以韩氏日盛,接助德秀,同时善类,一网打尽。
由是台谏皆用私人,或明示风指,或迎合时意,公论拂郁,朝纲纷扰。
先帝旋亦悔悟,凡前日废逐之人,至泰、禧之间而尚存者,以次收用。
于是道学之论息,而恢复之兴。
是时以臣所见,虽曰观望权臣而未至呈藁也,有关于目前之利害者风之,内之百执事,外之监司守臣,不尽与闻也。
侂胄之殛,号曰更化,而犹存旧台谏二人,黄畴若、叶时旦各因其官而进之,使之攻韩党以赎过,人固已疑更化之为具文。
其后凡除授台谏,必先期请见,饷以酒肴。
及论事之时,又以尺简往复,先缴全稿,是则听之,否则易之。
次序官职之崇卑,挨排日分之先后,兑易更换,率至月末,风者不以为怪,论者不以为耻。
及其后也,台谏语人必曰:「近来文字,皆是府第付出」。
臣始疑之,一日李知孝为臣言曰:「昨所论洪咨夔、胡梦昱,乃府第付出全文」。
审如诸人之言,则又出于呈稿之外。
故人谓台谏为鹰犬之不若,盖鹰犬之博鸟兽,乃其性然,非以求悦于人也,而台谏徇人忘己,则非性之所安,何鹰犬之可拟乎?
今亲政之初,亲擢台谏,一扫旧习,天下莫不延颈以望太平。
臣愿陛下笃信而力行之。
〔贴黄〕臣每见四十年间,台谏罢去或他迁之后,贪污狼籍之状,人人能言之,朝廷亦明知之。
而其一时私意所论之事,所劾之人,省曹百司尚守之不移。
夫既鹰犬之不若,而尚以其言纷更典章,摧抑善类,久而不复,盖害政之大者。
欲乞断自圣意,将四十年间轻改之事,误废之人,委官置局,抽索前后奏牍,从公讨论,速与改正。
给事封駮不当,及监司帅守其人不足倚仗者,并合一体讨论,改正施行。
〔贴黄〕臣每见邸报内台谏文字,泛称臣僚。
臣妄谓合照先期旧例,各出台谏姓名,庶几播之四方,书之史册,善恶邪正,各有所归,然后言者莫敢妄言,伏乞睿照施行。
七曰复制诰旧典,以谨命令。
国朝尚仿前代制诰之选,名号纷纷,不可殚述。
大抵内制之臣,自大诏令、外国书许令进草之外,凡册拜之事,召入面谕,有当奏禀,则君臣之间更相可否,旋为增损,以合旧制。
乘舆行幸,则侍从以备顾问,有请对则不隔班,有奏则事用榜子,关白三省密院,则合用咨报而不名。
所以号曰内相者,得与人主上下古今,宣猷出令,其重盖如此。
外制之臣分治六房,掌行命令,随房当制。
凡事有失当,得以论奏封駮。
每旦诣省,即紫微阁下草制,俟宰执出堂,始得下直。
刘敞尝得追封皇子公主九人词头,当宰执将出堂之时,立马却坐,一挥九制。
非以矜能衒敏也,故事,百官除授未有不受告而后供职。
虽追命赠禭之制,亦不踰日也。
自中兴多故,始有不候受告,先次供职之命。
因循日久,习为故常,大失命官之初意。
迨四十年来,则事日益异,而其大要则内制失之先,外制失之后,凡皆牵制于柄臣,而不得施其为。
内制得朝廷将有除拜,必择其可以奉使者而后用之。
王德谦、苏师旦节钺之除,当制之臣皆于未兼直前先禀风指,未宣锁前先呈制草。
其馀制诰亦莫不然。
至于近岁,又非前比,往往两学士各为一制,或宰相涂改,取其一为宣布,裁其一为答诏,相承既久,而人不为异。
内制失之先也。
其为外制者,既得词头,旋营假手。
臣所见于泰、禧者,犹有五日十日之限。
至于近岁,愆期已甚。
凡在迩列,犹至半月兼旬而后受告。
外之监司帅守,则有已及一考,而犹带新除者。
呜呼,王言惟作命,一词之出,雷厉风飞。
盖纪纲之悠系,而可以牵制拘挛,视为文具乎?
虽然,此犹以代言之事责之。
内制之不时请对,夜直宣召,外制之駮正除授,封还词头,非夫蕴刚大之气,负渊源之学者,不能居此,今亦夫人而能为之矣。
今圣化重新,此亦更张之要者,惟陛下亲擢而举行之。
八曰复听言旧典,以通下情。
祖宗盛时,受朝决事,或至日午。
其有奏事已久,馀班不能悉引,则命太官即殿庐赐食,或辅臣未退,亦赐食殿门,食已再坐,复引馀班。
仁宗之初,群臣引对至十九班而未厌。
其后前殿奏事不过五班,仍诏辰时以前常留一班,以待御史谏官之请对者。
累朝相承,率用此道。
所谓宰辅宣召,侍从论思,经筵留身,翰苑夜对,二史直前,群臣召归,百官转对、轮对,监司帅守见辞,三馆封章,小臣特引,臣民扣匦,太学生伏阙,外臣附驿,京局发马递铺,盖无一日而不可对,无一人而不可言,所以同人心而观己德,共天命而敕时几也。
自秦、韩柄国,视神气如奁箧中物,占吝把握,惟惧人之有言。
虽日引二班,犹多隔下,每朝奏对,率盖辰初。
号为近侍之官,未尝获侍宴閒,从容献纳,欲陈己见,先白閤门
虽以经筵讲读之官,犹先期问有无奏事。
二史虽听直前,亦关閤门,乃敢进对。
其在二班之数者,则又姑为具文,以求茍免。
职事官或当轮对,非以迁除为辞,必以托疾在告。
夫所谓脩德,所谓讲学,此古者大臣格君之要义,今更相告语曰:「第言脩德讲学,则号为正大,实无拂于时政;
第攻上身,则外示讦直,实无忤于时宰」。
呜呼,士气之坏,一至于此!
惟有太学诸生伏阙与登闻鼓院受书,犹得以自献。
而数十年间,两学之士或削籍远窜,或真决械遣,或羁之岭外,或毙之途中,或付之不报,或中以他事,由是竞相惩创,久郁不伸。
鼓院虽设匦,而不问几事,必诘所言。
又至擅发奏御之封,以审其实,必不涉谤讪,乃与投进。
或拒之不听,则批之曰「不受」。
此何理也?
其幸而得达,犹虽旬日以待处分,若得放罪之命,则大喜过望。
其或押回本贯某州听读,编窜他州,皆未可知也。
今陛下亲政之初,导人使谏,乃当务之至急者。
乞断自圣意,检举而施行之。
〔贴黄〕臣窃见集议之制,所以合众知,尽下情。
自周汉以来,最为良法。
乃自近岁,禀听宰相风指,立为一说。
衣冠虽集于台省,而未闻反覆辩论,更相是非,率是决于一夫之手,使吏钳纸书名而去。
此一当复还旧典,以一洗具文之陋,伏乞睿照。
九曰复三衙旧典,以强本朝。
国朝三衙之制,自艺祖开基,监观前代,择腹心之臣以掌禁旅,为数凡十馀万,所以强干弱支,藩王室,重京师之要道也。
中叶以降,习为骄惰,至崇、观而滋甚。
高俅以恩被遇,则纪律尽弛,仅存三万人。
靖康之祸,京师削弱,夷狄凭陵,盖基于此。
中兴以来,首监前辙,既严其选,又谨所操。
虽艰难多故之时,而辛企宗、王𤫉之骄蹇,不废典刑。
孝宗初,殿帅王琪奉使两淮,荐和州教授刘甄夫
孝宗将召之,刘、王炎时在枢府,呼吏作头引,追至都堂责励状。
既而瞷知在淮上矫制修城宰相陈俊卿必欲寘之死,帝虽全宥,竟坐此鑴罢。
乃知先朝之待三衙,其严如此。
韩侂胄未遇,率从吴曦假贷,或又因之以进,假殿帅以酬私恩。
请将西帅,侂胄不敢违。
既又以郭倪、郭杲继之,无非庸駮之人。
嘉定以来,所当尽鉴其弊。
而或以资浅望轻,或以受恩深厚者为之。
夏震倚之以济国事,犹可言也。
彭辂刘琸以故相生日之馈入都,会相以母忧去,敏于转移,易为赙赠。
吊问既速,赙赠亦厚,又矫词,直谓遣令听役受事,于是步随故相,往来山中,供土木之功。
之领岩卫,之为将帅,实基于此。
至于用偾军之冯榯,则物论莫不惊怪。
盖奴才又下于,但能刻剥将士,以供苞苴,岁时馈献各有常,知有冰山可依耳,不恤其他。
郁攸事虐,皇皇乎宰相私第之是救,虽宗庙朝廷,恝乎其不恤也。
大抵庆元以来之所用,皆报私恩,固权势。
嘉定以来之所用,皆以供厮役,征贿赂,甚失祖宗居重御轻之意。
今圣化更新,必已用当其才,更惟谨之重之。
〔贴黄〕臣近见邸报,冯榯靖州安置。
榯得罪于宗庙,不肆之市朝,不籍其赀产,已为佚罚。
靖州者,虽曰陋邦,实号乐土。
且靖之字义,为谋为治,有自靖自献之意。
臣谓如榯者当投之广南远恶之地,不当以污此土,伏乞睿照。
十曰复制阃旧典,以出私意。
国初首创唐末五代之弊,以牧守易藩镇,以诗书易干戈。
百年之间,虽间有疆埸之虞,而绝无萧墙之患。
则以国势虽弱,而民心不摇,盖圣祖神宗,立纲常,厚伦理,以端本澄源于上,先正大老别贤佞,明义利,以植经陈纪于下,不聚歛以拔根本,不黩武以启戎奸。
立国之规若此,其形虽弱,其本则强。
然而为柄臣者窥见罅隙,必挟和战二字以为招权固位之计。
王安石得政,首以富国强兵自任,于是置旁通簿以悦上意,分三司使权以归朝廷。
府库既充,遣其丑类南征西伐,劳人费财,以奉空虚之地,张皇捷音,掩匿败报,以欺人主。
卒之丧师失律,震惊乘舆。
章惇、蔡京、王黼、童贯,循袭故智,结怨西北。
卒之弃信背盟,以开狄难,渡江航海,久而后定。
秦桧身履其事,则又乘高皇厌兵,两宫念归,遂又割地奉雠,为邀挟国家之良图。
十有八年之间,操持人主,芟夷善类,得以全躯于牖下。
韩侂胄既盗威柄,出入禁中,自恭淑皇后上仙,虑其不能以久,则又为开边之说以自固。
连年遣使,率以同己者为之,皆谓金鞑相持,遗黎内附,若乘机进取,可以尽复故疆。
盛夏兴师,仅至符离,二将以田俊迈啖虏而反。
侂胄乃欲歛兵遣使,则已不可得。
迨郭倬授首,郭倪离心,皇黼斌、李奕、李爽败衄相继,吴曦畏死,附虏为乱,乃速议讲解,则万里边面,莽为丘虚,而侂胄不能以保首领矣。
史弥远密赞先帝,正侂胄开边之罪而代其位,其说不得不出于和。
然而中原溃裂,和未能久,而山东河北、关陕之人归疆请吏,无岁无之。
其在襄阳、蜀口者,号曰约而实杀之。
山东之民蜂屯蚁聚,势不可却,于是不得已而纳之。
纳之则当思以处之,顾乃听其自为去来于我土地,听其咨行剽劫于我疆垂。
郑损制阃,而李全却之,改畀诸国,又杀之。
乃使徐晞稷、姚翀诸人逢迎而奉事之,至于甚不可忍,然后遣刘琸图之。
图之不得,而衅隙日开,至于盐城之难,可谓极矣。
故相尚欲掩遏调护,或咎其昏闇,或讥其畏怯。
臣以西事观之,则不过为固位计耳。
董居谊帅蜀,专倚王大才守护西边。
大才重贻虏帅,而大言于中朝外梱,保无边患。
一旦虏乘虚深入,大才忧惧而死。
居谊仓皇度剑,尚守密院风指,显然下令,有不得追袭过界之文。
于是虏可以攻我,而我不可以袭虏。
外三关既失,藩篱决坏,外讧内猘,不得已而用安丙、崔与之
虽或死或病,皆不能久,然二人固非谄事宰相者也。
郑损、李所不欲,乃敢命帅蜀,谕令降附,弃险要,蹙地数百里以图茍安。
周如渊固守其说,虏将大赤辈已纵骑焚掠,出没吾地,而虏使速不罕方以议和留兴赵原。
我使王良能、李大举方以报聘诣凤翔府制司方以牛羊犒师,督兴元帅。
人心既愤,鞑骑横行十七州,生灵死者不知其几千万。
赖天心悔祸,虏自引去。
人莫不咎如渊之闇,而不知弥远实使之。
呜呼,推董居谊、郑诸人所以蔽蒙掩遏于西边之意,则三边之事盖可类推,而弥远患失之心,路人所共知矣。
今皇明洞照,固已不待臣言,更惟陛下深明祸本而豫图之。
〔贴黄〕自故相钳制中外,事无大小,或用私书,或用申状,惟不得奏闻。
故四方有败,无由上达。
许奕尝奏边事,张方尝上封章,皆被台谏论列。
如此等类,尚多有之。
欲乞睿旨,今后事关边防及四方水旱盗贼,许令监司帅守皆得论奏,径达圣聪,以防壅蔽,海内幸甚!
右件十事,臣既先引旧典,次陈时弊,为陛下一熟数于前,而臣之意犹有未尽者,请终言之。
臣每惟国朝极盛之时,莫过于元祐。
曩者陛下即位之初,臣尝以元祐元年一时人物之盛,为陛下言之。
是时宰相司马光、文彦博、吕公著,政府吕大防、韩维、刘挚、范纯仁,台谏苏辙、孙宽、梁焘、范祖禹、鲜于侁、朱光庭、傅尧俞、吕陶,翰苑则苏轼词掖范百禄、曾肇、刘攽、苏辙,经筵讲读官傅尧俞、韩维、范祖禹、赵彦若,说书程颐
元年例之,盖二年以后大抵皆然,臣不复悉数。
臣开陈至此,陛下玉音宣谕云:「元祐人才如此」。
臣思面奏,此今日用人之法,盖因用一司马光为相,便有如许人才引类而至。
且未闻其他,只如苏轼在翰苑,程颐经筵,如此等类,断断不可易。
陛下再三颔之。
臣谓陛下闻之,必以此为求才之准的矣。
而大臣不能将顺圣意,类多私昵之人,无一满人意者。
臣不复一一枚举以陈,陛下试取即位以来亲近之臣,视其官以量其才,自司马以下人人而比之,其强弱才否之相当者有几,则亦可以推见用事之臣不以光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其为侮慢不敬莫甚焉。
〔贴黄〕本朝之治以哲宗皇帝元祐为称首,然始初清明不过数年,调亭之说入,已非前日之元祐。
至九年而前功尽废矣。
徽宗皇帝之初,登用群贤,如任伯雨、陈瓘、龚夬、邹浩、江公望等,凡十有三人,列之要路。
伯雨一人,而半年之间论事一百八疏,馀人可知。
元凶钜恶如章惇、蔡卞诸人,悉疏其恶而窜徙之,天下以为小仁宗,此徽宗初志也。
邓洵武《爱莫助之》之图进,曾不一年,召蔡京为相,尽反前事,旦异晡改,以极于乱。
嘉定号为更化,然自元年十月以后,召用之人才未尽至,故相以忧去。
台谏虑贤者之皆至,则故相不得夺情也,于是扫除异论,示明意向,故诸贤有至近畿而反者。
陛下初政之美,亦仅及半年而变。
天下之理,茍非本以纯忱,而徒为具文虚美之尚,未有能久者。
此皆今日之所当鉴,伏乞睿照。
虽然,臣于此有不能自已于言者,更为陛下索陈之。
哲宗皇帝元丰八年之春至元祐九年之夏改元绍圣,凡静观十年而后亲政。
臣前所举元祐人才之盛,其实宣仁圣烈皇后之为也。
其自改元而后,则反不逮前。
是时范祖禹固尝有言曰:「方今亲政,乃宋室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乱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进退消长之际,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也」。
臣尝即是言以求之,呜呼,祖禹其神于知几者乎!
绍圣亲政之后,首相章惇,继以李清臣、邓温伯、蔡卞、曾布登二府,而司马光、吕公著以下诸贤,世所谓君子也,死者追责,生者贬窜。
明年昭怀皇后自美人进封婕妤,又明年而隆祐皇后中宫退居瑶华。
于是熙、丰之政事尽复,元祐之党人皆黜,是非易位,纷纷累年,卒启夷狄乱华之祸。
自今考其致祸之因,则实基于宫闱之不正。
方元祐极盛之日,昭怀以色被遇。
然以宣仁临之于上,众君子持之于下,未敢肆也。
封求乳媪之事,正论哗然攻之。
群贤何所利于此?
不过为哲庙正本原,保主命之计。
而不此之察,内怀不平,一旦始临万机,邪臣遂得乘隙以陷诸贤。
人主听之,宫闱主之,而前日正人端士,六七年间无一存者。
乃知入无法家拂士,独居乎宫庭屋漏之间,实为治乱安危之候。
祖禹之言,诚有以见乎此矣。
方今宫掖事秘,臣在万里外,无由知之。
第以绍圣亲政观之,诚见夫古今治乱,未有不由于家道之正否;
况陛下外庭行易月之制,宫中服三年之丧,以丧制未除,必非酣酒娱色之时。
然臣之过忧,将恐深居穆清,独揽威柄,君臣势隔,中外情疏,脱有凭怙恩宠,揣摩意向,假托声势者,陛下焉得而察之?
除丧之后,便嬖使令之人狎习虞侍,所忧又不止于今日。
夫权不移于大臣,固宗社之幸;
万一移于宫掖,移于阉寺,移于嬖幸,移于姻戚,则当是时也,反不若权在大臣之犹出于一也。
更愿陛下反覆究图,毋使绍圣之易治为乱见于他日,建中靖国之弃贤用奸见于目前,以隳十年静养之功,以孤四海听诏之望,实社稷灵长之幸。
臣干冒天威,下情无任震惧俟谴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往岁臣尝以狂瞽野言告于陛下,不谓诸臣继亦有言,凡皆出于爱君忧国之同然,非可以强合者。
而当时言者朱端常、莫泽、李知孝、梁成大诸人,乃以此间君臣之合,疏骨肉之亲。
臣虽独遭重谴,不复自辨,以羞当世之士。
臣今幸而生返,尚不知惩创,欲为陛下终言之。
又虑人心所同,一开其端,言者不已,益重臣过。
故臣不敢复言,惟望陛下检照前后臣寮文字,断自圣心,凡敢于忤权臣而纳君于无过者,此忠于事陛下者也;
凡巧于事权臣而不以仁义告君者,此不忠于陛下者也。
如知忠于事陛下而取谴逐者为是,则当思其言而行之;
知巧于事权臣而茍富贵者为非,则当咎其言而反之。
伏乞睿照。
〔贴黄〕臣既书此奏,未遣行间,伏闻四川制置已除赵彦呐兴元置司,兼闻利路郡守已有堂差者。
臣契勘利州一路前年残破之郡,溃军出没,残寇往来,城郭人民,十无一二,虽隶王土,徒存郡名。
窃意外有司不尽以闻,陛下误谓边郡悉已按堵如故,以致前项除授一如平世,故守臣尚拘资格,制帅乃在极边,多事之时,疑不若此。
兼照得授钺制阃,所当专属,若分职授事,委寄不专,必多牵制,有妨缓急。
况进退人才之权而操于副司,亦非事体所宜。
欲乞圣慈更谕大臣,申加裁度施行。
跋崔次和勉斋铭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一
安子文铭曰:千里之行,始终企步。
九仞之危,成于积土。
日积不足,月计有馀。
勉与不勉,贤否异闾。
自士习日浮,大抵务记览、为词章以哗众取宠焉尔,否则以小慧纤能掠儒先之言,驾传注之说,乘有司之闇而攫取之尔。
自孝弟谨信仁爱之馀乃及学文,自离经辨志而推以至强立不反,此古人铢积寸累功夫,今则曰是不难知也,或曰是不必学也。
皛山阅士多矣,为是企步、积土之说,其亦审于为后学虑者乎!
次和勉诸。
广安军和溪县安少保生祠记1211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六、《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全蜀艺文志》卷三七、《南宋文录录》卷一二、嘉庆《四川通志》卷三五、嘉庆《汉州志》卷末、嘉庆《邛州志》卷四三、同治《绵州志》卷四九、光绪《广安州志》卷一二 创作地点:四川省德阳市广汉市
恭惟国家承百王之敝,县县纷裂,藩臣恣睢,艺祖皇帝神武所运,乱本旋弭,以开亿万年无疆之基。
太宗遹祗前训,卒其伐功,函生闿怿,夷狄顺轨。
真、仁休养,英庙嗣承。
至于熙、丰,物众地大,而假儒为奸者乃始变乱典常。
元祐更化,纲目毕举,而绍圣以后,党祸再作,极于崇、观、政、宣,戎索弗戒,乃底于乱。
高皇南狩,骏惠先烈,弘济大难。
阜陵继之,励精图治,志清全疆,大勋未集。
而崇陵享国日浅,肆开皇上,克念厥绍,始初清明,率吁群献,将有志于庆历元祐之盛者。
天下延颈企踵以需太平,而韩侂胄已居中窃弄威柄矣。
吴曦乳臭子耳,依冯世资,出入内閤,侂胄既倚为腹心,畀掌禁旅,虽宠任踰涯,而之为谋则盖不在是也。
武兴之窟穴也,玠、璘、拱、挺再世为将,忌刻少恩,士鲜为用,徒以积威之馀,知有吴氏,故密结侂胄,愿将西师,既遂所图,则轻蔑王室之心由是日甚,密以开边中侂胄之欲,而潜通于虏,乘时为奸。
士大夫繇学禁以来,义理益不竞,一旦利欲所焮,则大官唱声,一口附和。
凡以使命还自虏廷者,例曰虏有内变,虏有饥馑,设王师一动,关河必且响应。
是则然矣,而不思侂胄之可与共功否也。
凡一时之躐登华要者,鲜不出此,虽廷策进士亦以是为举首,否则摈抑不容矣。
先是,某蒙恩召试玉堂,尝力陈其不可,几触闻罢。
明年将出朝廷,尚欲托之公言以排异论,遂建请宰执侍从两省台谏官条具可否来上,爰蔇管军,咸得译闻。
诏下,中外各以己见条奏,独不奉诏,而移书侂胄曰:「今戒严有日,忽出条具之命,士心惑焉,未知攸禀。
进退迟速,愿明降处分」。
彼既不论可否,而反持短长以肆欺侮。
侂胄得书,罔然以失,而公卿以下素为所请寄,恬不知察,不知识者固已觇其无君之心。
郭倪、李爽攻寿、泗,皇甫斌攻唐、邓、虽皆覆军亡将而还,然尚可诿者曰庸,而悠悠不前,不惟蓄温、裕之志,盖又出于石晋、刘齐之陋策。
元师既遁,王人继逐,东归之士蔽江而下,至是所望以反正者,惟蜀人耳。
志仁者蹈死弗悔,固足以明人臣之义,而洁身者勇往弗顾,全躯者依违其间,下此者又置不复道。
方斯时也,虏蹂我淮甸,绕我襄、安以来,荡摇我江汉,顾瞻四方,蹙蹙靡骋,而六十州生聚遽隔王化,此何时也!
悠悠风尘,莫有能剸刃于贼者,视其污蔑衣冠,割截舆地,骎骎然朝异而晡不同,不过抚髀太息焉耳矣。
资政殿大学士安公奋由儒生,独能周全其间,濡迹以就事,部分既定,即矫诏诛,以间乘势尽复四州。
虏闻之,以为从天而下也,相与胆落神沮,谓吾中国有人,由是不敢有二心。
方反书之上也,朝论大震,上召群臣计事,咸谓无出公右,乃为札书赐公,勉以图报国。
书未至而捷闻,君臣动色相庆,以谓知人。
拜公端明殿学士中大夫、知沔州、充利州西路安抚使四川宣抚副使,恩视执政
亡何,首至阙下,诏礼官讲行受俘之仪,纳于武库,凡皆国朝所未有者也,猗与盛哉!
人于公饮食必祝,盖公之祠遍蜀中,而公广安人也,和溪县封山镇亦公之乡也,顾独阙焉,未有以识高山之仰。
其乡之士曰陈震孙等德公之知,乃肖厥象,而走广汉,介通守李君炎,欲得余文以识其颠末。
余惟公殊尤绝异之绩,垂之史册,镂之玉板,被之乐石者,何可胜数,尚安以余言为也!
而固请弗已,则三复其事,为之喟然叹曰: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非以气数屈信之变、人事昏明之感,故反覆荡摩,所不容不尔邪?
然天之爱人也,屈于前必有信于后,消于彼必有息于此,使生民之类犹有所依以自立,而不至于极敝大坏,则以天固生才以待其定也。
夷吾不死以康天下,绛侯屈意以安刘氏。
方事之未白也,有友如鲍叔,有君如汉高帝,固以是望之,彼亦以是自信不疑,是乌可强而致然邪!
之变,公虽以天下为己任,始焉自晦,而人主与群臣固已期之于千万里之外。
书诏下颁,露布上腾,以其时考之,盖项背相望于道。
地之相去也若此其远,而君臣一心,如合符节,人果不可以无素也!
唐禄山之乱,河朔二十四郡独有颜真卿玄宗犹谓:「我不识真卿何如人,所为乃若此」!
真卿固尝有位于朝矣,而玄宗不识之;
安公方守偏郡,已为人主所深知。
河朔久而未平,而蜀变定于俄顷,虽其气数屈信之异,而亦人事昏明之感,固自不侔也。
今虏运既衰,群丑相噬,扫清旧都,兹维其时。
以天下之公望、朝廷之夙知,盖未有以加于公者,入相天子,倚成厥功,则铿鍧炳辉,荡人耳目,其将有大于此者矣。
某虽不令,请赓皇武方城之雅,以备一代缺文云。
邛州新创南楼1213年7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九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临邛居蜀上游,鹤山襟其西,邛水带其南。
风气融液,土田衍沃。
民生其间,检履醇固,习尚儒雅。
盖自胡安先生、林闾翁孺,尝为汉卿、云从之受业,卒以名世。
庄遵、陈立,嗣有显问。
风流所渐,代不乏贤。
虽以五季抢攘,而忠谅之士,亦表表著闻于时。
迨我国朝,道化纯被,士趋益正。
或以学业名家,或以功烈垂世,或以鲠直不容于俗,或以廉平有德于民,载在史册,垂诸郡乘,盖烂然可覆也。
眉山张侯师夔来守是州,崇校官,表遗逸,礼儒士,课弟子员,凡以崇化善俗、迪彝明伦者,侯既尽心焉耳矣。
又以南离之方,为一州文明之气所萃,效灵输秀,世载其英也,思益有以作而大之。
循郡谯而南,一目数里,砥平矢直,爰蔇江濒,度其地而楼焉,从广四仞,其衡之长如从而加一。
脩楹有觉,阳马承阿,二厦挟承,如鸟斯翼。
其衡各以二丈所,列巘献状,如揖如授,逝川腾辉,如顾如恋。
异时郡谯面势,甲于他郡。
今钜丽如之,而江山气象,扶舆槃礴,则谯弗及也。
四川制置大使广安安公丙以尝为邑长于斯也,又嘉侯之事法而制时也,捐钱百二十万以相其役。
嘉定五年十一月,迄于明年之三月,费钱千四十万有奇,米三百石,夫万有三千,竣事而民不知役。
余同年友天官侍郎阳安公奕既为之扁其所曰南楼,厥七月,士以书来谂,俾某记其事之成。
某,州民也,弗敢辞,则姑诵謏闻以推明侯意。
盖自天地定位,而南北之方为中且正,《坎》位乎北,中实也,不实则险而易动。
《离》位乎南,中虚也,不虚则闇而不明。
夫二气之升降,万物之生成,于是乎在。
近取诸身,大凡成体而有物,孚信而不可欺者,皆坎之实也。
而致用之大,惟心为要焉。
人以一心成位乎两间,虚明中正,至文之所从出也,故其象为离。
人皆深体而默践,一有以洞见全体,则所居广居也,所立正位也,所行大道也。
以之周旋乎万物皆相见之地,如日之方中,宇宙之间,无一弗烛焉。
是心也,不既甚绰绰矣乎!
而人常小之,以自溺于偏倚窒闇之地,物欲蔽而天理隐矣。
故圣人立象以示之,又设卦系辞焉而告之,故曰:天有四时,地载神气,无非教也。
坎离虚实之象,非天地间不言之教乎?
不宁惟是,若《升》之南征而吉,《明夷》之南狩而得,皆取诸此,而都邑之位面朝而后市,乡饮酒之位向仁而偕藏,亦不曰阳明之方,君子所尚,人一身致用之要皆出是中虚之地而可乎!
侯之作斯楼也,凡以寓其为教之意,非必家至而户晓者也。
士而能循名会意,有以反求诸己而毋蔽于物欲以窒其虚也,毋闇于偏陂以失其中也,毋安于末技以乱其至文也,毋矜乎小智以晦其本明也,豁然大公,靡所湫阏,则以是充之,造道入圣,将无难者。
其英华之晬盎,光辉之畅发,又岂止名爵之荣也哉!
侯之望于士者盖若此,某虽不敏,请与里父兄懋敬厥修,以无忘侯德云。
安少保果州生祠记1219年7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二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古者储天下之才以为天下用,非有事变迫怵而后图之也。
周自文、武、成、康以来,《棫朴》、《丰芑》、《崧高》、《烝民》咏歌得人,率非一世之积。
逮高、文尚存此意,故事至而才给。
中世以后,有不尽然者矣。
辽西告警而飞将起,䍐幵略塞而营平用,五溪师丧而伏波奋,冉肇迫夔药师出,范阳煽凶平原识,廷凑肆毒晋公见,伐蔡屡衄西平显,河东寇结汾阳封。
使非耦事涉变也,广厄霸陵充国援以老弃,李、颜、裴、郭诸人将没身不见矣。
蜀自贼曦之变,而安公始以节显。
世未尝无才也,而不肯豫定早计,储之以待用,每每若此。
然尚有可诿者,曰不及知。
然而既知之矣,而用之不尽,至虏闯于外,贼讧于内,蜀势累卵,然后以公再镇,此何为者哉!
方公之未出也,其子以直华文阁握果之州符,参议制幕,即贼所届,扬名追袭,贼越境无所犯。
公继来此州,虽云就养,盖以讨贼为己任。
会有诏起公,于是奉将天威,殄劓逋寇,靡有遗育,蜀以再安。
华文寻以机宜文字宣抚司,公之婿王君某代之,耨奸锄强,拊柔其民而加燠休焉。
果之人相与言曰:「非天私我有民,使公与其子若婿先后来吾州,吾属尚有种乎」?
先是,公未仕时,尝游学于是州,习其土风与其州之人士,每过其州,眷焉弗忍去。
及是被命再镇,灭贼还报在是州。
州人滋不忘,度城之北隅肖公像,与其子若婿并祠焉,介郡人游君景仁似校官苏君和甫在镕及南充牟君震卯以谒记于余。
余每叹汉、唐以来,所储非所用,所用非所储,于公之事既犁然有感,又重叹夫夭为斯世生才,自足斯世之用,特患以一人之好恶为用舍,以事变之缓急为淹速耳。
郭汾阳既收东都,方议北讨,此何时也?
卒夺其军,汾阳不少望也。
河东事迫,又强起之,又为憸壬所忌,非人主终信不疑,则唐祚岌岌矣。
然是时非特汾阳出为时用也,七子八婿皆居贵显,幕府六十馀人,率为将相大官,而知名于世者五十人,其卓然可称则杜鸿渐、黄裳、李光弼、光进之徒,皆以才识器业为再世中兴之用。
然则天生汾阳为社稷计,而又为生其子若婿与从游之宾客以助成之,此岂人力所能致哉!
欧阳文忠公书其《将略》曰:「忠信之厚固出其天性,至于处富贵,保功名,古人之所难者,谋谟之际,宜亦得其助也」。
至哉斯言!
不以富贵功名为誇,而以善处善保为难,不以忠信之厚为足,而以谋谟之助为贵,古之建功立业而全德令终者,率是道也。
安公父子翁婿,使其相须以成不减汾阳之助,而莫府宾客皆能以李、杜诸贤自勉,相与左右叶成之,则岂但如欧公所谓「处富贵、保功名」者哉!
敢以是复于州人,以彰一门之懿,以慰千里之思,以见人主当以天下用才,士大夫当以天下用其身也。
彭节斋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九
开禧二年,王师北征不利,虏乘势嵌淮环汉,拥秦窥蜀。
明年春大将吴曦挟虏以叛。
士之仕于蜀者,或舍生以取义,或濡迹以就事,或逃难以避污,其事不必皆同,归洁其身,志于仁而已,然而所陷溺者亦往往有之。
惟某郡彭君挺然于虐焰之中,啖之以官弗从,强之以事弗从,絷之佛舍,卒弗从也。
既就戮,宣抚使安公丙宣谕使吴公猎、安抚使刘公甲上其事于朝,曰「守节不从,几及于祸」,曰「尝拒伪命,忠节可嘉」,曰「守节抗叛,誓死不渝」,前后若出一口,人以为荣。
君乃以榜其居曰「节斋」,庸侈其事,而自泸以书抵眉,属余为记。
余谢之曰:「何哉?
子所谓节者。
且忠孝臣子之分也,率吾性,素其位,慊于中而行之焉耳矣,而子独是之名乎」?
曰:「余非以是为谅也,余将识诸卧兴以自儆也」。
则又谓之曰:「圣人知人之要,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安焉者,终之于久而不渝,然后其人可识也。
曾子固颜鲁公之死,谓义有不得不死,虽中人可勉焉。
惟历忤大奸,颠跌撼顿,至于七八,而始终不以死生祸福为秋毫顾虑,非笃于道者不能如此。
盖以为不如是,或能勉诸暂而不能持诸久,是亦圣人察所安之意也。
且不宁惟是,在我太祖时,尝议武成之配享者,所升入二十有三人,所退黜二十有二人,其间如陶侃、李光弼且不得与。
尝迹其事,陶特缓于讨贼,李特稽于赴援耳,然而功名俱已蹈厉出伦辈,一有瑕颣,固不在所录。
节之难于始终也盖若此,矧欲学为陶、李者乎?
惟子勉之,其益求诸古人以内反诸心,毋矜焉而画也,毋挠然而辍也,毋不见知焉而措也。
人所当为,盖不止是,子懋敬之,以图厥终」。
则曰:「子之言爱我也,盍即是为记」。
乃书以授之。
嘉定府宋君之源墓志铭嘉定十七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四、《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余昔守广汉,与什邡宋君深之为寮。
君贰吾州,又获升君之堂。
尝涕泣而语余曰:「昔者朱文公既铭吾先君子吏部之竁矣,子其为我书之,以诏来者」。
余即铭词而知宋氏之种学累善非一日也。
他日又出文公所与问答,曰中、曰性、曰知止、曰格物,此类凡数帖。
方文公以讲道云谷,四方学者皆归之,君之群从首得其《语》、《孟》、《中庸》、《大学》、小学诸书。
君名之源字积之,文公更曰深之,所以期君者若此。
部使湖南刘子澄清之衡阳,文公谓五峰胡子、南轩张子流风遗韵多在湖湘,俾君即刘访焉。
至衡则又得永嘉戴少望,从而师之,由是闻见日广。
余尝因是而重有感焉。
且吏部使闽,未遑他务,而访道于文公,又遣其三子从之游,彼之俗吏能知是乎!
三子克承父志,数以经史疑义请问于文公,今见于书疏者凡五六往返,彼居骄习靡者能知是乎!
三子年少初学,而文公已汲汲然翕受而循诱之,降心空臆,若施诸大徒高弟者。
既又以见此道孤立,茍以是心至则未尝无诲也。
余与君相得之深盖昉乎此。
后十年,其子伯熙来告曰:「吾父以嘉定十四年□月□日卒于官舍,今将以十七年□月□□日葬于成都县阳侯乡祖茔之侧。
昔者吾祖之墓,文公铭之而公书之,今父之铭不可以他请也」。
会余造朝,谢未皇。
明年,以书抵京请益力。
追惟曩事,乃不果辞。
君系出唐宰相璟,今居成都双流
曾祖杰,不仕。
祖维,赠奉议郎
父若水,绍兴三十年进士乙科淳熙中秘书丞,兼吏部郎,终江西路转运判官,累赠中大夫
母张氏、宇文氏,皆令人。
君以父任入官,尉江原县,盐酒城固司户茂州,令龙游。
吴曦之乱,解印绶去。
贼平而返,当路者以名闻,诏进秩二等。
寻以荐举改官知什邡县
𭶚戎绎骚,部使者檄君摄通判嘉定府,未几通判邛州
威州阙使,君又往摄事。
所至吏畏,民尤怀之。
初知龙州,秩满移洋州,未上又易雅。
南郑溃卒为乱,制置司命将将御前军讨之。
君谓皆故等夷,恐不可任。
黎、雅土兵号牌手者劲悍可用,请自将而前,卒赖其力。
少保安公丙开宣威幕府,与参谋
始君未至雅,沙平夷盗边,既抚柔之,及君暂去则夷又来。
君倍道还州,夷厥角请命,君曰夷德无厌,不大治不创,绝其饷道,示必剪灭,复款塞矢死无犯。
玺书褒嘉。
宣抚司以调度急括隐户,拘绝产,郡民刘子壬托为奸利,君请身任其事,以免憸人倚法之弊,有志未遂而殁。
始余观于汉儒,自谓得《易》于何师,受《书》于某氏,门标户列,窃亦病之。
及观申公诸生守、尉内史者,治官民皆廉节,王式诸生颂《礼》甚严,试诵有法,使诸博士惊问何师,信知师道之有益于人。
如王、谢家子弟耳濡目染,气质随改,藉今稍佚前闻,于所尝言终不能忘也。
夫惟有不能忘也,则有触乎事而不可已,隐于心而不敢为者矣。
如君之得于师友者若此,使假之年,尊闻行知,庸可限其成邪!
君娶洪雅孙氏,封安人
二子男:伯熙,以遗泽补官;
次伯显,早夭。
女适迪功郎、监崇庆府酒税杨子
孙男女各一人。
铭曰:
万里寻师,难疑反覆。
师不倦诲,不虑渎。
始初清明,旦昼未梏。
如彼苌楚,夭之沃沃。
循是初心,以御物欲。
迹其所就,宁有绝续!
我作铭诗,后人其谷。
文州主管华州云台观安君墓志铭嘉定十七年五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嘉定十有四年,知文州安君蕃以比岁劳勚,请致王事而归,诏主管华州云台观
行至利州得疾,凡期月乃卒,实十五年四月戊子也,年五十有一。
其孤如埙等跣护还里,厥十七年夏五月癸卯,以治命葬岳池县施为乡龙旋下乾山之原。
先是君居郡日,遇玺霈,以弟之子如渊奉表入都。
如渊过余于休沐舍曰:「吾伯父之葬,未有以识竁,如埙兄弟奉母命,将以请于公,顾杖而即次,弗敢违也」。
会某丐去已七八疏,未允,方阖门俟遣,辞焉。
亡何,如埙复以书请益力,乃为叙而铭之。
君字叔衍,其先本太原
八世祖琼,为后唐检校太傅,出为遂州刺史
以王、孟之乱,不能北归,因家于遂。
刺史之子景泛,为通州从事,赠太保
东游浓洄镇,爱其江山之秀润,家焉。
皇朝开宝中,升镇为军,遂为广安著姓。
四世祖处厚,以崇宁二年同知枢密院,系之详具载于邵公济博所为铭。
曾王考祁,荆湖北路转运判官
王考燮,尝与乡举。
考宿君,本朝奉郎寿域之子,贡士早世,张夫人器之,请以为己子,教之力学读书,习《春秋》三传,有声校官
开禧初,与平吴曦少傅安丙上其事曰:「进士安之族人也。
遣之兴元,谕都统制孙忠锐合谋诛逆。
以遣其母弟晓为利州东路安抚使,不得不豫为之防。
与忠锐既共诛晓,亦有微劳。
丙已假将仕郎,权兴元府茶马司茶帛库」。
诏特授承务郎,凡四人并命。
其书曰:「吾下密诏讨贼,曾不逾时,克成隽功。
虽吾帅臣竭忠,诸将效顺,顾所以往来其间,合异为仝,非可泛然诿诸人者,则夫族党之助,安可诬也!
君玉能得其亲近之情,尔坤辰同任夫结约之责,尔焕尔,分谕诸军,晓譬祸福,一朝唱义,远近翕然。
载披奏函,良用嘉叹。
锡之京秩,布列幕属,士孰有起家而得此乎!
益用勉厉,以称所蒙」。
君拜书,奋厉图报。
茶马司檄兼秦司佥厅府尹刘清惠公申召寘幕下
少傅自新沔移治兴元,又辟君为属。
天水县旧隶成州,大制置司以道远表升为军,既又即军复县
兵火之馀,人睨视莫敢向。
君佐幕才数月,自请试县,或犹谓毋以家往。
君曰:「是示人畏缩也」。
召故老而谓之曰:「县当险阨之冲者,中原数扰,此最要道。
或治米谷,或治榆林,或治兴州平,或治沙川,虽迁徙不常,而迭遭焚蹂。
今不一劳,其后不安,将迁邑于赤丹堡,缭以险固,实以谷粟,使民得奠居,其亦可乎」?
众皆诺,乃白制阃行之
官寺民庐,以次毕具,秋豪无所扰。
制阃发缗钱五千,君复上之。
忠义士兵故有春秋二阅,君更用农隙,因其力以筑县城,民不失业,官不滥费。
凡谯楼守具,旋观而毕置之。
民自离兵戈,有田者亦弃去,君大书《鸿雁》三章于堂壁,卧兴图之。
从帅阃拨借耕牛种具,量所垦田散给,皆翕然归耕。
会岁大亨,欢呼被野。
始期以秋输元钱,迨君之去,率多逋负,又为贷偿。
主管成都府路转运司使者刚褊自用,君随事救正,理冤释滞,人不知其功。
至于推挽人才,尤所用意。
制置使聂侯子述,以果州安侯癸仲为元幕,俾君摄州事。
属时多事,民赖以安。
寻谒帅府白事,其一:核实茶马司所积,暂以买马钱助边用,养马牵马之粮给军储,俟□自如旧制,约一年可得百万计。
其二:今北边未静,忧在西南夷,宜谨择边吏。
其三:赏罚所以劝沮也,今大败者未即就刑,而小捷者遽加醲赏。
聂侯大说,辟君通判永康军
兴元卒叛,转掠果、阆,密迩乡邑
君念六世祖太傅尝出家赀以平贼,思所以继先志。
少傅为之倡,君喜曰,是亦吾志也,亦紏合宗族佃丁数百人往运军粮。
且躬临贼垒,毅然以公事为己任。
未几,朝廷起少傅宣抚使,治利州
州自乱后气象荒索,少傅改辟君为州贰。
君请增米直以来商运,为军民利。
且旧例商就官交米则有出纳之弊,军就仓禀给则有陈腐之弊,使皆就船出入,则二弊皆除。
总饷者是其策。
继以君兼主管文字,兼粮料院,职并事丛,靡微不究。
初,西夏求好于我,自嘉定七年赍书者络绎竟上。
至十二年冬十月宕昌寨以夏招讨使宁子宁忠翼书来,宣阃委安抚司报之。
适东军郭威等焚戍庵遁去,宣阃移金州军帅陈立将东军,辟君充随军转运置司西和
君闻命引道,未至,令曰:「比岁冬夏之交,虏乘间再入,民未复业,馈饷用艰。
今日使指,非招集忠义,按视营屯,惟先劝谕流民,各归土著,乘春耕种,且检视仓廪,督促移运,务以实边备、安人心」。
民闻之喜。
凡漕运物斛,糗粮菱藁,夙夜尽瘁,漕四十二万三千七百六十石,驮户不该封桩并由子不到等钱四十三万六百券有奇,籴二十万一千二百石。
以罝口漕至西和、鱼关至白环,每石且以费钱一十七券、米一斗七升之约,为总所省三百四十二万六百五十九券、米三万四千二百六十五石。
初出边,仅有两月之积,未几可支半年。
嘉定十三年秋,夏书再至,宣阃未敢深然之。
俄遣使至巩城,以书督期。
宣阃姑遣师应之,以利东路安抚丁公煜节制诸路。
君假参议官同措置副戎司边事。
君酌酒饮诸将,愿毋杀戮,毋焚毁,以诞布我国家不嗜杀人之意,皆闻命感慨。
丙申出师,己酉饮至,不科三路丁直,不起利路全夫,则君密赞之力也。
宣抚、茶马二司辟君知文州,居郡踰年,百废具修,然自是精力耗矣。
得年仅五十有一,积官通直郎
取陈氏,姑之子也。
男子五人:如山、如埙、如川、如愚、华孙。
如山尝与宾贡,为伯父士龙后。
华孙先夭,今附茔焉。
女子二人,长适将仕郎杨季衡,幼未行。
孙男女一十三人。
君资厚而气夷,与人交有终,轻财重义,不计家之有无。
庆元三年岁荐饥,极力振贷,全活甚众。
其后年谷屡登,折券不复责。
尤嗜书,自经子、史传、百氏、小说、医卜、方伎,一览终身不忘。
嗟夫!
其才若此,其用卒此,士闻而惜之。
铭曰:
有劳于国,有德于民,俄兴忽仆,位止专城。
未为不遇,弗究弗宣。
弗振弗延年,其在后之人。
敷文阁直学士通议大夫吴公行状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九、《经义考》卷二四四、《张宣公年谱》卷一
曾祖象奇,故不仕。
妣李氏。
祖子民,故不仕。
妣易氏。
唐年,累赠太中大夫
妣刘氏,赠硕人
公讳猎,字德夫潭醴陵人,自太中公徙名数于善化
公年十五,补郡博士弟子负,受业于里人陈仲思符、王明远公明,寻受《易》于陈善长元
会魏忠献张公长沙太中公以《易》受知,因得交张宣公,于是年二十有三,遂从宣公卒业。
宣公见公弘裕疏畅,喜曰:「吾道其不孤矣」!
两以乡举试于礼部,皆黜。
岳麓书院成,以选为诸生
乾道三年冬朱文公来会宣公,又获亲炙焉。
公每惟圣贤教人无先于求仁,自秦汉以来,学者失其传,乃以孔门问答及周子、程子以来诸儒凡言仁者粹类疏析,以求正于宣公
宣公嘉之,授以大义,勉以体察。
寻与郡博士异论,辞归。
七年,即城北僧舍受徒。
太中公交游道广,公力贫养志,不概有矣。
宣公尝与其弟定叟枃及吴伯承铨、吴晦叔翌,皆一时闻人,过之,张安国孝祥时为守,为赋四公子诗。
夏六月甲子太中公卒,执丧一循古制,不用浮屠。
踰月,葬东郭门外。
湘中士大夫丧礼黜浮屠自公始。
淳熙元年,公又与宾贡,刘枢密珙再以郡守举送,誉不释口。
明年春试南宫,遂之婺谒吕成公,与语,奇之。
且行,拊而勉之曰:「小小得失,亦足以验学力也」。
寻以选射策廷中,赐同进士出身
五月铨试,授迪功郎浔州平南县主簿
冬十一月视事,宣公方经略广西,檄公摄令,寻又摄静江府教授,兼节度推官
郡建学,属役于公,公一仿长沙校官,宏敞过之。
宣公移使湖北司业刘公焞代为帅,问士于宣公,以公对。
六年,以举主关陛从事郎,刘公辟公经略司准备差遣
夏五月陆川妖寇李接杀九州巡检以叛。
癸酉夜闻变,刘公戒僚吏趣发兵,公请以沙世坚将效用军自梧趋容,效用全五人为之导,陈立国以高州戍兵自化与世坚会,调雷化州水军截海道,趣漕司转饷,募白霞土丁,调巡尉吏士,以至增邮兵,明间谍,携贼党,招叛亡,贷胁从,纤悉毕陈,刘公悉如其请。
贼势益急,陷容、雷,撇高、化,破贵、郁,掠陆川博白等凡八县。
秋七月,刘公被命以节制军马督捕,以公辅行。
露潦熏蒸暍死相望,公扶持拯疗,士感激思旧,遂请分军薄贼营,为连珠砦十三以断贼往来,声势联属,贼气浸索。
将抵贵,太守驰骑报贼二千来自兴业,谋袭静江,上下愕眙。
公叱之曰:「第流移者返,不闻有贼也」。
刘公以诘贵守,既闻果流移者复郁林,刘公往抚之。
公夜请曰:「师久不功,主知故乎?
有劳不赏,有罪不诛,逗遛者获全,偃蹇者幸免,人奚惮而不全且免也」?
刘公于是大会将士,录郁林之功而诛南流县、郁林巡检与其州胥黄益、龙翼,人人警厉争死寇。
寇穷之海,以有备不得前,生缚及贼将彭四十诸人二百六十有五,与接之妻孥以献。
六州八县平,建留屯以守。
冬十月丁未师还,十一月辛酉至自郁林壬戌等于静江市,脍其肝心以哭死事者。
七年三月,以功迁文林郎,为转运、刑狱使者所劾,改主管广东路转运帐司
初,盗起,刘公诘刑狱司佚捕,转运司之兴,二司惧且怨。
事平,有希赏不得与者,遂乘间抵巇。
刘闻公之得谴也,曰:「是将何以劝功」?
上疏力争。
七月丙寅丁母忧
九月,跣护还里。
服除,赴选,注辰州溆浦
先是公以忧乞身,刘公亦移镇湖北,刑漕司遂劾公,公坐降授修职郎,刘公亦坐褫职罢镇,寻卒。
公至是受命,慨然叹曰:「平南之役,帅属惟龚总、杨炤与仆三人。
炤任督捕,总任居守,而始终同患则刘公与我耳。
吾而不言,将为死公乎」!
遂上书阙下,盛陈六州之功,谓犯不测者四,居甚难者六,且曰:「臣今不负刘焞,乃是不负陛下」。
辞义慷慨,以忤时相不报。
当上溆浦,念刘公诬谤未白,不往。
郡守林公方馆致之,故相卫文定赵公雄荆州,移书趣行,林亦赞其决。
县介于五溪之间,蛮徭岁抄边,公拊而诲之,相戒毋敢犯。
士不知学,公命欧阳诚之为师,儒术浸明,其后郭袖、张逵相继举进士,风流文献至今有存焉。
十二年春,有王泾者以公之官违年,持吏部符代公。
公去,其秋叙复从事郎。
明年赴选,叙文林郎,调监桂阳军赡军酒库。
岁馀之官,刑狱使者宋公若水以公摄常宁宰丞,寻又以湖南路安抚潘公畤致之幕下,且命兼狱麓书院堂长
陈公傅良来为守,愿得公助,潘公弗许。
会郴、大饥,潘公命还郡赈给。
公取南丰曾公法,率五日计口授泉,惠洽而民不劳。
又请发常平金贷下农,陈公从之,全活甚众。
赵文定公举公之词曰:「才资有用,气节甚高,使在要涂,必不负国」。
此知公之深者。
十六年,以光宗即位儒林郎,寻又以年劳循承直郎
绍熙元年,以举将及格,改奉议郎,知常州无锡县
县为浙右剧,前令鲜以善去。
公使五家为甲,甲有长;
二十五家为保,保有大长。
凡一百二十五家,则揭其党里姓名于都亭,其有不孝不友、不姻不恤,凡以泯彝败俗,合众而挞罚之。
若颠连𡞦独,则以告于县,县称给之。
比及旬岁,教行讼清。
明年,陈公以公闻于上,谓公与平李接之乱,未尝言功而屡讼帅臣刘焞之冤,逮及桂阳酒官,助讲荒政,甚于饥渴,诏赴都堂审察。
三年冬十二月,召试馆职
四年春正月,差礼部贡院点捡试卷官
二月,以年劳转承议郎
三月丙子,给笔扎于学士院,问以兵财之策,公对略曰:「大义不明而委兵民于交病之地,此今日所患也。
靖康之祸,天地之大变,而古今之所无。
使南渡以来,君臣上下朝思夕勉,如勾践之报吴,田单之复齐,则将必其将,兵必其兵,上无贿取倖得之门,下无虚籍冗费之敝,民之力庶其有瘳。
绍兴以来,厄于权臣之和议;
乾道以来,格于机会之未集。
驯至于今,又非前比。
以偷安为和平,以不事事为安静,天经地义陷溺而不自知,竭州县之力以养不耕不战之军,不惟不可用于外,亦未保其能恬然于内也」。
策入,戊寅秘书省正字
夏六月,召姜特立,公率同列上封事,命随寝。
上以疾久不朝重华宫秋九月,公又率三馆之士上封,不报,退以书责宰相
冬十月,与同列三上封,不报,公又自为疏以谏。
会庆节,公又奏,略曰:「今慈福宫有八十之太母重华殿有垂白之二亲,陛下宜于此时问安上寿,恪共子职,否则无以慰两宫之望」。
词甚切至也。
五年,遂白宰臣,乞召朱公、杨公万里
且曰:「使朱公端委以立于殿陛之间,声容气色必有以感发人主,风指意向必有以作兴人心」。
时相纳用焉。
夏四月,又率同列上封事,亦自上疏极言之。
陈公为中书舍人,以不用去,公为书留之,且曰:「今天下安危之机已判然可见,而未闻有叩头流血、牵裾折槛之士,方且曰是不宜激,激则已甚。
公不于此时有所奋发,为士大夫倡,第洁身而去,不欲归过君父,然则身虽退而奚」!
陈公为改容谢。
七月丙寅,以宁考登极恩转朝奉郎赐绯衣银鱼。
八月辛卯,迁秘书省校书郎
九月丁卯,除监察御史
其冬以灾异求言,公疏五事以谏:一曰服丧次以答神人之心,二曰审菆殿以徼宗社之福,三曰寝御札以专庙堂之责,四曰体乾刚以强主德,五曰建皇极以正人心。
是时上趣修大内韩侂胄已从中用事,黜陟赏刑率托之御笔,君子小人之势将不两立,故公缕缕及之。
寻又诏侍从台谏言事,公上疏谓求言未广,愿更令百执事,悉许尽言。
上将移御大内,公又上疏,略曰:「寿皇破汉魏以来之薄俗,为高宗服三年之丧,寿康属疾,以是付之陛下,一轻弃丧次,将无以慰在天之灵。
太母春秋高,寿成又当大变之后,皆悲切不自聊。
今陛下在行宫,瞻前顾后,犹有所冯恃,一旦舍之以去,不知两宫何以为怀。
陛下即位以来,未见上皇,其间必有几微曲折,非外庭小臣所能尽言者。
陛下固宜笃厉精神,少纾岁月,以俟上皇和豫,徐为祗见之谋,何苦为是趣迫之举?
而况行殿之次,三年之丧,所以祈天永命之意,实肇基立本于此乎」!
自后御札日盛,公复上疏,略曰:「陛下临御未数月,今日出一纸去一宰相,明日出一纸去一谏臣,其他令由中出,不知其几。
昨日又闻侍讲朱熹遽以御札畀之祠禄,中外相顾皇骇,谓事不出于中书,是谓乱政。
当世老儒,善类攸归,清议所出,陛下毋谓天下为一人私有,而用舍之间为是轻易快意之举」。
疏上,权倖侧目。
闰十月,被命监掩攒宫。
十二月,集议孝庙配享,公谓:「艰难以来,首倡大义,不与贼俱生,不以成败利钝异其心,精忠茂烈贯日月、动天地,未有过于张浚也。
孝宗皇帝规恢之志,一饭不忘,历考相臣始终此念,足以上配孝宗在天之意,亦惟一人」。
议不合,求去,除江南西路转运判官
庆元元年春至部,下令曰:「其有下陵上,卑踰尊,贱犯贵,不孝不友,若当官贪残,居乡武断,在役受赇,茍以事至,必罚无贷」。
其后历官,率以此为首。
公在江西仅半载,为言者所劾,降奉议郎罢归。
五年,始尽复元官。
其冬主管华州云台观
嘉泰三年春,除广西路转运判官
广右十六郡,漕司岁借盐本钱有差,郡率不能尽偿,故比岁靳不与。
公曰:「是趣使歛民也」。
即给借缗钱十馀
宣公旧规修校官,辟漕司酒库以为桂林精舍,与同志共学焉。
尝请蠲静江府昭州折布之钱九万馀缗,及广西摄官悉从漕司注拟,未报。
三月,改知鄂州
有父祖死于瘴、子孙落南不能归者数百人遮道,公命给其归赀。
夏五月丁卯鄂州,谕民以义利之辨,凡家人族姻之讼悉以分义为断。
尝奏沿江郡县征商之弊,乞下诸道总饷之臣,考覈岁入而裁其出,以惠商旅;
又请募胡南北商以助大师,江湖水手以济水军。
仅及期岁,除户部员外郎总领湖广江西京西财赋、湖北京西军马钱粮,盖开禧元年夏四月也。
时柄臣议开边,虏谍知增戍。
公移书当路,请号召沿边忠义人以保边埸,刺军中子弟以补军实,增枣阳信阳之戍以备冲突,分屯阳罗五关以捍武昌,杜越境诱窃以谨边隙,选试良家子以卫府库。
且谓虏惩绍兴末年之败,今其来必出荆襄,军宜有储峙,乃并输湖南米于襄阳,凡积米五十万石、马料一百三十馀万石,又以湖北漕司和籴米三十万石分输荆、郢、安、信四郡,又蓄银一百万两,为一进讨之备。
其后董达守孟宗政守随,柴发守南漳,克有成绩,皆公所拔,而襄阳、安之围亦赖储峙,人心不摇。
闰八月丙寅,被命赴行在奏事。
冬十一月癸未,除秘书少监
初对,首言:「臣所闻于师友者,惟大义是究。
尝奏疏先朝,及叨召试,未尝舍是而言他。
今纵未能一举以大快神人之愤,谓宜简拔人才,蒐练军实,使一日有一日之积,一岁有一岁之功」。
其次招勇敢,葺险要,广招募,明间谍,大抵皆申述前在鄂州所请,而论光、鄂当经理,江、黄当增戍,于良家子中增爵赏以募间探,择近臣授之节制,视前请加赡。
公峨冠大衣,仪状开伟,至是造朝,疏畅明亮,朝论归重焉。
然倡议者方指期克复,而公所陈二疏大抵必欲先内后外,日积月累,使规摹先全,异论不摇,故往往不快于心。
会上流告饥,十二月辛未,除秘阁修撰江陵府主管荆湖北路安抚司公事,出大农十万缗赈贷。
陛辞,又申前说,辟黄干准备差遣,陈椅营田干办公事,弟犹书写机宜文字
明年春二月武昌,即驰遣岳璠、董道隆招商分籴。
三月视事,发米二万石,粜给各有差,米价为平。
又念虏一窥襄阳,则荆州为天下剧,方高氏有国,尝注水为防,号三海,先是守荆者虽尝经理而未有绪。
公用五十馀万夫,缗钱半之,筑金銮、内湖、通济保安四匮以达于上海而注之中海;
拱辰、长林、药山枣林四匮以达于下海;
分高沙、东奖之流,由寸金堤外,历南纪、楚望诸门,东汇于沙市南海,又于赤湖城西南遏走马湖、尉斗陂之水,西北寘李公匮。
水势四合,高可注而下,卑可限戎马,深可舟,浅不可揭,堤上有路,路端有隘,而穴堤以相灌注。
公尝招某方方而履之。
其后虏骑东至竟陵,北窥荆门而不敢睨荆州者以此。
公尝数请募商、水手,至是行之。
又刺亲效五百人,调荆、岳、鼎、澧义勇防城。
,虏犯枣阳,公谓失则重,重则荆危,请调沿江及关西兵。
未报,虏围襄阳德安,亦遣二千人由建阳荆门屯百顷援,一千三百人由基城、马梁会百顷,义勇千赴襄阳
十一月丙午,被命节制军马
十二月庚戌,虏游骑至官陂,迫竟陵
辛亥守臣林管亡,公劾之,请于朝,得夔州路钤辖张荣,以八百人援竟陵统领李横提军五百护送京西参议官魏良忠继往。
时神马陂溃军所至剽掠,下令招集,前后共得馀,以三千人援襄,八百援安。
癸亥,除宝谟阁待制,辟王观之主管机宜文字,胡庚干办公事,荐丰忠简赵公之孙纶于朝。
三年春正月壬午,即拜湖北京西宣抚使,仍治荆州,辟吴竽、于革为参议官张忠恕张岷机宜文字,弟犹书写,王观之干办公事,陈椅、李寿朋、陈之经、董道、周郁、赵师苍准备差遣,胡庚、罗颖、李儒用、王坰准备差使,康彦明、吴必达、王灏、黄輶准备使唤
友谅乞济师,予之千五百。
又分命章彦珍将义勇军、金安世忠勇军,皆五百,驻龙涴、滩市,马瑾以义勇千、官军四百再援竟陵应城,董逵、郝恩各将兵援,陈椅以义勇四千守荆门
丙戌,虏犯竟陵张荣死之。
癸巳,虏围
戊戌夔路漕司吴曦反书至,内阻外制,公为寝食俱废。
某自春正月道荆西归,公谓其可与语,尝挈与分视守备,至是驰书至峡中挽回,俾摄参议官,且曰:「其为我任西事之责」!
公方以襄阳德安之围未解勤劳夙夜,募士入郢责王宗廉以死守,而数调大军及忠义,保捷分道夹击。
围既解,尚有襄,安二围,乃督董逵、李谦亨、严江、彭国自京山德安,而趣董世雄、孟思齐黄陂李横、雍政、马旺仍隶魏友谅,约山砦马伸、柴发及忠义统领孟宗政、昝世雄襄阳之围。
部分既定,惟西事方殷,会彭辂避乱至自金州秦世辅以失津谪荆,公以二将为问,某因请分授民兵,付以襄、安之围,又赞公请以王大才池州都统,将万人戍江陵,为讨叛计。
公遂移书当路,请降御札付大才、辂,咸任西事。
寻又募水军捍江,令钤辖赵翰以禁军三百、陈宝吉仲以御前军六百扼秭归巫山,立栅石门王舜举亦以三百人控均、房,转归、峡以待王师。
俾余求一人往说伪夔帅禄禧,得衢士赵师济请行。
安公丙矫制诛三月戊子,露布至荆,公率吏士拜表贺,遣人劳安公,复驰书当路,乞厚平蜀之赏。
壬辰,除刑部侍郎
戊戌,上手书付公,略曰云云。
书至荆,则西事既平,公执书感泣知遇。
又念江北、汉南之地创残未复,发缗钱十三万八千赈湖北,六万三千赈京西
潼川佥书判官赵彦呐夔州判官希混、进士昝世忠、朱元之等诛禄禧,公为上其功,寻又请城荆门应城,请以归、峡二州专隶湖北,未报。
四川宣谕使,赍诏谕蜀,而自以御札付公,有曰:「比以逆负国,付卿西讨,赖宗社之灵,贼不旋踵已诛。
然远方乱定之初,犹轸忧顾,必得信实之臣,单车所至,往德音。
惟卿素知体国,就辍以行,其遂疾驱,为朕访求民瘼,镇安群情。
武兴一军兵数偏重,今欲分半屯于益昌,别命一帅统之,卿可与司商略,条具来上。
诸有经画,并悉以闻」。
且令至沔州兴元府、金州都统司犒军。
五月己丑江陵吴竽参议官,自黄往金,布诏旨,王观之干办公事李儒用、董道准备差遣,岳璠准备差使
秋七月丙子至夔,吏民扶杖听诏,以蒋介当黜揭诸行司,以丁煜名闻。
寻分遣观之、儒用往成都潼川布诏,公由果、阆至利,区画分屯。
道大安,为文以吊杨节毅公震仲,即学宫祠焉。
九月己卯至沔,与安公定议,分兵驻利。
十月还至利,首奏杨公死节及李好义有大功,皆请赐谥立祠,且乞以官田给赐好义之家,劾蒋介不忠。
遂以十二月戊辰至夔,将以淑慝功罪归报天子,会除敷文閤直学士,即授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
公惟受任若此,无以上报,遂列上倡义之士十有五人、守节二十有九人、去官二十有三人、受伪命九人,犹以为未足也,复上人才五十有二人,以李侨为首,且援王文正公之说曰:「臣所荐之士,非欲陛下一一召用也。
士大夫既为近臣所荐,必知爱重,若加养成,可为异日用」。
公之心盖若此,而人不及尽知也。
又请蠲赋役以幸蜀民,其略曰:「窃惟蜀之利病莫甚于赋歛,姑以养兵言之,岁有二千万之供,取民百端,未易毛举。
盐课之在建,总为缗八十万,后改行引法,递增至四百万。
今虽数数宽减,尚存三百馀缗。
酒课之在建,总为缗一百四十万,后改场店法,递增至六百九十馀缗,今宽减之馀,尚存四百馀
之郡,初亦无几,自熙宁始行榷法,至元丰而倍增,及建改收引缗,至绍兴而倍取,今为缗二百馀矣。
布估不过六州,自薛田创于天圣,每疋给以本钱三百,至建不给本钱而匹二千,今为缗一百三十七万矣。
以至二百万缗畸零之钱与三十万缗激赏之绢,当时固曰军兴暂科,事已即罢,其后取之自如,展转滋甚。
异时养兵费二千万缗,今又倍增至五千万矣,不知何以为继。
两界钱引已五千万缗,今又添印五百万,且增一界又二千四百万缗矣,不知子母何以相权。
重以逆之变,总所之积耗于妄赏,关外转输焚毁略尽。
今平贼之后,诸军累资俱高,每岁俸给增添,何啻二百万缗。
军兴之际,起夫运粮,固不可免,地远者出夫庸,是亦权时之宜,然有令人寒心者。
臣始至巫山,士民遮道,谓巫山科夫五百,夫为钱八十缗。
以鄙小县刀耕火种裁自给,而输缗四万,馀可类推矣。
方军事之殷,非财莫济,顾以蠲减之议为献,似亦不知时义者。
愿庙堂之上,明诏侍从郎省之臣有恳恻爱民之心、备谙蜀事者,相与讨论来上,然后行下宣制总司研穷节目,条列利病。
凡无名之供、烦重之赋,一切蠲减,庶几与民更始,咸被实德,祈天永命,无越于斯」。
其言虽不果用,人以为知本。
嘉定元年夏四月成都,蜀士学于成都者春秋试率数千人,弟子员五百馀,公揭朱文公白鹿书院学规》诲之,既又祠周、程三先生于学,朱、张氏配焉,俾某记其事。
多士闻风胥劝,学者勉。
公念成都为西南都会,少堞坏,不足以控制诸道,乃与宣抚司列上,移兴元中右军二千分屯,罢潼、绵岁戍五百人
又念蜀之楮币旧号交子,随更易,曰兑界,近岁以二千五六百万为界,惟两界并行,今乃增印至八千万缗,渐不可继,与宣抚司总领所共请,以帑金三万两、银一百五十万两更自朝廷卖僧牒,收回增数。
未报,而总领所忽下令于利州收兑,人情皇骇。
公截留九十三界新引五百万,就成都置局,且谕民以收兑不尽之数行用如故,浮议遂止,然自是与总饷者异向矣。
赵卫公有子曰昱,闻变,号恸不食而死,刘公之子曰塈,时亦去官而卒,偶皆公所尝事者,遂并上其事,赵公赐谥文定
制置使满岁得荐士,遂以李嗣文、何德彦、度正、刘靖之、何应龙、李鸣凤上之。
秋八月乙丑,公被命召赴行在,候黄畴若到日起发。
九月,安公除制置大使,会弥羌结连青羌寇边,寻即窜伏请降,公欲增戍防捍而安公欲击之,卒以取败,二司由是不咸。
明年四月癸亥,解印去。
七月荆州,吏民迎拜聚观,象而祠之。
公俯江叹曰:「吾昔守此,正两围未解,西事方殷,尝指天誓心,事幸而,即幅巾还里,今因循累岁」。
遂力上归田之请,径还长沙
八月,以疏落职,罢召命。
五年春三月,差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公以行年七十请致其仕,优诏不允。
明年十有一月乙亥,以疾卒。
卒之日褚无馀赀,帅守卫公泾漕使工部槃为给丧事,诏以前请特复敷文阁直学士致仕。
寻览遗表,特赠四官致仕,遗表恩泽如令云。
公襟度恢弘,色庄而气怡,人之有善,不翅己有,过焉,曰:「此必非其本心,当徐察之」。
与公久处者,咸曰未尝见公有盛气矜色,藏怒廋怨,而闻言必复,见义必为,则勇不可夺。
张忠献公闻「复雠」二字,及从宣公,又闻求仁之要,终身诵而行之。
以故士心豫附,所至林立,幕府往往不下三十人,馆士亦数十计。
自为吏凡四十年,奉赐缘手尽,或咎公施予太滥,公曰:「通有无者理之常。
余少苦贫,资人以活,今幸有禄,可以及人,而闭户独享乎」?
迨其乏绝,亦处之夷然,无一豪追咎也。
于诸弟尤极友爱,均财共产,廉逊之风被于国人。
呜呼!
师友道缺,后生末至不及师事前辈,侪类涣散,典刑云亡。
公以湖湘之英,历款诸老先生之门,得张公父子为之依归,硕大宽深,山岳而江河流也。
使不幸而不及事前辈,其亦幸而亲炙如公者,犹有以考言行而察世变焉,而暂起复僵,多忤少逢,方欲引年谢事,聚求志,以私淑后学,而天亟夺之,志士仁人聚泣交吊,呜呼,是惟哭其私也欤哉!
奏议□卷、经解□□卷、杂著□卷,藏于家。
元配李氏,故湖南路提举常之女,归公五年而卒。
继室王氏,故广东路经略趯之女。
皆赠硕人
子弥宣义郎、前佥书归州军事判官
弥庆,承务郎
孙男女二十人。
余以受知之久,弥属叙公阀阅年行,以求铭于立言者,乃不果辞。
谨状。
显谟阁直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许公奕神道碑1220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九、《经义考》卷八二、民国《简阳县志》卷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资阳市简阳市
嘉定十年,女真败盟,首犯淮汉。
其冬窥蜀,剽西和,批天水,夺散关
明年春四川制置使仓皇进治利州大将败亡相属,沿边忠义人忿于散遣之令,于是西和成州河池、栗亭、将利大潭县莽为盗区,羽书狎驰,蜀道震扰。
显谟阁直学士许公时守潼川,先是公自遂移潼,积以时事为忧。
会前起居舍人真景元德秀以书抵公曰:「昔侍右坳,因直前为上言人才进退消长系天下所以治乱。
开陈未竟,上忽宣谕曰:『许奕骨鲠』。
德秀对曰:『诚如圣谕』」。
公得书感激,至泣下,益思所以补报。
成都路漕臣梁纶以边遽关移,公顿足呼曰:「事急矣,吾不言而谁言」!
乃具录以闻,因请速选威望大臣宣抚四蜀,仍给降诏榜,信必赏罚,以奖忠义,以收人心。
刑狱使者丁必称亦请窜名以闻。
上得奏,中夕封付宰臣,明曰奏事又问,宰臣方以蜀近事对,盖疆吏驿闻而行理后至耳。
遂诏纶与待阙州郡。
公知必且得谴,独念夙被殊尤之知,今不忍坐视狄难不卒为上言也,又奏:「忠义人虽已就招而虏祸固未已也。
况忠义之招,体势倒持,兵食顿增,未知攸济,且斩将之人未闻褒擢,败军之将未见施行。
事势至此而不决,将有后时之悔」。
既又上书丞相,涉笔数千言。
御史劾公欺罔,秋八月丙午,诏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理作自陈。
先是以言者论公牒避亲举人过数降一官,至是未数月,乃以诏书特复元官,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距前命才一昔,或者旋悟言者之过乎?
公念归已久,及闻命,趣治装,置酒与丁君别,握笑如平生。
忽感末疾,家人请毋行,公曰:「吾归乃愈」。
遂自力登车。
迨归,气体浸平,惟疆事之忧终弗释也。
十二年春二月,虏忽大入,捣河池大将吴政陷阵,虏遂破凤州汉中,趋大安,中外喧沸。
公闻之,忧悒不自联,而疾病矣,即上章谢事,且自占遗奏曰:「臣自念本非衰病,初缘偶染微痾。
当汤熨可去之时,臣以疾而为讳,及针石已穷之后,医束手而莫图。
靖思膏肓所致之由,大抵脉络不通之故」。
凡三百馀言,率以身体国,如吕中丞告老之语。
家人环问,终不及私。
二月己酉属纩,享年五十。
呜呼,自吾有狄难,能无所顾畏、空臆以告吾君者几人乎!
邦伯师长胥动浮言,邦君御事罔不返曰艰大,殷、周之君未尝有一语诘其非也,曰「尚皆隐哉」,曰「允蠢鳏寡哀哉」。
曰隐曰哀,凡皆动于志诚恻怛,殆欲君臣上下共推此心以图济国事,方惧其忱之弗属也,而敢孰何之乎!
哀公之忠而不见察也,为文以吊之曰:「藉令过实,主听公耳。
魏高平侯文靖公,数奏四方,盗贼灾异。
是卷卷者,今昔一意。
数不加罪,一已见忌」。
盖指此也。
其孤象祖兄弟读之,恸曰:「公必知我父者」!
十三年春,余过其家,进诸孤问缓葬故,泣不自胜,曰:「吾世墓在甘泉乡之癸山,吾将以吾父祔而挠于史巫之纷若,执事盍为我决之乎」!
余挟日者往视之,则皇考资州君之左亦惟癸食,象祖入白其母,遂卜以十月乙酉即窆。
既又再请于余曰:「识竁之文,非执事谁属」?
呜呼!
与公同升,今适后死,弗忍辞也。
谨按许氏系出姜姓大岳之后也,自元公结为楚灭,迁于容城
子孙有家咸阳者,唐中和间扈驾西幸,遂家于简
公之曾王考载,故赠朝奉郎
王考国,故任朝请郎通判泸州
皇考延庆,故任朝奉郎、知资州
以公贵,两世皆累赠太中大夫
硕人刘氏。
初,泸州有二子,长即资州,次曰延之,终承议郎通判遂宁府
泸州之卒也,资州未冠,遂宁未睟也,兄弟相依以立。
其后资州年四十未有子,遂宁取勾氏,生公,遂以为之子,名奕字成子
任补将仕郎,阶迪功郎,调遂宁府长江县主簿
丁内艰,服除,调潼川府涪城县
庆元五年进士,时韩侂胄排摈异己,中外多事,公枚举庆历元祐事劝上以静为治。
上览奏篇,亲擢为第一,授宣义郎签书剑南东川节度判官
到官未期年,以遂宁卒持心丧。
嘉泰三年五月,召赴行在。
明年五月造朝,授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兼吴兴郡王府教授,寻迁秘书郎著作佐郎著作郎,兼权考功郎官。
开禧三年,迁起居舍人
明年改元嘉定,为通谢使聘金,迁起居郎,兼权给事中
使还,除权礼部侍郎,俄兼侍讲,升侍读
二年十月,迁吏部侍郎
三年正月朔,兼修玉牒官
三月,又以给事中阙官,申命兼权。
八月,除显谟阁待制泸州
五年二月,除知夔州,表辞不行。
十月遂宁府
八年七月,进龙图阁待制
九年七月,加宝谟阁直学士潼川府
十二年八月,进显谟阁直学士致仕。
阶官自迪功郎改授宣义郎,积官至朝请大夫,赠通议大夫
爵封自阳安县开国男郡侯食邑三百户至千户。
公试吏,为部刺史王君勋所知,摄属刑司,论议平允,识者固已期之。
东川幕府,思职勤事,无盛气矜色。
召为馆职,故事三人及第率得超进,公例由五迁以长著廷。
尝与唐安伯修从祖及余凡三人约,遇下直非报谒问疾及休沐之会毋出。
其后公拜起居舍人侂胄语人曰:「蜀士政自佳,未尝有私请谒于余者」。
盖为公等发也。
兵端之开,士鲜不揣摩以希进,公独移书侂胄,谓今日之势如元气仅属,不足以当寒暑之寇。
又因转对论今日之急惟备边,而朝廷晏然,百官充位如无事时;
京西、淮上之师,败同罚异,总领王人也,而听宣抚司节制,或为参谋
庙堂之议外廷莫得闻;
护圣之军半发于外,禁卫单薄。
又奏乞将赃吏显著者必加鞫勘,永废勿用;
凡特旨放行以启侥倖者,亦宜遏绝。
所言皆用事者所不乐也。
蜀盗既平,以起居舍人四川宣谕军民,公谓使从中遣,必淹时乃至,既又徒云犒师而不以旌别淑慝为指,皆无以慰蜀父老之望。
宰执是公言,乃京湖宣抚吴猎,便道入蜀,人谓公知大礼。
公每叹今左右史绝戾古意,因历举元丰王存及隆兴胡铨尝所论奏,极言其弊。
其略曰:「今前殿坐则侍立官从东朵殿径过,后殿坐则臣寮奏事毕方外殿近黼坐,面西少立,所闻无公事,所见驾兴而已,未尝有一事可得而书。
陛下总揽之初,谓宜一正前失。
今后如遇朝会,起居郎舍人分左右立如常仪,前后殿坐则令轮当侍立官由东朵殿径至御坐东南,面西立,岂惟获闻圣训,传示无极,抑使臣寮奏事不敢恃陛下如天之度而肆其颇僻」。
上以其疏下礼寺,秘书省讨论。
时上下既苦兵,大臣求成于虏帅者三,上疑小使不足仗,择见大夫衔命往议之。
及疆则劳逆之使不至,久乃与其属以书币还。
侂胄以误国即罪,虏益逞于我,朝廷惩前侮,谓无以易公。
公亦受命弗辞,与家人为死诀,诣执政趣受指,请行期。
执政顾公曰:「狂虏要索,议未决者尚多,今君往,奈何」?
公曰:「奕有言非特今日矣。
议和之初,小使方信孺自虏还,持要索之目以来,朝廷下两省集议,奕尝谓虏人久困于兵,未尝不欲和,特倔强不肯自己出。
今中国务在息民,虽小屈所不较,然宜于要索之间审所从违。
如增岁币、归虏俘或可尔,外此其可从乎?
奕又尝举富文忠刘六符语及王伦赵忠简指,请以所不可从者死守之。
今非行其所言之时也」?
会小使王楠至自虏营,以其书来要索未已,又诏集议。
公以嫌乞不与议,退即治行。
然虏自闻遣使,渐不敢桀,旋脩馆迓之备。
朝廷谓和有绪,乃以通谢使致命焉。
寻除起居郎,以国事未济力辞,不许。
虏闻公名,自迓使至厮走礼接甚恭。
虏酋方辟暑万宁宫,他日泛使自馆徂宫凡二十里,骑而往还,苦之,酋特为公还内。
迨燕射,凡破的十有一,而它矢不与。
仍卒成,还奏,上优劳久之。
公复奏,毋以和为可恃,宜葺纪纲,练将卒,使屈信进退之权复归于我。
客有以使事贺者,公怃然曰:「是岂得已者,吾深为天下愧之」。
礼部侍郎,条六事以献,削藁不得闻。
二年春,请补外,不允。
谏官王居安、傅伯成以言事去职,公上疏力争之,其后又因灾异申言曰:「十馀年来,上下以言为讳,士节糜烂,国之精神索矣,作而强之,正在今日。
谏官无故而去者再矣,以言名官且不得尽,况疏远乎」?
又论用兵以来,资赏汎滥,侥倖捷出,宜加裁制。
淮东总领所粮券于未用兵时增四万馀人,鄂州所增至五万人,而殿步司招填未已,亦宜止勿复补。
又因夏旱求言上疏,略曰:「间者暴风雨雹,正昼常阴,星变见于上,蝗蝻孳于下,日中月光炯然。
阴阳乖和,成此旱證,此当以实意行实政,活民于死,不可责偿于祷祠之间而已也。
发内储以救民病,四方之民非陛下赤子乎!
况如蝗蝻之作既有日矣,迨至都城然后下礼寺讲酺祭。
孰非王土,顾及境而惧若守令之为者,脱偶不至辇下,则终不以为灾乎」?
又曰:「权臣之诛也,下至闾巷,欢声如雷,而近来浮议渐谓不然。
盖更化之初,人有厚望,久而无以相远也,此谤讟之所从生也」。
又曰:「内降非盛世事也。
王璿进状不实,而经营以求倖免;
裴伸何人,骤为带御器械」。
应诏者甚众,其剀切莫如公。
公侍经筵,务在开益,不茍为诵说。
上既察公之忠,会侍读章颖出迓使客,公摄进读,援古陈今,析理华畅
一日宰执奏事,上迎谕曰:「许奕进读极佳,其遂除之」。
公每读至古今治乱,必参言时事,必曰:「愿陛下试思,设遇事若此,当何以处之」?
必拱默移时,俟上凝思,乃徐竟其说。
讲官在旁皆竦,而公发于爱敬,辞气和婉。
上尝喟然曰:「如此讲论,经筵不徒设矣」。
上临朝渊默,而公二年经帷,数被诏奖。
摄官琐闼,前后仅数月,所论駮凡十六事,皆贵族近习足以挠政体者,而于封还故资政殿学士刘德秀之赠典及前中书舍人高文虎奉祠,士论尤韪之。
三年六月甲子,制杨次山少保永阳郡,公上疏略曰:「臣适睹杨次山制词有『可限彝章,夐掩前闻』之语,是代言者亦知其于典故有所不可矣。
国朝自元丰以来,如曹佾、向宗回、宗艮、韦渊、吴益、郭师禹皆以元舅乃得王,独孟忠厚以隆祐盛烈故,此不可以例言也。
最后如韩侂胄,人不敢言,卒之天怒神恫,已事可睹。
次山杜门远权势,深得外戚之体,而况中宫俭勤令德,最知古昔成败之鉴,次山后兄也,疏茅土之封,前此尝闻之乎?
自古外戚恩宠太甚,鲜不祸咎,天道恶盈,理所必至。
臣愚谓次山即辞,宜特从所乞,如欲更示优恩,则超转少傅,在陛下既隆于恩,在次山知止于义,顾不休哉」!
贴黄又谓:「东宫册礼告成,故事储寮之外未闻加恩亲贤者也。
近者嗣秀王师揆等加封既非是,臣不敢一一上渎圣听,独于此甚不可者,不容不冒昧一言。
如闻宰臣史弥远方力辞恩命,陛下宜遂曲从,以成其美意」。
疏入不报,公遂卧家,疏凡三上。
朝廷知不可留,遂有泸川之命。
过辞丞相,问所欲言,公曰:「比观时事,调护之功深,扶持之意少,非朝廷之利,愿使外廷得可否异同,以为朝廷助」。
丞相闻之瞿然。
去之日,礼部尚书章颖面对,上顾叹曰:「许奕已去乎?
闻泸亦大郡,令姑去」。
章公乃追送出北关外,具以告之,士大夫始知上固不以言为忤也。
其后又参以真景元所闻「骨鲠」之语,而前事益信。
四年七月至泸。
嘉、叙、泸俱接夷壤,嘉以西则成都路刑狱司主之,叙以东则泸之帅府主之。
是岁董蛮米在大入嘉之利店,杀巡检,俘边民,官军数战不利。
西路创安边司,方穷治其事。
公得夷党三人,遂质之以致所掠,由是与安边司忤。
未几,制置司遣吏经量泸、叙隐赋,公言于大使安公丙,讫止之。
寻命以官田若干亩充普州学廪,公再移书,曰泸不为无学也,又止之。
夷酋杨粲世服王官,守白锦堡,乞升堡为锦州
事未行,粲已浮杉板万计入贾,公虑其荡水陆之险,命吏驱出而没入之。
又以白安公,且欲即其地建寨。
会去,则以属新尹范公子长,后为平泉寨。
叠是数事,其不为茍同若此。
初,安公新有大功,谗忌日闻,宰相钱公象祖出谤书以问公,公喟而言曰:「士不爱一死以济大难,而困于众多之口,亦可悲矣!
奕愿以百口保之」。
宰相艴然曰:「公悉安公若此乎」!
宇文公绍节宣抚京湖还,亦曰:「仆愿益百口以信许公之言」。
于是异论顿息,委寄益专。
且公于安公盖深知者,而职事所关必反复辩数,以求其是。
其后安公镇长沙,士多畔去,公独与书疏往返愈数他日,士尤以是服公之素守云。
六年二月视事于遂宁,城之东故有晁公堤,比岁水激而西,漱齧堤足,公乃浚东流故道,为𫮑数百丈于西偏以翼蔽之,人谓晁堤有功于郡而许堤有助于晁也。
又赏捐数千万缗以代民输,复盐筴之利以养士,即校官为层楼,跨外濠为浮梁,亦为钱数百万。
遂人相与语曰:「公淡于宴娱,薄于厨传,储互馈之缗,罢不急之役,凡以遗我也」。
乃肖公象而祠于学。
潼川未期岁,霖雨隳城,公撤而筑之。
凡费钱三十万,不以请于朝也;
厚庸以鸠功,不少剿民也。
明年夏大水,又明年盗掠内郡,人始知城之为功。
又尝捐钱十二万缗为十邑代赋,且因邦人之欲修举废坠,创淳化右丞张公祠,建东南桥,徙东山寺,拯涪城于火,脱盐亭于水。
于是潼人之归德于公者如遂,亦相与祠于东山
迨公卒,有哭诸祠者。
取吕氏元祐名臣给事中之元孙故太府寺丞凝之之女。
三子:男象祖承奉郎、前果州南充县丞
彪祖、鸿祖,俱承务郎
彪祖以后伯父奖,鸿祖以后叔父契。
孙男一人,绳之。
公色温气夷,见义凛不可夺。
始居资州之丧,辞赙布数百万,遂宁奇之。
出疆劳还,视隆兴故事官居守者一人,公首以弟契为请,特授迪功郎,免入官,皆异恩也。
闻契卒,号恸欲绝,送死恤孤,恩意备至。
尝欲行古社仓法,捐钱五百万,命弟契买善田,试之一乡,自为规约,贫者月有廪,岁晚有衣褐财粟,而药疾槥死举生,随求而应者又不与也。
于遂于潼,复推行之。
呜呼,充是心也,宁止于一乡两州之近乎!
公词章雅健,字体端劲,兼通籀篆书。
其孤裒粹断藁,仅得《毛诗说》三卷、《论语》、《尚书》、《周礼》讲义十卷、《奏议》三卷、诗杂文二十卷,所逸多矣。
公自补郡凡九年在外,非公事未尝以书至帝城,而知无不言则不以中外为间也。
刘起居光祖,乡先生也,知公为尤深,其诔公之文略曰:「有违古制,躐处王爵,侃侃论奏,黾勉从之。
廷绅曰然,椒房不怡。
春秋尚盛,而久于蜀。
宁不我召,靡皇笺牍。
笺牍靡皇,急驰封章。
当宁震惊,乃罪张皇」。
呜呼,公之心于是为暴白矣!
然窃原公之初心,固不愿其言之卒验也,尚申之以铭曰:
先几豫计,人曰妖言;
后时而发,曰如勿焉。
先而可忽,事至则跲;
后而可勿,横溃莫遏。
允毅许公,维忠维纯。
遽令之达,戚畹之陈。
宁妖我先,宁责我后。
有犯无隐,则过乎厚。
义理不竞,从谀成风。
有闻弗告,腹诽面从。
尚于公言,求全伺间。
我铭公心,以勒于竁。
朝散大夫眉州君墓志铭绍定二年三月1229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五 创作地点: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
王君讳其贤字能父,系出太原
其先京兆万年人,十世祖某仕季为果州刺史,因家于,今遂为广安右姓。
曾祖考裳,不仕。
祖考濆,以子贵赠奉直大夫
取陈氏,生子寿嵩,登乾道二年进士第历官朝请大夫,累赠通议大夫
其季子曰寿庚,赠朝奉大夫
通议取杨氏,继张氏,君盖张出也。
少颖异,言动如成人。
通议服母丧,太师安公丙来吊,见君而奇之,曰:「是儿骨清形秀,必为远器」。
会季父大夫无子,以君为之子。
通议致其仕,君以恩补官,安公以女女之。
试吏为盐亭
丁母安人周氏忧,服除,调凤州比较务。
会逆曦以蜀叛,安公既仗义反正,于是乘胜尽复关外已弃四州。
所与大将李好义商事期、审贼势、画粮饷、布裨佐,今往来书尺藏于好义之子懋者,皆朝发夕报,不翅口讲面授。
盖先是君仕凤州,习知人情,安公乃檄君周旋其间。
归疆振凯,特命改承事郎,充四川宣抚司准备差遣
羽檄稍宁即引嫌,两易利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未几,通判西和州
安公既倚君为助,乃檄兼议舍。
仅成资,以大夫卒去官。
服除,通判绵州,与州长争公事,执不变。
会承诏赴都堂禀议,未至阙,特差权发遣岳州
制词称其才业,勉以良牧,君益思奋厉。
郡之吏奉军廪皆仰给舟楫,君节用爱人,商贾阜通,不扰而集。
未几,改知渠州
未上,申命安公宣抚四蜀,改辟君知果州
创夷之馀,极意摩抚,毫发不受私事,有当义勇不可移,郡人号为铁军
又能节缩浮费,以少府之馀财佐边需、代民赋。
差知嘉定府事,制辞略曰:「尔西土之彦,屡分符竹,是能仰体德意,抚柔斯民矣。
勉思报称,无有遐心」。
君节用爱人,视前为郡不懈益勤。
提刑司以凌云江悍数触舟,开支流以杀其怒,役烦费广。
州奉例惟谨,而一毫不以取民。
秩满知眉州,以通议君尝所憩茇,益恭厥事。
眉士大夫郡,可以理服不可以力操,而称君无异词。
方期年,属疾请去,未遂而卒,实宝庆三年正月辛未,年四十有六。
使假以岁月,历变久而阅理多,其所就顾止是邪!
安氏封宜人
男一人,岦,将仕郎
女二人,俱幼未行。
孙女二人。
岦扶丧至泸川,哀毁成疾,后一月亦卒。
安宜人请于君之兄前主管绍兴府千秋鸿禧观其恕,取族兄前通判利州其然之子时为之继,从子岩之子为岦继。
时以致仕恩当补官。
绍定二年三月□□日,葬新明县明□震山之原。
先事之数月,鸿禧状君之行,走书于靖曰:「呜乎!
季第已矣,其生平设施简而非傲,直而非矫,视全德之君子固若有间,然循性所安,不为物移,亦可尚已。
其恕于弟为同气,敢以铭请」。
而时又申以母命,且安公之子癸仲亦以书来曰:「时之请也廑,其谨毋却」。
呜呼,余曷敢不铭?
铭曰:
予之资不假之年,厚其遇不永其传。
俄挽之前,俄㧖之颠。
振华短世,埋恨幽阡。
大理少卿直宝谟阁杨公墓志铭绍定四年九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一
孝子之于亲也,爱之斯录之,故有复,有重,有铭物,有烝彝鼎。
上之报功也,有大烝,有铭常,有追襚,有策有诔有谥。
逮其降也,文于窆石曰碑,然而鲜不浮誉而溢美。
汉人已谓碑铭唯郭有道无愧,然则自有道之外皆愧也。
予虽不令,不敢冒所愧以谀墓,而有德有言足以命之曰无愧,则仅仅见焉,今铭杨公叔正其一也。
开禧三年吴曦以蜀叛,成都路安抚使杨公辅会僚属议,同席三十馀人,愕视莫敢发。
公时摄府学教授,独诵言:「今日之事当计逆顺,不当计祸福。
仆言是则正名讨罪,曷为弗克?
不然,愿与先生死此以报国」。
杨公壮之,未决也。
公泣下呜咽,请致为臣而去。
贼平,部刺史陈邕上其事,特诏迁一官。
又十九年,湖州潘丙济王以叛,有司当正以法,议一及之辄中其祸,于是廷绅咋舌。
绍定元年,公以戎监垂拱殿,谓去岁风雨为暴,水潦溃溢,此阴盛阳微之證,而台臣诿曰霅川水患之惨桀之馀烈也。
呜呼,尚忍言之!
后又以理卿对,遂申前说,谓:「巴陵追降之命,重于违群臣而轻于绝友爱。
陛下居天位之至逸,则当思天伦之大痛。
雍熙初元,秦邸殁于房陵,既行封谥,又录用其子,极其存恤之意。
今乃曰不当为之后,以贻他日忧,何圣世示人之不广乎」!
又曰:「今日不言,后必有言之者,与其追恤于后,固不若举行于今也」。
是日,诏直宝谟阁、知重庆府
呜呼!
明君臣之分,厚兄弟之伦,是虽人所当言,而利诱物迁,不反是为非则举细遗大。
公能循理尽分,使顽者惕,懦者立,事君持身之概若此,吾铭可无愧矣。
公讳泰之叔正其字也。
系出汉太尉震,在唐居长安静恭里。
广明中国子祭酒膳从僖宗,其徙眉青神则自镒始。
五传至鉴,五与乡举,以三《礼》释褐,公之五世祖也。
曾王考芳。
王考揆,封朝奉郎,累赠中奉大夫
虞仲中大夫,充秘阁修撰致仕,累赠宣奉大夫
修撰公两召不起,谢事凡十又六年,人高之。
妣史氏,封安人,累赠硕人
修撰守巴州兼山黄公裳通江,俾公受经。
公尚幼,黄器重之。
杨致一天倪、刘子野真、史鸿渐渐皆以经术教授乡里,公历登其门,皆列高弟。
家故藏书数万卷,手自校雠。
年十二三后,卧不设榻者几十岁。
读书必及诸实践,举斯世声利无足以动其心者。
初以郊恩补官,庆元元年与兄似之同奏名类省试。
明年泸川县,两易什邡,再调为绵州州学教授,转丞罗江县,改宣教郎严道县,特差知广安军
未上,丁父艰。
免丧,知富顺监、知普州,继知果州
召赴行在,除工部郎中,迁军器监大理少卿
补外馀年,差主管绍兴府千秋鸿禧观
疾笃,以本官致仕。
积官自迪功郎朝奉大夫
始仕什邡,与使者辩狱事不屈,使者贤而举之。
教授左绵,覈职事之窾籍,自郡守之客始。
守不可,公径上提学司求避,易石泉军教授
其在罗江制置司檄置幕府
长沙吴公猎,公遣三书曰:「使为乱而士大夫不从,必有不敢为;
既乱而士大夫能抗,犹有所惮。
夫乱,之为也;
乱所以成,士大夫之为也」。
每请间论事,帅为改容。
或疑严道不易治,公曰:「清以莅之,何县之不治」?
郡守锐意兴作,徵索无艺。
先是邑输免役并折官价,守更理见缗,公数白不听,遂以所当得白直钱与令所得酒人稍食日为钱四万有奇对偿。
嘉定倅贰阙,以公摄事。
白崖砦将王堹引蛮寇利店,刑狱使者寘倅于法,或又谓罗长五诸人实导之,当坐死。
公访知夷都实迩利店,夷都蛮称乱,不需引导,固请释之,不听。
乃请于制司,去所居官,制司以议舍檄公,公但还雅安
公自为小吏,与大官抗声辩是非,无所礼逊。
四川宣抚使安公丙尝荐诸朝曰:「蜀中名儒杨某之子,当逆臣之变,勉有位者毋动,言不用,拂衣而去。
使得尺寸之柄,必能见危致命」。
诏任满赴都堂审察,公以亲老辞行,诏以广安优之。
富义视事三日,即出相告僚吏士民「其勤攻吾之阙」。
西湖旧有堂名「景濂」,公易以「君子」而记之曰:「堂既作而旋废,已废而复兴,尝考其故,则以中遭伪学之禁尔。
夫周、张、二程崛起千载,使圣人之学炳如日星,其有功于天下后世甚大。
其徒不曰此孔、孟之学也,必曰此伊洛之学,使人得以集矢于其的。
茍寄意于君子,则自非君子之弃而小人之归者,畴忍坏之」!
学者叹其远识。
郡之府廪充牣,籍其数以康困槥死举生。
其后去郡,又以禄廪数千缗予邻里,以千缗为义庄
普以叛卒之扰,安居、安岳二县受祸尤惨,公力白宣抚使安公,尽蠲其赋,凡少府用度,悉从减省。
在郡凡输边二万缗,蠲赋如之,振贫赒阸半之。
安公复上诸朝,召赴行在所,公固辞,诏差知果州,任满日赴行在。
果以畸零钱久为民病,公会一年经费,储其赢以为诸邑对减,厥数甚夥,遂上尚书,按为定式。
民歌之曰:「前张后杨,惠我无疆」。
盖吾同年友张义立方实自发其端,而公踵行之。
凡四方礼馈率不以入私帑,与民约剂而为之息,名长生库,以赡𡞦独,民至今德之。
上嗣服,申前诏趣行,实宝庆之元也。
明年三月乙亥入对后殿,首请法天行健,奋发英断,总揽威权,无牵于私意,无夺于邪说,以救蛊敝,以新治功。
次谓:「本朝德泽迩来斲丧无馀,民无常心,何恃为国」?
次论:「陛下以直言求人而以直言罪之,使天下士以言为戒,臣恐言路既梗,士气益消,循循嘿嘿,浸成衰世之风,为国者何便于此」!
上奇其对,顾问再三。
越翼日,除工部郎中
时吾友真希元、洪舜俞、张行父、王万里新以言得罪,予坐迁靖,徐纯忠、胡季昭迁象,公来自远方,首及之,繇是中外臣民闻风兴奋,相继言事,无所避忌。
淮东之变、郁攸之异,言者益众,其端自公发之。
四月当对,公奏:「三十年间,士大夫之论不过三言而已,为安静,为用中,为更化。
安静则茍偷也,用中则模棱也,更化则纰政尚多,何更化之有」?
又谓:「兵端作于开禧之初,民力未困,故民之常心未失也。
兵端再作于十年之后,民力已穷,常心丧矣」。
识者以为笃论。
三年,迁军器监
时蜀有狄难,势张甚,制阃下令弃阶、成、和、凤、天水五郡,撤戍退屯。
四川制置副使赵敏若彦呐时帅汉中,以死干城,而军孤援薄,蜀二三公亦邮书奔告。
者媢忌滋甚,陷以深文,诏下四川制置司狱。
公为书,帅蜀人扣政事堂,或曰「是将为赵累」,公曰:「非畏累赵,畏累身耳」。
自为书上之,引来俊臣罗告狄仁杰对狱事为證,又请以身任其无他,事得勿治。
尝以诗为相君寿,有云:「潭潭位槐鼎,既阅二十年。
治效何悠悠,民瘼殊未痊。
近甸饥馁切,三垂烽火连。
人意苦不纾,生理绝可怜」。
闻者韪之。
绍定元年三月又对,其略曰:「自去岁风雨为沴,田庐不存,饥馑流离,人或相食,疫气偾作,盗贼肆行,淮楚之间狐狸跳梁,證状日异,不可谓细故也。
愿陛下进君子,退小人,使忠直之言日闻而憸佞之说不至,惨刻之人不用而忠厚之论得伸,一扫贿赂贪墨之习,而为礼义廉耻之归」。
上首肯再三。
冬孟之吉又对,朝拜疏,夕补外。
过辞相君,为书大略谓:「宰相职事无大于用人,用人有道,去自私之心,恢容人之度,审取舍之择而已」。
又曰:「庆历间吕文靖为相,岁月最久。
孙沔上书,谓天下将有土崩瓦解之势,而吕夷简无一言以启沃上心,以谄佞为君子,以奸邪为羽翼,是张禹不独坐于汉,李林甫复见于今」。
末又引史越王事,勉相君毋用聚歛之臣、残酷之吏,闻者为之缩颈。
明年六月重庆,岂弟之政如三郡。
峡多盗,官利其觉籍虚而粥之民,民不愿也则临之以威,于是土旷民穷者众。
公曰是驱之盗也,斥馀法用从制司市官田,募民垦耕,置廪居租以赡贫困,虽尝为盗者亦周之,期以自新,俗用大变。
绍定三年夏四月,公闻乞归得请,疾且病矣。
辛巳,即自力登舟。
丁亥始被命,五月壬辰朔,假馆于江津赵氏,癸卯卒,得年六十又二。
诸孤跣护丧车,以七月癸卯脱輤于庙。
公婿于舅故承事郎之女,三男子:森,先卒;
埴,迪功郎、前监顺庆府酒税;
埏,将仕郎
一女子,许嫁阎叔恭将仕郎
孙七人,长续曾,以致仕恩奏名。
孙女四人,长适魏恭愿,予从父弟文翁之子也,馀尚幼。
四年九月丁酉,埴、埏以母命葬公于县之玉台乡坤山。
公峻而裕,介而不倨,饮食作止有常,无疾声,厥行立必正方,不茍訾笑。
祀飨必躬,略采古礼行之。
居官荐士惟其可,非是,虽达官贵人莫夺也。
前后三被命召,申命者再,凡四辞乃就。
及位朝著,甫三月而求归,不获则请谢事,其不茍就盖若此。
然济时行道之心未尝不汲汲,小试郡邑间,赡学助边,代输蠲赋,以至买田屋居养孤独之类,为钱凡七千万有奇,捐己禄以偿官又不在焉。
惜其所施仅止此。
所著书有《克斋集》百卷、《论语解》三十卷、《老子解》二卷、杂著五卷,类书有《春秋列国事目》十五卷、《公羊谷梁类》五卷、《易类》五卷《、诗类》三卷、《诗名物编》十卷、《论孟类》七卷,《东汉》、《三国志》、《南北史、》《唐》、《五代》皆类,凡为卷七十有四,历代通鉴及本朝长编类又二十五卷,《东汉名物编》三卷、《诗事类》八卷,集诸儒《易》解为《大易要言》二十卷,皆手自编缀也。
某得罪南迁,遇公于于湖,语及国事,公忧形于色,曰「仆必不为久计也」。
后以书至靖曰:「事有大于巴陵者乎,不可舍而及也」。
予益信公之爱其君以忘其身也。
后二年,予被命生还,则公卒且葬矣。
中道得埴、埏书曰:「父之竁未有铭,公也知我父者,父亦深知公,敢百拜以请」。
某每惟世降俗薄,人之蒙谄负义、媕娿集诟以终其身者,形存而气腐。
公也伸首万物之上,语嘿出处,惟是比。
则今虽云亡,生意未慭。
乃铭曰:
千夫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尚于叔正见之,悼九原之不可作。
惟正理具存人心,孰非广居而安宅?
苟吾分所当言,奚利害之究度?
炯日星其并垂,质鬼神而无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