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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书所见 其六 癸丑 清 · 赵翼
 出处:瓯北集卷三十六
钱镠石镜,见己如王侯。
遂渡江讨逆,雄霸十四州。
传国及数世,英名至今留。
吴曦出猎归,月中有人揖。
遂发南面想,叛降觊册立。
一旦安丙来,颈血欧刀湿。
或谓有先几,鬼神实导之。
而我不谓然,视其所自为。
使镠乘乱起,闭门作天子。
安知杭州城,不作董昌死。
使曦效忠勤,声援淮泗军。
百年忠孝家,茅土岂不分。
乃知虽有富贵命,亦须顺受得其正。
辞免郊祀特旨转官奏劄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二二、《后乐集》卷七
伏准尚书省劄子,勘会更化之后,亲祀南郊,熙事备成,庆均中外,安丙、卫俱以近臣宣劳藩阃,各特转一官者。
闻命震惊,罔知所措。
窃念臣疏庸晚学,衰朽馀生,顷自祠庭,骤分藩阃
尽出清衷之简记,敢辞末路之驰驱?
适当俶扰之馀,孰若拊摩之急。
粗殚绵力,甫阅三时。
仰凭圣德之宣昭,幸底军兵之绥靖。
雨旸咸若,年谷仍丰。
仕不觊于能称,人亦安于拙政。
粤从更化,始讲亲郊。
精诚上格于天神,庆泽实均于中外。
而臣属縻遐徼,阻造昕朝,既莫预于骏奔,且蔑闻于治状。
忽叨进律,亶谓罔功。
徒缘尝厕于近班,遂许例沾于涣渥。
揣微躬而曷称,惧公议之难逃。
伏望皇帝陛下量广乾坤,明垂日月,鉴由中之至恳,略反汗之小嫌,庶保孤踪,尚图来效。
所有省劄,未敢祗受。
温泉玉堂与僚员。次梦窝金公昌集疏斋李公颐命相公所示联句韵丁酉 清 · 赵观彬
 押词韵第十一部 出处:悔轩集卷
圣德迈三五,行仁追画井(僚。)
凤历浃四纪,鸿泽暨八境(国。)
从绳思直木,剔玉无蕴矿(僚。)
忧勤损天和,遑暇少昃顷(国。)
美疢久床笫,几岁经炎冷(僚。)
听事犹励精,恤穷又赦眚(国。)
心焦均朝列,班后到夕影(僚。)
诊源补泻难,议沐效害并(国。)
折衷自圣断,涓吉即驾幸(僚。)
泉流溜而热,水脉稳且静(国。)
望瘳虽恳恳,忧添旋怲怲(僚。)
只恃神明佑,宁徼万一倖(国。)
乍试便有应,屡验渐底靖(僚。)
倾瓢灵液溢,唱筹仙漏永(国。)
痾除捷若桴,德新章如褧(僚。)
耗气既致慎,快意更存儆(国。)
湖山浓瑞霭,帐殿媚淑景(僚。)
朝野举喜色,蹈舞遍枯颈(国。)
圣渥推馀波,温纶下禁省(僚。)
新沐可弹冠,同浴宁讥裎(国。)
还怜暴露卒,几被寒雨打(僚。)
挟纩众心晏,环戟阵面整(国。)
仰惟乾惕念,尚畏仁爱警(僚。)
民瘁若恫己,御寝讵安丙(国。)
兹行非乐为,是心须反省(僚。)
正赋蠲湖田,常税减海艋(国。)
伫看尧天若,何烦周璧秉(僚。)
岁占穰穰熟,野多青青𪍿(国。)
贲园帛戋戋,招贤心耿耿(僚。)
弥纶仗大老,载车敢欲请(国。)
许奕前去四川抚谕军民诏开禧三年三月二十五日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一之一六(第四册第三一七四页)
逆曦就戮,合行抚谕四川军民,令许奕前去抚谕,仍一就喝犒兴州兴元府、金州诸军各钱引一十道,令安丙于见管钱内取拨。
安丙奏处置吴氏家族事答诏开禧三年五月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宋会要辑稿》刑法六之四七(第七册第六七一七页)
安丙已施行人外,馀并照三月二十六日已降指挥施行,吴揔依旧责授团练副使、特许于湖广州军从便居住。
四川宣抚使依旧利州置司嘉定十二年八月十一日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七、《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一之四三(第四册第三一八八页)
四川宣抚使依旧利州置司,令安丙往来兴元府等处措置事。
勉斋黄先生(二)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一、《复斋集》卷一四
七月晦日,某皇恐拜覆某官。
前月十九日急足回,领报汗,三复以还。
窃知小愆摄眷,以道驭气,寻必勿药。
即欲走一人拜书,多事因循,日寘怀间,如饥者之不忌食也。
蜀师连遁,溃卒首乱,罚不时施,闻以爵招之。
二胡方退,曹、真二公进用,差强人意
安子文和议必成,岁币恐自蜀取道而去。
山东襄州所募,比人无及,侧意和岂不可,二者杂处,吾腹心地将何以制之?
先生于此时袖手燕闲,岂非天哉!
某才识闇浅,谬当郡寄,幸连岁中熟,铢寸所积,籴得五千石以备水旱,为缗万有奇,又得钱七千缗为抵当库,专为子城版筑用。
幸黄丈为代,可成此事,其它无一毫及民。
而今岁水灾,低下田颇损,螟虫为沴,二者幸皆不及十之一二,已委官踏视矣。
七月初再丐祠,恐妨代者之来。
得报受代,度十月初抵师席也,至则为旬月留,以遂承教之愿。
李丈潭倅恐成见次,既不拜,俟部符趣上,必再辞乃可受。
胡堂长留洞中。
礼书》近校正得数册,已刊脩,见不住手,须可毕其事。
昨蒙尊喻补《仪礼通解》数门,想已就绪,某未得闻,若得之,亦可桩留镌刻之费,以俟来者。
久欲遣人致脩书工匠之费,顿不及事,自讼何言,及今如能致其见两状,蒙恕其僭而留之,幸甚!
潭州奏复税酒状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四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二、《西山文集》卷九
臣至愚极陋,误蒙圣恩,擢付一路。
入境之初,访求民瘼,即闻榷酒一事重为潭人之害。
既又详加考订,乃知积弊已极,不容不更,旧法具存,不容不复,臣敢疏其本末以闻。
窃惟酒之有榷,本朝家所藉以佐经费,其来尚矣。
然后行于江浙诸路而不可行于广南、福建者,盖瘴乡炎峤,疾疠易乘,非酒不可以禦岚雾,而民贫俗犷,其势不能使之必沽于官,故特弛其禁,以从民俗之所便。
重湖以南,虽非闽、广之比,然其密邻筦,旁接连、贺,风土气候,往往相似,故全、永、郴、道等州或听民自酿而输税于官,或于夏秋正赋并输酒息,未有专行禁榷如江浙诸路者也。
潭州在城或税或榷,前后屡变。
考诸故牍,税酒之法实起于绍兴元年
是时兵革未息,城市萧条,幕府适有练达之人,建议于州,募酝户造酒城外,而募粕户卖之城中。
入城之时,数罂以税。
官无尺薪斗米之费而坐获利入,民无逮捕抑配之扰而得饮醇美。
其后名公钜卿相继典州,皆因而不改。
旁郡如衡,依仿其法,亦迄今遵行。
至乾道二年刘珙讨平郴寇,增置新兵,又乞屯军郴、,一时调度百出,亦不敢轻变税法,但增置糯米场,添创南北楚三楼,量从官卖,稍分酝户之利而已。
辛弃疾之来,创置飞虎一军,欲自行赡养,多方理材,取办酒课,乃始献议于朝,悉从官卖。
明年权给事中芮煇奏言:「潭州自行税酒法,人甚安之,官不费一钱而日有所入,今变税为榷,皆谓不便,人多移徙,虚市一空。
始行之初,所得虽多,今止及半而米曲之本、官吏之给尽在其中。
夫以小利易大不便犹不可,况初无可得之利?
且彼方新经陈峒猖獗之后,又可遽扰之乎」?
孝宗皇帝亟从其说,降旨住罢,令本州照久例施行。
是年冬帅臣李椿到官,椿于吏事最为详练,亦奏:「臣又居湖外,备谙土俗,税酒之为民便已久而弃疾改之,当创造营寨房廊日,役夫匠甚众,所入虽不下七八百缗,夫匠一散已不及初,其后愈见亏额。
会计所得,除抱认诸司钱及赡给官吏,虚有废罢酝户之名,实无所益。
请依旧于行酝户税卖,而帅司楼店亦且开沽,俟税课登羡日止」。
朝廷从之。
官司所酝既少,奸弊易防,故酒常佳而易售。
民户安意税卖,无抵法冒禁之忧,故虽稍取其赢而不怨。
自是官酒与民酒并行者为定例,莫之能改。
开禧二年赵善恭又欲尽笼其息,不待奏闻,遽行官榷,酝户失业,犯法者多。
甫及数年,其弊遂极。
曹彦约到任,是时官卖之额日朘月减,幕府相视束手无策。
彦约之议,大槩以为若行榷酒,则利在官吏而百姓蒙其害,一为税酒,利在百姓而官吏有所不便。
此议一起,每指以为难行,皆官吏自为之计,非为公家计、为百姓计者也。
嘉定三年官卖本息计之,虽名收二十万八千五百八十七贯有奇,而米曲柴水本钱与官吏食钱却计一十二万二千三百八十二贯,除本收息,仅有八万六千二百五贯,是一日所得止二百五十馀贯
若官卖一分,税酒二分,则日税之额不过一百六馀贯,当不难办。
于是复行淳熙八年已降之旨,参用淳熙十年官私俱酝之议,许城外百姓自行造酒,般运入城,上秤收税,每酒一斤税钱七文,不税而入谓之私酒。
若城外以至禁地不可关防,即分地分紧慢改为旗望户,欲来者许之承扑,欲退者许之自陈。
此外惟南北楚楼每岁量造三分之一,仍从官卖。
常平等处课额亦准旧例,径于息钱内取拨分隶,自是潭俗颇还旧观。
既而安丙来自西蜀,视事之初,即议改榷,且限三日打并,投醪江流,见者抚膺,椎罂破缶,所在嗟怨。
括马供磨,骚及编氓,伐木为薪,至空岳麓而不之恤也。
倡优当垆,嘈杂郡斋,糟糠豢豕,充斥后圃。
凡酒家一孔之利,钩抉靡遗。
酒贵米贱,既相辽绝,重法以禁,亦不为止。
搜逻之卒,旁午逵道,连坐之人,填溢犴圄。
富者至加籍没,贫者令众监偿,异服荷校,累累于市。
中下之家,阅月踰时不知酒味。
小有雠嫌,动相诬讦,人人重足屏迹。
糯米收籴,责之州县,虽穷荒之邑、艰歉之岁,坐数抛下,无得免者。
监勒牙侩,科率舟船,所至骚然,人不堪命。
其害不止一州,且及一路矣。
后政帅臣叶时、邹应龙皆有意复旧,竟以弗果,然则改弦更张,稍苏民困,此政微臣今日之责也。
绍兴初元至今凡九十馀载,税法中虽暂改,然其行之之久,通前后七十馀年,榷法之行或三四年,或五六年即复,大都不过二十馀年耳。
由是观之,税之与榷,孰便孰否,其大略可睹矣。
曹彦约复行税法,卫泾继之,每岁所入净息率不下八万馀贯,视昔之榷无大相过,是不科籴、不抑配、不搜捕,薪水之费、官吏之给,皆十去其七,而确然一定之息踵门自至,顾何所惮而不为哉?
本司每岁诸军供给赏犒之费诚为不赀,若以一岁所入截长补短,痛加节约,亦可仅仅自给,外此而求多焉,必曰不榷不可。
然盈虚相较,其实无几,徒为国家敛怨一道。
淳熙八年指挥,初无冲改,为臣子者乃辄废格君命,行其胸臆,臣虽至愚,窃所不忍。
谨以日下措置复行税酒旧法,所虑人微望轻,不足镇压异议,既行之后,他时或有变更,则为酝户者重罹荡析之祸,是臣实误之也。
用敢冒昧奏闻,欲望圣慈仰体孝宗皇帝嘉惠湘民之志意,特降睿旨,从臣所请。
臣当琢石镌刻,立之通衢,以为本州一定不易之制,俾潭之百姓歌咏圣恩,永永无极,臣不胜大愿。
伏候敕旨。
〔贴黄〕臣窃见荆湘之地徭峒错居,风俗犷戾,动摇则易,绥辑则难。
乾道间,因官司敷卖乳香,激成郴之变,厥监非邈,人所共知。
本司以安抚一道为职,正当禁止州县扰民之政,以销患未形,乃因榷酒之故,岁岁行下,科籴糯米,所酬之直未必能及时价,所支之钱未必能到人户。
况又有追催之苦,有陪备之费,其为咨怨,盖不待言。
扰民之事,首自为之,州县效尤,其将何责?
倘非亟复税法,则岁造二十万缗之酒,用糯至多,苟不科籴,何所取办?
万一有奸民扇摇其间,是因小利而致大患也。
臣日夜念此至熟,是以断然行之不疑。
伏乞睿照。
按:五月二十六日,奉圣旨依。
资政殿学士李公神道碑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正德本《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四一、《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嘉定四年,有诏前参知政事李公某复中大夫提举洞霄宫,公顿首上书,祈寝恩命。
某月某日,诏曰:「朕惟公论所在,未有久而不明;
人材实难,不忍使之终弃」。
盖以裕陵之待苏轼者待公也。
又曰:「处群小横流之中,而有阴扶善类之意;
当大权倒植之际,而有密制元恶之谋。
况其遄返于虏庭,尝欲挽回于兵衅。
谓世雠固所当复,而边事岂可遽兴。
至今斯言,犹在朕听。
迨奋投龟之决,迄成解瑟之功。
稽其忠勤,厥有本末」。
是又发公之心迹以示人也。
公读诏感泣,不复敢辞。
嘉泰开禧间韩侂胄久专国,三边守将日以虏廷多故闻,导谀者因怵侂胄治兵图恢复,侂胄然之。
自是荐绅大夫士之嗜进者与久废而思用者,争抵掌言兵事矣。
安丰守言北境饥民流徙在唐、邓、颍、蔡、寿、亳间者数十万人,淮西帅以闻,上命两省侍从台谏杂议。
公时为礼部侍郎直学士院,独谓:「间者使人之归,虽言虏乱形已见,而法制犹行国中,不应遽至是。
且彼方与鞑交兵,彊壮者既悉驱以北,安知非故捐老弱以尝我?
受之则耗资粮,困根本,不受则使中原遗黎有雠我心。
或谓吾方有事中原,因其来收恤之,其名岂不甚美?
顾吾之力有限,而彼之来无穷,门庭一开,后将有不胜悔者,是谓以空名受实患。
为今计,独有遣重师,简良将,增屯庐、楚间,屹如巨防,列据要害,使兵威震叠,敌人望而畏之。
设流徙果有来归,则谕之曰:吾非忘尔民者,奈两国和好何?
或坌集而来,不可遏,则谕之曰:大兵不知,将疑汝为寇而加僇焉,吾不能汝救。
彼亦岂不知避?
仍檄其境守者,告以民饥当恤、边事贵静之意,理直词顺,虏必愧服」。
未几,以公为贺金国生辰使
时虏方移文吾三省、枢密院,问沿边增戍等事。
公白侂胄,谓:「庆历中契丹以本朝益戍守、浚塘泊为问,当时答之之语,虽务委曲涵容,然亦未尝以其言遽自撤戍也。
今我增兵淮甸,盖防彼境流民,事发有因,非出无故。
且彼已置元帅归德,治行省于汴都,签兵刷马,纷然并举,在我岂容无备?
今答之之辞,宜曰『增戍之事,本朝岂有他心,大国自为过计。
今欲撤去,夫岂其难,第须元帅、行省悉命收还,尅日同时,彼此俱罢,庶几两无疑阻,用固欢盟』。
至于规恢,自是素计,惟当观衅而动,出于万全,要必济之功,无轻发之悔」。
既次镇江,闻有朱裕者谋袭涟水不克,公以书白侂胄,请诛之以儆来者。
楚州,申言之,谓「此不惩,必启边衅。
且绝江以来,具见防秋卤莽状。
山阳乃昔人家计处,而单乏尤甚。
今轻启敌疑,万一乘吾之虚,猝然豕突,何以应之」?
将度淮,又以告,朝廷不得已如公言。
虏遣其臣乔宇逆公,并辔行道中,宇言和议不可轻变,公曰:「本朝家法,一本仁厚,于民命尤所重惜,其肯轻用兵乎?
北朝勿听间谍之言,自今各崇信义,则浮论自息」。
既至燕,虏遣其臣李著馆公,谓其主即位以来,专行仁政,未尝妄戮一人。
公亦具道本朝之所以得天下与上之所以守天下者,曰:「今闻大金皇帝之德如此,两国之民幸甚」。
以增屯戍、纳叛亡为问,公曰:「日者两境奸民,互为出没,本朝皇帝以边臣之失职也,既绌降之,又颁黄榜以约敕之,且戮生事之人于境上,北朝视此,可以泮然无疑矣。
彼奸人撰造语言,何所不至?
疑之一字,谗閒之媒,疑心一生,奸邪将乘之而入,非两国之利也」。
公与虏言皆披露肝胆,而阴有以服其心,故虏君臣称南人之忠信者,必曰李公云。
公之来归,虏疑顿释,召其臣之宣抚河南者还,而罢签刷兵马。
当是时,边患几息,然侂胄意锐甚,邓友龙辈日从臾不休。
公深忧之,见上具言:「臣践虏廷,见其民心日益涣散,若朝廷以去岁举兵,出其不意,虽犁庭扫穴,事亦非难。
而边头小人,初无远虑,轻出钞掠,以警觉之。
我谋既泄,彼遂生心,非虏无可图之衅,乃吾未得制虏之术也。
臣谓今日进取之机,当重发而必成,毋轻出而茍沮。
汉高祖烧绝栈道,人谓无复东意,一旦席捲三秦,遂开帝业。
怀会稽之耻,三欲出师,范蠡以为未可。
洎时既至,以为请,卒擒劲吴。
何则?
虑之精而发之果也。
惟陛下焦劳愤悱,以感天人之心,策励振作,以鼓忠义之气。
内之图维审固,靡毫发之或遗,外之弥缝周密,泯形迹而莫见。
毋急近功,轻挠成算。
大数既得,机会可乘,然后焱逝电发,扫清河洛」。
退见侂胄,亦恳恳言之。
会虏使来贺正旦,朝见失仪,喜事者因以激怒朝廷,而陈景俊使北还,赞举兵甚力,于是荆淮宣谕之使出。
公劝参政钱公象祖力遏其议,钱公得罪贬。
公以边事将作,请令近臣条画利害,诏如其请。
公谓:「先发制人,虽贵神速,兵应者胜,亦存谨重。
向使边鄙小人不妄动惊敌,而我先发可以成功。
今虏在在宿师,人人建画,开河除道,治舟积粮,王师一日首涂,彼岂不知动息?
设或坚壁清野,据险设伏,以佚待劳,此圣虑所宜深轸也」。
及论襄阳形势甚悉,而深以腹心为忧,终欲待其先发然后应。
侂胄意不悦,几逐公,四川、荆、淮各置宣抚使,而兵出矣。
公顾力不能遏,则请追贬秦桧作士心。
王师所至奔溃,公荐丘公崇可付重寄,遂以代友龙
又请追回诸道兵,专意守备,以彊弩扼清河,舟师拒海口,而命诸将审閒谍,远斥候,以防贼之遽至。
两淮金帛分贮姑苏金陵,募舟师闽、广以护江面。
田琳军虽溃,然冒矢石,拔重围,战甚苦,宜抚慰之;
郭倬、李汝翼缚边将田俊迈畀虏人,宜置诏狱鞫其罪。
事多施行。
一日,侂胄留公,屏左右,曰:「苏师旦负恩蒙蔽,将逐之,公以谓如何」?
公虑其意未决也,则极言「师旦怙势招权,其门如市,使明公负谤天下,敢怒而不敢言,若止夺节奉祠,未足以当其罚。
且断蛇弗殊,事愈可忧」。
侂胄问何以处之,公曰:「非窜籍不足以谢国人,弭谤论」。
侂胄喜,以草奏属公。
明日师旦贬,且没入其家赀,海内称快。
公又历言边事,欲缮光、濠等处守备,阅战舰,罢粮夫。
谕散卒之复收者,令以忠义报国,录韩世忠、杨存中破敌事戒励诸将。
海道之师,使驻料角,以精兵数千人循江上下,用备不虞。
时边兵新衄,大敌且奄至,上下惶駴,莫知所为,公晨夕殚虑,所以区画者有方,上遂命公与政
郭倬具狱来上,将议薄责之,公言:「仁祖时,黄德和特以不救刘平、石元孙,又诬降贼,至坐腰斩。
倬、汝翼之罪浮于德和,其可轻贷」!
乃卒论如法。
虏既犯淮,公请发桩积缗钱百馀万,遣使犒师,以作其气。
谍报虏婿挟田俊迈在宿州,公请遣俊迈子允修赴宣司,为异时通信张本,及荐丘公宜督视军马,皆从之。
居无何,虏遣韩元靓来,丘公以书来告,谓虏势尚强,在我且当遵养,彼既先发其端,岂容不领其意,欲遣人护之以归,将必大得要领。
公深然之,和议之端,实肇于此。
既而丘公以书币自通于虏帅,虏帅复书,专以首谋指侂胄,而庐、和、六合皆告捷,侂胄遂不复以和为意。
公忧且愤,因记张忠献公符离师溃后有论和事疏及与虏帅书,命吏录之示侂胄,且曰:「张公平生以讨贼复雠为己任,洎隆兴初事势未举,亦权宜就和,茍利社稷,固难执一。
惟公以魏公之心为心,庶干戈早戢,南北再安」。
公既亲草虏帅书,将自督府以遣,而侂胄复中变,改命知院张岩督视,而召丘公以归。
言者复论丘致书议和为辱国,语并及公,盖丘之进实公所荐。
方韩元靓来,丘以书白侂胄,谓和议可成,然与虏往来文书当暂去平章衔,庶几虏必听。
侂胄大怒,谓其摇撼朝廷。
丘之迹既危,而公亦数求去。
时蜀被攻急,宣抚使程松与其副吴曦不咸。
公自请出任西事,侂胄既许之,又迫众言而止。
未几,吴曦以蜀叛,公谓惟和议亟成,则西事不劳而定,又拟进旨挥付安丙等,使图之。
居无何,果杀
端明帅西路,兼宣抚副使
下诏慰安全蜀,赦兴州军民与兴元、金州两军之胁从者;
遣官告吴璘,以其忠劳,特存其后;
命从臣宣谕,且劳其师,下制总司条宽恤蜀民事;
士大夫不幸诖误者释其罪,其耻从伪命而去者,许还故官。
凡皆公所建白也
王喜、李好义赏未颁,公屡言之,喜遂除节度使
之叛也,割阶、成、和、凤遗虏,诛而四郡未复,朝廷以为忧。
公言:「蜀天险,兵又素精,向者与虏通,故为败挠。
今元恶授首,将士人人用命,四郡不患不复」。
未几,如公言。
公乞颛降德音,慰安劳来,而亟选守令以拊之。
在廷蜀士少,公荐杨子谟等十三人,皆一时选。
张岩求罢甚力,公复引丘公任江淮事,不从,而以殿帅赵淳制置两淮,令诸将皆禀节度
公言与田、毕故等夷,今使受节制,必不服。
又不从。
先是既诛,具得通虏本末,岁月在交兵前。
公请下诏暴其状,以示兵端非专自我出,庶速其和。
上命公拟进,词旨痌切,读者感奋。
侂胄怙权遂非日益甚,公虽骪曲调护,迄不能回,天下大势浸以岌岌。
公忠愤填膺,思为国家剪除祸本,会今丞相鲁公奉宸断,往来缔议,公深赞其决,遂讫天讨。
公既兼行二府事,方建白正储闱,召故老,开言路,尽下情。
凡大命令,多公所自草,庶几涤除秕政,疏瀹治原,而言者以傅会诋公,斥使居外矣。
论者虽共惜之,然帷幄事秘,公之谋议始末,四方有未之知者。
辛未诏书出,然后公之心迹昭然暴白,而天下至今称为名臣。
公字季章,眉之丹棱人
曾祖夙,赠太子太保
妣郭氏,济阳郡夫人
祖中,故左朝奉大夫、知仙井监,赠太子太傅
妣史氏,东莱郡夫人
考焘,故敷文阁学士修国史、赠端明殿学士、太师、益国公,谥文简
妣杨氏,益国夫人
公以父任授承务郎,监凤州比较务,主管刑、工部架阁通判永康军
文简公薨,终丧,仍通判永康,以导江县估钱最重,力请于诸司以闻,得旨均之诸邑
以词赋冠类省,明年赐第于廷,除将作监簿
丞相留卫公以恬静不竞荐,命召试馆职
对策凡五千言,自人主至大臣、台谏以及权倖、后宫,皆深议无隐。
正字,以益国夫人丧去,服除,召赴阙。
建康,奉寿皇讳,驿上皇帝书曰:「天下不幸,陛下新罹大忧,向者定省之礼有愆,群臣辩争甚切。
臣独谓睿明岂不知此,所以然者,心怀疑疾,有以乱之也。
英宗亦以疾事太皇,小有不至,谏官奏疏东朝,谓岂可责有疾之人以无疾之礼。
其后英宗清明既复,母子之爱,欢然如初。
今天降割于我家,圣心未及改为,而寿皇奄忽不待。
侧闻闵凶之初,尚以疑疾不及视敛,陛下试思,此身乃寿皇遗体,此位乃寿皇付托,追报之义,所当如何?
而五十年父子之至恩,数千载纲常之大义,特以一疑字坏之
惟因此大忧,醒然觉悟,追执丧纪,内尽哀敬,如此,则虽不正于始,犹可正于终,彝伦尚存,未至全泯」。
再除正字
时上已御极,公对,谓:「寿皇在殡,太上以疾未能执丧,陛下柩前即位,素幄御朝,实代圣父行礼。
惟厥初观听所属,宜以追慕为先,引见群臣及发号施令,词气之间,皆当寓国家艰危,不得已为宗庙社稷勉膺付托,深致惨戚之意。
而内庭燕处,起居膳服之节,悉从贬降,务使情文相称,以尽孝思」。
又谓:「天位至重,守之至艰,后世辟王,或汰然以位为乐,此昏明治乱之所由以分也。
陛下圣敬日跻,臣谓宜正固君德,先诚其意。
自古人主或徒善口耳,而心未必治,或暂能戒惧,而久必怠荒,故可象之仪止见于当宁之严,而轻佻之度或发于宫壸之邃,此由意之未诚,无正固之德故也。
臣愿稽古问学,必明于道德之归;
克己治心,必根于恻隐之实。
坐朝入宫,无庄肆之异;
自家形国,循先后之宜。
使表里无贰,始终无閒。
如此,则天资日茂,圣功纯熟,形于运用,随寓皆应」。
侍讲朱公熹以内批出守,公言:「陛下始初临御,召劝讲,闻者无不兴起。
盖以海内鸿硕,学术醇正,足以辅导圣质,开广德心。
向者或疑其过于恭劲,必将以难行之事强人主,而自入朝,温恭守道,爱君忧国,造次弗忘。
閒有论奏,词气忠恳,不失臣子之礼。
今在朝甫四旬,得望清光,输忠款,未数数也,而命忽中发,不由中书,何陛下始者召之之勤,而今者去之之亟也!
祖宗立国,全在纪纲,维持命令,必由三省,墨敕专行,乃是衰乱之事。
陛下始初清明,岂得效尤侧僻,尽弃家法」!
班对,谓:「陛下起潜邸,履尊极,虽祖后神谋与中外推戴之力,然原其所自,实由太上与子之志素定于清衷。
窃闻先有宸翰,降付中书,其语有云:历事岁久,亦欲退闲,太皇因之,亟决大计。
观此,则内禅本末盖出于寿康,而成于慈福。
臣伏见高宗皇帝常宣示上皇亲书八字,内有『便可即真』等语,宰臣李纲奏曰:『此乃陛下受命道君,宜藏之宗庙,以示万世』。
臣愚以为太上向愆和豫,不得与于哭泣之哀,事有不幸,人子至痛。
至陛下即位,适当汹汹之时,深恐天下后世所传异词,或不知太上之实有疾与陛下所以勉承大宝,本由亲意,万一流言讹舛,有失事实,殆非所以宣昭至心、笃厚人纪也。
今幸有当时神笔具存,谓宜特赐宣取,如李纲言藏之宗庙,以示万世」。
从之。
著作佐郎、兼权刑部郎官
请外,知阆州
以旱请于制置使,得米五千石赈饥民。
始,制司置广惠仓于诸州,而利路独无有,公谓本道蓬、阆等处,皆山田硗瘠,民生最艰,请视三路置仓,为俭岁备。
制司从之,得钱引万五千,籴米三千七百馀硕,至今赖焉。
汉州提点夔路刑狱。
召对,除秘书少监权中书舍人,以家讳改直舍人院,迁宗正少卿,仍直院
都城灾,有司方穷治火所自起,逮捕骚然。
侂胄曰:「天圣明道中,玉清昭应宫及禁中火,皆置狱穷治,谏官、御史言此实天灾,若反以罪人,恐重贻谴怒。
又言火起无迹,安知非天意,独宜修德应之。
仁宗恻然,并薄其罪,今当视以为法」。
上以灾变,令百官条阙失。
公言:「圣人之道,不过得中,天下之事,不可极意。
君父之视臣子,初岂有彼此厚薄之间哉!
特臣下以好恶之私,互相倾迫,理或至于过中,事或病于极意,此汉唐以来祸阶覆辙所以相寻而狎至也。
臣窃见二十年间,士大夫各怀异趣,议论纷纭,是非不公,彼此过当。
譬如人家子弟,自为争斗,父母亦随以不宁,而家事之当葺者顾弗暇恤,岂理也哉!
比者甄叙人物,不问旧新,中外职司,惟贤是用,德意孚洽,群情欢豫,宗社之福也。
臣闻天下大器,有同一舟,舟平则安,舟偏则危。
元祐绍圣之间,姑置勿论,止以仁庙时贾昌朝、范仲淹两党言之,其间固多君子,惟其一存偏陂,遂至黑白不分。
神文至仁如天,辅以韩琦之忠,品节扶持,融摄和会,两党之隙,帖然自消,故天下之才不卒至于毁伤破坏,而皆为国家用。
陛下大度明恕,同符先朝,朝廷大臣,追踪前烈,皇极之建,与天为谋。
日者起从臣于久废,恩遇甚渥,以是知前日人才之放弃,岂陛下本心哉?
然十年之间,壮者老,老者病,收之,固已晚矣。
臣愿益坚此意,以凝治功,均视旧新之人才,深鉴党偏之害国,使群下私意、左右奸言不得以夺之,则天下幸甚」。
庆元党论起,至是始寝,故公力陈,以坚上意。
权兵部侍郎,俄改权礼侍,兼内制同知开禧九年贡举。
皇嗣未立,公首白发其端。
是岁五月,立惠国公皇子
枢密副都承旨
十月,使北还。
明年五月权礼部尚书
八月参知政事
明年十一月侂胄诛,兼同知枢密院事
丐罢,除职畀郡。
殿中侍御史奏,降二秩,居抚州
嘉定二年,令自便。
越三年,复元秩,奉洞霄祠。
八年,以御史奏,削三秩,仍罢祠。
越四载,乃复。
明年,虏大入梁、洋,公乞下诏抚将士,曲赦沿边民,又言凤州推官姚辛骂虏不屈死,沔州通判李耆寿耻污贼手,举家自沈于河,宜见褒录。
东西两路兵失亡过半,宜选募军中子弟及死事孤以补之。
上倚公为重,除端明殿学士、知遂宁府
未至而溃兵张福等入益昌,戕王人,略阆剽果,蹂蓬溪,径抵府下。
公前已称诏遣人持檄谕福等,累数百言,福等读之泣下,曰:「李公正人,我亦知之」。
日解甲以降。
会官军至,挑贼,贼忿,尽燔官寺邑屋。
至府治,则曰:「李公且来居此,吾不忍毁」。
公复驰书大将张威,使卷甲以西,且谂成都诸司,调嘉定、黎、雅寨丁、牌手来会战。
贼时退据茗山,意叵测,公与东川侍郎𡌴数以逆顺祸福譬之。
贼迟疑未决间,张威以大兵至,夜遣人叩府门求药物,曰:「贼垒坚不可破,将选死士梯而登,以火攻之」。
公曰:「审尔,必多杀士卒。
曷若断贼汲路与饷道,使不得食,即成禽矣」。
以长围法驰授之,贼遂平
贼始受絷,自言:「我本自飞乌成都李参政误我」。
然公本志,实欲不烦兵而下,非怵之也。
公始至,戮恶少年之为贼乡道者数人。
进士王洋女为贼所得,往救,死之,女亦不屈,自投于池水,贼伤其脑,不死。
公赏以冠帔,又奏封孺人,赠通直郎
民居未完,复贷缗钱使筑之,日发藏以饲饿者。
缮城郛,阅禁旅,百废具兴。
明年,引疾求奉祠,报可。
去之日,送者倾城邑,父老至泣车下。
以明堂恩,封通义郡侯
十五年六月,薨于家,年六十有四。
始属疾,即亲草遗表,援张方平仁宗语,「陛下犹天地父母,岂与犬豕豺狼较胜负!
今臣剽闻虏用事臣侯姓者,尝引王猛、苻融言告其主曰:『国家本戎狄,江东中华正统,天意必不绝之』。
使其果有此言,亦望略示善意,使疆埸少安,民得休息」。
资政殿学士通奉大夫致仕。
讣闻,辍视朝一日,赠金紫光禄大夫
十七年三月某日,葬于丹棱龙鹤石巨原。
夫人张氏,累封通义郡,先公若干年薨。
子铨,某官;
铸,某官;
鏻,某官。
女适某官虞香。
孙寅老。
眉山自苏氏父子以文章冠县内,而颍滨遂践政席,为元祐名辅臣。
甫若干年而文简公出,以海含山负之学,松劲玉刚之节,标式当代。
公之兄弟皆世其学,文采议论,震耀一时,公亦与闻国政,人谓有光苏氏。
然颍滨之执政也,朝廷清明,众正在列,志同而道协,故其用力也易。
虽时论中变,身弗见容,而大节瞭然无异议。
公之进也,不幸当奸臣窃柄,憸夫壬人参错要涂,阴拱旁伺,前跋后疐,故其用力也难。
方事之殷,客有讽,公曰:「嘻!
是吾心也,然国病矣,我去谁适谋此,彼荀慈明、王子师、温太真何人哉」!
公念回斡事机,非人莫可,二三年间,孜孜汲引,布列中外,殆不可胜数。
其大者则主丘公崇使专阃,扳钱公象祖与政,后卒获其助。
又惟奸臣死党,师旦最其魁桀,不去之则事不可图,故乘机排击,靡遗馀力。
方是时,犹凝冰冻雪,天地惨烈,而潜嘘微阳,默导生意,戛戛乎其难!
迹不晦而身危,几不密则事败,故公之低眉抑首,若无所违拂者,是乃深为宗社计也。
持此济事,而欲人人察其肺腑,顾不愈难乎?
此公与颍滨之所以异也。
虽然,公之行事,本末亦可考已,后之君子其必有以处之。
公清修峻洁,虽在廊庙,而风致超远如山泽间人。
忧时悯世,郁然见于眉宇。
平居鞠躬履地,退然若不胜衣,至义所当为,焱厉迅发,虽贲育莫夺也。
除奸之日,再拜辞家庙而出,曰:「不幸则以死继之」!
平生嗜学如饥渴,群经百氏,搜讨弗遗,于本朝故实尤所综练。
国有疑义,旁摭广引,如指诸掌。
其为文本于至理而达之实用,浮淫佹丽之作,未尝辄措一词。
少而好诗,晚谪临川,笺王文公诗为五十卷,至《怀清台》、《明妃曲》等篇,则显讥之不置也。
其所自作,知诗者谓不减文公
有《雁湖集》一百卷,《内外制》二十卷,《临汝闲书》百五十卷,《援毫》八十卷,《涓尘录》三卷,《中兴战功》三卷。
初,赵忠定镇蜀,辑《国朝奏议》为若干卷,公与讨论,晚又编《中兴奏议》若干卷。
经筵奏下本州录以进御,盖深有补治道云。
某之少也,以文墨小技辱知于公,虽登门之日未久,盖庶乎所谓知公之心者。
况尝与修史牒,于开禧时事颇究颠末,而铨等以铭识为请,义不得辞。
铭曰:
君子之道,或出或处。
夫岂一端,惟义是主。
虽不乱群,乃否之亨。
遁或可为,亦与时行。
哀哉斯人,如堕鬵炭。
不有君子,孰任其患!
纳沟之责,岂不在予。
褰裳濡足,其得已诸!
郿坞未夷,允若耽位。
芜湖未讨,峤若求媚。
方其濡忍,贤哲犹疑。
及其夬决,世俗亦知。
吁嗟孽臣,以国为戏。
党论未销,更稔兵议。
缥焉高逝,兹惟厥时。
李公之智,胡宁昧斯!
有枭有狐,闪睒清昼。
仪仪凤麟,可与并囿。
始议北伐,既弗茍随。
迨使而归,又献厥疑。
维道之常,弗合则去。
宜去而留,公独奚慕!
国既病矣,予去何之?
及今有为,犹可扶持。
鞠躬尽力,成败孰计?
惟一乃心,庶克有济。
拔其牙角,俾日以孤。
窒其耳目,俾日以愚。
而我之交,气类环合。
剨如迅霆,震此枯蘖。
皇纲之整,公翊其成。
和议之复,公启其萌。
亿万维生,再安衽席。
身虽排根,曾岂是戚。
揆诸三贤,事或不同。
濡迹救时,则同一忠。
我铭斯石,一语敢谬?
欲知公心,天子有诏。
通议大夫宝文阁待制李公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一、《西山文集》卷四二、《永乐大典》卷七五一五、《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宝文阁待制李公既没,其孤洪宗为书赴某于西山精舍,且请铭。
某曰仆非能铭者也,矧方俨然在衰绖中,敢辞。
洪宗书再至,援昔人故事以请甚力,某滋不敢当。
顾念昔者假守温陵时,公与故宝谟阁直学士杨公炳、今显谟阁直学士傅公伯成,以法从耆德居里社,年皆垂八十矣,泉人号三大老,岁时宴集,庞眉华发,奕奕相照,若图画中人。
某以后进从之游,盖相与欢甚。
洛阳之别,意各黯然,视公色尤若眷眷者。
江西来归,公数以书问生死,今才几时而遽不起乎,则为潸焉出涕。
而公之言行事迹,傅公实状之,某虽不能铭,然赖傅公之文,足以传信行远,用不复固辞。
盖公生中原名族,能以文学政事世其家,而清白廉介之节,终其身不少变,世之称公者以是而已。
至于立朝正色,能言人之所不敢言,则世或未之知也。
开禧初元,公自湖北召对,首论建事立政,必广询博采,以尽下情。
因言朝廷政令之更变者数事,且曰此特其小者尔,有大此者,苟不谋于众而遽欲革焉,人言未同,人心未一,殆恐发之易而收之艰。
韩侂胄用事久,欲弄兵倖胜,以固其权,人情汹惧。
邓友龙辈以从臾傅会据要路,异论者辄斥,帷幄近臣,噤不敢发一语。
公新从远方来,顾抗论如此,识者韪其忠。
迨进贰版曹,又以居献纳之地,有大利害辄尽言于朝,亡所避。
既兵败于外,邓友龙以首事生衅、苏师旦以谋将纳贿,皆坐逐。
公以为犹在善地,未足塞责,移书侂胄,乞敷奏,显正其罪。
且谓圣上宽仁,若未忍即加诛戮,亦宜更议远窜,以解天下之愤。
侂胄虽勉绌二人以逭谤,而意常庇之不衰,故士大夫以公言为难。
权臣虽不怿,然惮公之辞直,弗敢怒也。
更化后,迄如公言。
呜呼,公其可谓刚正笃实之士矣!
予故表而出之,以示当世云。
公讳訦,字诚之,系出唐郇王祎。
郇王十一世至汉宰相涛,仕本朝为兵部尚书,又四世至驾部郎中、赠太子少傅讳景山
子六人,曰昭玘,元祐间起居舍人
其季曰瑑,则公之曾祖公也。
世居济之钜野
建炎中文肃公避地于泉,因家焉,今为晋江人
国朝以文治天下,方全盛时,名臣辈出,率由文学选。
元祐内相眉山苏公为天下宗师,中丞高邮孙公亦时伟人,右史游苏公之门而悟作文之法于孙公,渊源所渐,至文肃公宣和间颛内外制,文名盛天下。
建炎中兴,虽由忠力位执政,一时大诏令尚出其手,故李氏号文章家。
公逮事文肃公,然尚幼,于诸从兄弟年相若者,已独崭然见头角。
大中公既以疾不仕,望其子甚切。
公早慧,知奉承大中意,日勤于呫哔。
年寖长,益务博览书史,采摭前文人所造语及奇字险韵,备作文之料具,日矻矻不休。
其为文下笔辄千言,赋诗,他人方储思,已成篇矣。
年十三,用文肃公休致恩补承务郎
既冠,监潭州南岳庙
会朝廷始严铨试法,中之,调兴化军仙游丞。
年虽少,已有能声,诸台多委以事。
管南外睦宗院,时有以南外宗鬻酒之弊闻于朝,更选任前度支郎赵公不敌宗正,革去掊敛积蠹。
宗室女有年长未嫁者,悉择所配,令有所归。
公多所建白,史文惠当轴陈正献、梁文靖咸以书荐公可用,将以二令处公。
公以亲养不乐远去,求通判漳州以归。
漳旧号闽中道院,为倅者又多以迫为嫌,事非部使者所诿,漫不可否。
公悉心以佐其长,钜细无所隐。
时剧寇沈师既平,而他盗相挻于邻壤,公被帅檄为防备,郡以无警。
忠定赵公以其事闻,且乞用公知汀州,事虽不果行,而当路由是益知公才,遂擢知黄州
孝庙临御,久益励精,边郡尤不轻畀。
宰相初以公姓名闻,上问如何人,宰相以有吏能对,可之。
公既对,首论边郡数易之弊,乞仿汉制令郡守兼领武事,遵祖宗久任边将之法,上意甚悦。
将赴郡,赵公时再帅闽,谓公曰:「黄边江,贾舶至,困于重征而舟无所泊,多以风涛坏,盍求所以为泊舟之所」。
公至,首访利病,会岁饥,遂以官钱募饥民,开内澳六百丈,民不告病而商客以济,治以最闻,部使者交荐。
任满奏事,乞于冬水落时,凡沿江沙浅处增置守备。
光宗开纳,询问甚悉,公奏对亦详,遂至移刻。
玉音谕:「卿退条具以闻」。
公复条上。
闻者谓将用矣,会宰相留公丐罢,待命于郊,公对虽称旨,无将顺上意者,以公知潭州
未上,丁太中公忧,服阕,知袁州,为政如在黄时。
江西号粳稻之乡,然民无贮蓄,一遇俭岁,常平既鲜,又必关白使者,待其符下,每患不及事。
公撙用度,凡厨传苞苴等事一切不为,既有馀则米,几二万斛,名之曰州济仓,春夏籴贵则发以粜,秋冬收成复积之,如常平法。
朝廷知公治行,用为夔路提点刑狱
未几,除转运判官
蜀四路惟夔最崎岖山峡间,民贫窭然,水耕火耨,官茍无扰,亦仅仅足。
公约束郡县,省追胥,理冤枉,禁苛暴,一切以静治,人用率服。
置司夔,于属郡有鬻盐之利,岁计取足,羡钱犹多,吏或不良,以羡为市。
公悉以代上供之虚,桩补纲运之隐没,几二十万缗。
荆湖北路,兵衅将启,调度多属之王人,而外计实任转输之责,公选用属吏,钩考稽隐,计事无乏。
会摄总饟,前使者盗用库钱二万缗充馈赂,至以买妾,将为欺隐于官文书,未及而死,吏皆惧累。
公以其死也,不欲暴其事,密闻于当路,以其缗为应副其丧事而已,人以公为长者。
召对,除吏部郎,迁大理少卿,寻迁卿。
会诏狱辞所连有当权及时宰所仇者,欲因中伤之,公无所观望,案上复却,弗顾也,卒获其平。
廷尉三年,每狱上,虽以情法酌其轻重为当,必白于庙堂,曰:「有司但知守法,朝廷当从宽典。
若有司欲骫法,是恩归于己而怨归于上,朝廷欲尽法而行,则又人无所措手足矣」。
其言委曲而不激,故多施行。
寺修断例,久而未就,公乞颛命编修官,且立程限。
又以例四万馀,汎然无统,难于遍阅。
若徒流罪误有出入,有司处断虽或过差,未至相远。
至于当死而生、生而死,其相去殊绝。
请以大辟案分为十,其七编丽死比而获生者,以示好生之仁;
其三编附生比而论死者,以存止杀之意。
前此未有以为言,自公发之,号称职。
未几,权户部侍郎
方时多事,调度百出,公尽心于其职。
部旧有总辖司,以钩考五子司钱物出入之数,知其虚实,后废,公请复置之。
吏率恶其害己,郎官有不快意者中于言事官,遂以论罢。
朝廷知其诬,不半岁授祠禄,再阅月起帅广西
江西李元励未平,连湖广数路皆警,公分遣兵戍,措置寨栅,谕集土丁,据守险要,盗不能犯。
其治郡一以宽厚廉靖为本,而积年逋寇,设为方略,督责悉擒,连岁大稔,边徼无事。
集英殿修撰,继升宝谟阁待制,且因任焉。
公力求出外,遂以敷文阁待制建宁府
建俗剽悍,轻于杀人。
有斗者,公责旁人谕解其争,且明长少上下之分,俾知有礼。
方楮券称提之令下,部使者奉行过当,或计物力科买,或责兑券之家,日约以若干钱,或欲尽官帑所蓄兑于民,以昂其贾。
公以民既遍受其害,官亦将空虚,多尼不即行。
或谗诸朝,谓公害称提之政,然闽中自更币后,为政者争事苛急,而告讦之俗兴,编民贸易小不如法,辄坐黥隶没入,由是畏楮如毒虺,得之者惟恐推去不速也。
自公下车,行其所无事,然后人视楮为可用,无复前时疑畏之患,要为有功于称提者,而朝廷未之知也。
因公丐罢,命进职三等,奉万寿祠以归。
既退居于家,始买地临河,更宅劣可居,筑楼东偏,扁其下曰「臞庵」。
对河为圃,手植花竹,日徜徉其间。
性不饮,客至,赋诗奕棋而已。
祠帙满,告老,上命复畀祠者再。
嘉定十三年十月八日甲子,以疾卒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七,积阶太中大夫,职宝文阁待制,爵陇西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致仕进通议大夫
遗奏闻,赠宣奉大夫
曾祖瑑,故朝请大夫,赠少师
妣仲氏,赠镇国夫人
孔氏,赠郓国夫人
祖邴,资政殿学士左中大夫,累赠太师谥文肃
妣任氏,赠鲁国夫人
考紃,承议郎,累赠太中大夫
妣陈氏,赠硕人
公娶陈氏,再曾氏,并赠硕人
子二人:长庆宗,迪功郎,早世;
次洪宗,承务郎,前监福州岭口仓。
女五人,进士谢汝嘉、承奉郎知湖州归安县丞梁侹、迪功郎前监台州黄岩盐场曾子厚、迪功郎福州左司理参军傅齐、进士诸葛琰,其婿也。
孙男三人:龛,迪功郎、新兴化军莆田县主簿
集孙、寿孙,尚幼。
洪宗以是年十二月十六日壬申,奉公柩归于南安县上塘村之原,从治命也。
有《文藁》七十卷、《续通鉴长编分类》三十八卷、《谈丛》七卷,藏于家。
初,公其家世文儒,少年励志,欲由科第进,诸兄弟方以文争胜不相下,伯父万如先生缜独爱公,授以手所校《西汉书》,曰:此予平日所用心,子侄非好学不以畀也。
公朝夕读,益从师友学为举子文,三预漕荐,一为榜首。
再试礼部,不第,遂弃去不复为,而剸以他著撰及吏能取知诸公。
其学问虽不颛名一家,独谓二程先生发明圣道之传,盖汉以来儒者所不及。
实生于黄,遂于黄立祠,且求朱文公先生之文以记之,推原本始,以示学者趋向。
居官不为诡激,而可以惠利者无不为。
其大者固已大书深刻,其小者若漳之建庵宇,给閒田,以便往来,黄之创瓴屋,居戍兵,以省科扰,袁之宽过税,优行商,以免寇害,在夔在,建营丛冢,以葬流尸,筑铨馆以待寒士,架舆梁以利病涉,积羡钱以赈无告,治道路以便行旅,蠲逋税以宽民力,不可殚书。
性疏通易直,所至不求官吏短长,部使者有所施为,可行则行,不可行亦以书顺导之使知悟,贤者多乐从之,执己见者间以取怒。
守黄日,转运使者严伪钱之禁,公谓私钱与官钱杂用已久,一旦骤严禁,公私折阅多,人情不安,在边郡为非便。
漕怒,以公为纵盗铸,公恬不恤,已而漕竟以此罢。
广西地旷且远,吏鲜奉法,杨公方时将漕,性廉介不可以私,而嫉恶太过,发摘多,官吏重足而立。
公以臭味之同相与厚,然意以为治道去太甚,遐方僻壤,士大夫一遭按治,至有全家流落不能归者,亦当时有纵舍,由是未尝以小过按吏也。
建宁,卒以与使者议不合而去。
盖其志在于惠养小民,全安下吏而已,利害则不问焉。
文肃公薨,未谥,淳熙中,近臣言及叱苗刘事,孝宗嘉叹,特令定谥。
事下奉常奉常采《谥法》「应事有功」,定谥文敏
公谓建炎叱折凶渠,褒诏具在,叶谋复辟,忠烈峣然,岂曰应事,既登朝,请改之,遂更用奉常考功之议,易敏以肃。
又以文肃公遗藁久未流布,惧岁月逾远,易于散逸,锓木于黄,朱文公实为之序。
墓隧之碑未立,谒于周益公,公既铭之而复亲为之书。
文肃公虽寓于泉,以其左僻,有意洪饶之居,公买田筑室于豫章,俾次子居之,名其堂曰成志,而身归温陵奉坟墓。
凡子孙所以显扬先烈而继其志者,靡不竭尽其力,可谓能孝矣。
家居守俭约,不以一事紊官府。
任子恩,既官其子及长孙,遂于诸妷中择好学而文者亢宗奏之,然后官其外孙曾孙。
文肃公居泉,仅有埭田,岁租千斛,五房共之,至公悉推所当有以予贫者。
宗族及外姻之婚嫁死丧,多随力赒济之,所以奉养则泊如也。
年踰六十,即制衣衾棺敛之具,前五年卜吉壤,营寿藏,命之曰乐丘,时造焉。
秋九月属疾,己卯晨起,曳杖逍遥于门,见者谓其良已。
后九日,子侄环侍,命坐,语如平时。
诸侄退,甫及门,已溘然而逝,闻者伤惜之。
惟李氏自乐静先生以昌言直道入元祐党籍,厥后代有显人,至公上承累世绪业,遂历清贯,为天子侍从之臣,斯亦荣矣。
然使公平生所历或少自畔于先训,虽袭紫传龟,显融奕奕,以之衒俗可也,岂昔人所谓不朽者哉!
教衰俗圮,士大夫出身名阀,妄自菲薄以污辱其先者为不少矣,故某于公重有感也。
若是,予焉得不铭!
铭曰:
维古之人,世德是贵。
爰暨末流,以禄相侈。
抑抑李公,奋于名家。
一节初终,如玉不瑕。
昔在沧州,清醇亮直。
亦有云龛,毅然正色。
元祐大论,建炎忠勋。
奕叶相望,郁乎清芬。
公曰艰哉,曷继前烈!
纫兰,漱芳濯洁。
退然其容,山泽之臞。
义激于中,可敌万夫。
噫嗟柄臣,盗弄戈甲。
公独从容,遏其芽檗。
惟恢首衅,惟冀鬻官。
可使斯人,善地是安。
言虽莫售,闻者增气。
大化既更,迄如公议。
逆逆龙鳞,撄之匪难。
料虎之头,厥惟孔艰。
人谓公荣,簪笔持橐。
孰知公心,优繇一壑。
容膝之隘,视犹广居。
之东,所晒者书。
荡节鱼符,汉淮岭蜀。
有田一廛,泰然自足。
世教日沦,夷祖蹠孙。
谁如李公,不辱其门!
乐哉斯丘,公斯自卜。
郁郁佳城,芃芃松柏。
铭以昭之,过者必肃。
刘阁学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二、正德本《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四三、《翰苑新书》前集卷四五、《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六九、《秘笈新书》卷八、《经义考》卷三二、《南宋文录录》卷二四、嘉庆《四川通志》卷一八三、《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孝宗皇帝践天位二十有八载,寤寐食息,不忘求贤。
当是时,魁垒奇杰之士布在朝廷,既足以栋明堂,梁清庙,而深培厚养,彬彬相续,又足以为数世百年之储。
故虽光庙享国日浅,委政庙堂,而群贤夹维,迄以无事。
今皇帝初嗣服,耆俊毕集,有庆历元祐之风。
历数其人,无一非乾、淳间旧物者。
《诗》曰:「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
诒厥孙谋,以燕翼子」。
苏文忠轼亦云:「仁宗在位四十二年,畦而种之,有得皆贤」。
盖周之武王与我仁宗、孝宗,皆以储蓄人材为保固基业之本,是以国家赖其利,天下诵其功。
若故华文阁学士通奉大夫致仕、阳安侯刘公,其孝宗所擢以遗后人者欤!
公以乾道五年对策庭中,天子亲擢为第四。
其后以签书枢密院事赵公推荐,召寘班列。
明年再对便殿,议论伟然,有契圣心,谓辅臣曰:「光祖人材端重,全类杨辅」。
盖自是以人主为知己。
今皇帝毓德潜藩,方议择傅,孝宗首命,而以公继之,属任之意,盖有在矣。
既而谏官阙,将用公为右正言,不幸适以忧去,终淳熙世虽弗果再用,然留遗两朝,出入中外,清芬姱节,耆德硕闻,嶷然为当世名臣,虽鄙夫嚚童亦知有所谓刘左史也。
呜呼,此岂一日之积哉!
公名光祖,字德脩
其先润州句容人,邺为唐宰相,一子从僖宗,为双流,生三子。
仲子诲为平泉,今刘氏居简者皆祖平泉
侍御史、赠正议大夫讳孝孙者,公之高王父也。
朝奉郎通判汉州讳汉者,大王父也。
材者,王父也。
父讳寔,宣义郎,赠银青光禄大夫
母贾氏,赠和政郡夫人
公幼出为外大父左中奉大夫贾公晖之孙,后官于朝,乃乞归姓。
以贾公致仕恩补登仕郎,主内江簿。
和政丧,哀毁尽礼,乡党仪之
服除,调什邡,遂登进士第
孝宗锐意于治,策数十条,公对,大略以为「陛下睿察太精,宸断太严,求治太速,喜功太甚」。
又言:「陛下躬擐甲胄,间御毬马,一旦有警,岂将亲董六师以督战乎?
夫人主自将,危道也。
臣恐介胄毬马之事,适以贻笑黠虏,而不足示武于敌人」。
剑南东川节度推官,辟潼川提刑司检法
淳熙五年,召对,论恢复事,请一以太祖用人为法。
且曰:「人臣献言,不可不察。
其一不量可否,劝陛下轻出骤进,则是即日误国;
其一不思振立,茍且偷安,则是久远误国」。
孝宗然之。
太学正
轮对,举司马公光奏疏八事以献。
未几,召试,除正字,兼吴益王府教授,迁校书郎
面对,取太祖太宗治要汇为十节,名曰《两朝圣范》,上之。
公在王邸,尝摭前代宗室贤否美恶,随事开陈,以为鉴戒。
至是,孝宗益知其贤,命兼皇太子宫小学教授
上时为明州观察使英国公,年十有四矣。
白东宫,此又一重国本也。
时光宗在宫中无他嗜好,暇则亲为国公讲说,上亦孜孜向学,虽日昃不倦。
公请《论》、《孟》、《史记》之外,益以本朝典故,庶知祖宗家法。
迨上加元服,既为颂以献,又乞当讲之日,从容数刻乃罢。
公谓经史可以知义理,鉴兴亡,凡涉名数者亦不可略,请以国朝仪制官名之属汇次成书,讲毕开说。
又谓国公年寖长,正谨习之时,愿因宫僚劝讲,俾侍坐隅,必有裨益。
光宗皆然之。
盖是时孝宗临御久,明于群臣邪正,所用以传圣子神孙者,皆天下第一流。
而公在英邸三年,所以讲明诱掖者甚至。
其后诸贤相踵辅导,圣德日益显融,然其闿端正,用力早,则公之功为多。
以诵书终篇进秩,时银青年七十,公以貤恩请,从之。
秘书郎
谏议大夫张公大经乞增置谏员,且荐公代己。
命下而银青殁,服除,知果州
赵忠定公帅蜀,请公参谋议以自助。
时同幕皆一时选,相与上下议论,知无不言,羁制诸蛮,弭耳妥伏。
其他建明甚众,成都之政遂为天下最。
俄以忠定荐召,至则光宗践阼矣。
进对,谓「陛下承尧舜之统,当以尧舜之道为师;
大禹之责,当以益、皋陶之言为法」。
又言:「陛下新服厥命,必先明君人之大体,达天下之大势,深国家之大虑」。
又谓:「自古祸乱之萌有四,彊臣擅兵,外戚预政,中常侍用事,朋党交争是也。
宗社之本有一,谨选左右、严立师傅是也。
愿陛下留神于其大者,勿以小事常度因循岁月」。
又论蜀盐酒增科之害,大臣是其议,遂诏四川湖广钱物百三十六万存留三年,对减民赋。
军器少监
面对言:「四川盐酒之额近蒙蠲减,此皆寿皇圣帝躬行节俭,不妄赐予,内藏封桩,皆有馀积,故陛下初政,得捐赋以予民。
窃闻寿皇退御重华,贬损方甚,寿成皇后亦极省约。
愿陛下仰法两宫,内廷用度,损之又损」。
虏使来贺重明节,诏公接送伴。
时有献议改筑楚州城者,光宗命公因行视之。
公还,具言不可,由是赋工之省者过半。
权侍左郎官,又兼礼部,遂除殿中侍御史
台臣以失职被绌,光宗方严其选,谕宰相留正曰:「卿监郎官中有其人」。
沈思久之,曰:「得非欲用刘某乎?
其人刚正有守,愿出圣断」。
光宗曰:「然。
久在朕心矣」。
公既就职,光宗面谕曰:「以卿刚介不回,故付以言责」。
是时道学朋党之论浸兴,凡媢疾善类者,槩加以此名,前后绌逐相继。
公极言其弊,曰:「是非不明则邪正互攻,公论不立则私情交起,此固道之消长、时之否泰,而实为国家之祸福、社稷之存亡,甚可畏也,不可忽也。
臣本疏庸,陛下过听,使待罪言责,凡赏罚僣滥,号令乖违,民病未瘳,官箴不戒,皆可因人而举劾,随事以奏陈。
既显然而易知,曾未足以深虑。
若夫是非方殽而邪得以害,清议方晦而私得以胜公,往鉴昭然,危机所伏,方今之忧,孰大于此?
明是非以别邪正,立公论以抑私情,方今之事,孰先于此?
臣观本朝士大夫学术议论最为近古。
其端本也,以居仁由义为道,以正心诚意为学;
其交际也,以同学为朋而实非朋,以同道为党而实非党。
穷达知其有命,进退知其有义,是以进之不见其泰,退之不见其戚。
穷而在下,则以探性命之奥为勋名,享至道之味为钟鼎;
达而在上,以责难为尊主,忠谏为爱君。
本朝盛时,初非有强国之术,而国势奠安,根本深厚,盖其学术议论皆由于此故也。
咸平景德之间,浑然不见其际。
当斯时也,道臻皇极而治保太和,至于庆历嘉祐盛矣。
不幸而坏于熙、丰之邪说,疏弃正士,招𢯦小人,幸而元祐君子起而救之。
末流太分,事故反覆。
绍圣元符之际,群凶得志,绝灭纲常,其论既胜,其势既成,崇、观而下,嗟乎,尚复何言也!
臣从远方来,误玷班列,去来之间,今已一纪,见闻所虑,悉可指陈。
臣始至时,虽间有议贬道学之说,而实未睹朋党之分。
中更外艰,去国六载,已忧两议之各甚,每恐一旦之交攻。
迨臣复来,其事果见。
因恶道学,力去朋党;
因去朋党,乃罪忠谏。
嗟乎!
至于以忠谏为罪,则其去绍圣几何!
臣窃为人言,岂可因疾其学而并弃其言,得无甚也!
陛下至圣至明,初无彼此,而众论既已交兴,圣意岂无所惑!
臣本蜀人,为学自有源本,介在朝序,与人亦无亲疏,但以终岁之私忧,首为明主而别白。
凡今道学,伊洛为宗,然非程氏之私言,出于《大学》之记载。
大学》之教,明德为先,其间举诗人之言,于是有道学之目,曰『如切如磋,道学也;
如琢如磨,自修也』。
然则臣所谓以居仁由义为道、正心诚意为学者,又在于切磋而琢磨之。
今之道学,其得之有浅深,其行之有诚伪。
得之深者固合于《大学》之明德矣,得之浅者又可不切磋而琢磨之使益深?
而遽自矜以召祸,则无乃亦非欤!
行之诚者,斯为君子矣;
行之伪者,人将见其肺肝。
然是固其师友之所不予也,而又何为乎?
臣每因论学之间,必有至平之论,往往伪者色愧,浅者心服,又安敢槩轻讥而痛疾之也!
何况其间率多善士,善士所至,人必喜称,因其喜称,又以为党。
若俱摈绝,安得更有好人?
必取凡才,充塞朝路。
陛下履位之初,端拱而治,凡所进退,率用人言,初无好恶之私,岂以党偏为主!
而一岁之内,逐者纷纷,中间好人,固亦不少。
反以人臣之私意,微累天日之清明,所以至斯,良皆有故。
今之君子不明大道,自视太高而责人太苛。
自视太高,则实将有所不副;
责人太苛,则众将忿且怨。
或者又唱为荐士之举,区别而封域之。
凡有所取,岂无所遗?
凡有所扬,岂无所抑?
品题既众,则疑怨丛兴,心虽主于至公,迹已涉于朋党。
议论先喧于群口,用否岂必于一言?
是以一时之虚名,而贾后日之实祸。
彼既得志,决不我容。
况我于穷达进退之间,亦未有充实涵养之素,彼加诋诮以修往怨,必致过甚而快私情。
往往推忠之言,谓为沽名之举
至于洁身以退,亦曰愤怼而然。
欲激怒于至尊,必加之以讦讪。
事势至此,循嘿乃宜。
循嘿成风,国家安赖?
臣欲熄将来之祸,故不惮反复以陈。
伏几圣心豁然,永为皇极之主,使是非由此而定,邪正由此而别,公论由此而明,私情由此而熄,道学之讥由此而消,朋党之迹由此而泯,和平之福由此而集,国家之事由此而理,则生灵之幸,社稷之福也。
如其不然,使相激相胜,展转报复,为祸无穷,臣实未知税驾之所」。
章既下,士大夫传诵,有至流涕者。
户部尚书叶翥太府卿中书舍人沈揆,结近习,图进用,公皆劾去之。
既又言:「比年以来,士大夫不慕廉靖而慕奔竞,不尊名节而尊爵位,不乐公正而乐软美,不敬君子而敬庸人
既安习以成风,谓茍得为至计。
良由前辈长老零落殆尽,今之负物望、协公论者,不聚于朝廷,后生晚进议论无所据依,学术无所宗主,正论益衰,士风不竞。
幸诏大臣,妙搜人物,必朝野所共属、贤愚所同敬者一二十人,参错立朝,国势自壮。
臣虽终岁无所奏纠,固亦未至旷官。
臣于去年盖尝面奏,今日之患在于不务封殖人材,台谏但有摧残,庙堂初无长养。
臣今处当言之地,岂以排击为能而顿忘前意」?
先是公以戎监对,力陈人材衰少之弊,及是复恳恳言之。
大臣以公奏进呈,而无所议。
公对,又为上言:「人才者,国家之基本,乏则养之,有则用之。
庆历之所以盛者,岂一日之积乎!
惟其非一日之积,是以非一日之用」。
盖公素志,尝欲聚忠贤于朝,以壮根本,而时论多相违者,故谆复不置如此。
又论前谏议大夫陈贾、今右正言黄抡,皆得罪清议,为圣世罪人,诏予祠,补外。
已而宋之瑞召,张彻提点坑冶,公复言其不可,二人遂改命。
吴端带御器械谏官三论奏,不从;
孙珰转行观察使给事中封还诏旨,复命书读。
公极论之,不报,又言:「陛下既重于改命,给谏亦不复申执,臣恐攀附使令之辈,自以人主恩我,外廷其如何,堤防自此荡矣」。
光宗命大臣谕公,不为止,遂夺言职,改太府少卿
公求去不已,遂以直秘阁潼川路。
中书舍人罗公点拜疏乞留,秘书监杨公万里与馆学之士亦上书力请,不报。
公至部,首戒属州削互馈,省虚文,诹民瘼,讲宽恤。
叙、资二州守暴闇亡善状,公亟奏黜,而荐游仲鸿、李协于朝,诏报施行如章,仲鸿等亦以次召用。
江西提点刑狱,改知夔州
居数月,召。
先是翊善黄公裳论王府僚友,因及公,翼日光宗谕大臣令召刘,大臣拟除侍从,光宗又曰:「待刘来」!
及公辞召命,则有尼之者,诏复予监司矣。
公次公安,闻孝宗疾日浸笃,而车驾省谒不以时,则致书于左相留公、知枢密院赵公,勉以三事。
其一,宜与群贤并心一力,损文而务实。
若上未过宫,宰相以下皆不可归安于私第。
其二谓林、陈二寺自以获罪重华,日夜交谍其间,宜用韩魏公任守忠故事,以释两宫疑谤。
其三谓今国家阽危,为大臣者不当徒忧闷自沮,或为明哲保身之计,所当收总兵柄,密布腹心,使缓急有可倚仗。
继闻孝宗崩,又诒书赵公,勉以安国家、定社稷之事。
赵公迄定大策如公言。
上受禅六日,即以为司农少卿
入对,献谨始五箴,曰:「陛下新服厥命,人皆望谨始于庶政,臣独愿谨始于五事」。
读至《思箴》,上曰:「要当从原头用功」。
公对曰:「微臣千百言,不如陛下原头一语。
陛下诚致力于此,则貌、言、视、听俱治矣」。
又论:「人主有六易:天命易恃,天位易乐,无事易安,意欲易奢,政令易怠,岁时易玩。
又有六难:君子难进,小人难退,苦言难入,巧佞难远,是非难明,取舍难决。
闇主之所易,明主之所难,闇主之所难,明主之所易,思与不思故也。
六难者常生于六易」。
又言:「陛下以隆慈之命,践阼于素幄,盖有甚不得已者。
宜躬自贬损,尽礼于上皇,使圣意欢然知释位之乐,然后足以昭陛下之大孝」。
上竦然嘉纳。
起居舍人
枢密罗公、礼部尚书黄公相继沦丧,上痛惜之,而思黄公尤深。
公言:「思其人未若思其言,思其言未若思其所以言。
臣每问疾,之忧未尝不在国也,以为政令无细大,皆当出于中书,陛下但审其可否而行之,人主操柄,无要于此」。
知閤门事韩侂胄出禁中,侵盗权,为威福,故公首及之。
既又以冬雷淫雨,命近臣指陈阙失,公言:「号令不常,群阴用事,灾异所为作也。
大臣进退大轻,台谏用舍无定,非号令不常之大者乎?
进退大臣,用舍台谏,事从中出,非群阴用事之大者乎?
然所以致号令不常者,繇群阴用事故也,而陛下犹为之隐讳,以为大权当自己出,威柄不可下移,然则小人之意,将以阴制相臣而动摇之也。
陛下所宜蚤悟,毋使大臣怀疑畏之心。
大臣怀疑畏之心,则四体不展,群议易摇,朝纲日隳,政令错出,而国不可为矣。
今陛下有独断之意,乃是小人阴窃主柄之谋,而陛下未之思也」。
俄兼侍讲,迁起居郎
时应诏言事者甚众,命公择其善者条奏之。
公以所论多同,惧上意易厌,则以告于上曰:「夫雷同者,乃古今同然之理,天下同然之心,愿陛下取其有益而毋病其同,察其效忠而毋嫌其直」。
及议孝宗攒宫,众相顾未,公意独与侍讲朱公熹同,遂奏会稽,土薄水浅,恐贻方来悔,乞议改卜。
又请遵绍兴淳熙故事,命有司集议,上皇太后尊号,俟阜陵升祔行之。
又谓:「自今寿康宫之事,陛下宜一一深留圣心,必须过自贬损以厚其亲,先其亲而后其身,然后足以慰群情而召和气」。
未几,朱公以中旨与祠,公言:「汉武帝之于汲黯唐太宗之于魏徵仁宗之于唐介,皆惭怒即悔。
明先圣之道,为今宿儒,又非三臣比。
陛下初膺大宝,招来耆儒,此政之最善者,今一旦无故去之,可乎」?
且曰:「臣非助,乃助陛下者也」。
既而朱公除职与郡,公又极言,卒不听。
车驾还南内,公言:「陛下忧畏之心,当如初践大位时,始终惟一,则不得已之意始暴白于天下」。
先是吏部侍郎彭公龟年公素善,每相接必慨然窃叹,上新即位,岂宜使外戚閤门用事,欲深论之。
小人觇知其意,使出护使客,又斥朱公,以孤其党。
彭公使还,密语公曰:「不拔祸根,无以为国」。
公曰:「公争不胜必去,朱公既去,公又去,国空无人,亦非所以为国」。
彭公怃然曰:「吾志决矣」。
既见上,果力言。
侂胄已阴为计,遂挤彭公于外。
未几,台省之善士继坐绌,群小益以得志,御史遂并劾公。
吏部侍郎孙公逢吉面诘言者曰:「君任私意、害忠良如此,不畏天乎」?
赵丞相遗金以赆,公辞焉,且曰:「为我谢相君,宜深念国事,毋恤行人」。
湖南运判,不就,主管成都玉局观,无何而丞相罢政矣。
侂胄既擅朝权,群小争先附和,逐诸贤为奸伪,禁锢之。
公偶记《涪陵县学记》,盛传天下。
又明年,许自便,主管玉局观,知眉州,复直秘阁、利路运判
侂胄将启兵端,公以不习边事辞,进直宝谟阁主管冲佑观
开禧三年春吴曦挟虏以叛,公谕郡守焚其榜通衢,且驰告帅守监司之素所知者,仗大义,率诸道连衡以抗贼。
俄闻诛,则以书勉宣抚使杨公辅讲行营田,凡前日利归吴氏者,悉收之公上,以省饷军费;
奖名节,褒死事,以激忠义之心。
潼州路提刑、权泸州
是年十一月侂胄诛,尽起天下名士,而公与焉。
嘉定二年二月,至都门,会襄阳阙守,言者请择有德望者镇临之,乃除公右文殿脩撰以行。
至镇,适大旱蝗,祷于社,即雨,蝗亦死。
凡流民之欲复业者,贷其赀,溃兵散卒,许自陈,除其罪,使还隶军伍,于是盗贼衰熄。
兵籍多滥,公核其虚实,合为威胜军三千人,择将佐肄习之。
经理营田,缮治城垒,边备乃益完实。
虏谋迁于汴矣,奏谓:「远料敌情,不忧其强盛,而反虑其衰弱。
万一中原赤子相携而来,却之不忍,纳之无策。
豪杰崛起,欲与我为连,何以应之?
虏果徙都,卑词求助,助之则招敌,不助则失利于彼,取偿于我,凡此皆当有以待之。
必先事而谋,则事至无患」。
集英殿脩撰。
明年,除宝谟阁待制、知遂宁府
未行,改荆襄制置使
江陵城久圮,请于朝,一新之。
复上中海以限戎马,下海非敌冲,则以为陂田七千顷,收其租实边,有警复潴水为海。
从之
诸军部分不一,公请并忠勇、亲效两军于神劲,合三千人,颛听帅臣节制。
取马于川秦,买马于荆门,军政遂以修立。
而民兵之在湖北曰义勇,畿西曰保捷,合凡八万人,公命诸州以农隙教阅一月,而请缗于朝赡给之。
公以疆事可虞,请令内而三衙,外而戎帅,各条上方略,以观其能否,并饬诸边帅臣为先事备。
明年,复条上边备之当急者,请命荆、鄂两军各涅五千人,两军故有营田,宜委漕臣覈实措置,及令诸郡括旷土为官田,以助增兵费。
唐、邓流民声言归我,公乞较利害轻重,先为区处。
朝论察公有拊纳意,遂因其请,除宝谟阁直学士、知潼川府
因其民俗,治以无事。
八年四月,上以闵雨求言,公奏:「陛下知所以获谴之由乎?
女真乃吾不共戴天之雠,天亡此虏,送死汴都
陛下为天之子,不思所以图之,天与不取,是谓弃天,未有弃天而天不我怒者也。
青、郓、兰、会,求通勿纳,陛下为中国衣冠之主,人归我而我绝之,是谓弃人,未有弃人而人不我怨者也。
且列圣在天之灵,岂不眷其故都?
二帝蒙尘之耻,岂不怀其曩愤?
今虏舍其巢穴,污我汴都,尚复与之通使,使吾臣子拜虏于昔日朝会之廷,可乎」?
又请改正宪皇后忌辰,从之
在潼二年,六告老,进显谟阁直学士提举玉隆万寿宫
潼人绘像牛头山,命之曰全德堂。
翊之守果州,迁眉州,皆奉公以行。
眉盖公旧治,翊之作会老堂,招蜀耆英,仿洛社故事,时人钦慕焉。
提举崇福宫
景献太子薨,公奏举汉迎立代王曾孙,及太宗寇准议立真宗事,谓:「圣主贤臣严重国本如此,今陛下未有诸子可择,然亲王近属中岂无秉德端亮、亲师好学、可主大器者乎」?
言宣司根括之害甚悉,谓当罢无名之取以收民心,散已蓄之财以结军心。
且诒书安公丙,语尤切。
虽不乐,然趣迫之令自是为少纾云。
明年,复上章告老。
皇嗣犹未立也,公谓:「当今秀王之子孙则孝宗之天属,庄文惠宪王则光宗之天伦,陛下于其子孙,择长且贤者而立之,孰不以为当乎?
若过于谨重而不决,或生觊心,则四海疑贰失望,非国之福」。
是冬,翊之移守绵州,竑之知龙安县,相距不百里,公往来二子间,意甚乐。
俄以疾薨于竑之官舍,年八十有一,寔嘉定十五年五月某日,赠光禄大夫
夫人谢氏,赠硕人
李氏,封硕人
四子:端之、靖之,皆第进士,端之终宣教郎、知蒲江县
靖之出为伯父后,终承议郎军器监、兼枢密院检详
翊之,今朝请郎
竑之,今宣议郎
七女,已嫁而卒者二人,华阳县主簿李南进士谢汝能其婿也,馀蚤夭。
孙男四人:仲言,不及仕;
仲房,今修职郎嘉定府司户参军
仲襄,当以致仕恩入官;
仲文将仕郎
孙女四人。
曾孙男女三人。
初,公以孤生起西蜀,朝廷之士共知其贤,而四方或未之知也。
及居言责,正色直辞,摧奸击强,不少顾避,于是海内想闻其风,曰此铁面御史矣。
至觌其容,接其词,则温乎惠风之和,蔼乎时雨之润,四时之气虽备,而生物之意尤多。
盖公天资浑然,充养有素,故闻之者谓其风节之可畏,即之者乐其道义之可亲,盖信乎其为全德矣。
少从族父兄东溪先生伯熊学,已志乎古人之大方。
及长,博参诸老而融会其异同,旁综百家而蒐揽其精粹。
尝谓苏、程二氏之学,其源则一,而用之不同,皆有得于经术者也。
又道学之论方哗,人谓公师眉山,非为伊洛地者,公独反复恳叩,为上言之,盖将协和朝廷,调一议论,培宗社之脉,厚荐绅之风。
推公此心,使当元祐时,必能销洛蜀之争;
使获用于庆元,必无党论排轧之祸。
故具著本文,以视后世,其亦公之志也欤!
公于文章不事雕缋,而浑厚大之气实似其为人。
诗尤清婉,南轩先生张公栻一见所赋,大奇之。
有《后溪集》百馀卷,在襄有《岘山集》,潼曰《鹤林集》,果曰《金泉集》,眉曰《眉山集》,合若干卷,《诸经讲义》若干卷。
公在房,谪居无事,取东溪所传《易》续之。
东溪传止《睽》,公续之始《蹇》,叹曰:「睽,离也,蹇,难也,非数也耶」!
閒与诸子讲论,辑为一编,曰《山堂疑问》。
手抄《通鉴》,评之。
士大夫相劳苦,则答曰:「予平生于处事则疏,处祸福则勇,每见东坡胸中,未尝依倚一物,心窃慕之」。
自谓平日于父君师事之如一,故其历事三朝,始以忠直,卒以忠直。
入台之初,即慨然自许,曰:「惟初念纯直,可以对上帝,事君父」。
是以遇事无难易,不茍止而妄随。
赵忠定尝称其谏激烈似苏文忠,恳恻似范太史,人谓忠定知言
然以直道自持,与世多忤,故在台财六十九日而罢,同记注凡十有三旬而罢,公方安然不为变也。
及大耋之年,身在阙廷万里之外,国有大利害,犹驿奏尽言。
其乞建皇嗣,尤恳笃深至,视君实、景仁尤有光焉。
盖二公言之于居位之时,而公言之于退休之日,所处不同而其心一也。
公于东溪执弟子礼终其身,存也买宅以居,殁也为之制服。
始自归刘,既立嗣宗为之后,凡所以经纪其家者,虽老而不衰。
嗣宗死,抚其子培之犹己子也。
视族姻党友戚欣如己责。
其居房,岁适大侵,为糜粥以食饿者,所活不胜计。
张福叛,声言引兵破,趣成都,公出家资,助军饷,移书大将,趣其师,赖以全。
两驾使轺,六任守牧,其为政纯用诗书,不杂他术。
所至修学校,葺社稷,以为常。
在眉,封张文纪、李令伯之墓,新孟拾遗之祠,为老泉先生请谥;
在襄,修孔明故庐,表羊、杜遗迹。
凡可以兴化正俗者无不为。
至蠲租税,救饥羸,建长利,弭钜患,殆不可称数。
建昌陈君刚常纪其迹,谓未尝用不测之赏,正容以悟之而自知所趋;
未尝用已甚之罚,修令以示之而自知所避。
器人以其所长,而僚属得职;
察人以其所安,而鳏寡效情。
温陵储君用亦为言,惟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刘公有焉。
然其帅荆之日,盗起合,则捕而收之而不少贷。
昔公之辞潼川也,适视草,援赵清献以比公。
今观公行事,非所谓学道清心,遇物而应者耶!
好乐人材,奖拔善类,西州名彦鲜不出公门,东南之士赖公通显者亦众。
学者称公不以爵氏,而曰后溪先生云。
自儿时即愿为公用,后与靖之同年,又仕同朝,居同巷,至相好也,故于公道德风节知之尤详。
今翊之等将以癸未三月辛酉,葬公于清溪之艮山,使来属某志其墓,曰是先公之志也。
顾今海内名能文词者不知其几,何人斯,而敢铭公?
书来万里,义不得辞,谨纂次其事如右,而系以诗曰:
君臣之谊,首乎三纲。
维忠与直,臣节之常。
维节之常,而罕自竭。
义以利踰,志以气夺。
有伟刘公,金石厥心。
弗贰弗疑,上帝实临。
蚤遇阜陵,靡言弗既。
践更三朝,始终一致。
事君如父,忧国如私。
朝夕皇皇,忘其渴饥。
谁欤不仁,目士以党。
孔鸾雍雍,罩以一网。
谓忠曰讪,斥正为邪。
往辙既颠,弗惩奈何!
凤阁鸾台,寔司出令。
曾是仆臣,可𮄑斯枋!
辨奸于早,救祸于微。
臣身可窜,臣守弗移。
晚卧坤维,系念王室。
虽华,臣心逾赤。
巍巍宗祏,寄在元良
可使前星,久閟其
国本未安,臣死犹憾。
百世相望,维司马、范。
忠不忘君,直不徇时,允蹈其常,匪赢靡亏。
阜陵知公,以遗后圣。
道弗尽行,则有义命。
惟其大节,焯若日星。
扬芬亡穷,不在斯铭。
六月十四日后殿侍立新永康太守成嘉甫朝辞奏事词气恳恻上为嘉纳尝随笔纪其事今乡人祖帐分韵得西字遂书以赠行1224年6月 南宋 · 魏了翁
 押齐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严精伐鼓趋晨鸡,龙媒戒仗喑无嘶。
宰臣奏事左墄降,史臣曳履东阶跻。
永康太守臣申之,上殿音吐干虹蜺。
曰臣前领大农簿,试郡得请今当西。
鞑人求通反其使,金人匿壮招吾携。
勿言残金继前好,将贰鞑靼摇青齐。
时将有反事有间,玩岁愒日忧噬脐。
皇帝瞿然曰是是,伸颐颔首天听低。
贴黄更请磔叛将,褒恤死事不可稽。
陛下亦闻西事否,昔号险阻今多蹊。
散关皂郊已平地,白环黄牛犹溃堤。
分台列阃越秦视,体统涣散人情睽。
上云私意误大事,谆谆切切重提撕。
申之又言故臣丙,昔尝有德于坤倪。
上顾指臣曰安丙,申之顿首如含悽。
纷纷交情异生死,独此推本祛群迷。
臣时张拱立帝傍,螭头恨无千赫蹄。
为王留行力不足,戴目处此羞梁鹈。
宫无小大莫非事,勇为天子绥群黎。
天如有意听臣归,问天重乞青玻瓈。
应诏封事1234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今月十七日,进奏院印书状报到端平元年正月一日御笔节文,内外大小之臣悉上封事,凡朝政得失,中外利病,尽言无隐。
臣愚不佞,自先帝龙飞策士,误叨亲擢,是恩首选。
由是被遇嘉泰开禧之间,充员馆学。
徒以愚不适时,首沮开边之议,忤韩侂胄,几陷大戮。
赖先帝圣明,尚令补外。
暨失军亡将之后,先帝亟思其言,中道追召。
臣于江陵受命,辞不敢前。
侂胄既殛,又拜特招之命,且至申诏趋行。
臣以养亲固辞,改畀藩节,凡十有七年。
先帝终不能忘,即元日大朝,申加聘召,浸阶通显,获事陛下于谋庙之初。
臣于是时非不能缄默苟容,自同流俗,徒见妖氛祲煇,横掩日月之明,亟起而排之,自贻罪戾,投之南安
柄臣初意将寘臣必死矣,赖陛下保全,改窜靖州
七年之间,幸缀馀息,以濡湛恩,生还故乡,实踰分表。
矧又以华职要藩,拔之散地,辞不获命,感深涕零。
迩者伏睹陛下亲揽万机,大明黜陟,将与士大夫更始。
如臣何人?
亦被简记,进职锡带,示之褒表,益惧无以称塞。
臣尝观宣帝,汉中兴英主也,地节二年二月霍光死,史于五月后遂书亲政听事。
至于枢机周密,品式备具,读史者莫不服其威断。
而臣尝考之,则纪与表异辞。
虽卒,光之子若旧,尚分据枢要。
韦贤年八十一,老病尸位,固自若也。
明年正月而后免,至六月霍氏之谋败,而后魏相当轴丙吉、张安世诸贤进用。
然则虽以宣帝之英明,而更新庶政,犹迟之以一年有半。
今陛下不踰旬朔,立致丕平,卓出汉宣之右。
此上天悔祸,以开中兴之主也;
此九庙神灵耸善扶谊,祸盈推亡,为国家植无疆之休也。
远方班白之老,奉戢贪御笔,听改元诏书,流涕太息曰:「不图馀齿尚见太平之有期也」!
况如臣者,猥被两朝不凡之遇,于此而犹不一言,臣为有负。
臣尝读书,于二帝三王之制粗知颠末,每谓始变于周末,大坏于秦,不能复于汉,而再变于魏晋,尽覆于五胡之乱。
此事既久,今虽言之,未易殚数。
而目前所甚急者,先以祖宗旧典言之,大抵始变于熙宁,不尽复于元祐,而大坏于崇、观以后,收拾于炎、兴之初,浸备于乾、淳、绍熙之间,而又坏于庆元、泰、禧以后。
今陛下始亲政事,登吁众俊,弼辅丞疑之选,言语侍从之臣,下逮百司,旷然丕变,失此时而不复旧典,则将日远日忘,孰为可望之时乎?
臣试为陛下以数十年间身履目击之事,一一省记,条列如后:
〔贴黄〕臣闻天子之位,所以畀有德之人所能为也。
尧亲举天下而授之舜,谁不知之?
孟子以为「天与之」,「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也」。
虽然,孟子之说则有自来矣。
伊尹太甲而告归,周公复成王而致政。
凡以为天下之所命,非人臣之功。
介之推辞禄,又谓天未绝晋,必将有主,天实置之。
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下义其罪,上赏其奸,其词尤为明著。
是故晋悼公之讨诸大夫,叔孙昭子之杀孺牛,宋文帝之讨徐傅,先儒是之。
周平王戍申以取《扬水》之刺,汉文帝周勃以启袁盎之谏,汉宣帝霍光以贻严延年之劾,先儒非之。
盖人臣置君以徼利,非国之福,亦非家之福也。
是以人君之知天命之在我者,惟义是制,不以报私恩,盖防微杜渐之意寓焉。
陛下今日之盛举,既能以公灭私,尚虑姑息之浮言或得以私害公,敢昧死缕缕言之。
一曰复三省旧典,以重六卿
国朝沿唐旧制,分置三省,中书取旨,门下审覆,尚书施行。
凡内降文书及四方章奏,至门下、中书省者,率送尚书省
尚书六曹六曹付诸案。
关会节目既备,则以上尚书省,送中书取旨。
既得旨,又以送门下省审覆,迨其画可,然后翻录,下尚书省尚书复下六曹施行。
三省体统,大抵若此。
若谓其迂回,则如元祐以后并中书、门下为一可也。
而熙宁宰相王安石,乃特置中书检正,以分三省官属之权,至元丰又以左右司代之。
是端一开,凡权在大臣,则宰掾遂为窃弄威柄之地。
不知熙丰以前,未始有是。
中书之属曰舍人,门下之属曰给事中尚书之属曰尚书侍郎
二十四司,三省皆有属也。
而所谓勘当、指定,乃六卿职分,岂必尽述熙、丰大臣之意,皆付宰掾,以专其事,为宰相窃权固位计也?
韩侂胄盗权之始,犹分其责于宰丞,侂胄不过于日中以宣押入内,密赞万机,三省六曹之统体未尽废也。
侂胄平章军国,然后二府属官益重,而六曹长贰益轻。
然是时方谋开边,事有期程,侂胄久而厌之,则令六曹凡遇勘当,即据事指定,不得辄称取听朝廷指挥
中书之务,由是稍清。
嘉定以来,虑其权之分于六曹也,每事必付检正都司,而宰掾之权又重。
凡文书至省,必分入检正都司,拟一呈字。
宰相命之拟,则检正都司犹云合与不合送部勘当,或且候。
若合字得笔,然后别拟送部。
部中据事勘当上省,则检正都司之拟如前,而易勘当曰指定。
部中据例指定,则检正都司又云再送部,有无似此的然例或虽令指定,不敢明白。
盖开两端以听所择,则事或可行;
订一说以必其从,则反以坏事。
是以近者累月,远者一二年,大抵多为迂回,故作沮难,实以为上下市恩、官吏受贿之地。
而况检正中书、门下省之属,都司则尚书省之属,而今混为一区,宁复有可否者乎?
其有事关机速,则上不伺奏禀,下不俟勘当,而有云尚先行者矣。
凡所谓奉圣旨依,奉圣旨不允,有未尝将上,先出省劄者矣;
有豫取空头省劄,执政皆先佥押,纳之相府,而临期书填者矣;
有疾病所挠,书押之真伪不可得而必者矣。
呜呼,宇宙大物也,非一人所能控抟,虽尧舜犹舍己以从众,虽皋夔稷契犹举贤而逊能。
而后世庸贪之相,何等才分?
乃欲深居独运,以机务之夥而付之二三阿谀顺指之人。
王安石倡之,章惇、蔡京、秦桧、韩侂胄效之,至近世而益甚。
天启太平之运,此弊首当更张。
臣在远外,不及尽知,惟虑检正都司之笔,迂回缭绕之弊,相承已久,目前若未甚害。
不知都司重而六曹轻,乃历朝权臣窃柄之大端。
愿陛下明辨而速正之
〔贴黄〕宰旅、宰士之名,其来虽久,而职任甚轻。
迨熙、丰以后,检正分察诸房,都司分治六官,而事权始尊。
至于近世都司逢迎宰相,与闻机事,而外与制总诸司、沿边将帅相赂以利,其权任反出执政台谏上。
先是侂胄时,两省之属犹有所不敢为。
今乃于执政从官之中突出此项,以小臣而与大政,事体不顺。
其事始于熙、丰之误,而人不察。
伏乞睿照。
二曰复二府旧典,以集众思。
国朝仿唐旧制,三省密院分职授任,各班奏事,事有大者始得同进。
故有中书进拟,有密院进拟,有三省进拟,三省密院同进拟。
为目若繁,为虑实远,将使权一而任专,各得以自靖自献也。
不宁惟是,二府奏事之后,或别奏他事,或时有留对,则又听非时扣阁,或御资政殿,或御迎阳门,或开天章阁,皆出于进拟奏陈之外。
大抵三省不嫌于异论,二府不嫌于独对,故有同视一事,而东西府各为一说者,载在史册,不可胜数。
盖以大臣之位非他比也,天子所与共天位,治天职,而皋夔稷契伊傅周召之臣,赞襄帝王,以继天立极,即是位也。
今乃好臣所教,茍用可制,使之群趋旅进,宛舌同声,渥鼎之形,包否之羞,以腼颜于众庶之右,为人主亦安用若人哉?
彼柄国者之说,不过曰分班奏事,或得以阴售其私。
韩缜尝以中书独进拟而私姻戚,曾布尝以宥府独奏事而挤宰臣,使其同进,必无异论。
是说也,固柄臣之所便。
然惟当择君子而信任,不当用小人而猜防也。
盖和同比周,正君子小人之辨。
若皆君子,虽异论而同心;
若皆小人,虽同词而异意。
是以祖宗盛时,宰执多至八九人,少亦不下六七,更相可否,不为茍同。
中兴省官,犹至五六。
秦桧专国,则两府之贰各一。
庆元初侂胄尝欲自为枢密,或告以事权不专,反不若辞名居实,则无不统。
久之,监惠民药局允中迎合风指,引王旦、吕夷简、文彦博故事,建平章军国事之策,执政哗然不平,此议中辍。
后数年卒行之。
然是时二府宰相,有执政官也。
嘉定而后,以相兼枢,又合而为一。
夫以相兼枢,盖富弼所谓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此犹有说。
执政若皆兼佐二府,则更无分班者矣。
何以参稽众论,各效己见乎?
更惟陛下众建而审图之。
三曰复都堂旧典,以重省府
国朝盛时,以尚书为外省,受四方讼牒。
政事堂于禁中,为宰执会之地。
凡有司之公见,府史之呈书,率合堂同席,佥议众决。
日下画数刻,鸣钟会食,排马归第。
然百年之间,未建私第,犹僦民居,往往距城回远。
则出省之后,吏持文书走诸第,率多稽迟,或至漏泄。
神宗皇帝病其若此,度地于关之西南,为东西而二府各四位,将以严谨事机也。
然而连墙接畛,謦咳相闻,则怙权营私之相,多谓不便。
是以偃然私第,不恤同列,蔡京以来相承皆尔。
南渡草创,三省密院合为一所,宰执会议,日至三四。
吕颐浩常居私閤治事,人已议之。
其后虽建诸府,而秦桧自居望仙桥私第。
韩侂胄万寿观使窃弄威权,事多牵制。
自平章后,三日一入堂,盖亦知私第领事之为不安也。
方宣押赴堂之明日,非入堂日分,吏抱文书以俟于私第。
宰执始至堂,无门焉者,陈自强误加何问,从者答曰:「吏至太师府呈押文书」。
自强始怃然以觉,摇手呿口曰:「勿言勿言」。
盖先是未有一日不入堂,一吏不住省者,当时宰执盖创见也。
乃自近岁养疴不出,视为常事。
嘉定间数以称疾在告,犹不过数月。
而五六年间,威势已成,遂至决事于房闼,操权于床笫,人莫知其存亡。
吁,四海之内,能言之类至众也,而使拱手听命于冥漠之中,其上无人主,旁无同列,下无百官士民,此安石、京、侂胄之所不敢,亦已甚矣!
今圣化更新,已事固不待论,重惟旧制若此,惟陛下深鉴而力持之。
〔贴黄〕秦私第后以为德寿宫,臣不及见。
臣犹见韩侂胄鼎贵时,以天庆观朝士候谒商贿之地,有三五日而不得见者。
至于近世,则道旁之庵寮实为候谒之地,四明大慈寺实为取财之媒,故士稍知廉耻者决不肯造乎其间。
今君臣论道之初,首鉴此弊,若真意实德,持之悠久,则宗社生灵之福也。
四曰复侍从旧典,以求忠告。
国朝侍从之官,自大观文待制,非一职也。
而责之论思献纳,其意则同。
给事、中封駮已行之令中丞谏议以言为官,此不待论。
翰林学士六曹长贰虽非言责,亦未尝不因事献言也。
熙宁诏书,责从臣之不言。
司马光副枢,亦曰侍从之臣于事无不可言。
是以立储副正宫闱,议濮园,争新法,辨河防,论边事,莫非侍从之臣廷辩而众决。
南渡以后,此风未泯也。
绍兴虏使之来,张焘、晏复、魏矼、张九成、曾开、李弥逊、梁汝嘉、楼炤、苏符、萧振,皆以侍从争之。
于是自副、同签以至郎中察院馆职、枢属,论奏踵至。
兴、隆乾道间,用龙大渊、曾觌,如周必大、张震、龚茂良诸贤,皆有论列。
孝皇始虽不纳,卒以陈俊卿一言逐之。
乾道用张说张栻侍讲上疏,范成大西掖封还词头,周必大以翰苑不草答诏,莫齐在后省不书录黄,至于台谏,交章争之。
韩侂胄之始,罗点、楼钥、徐谊、彭龟年、林大中、章颖、邓驲诸贤,皆以近臣首婴其锋。
国子祭酒李祥、博士杨简、太府事丞吕祖俭,下逮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凡六士,及吕祖泰等,皆群起而攻之。
于是宰执从官以下,中外之得罪者,不下五十馀人。
乾淳馀泽之未泯,其功盖如此。
庆元二年以后,士气顿索,习成喑哑。
一日侂胄唱为开边之议,惟徐邦宪处州召还,力陈弥兵之,朝奏暮黜。
台官徐楠从而抨之,执政钱象祖继以议论谪信州居住,此皆臣所目击。
臣虽不足数,亦尝有言于二臣之先。
呜呼,国之大事,而此三人之外,更无一人言者。
是时上距庆元之初曾不十年,而为权燄所挫,消铄骫骳,一至于此!
其后既降诏出师,事大责重,侂胄虑谤之归己也,因李壁之请,令侍从、台谏、三衙、沿边帅臣各以己见条具。
自此诏一下,诸臣不容依违,然后手足呈露,显然为附和之
其不谓然者,乃出于人所不料之常任,士气益可想见。
嘉定以来,号为更化,不此之监,抑又甚焉。
至使士大夫嘲侮,有谓侍从之臣无论思而有献纳,献纳云者,讥其以货取也,臣实耻之。
今大明丽天,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亲近之臣,必不踵承陋习,惟陛下明儆而开导之。
五曰复经筵旧典,以熙圣学。
国朝经筵之制,虽启于国初,而岁增月益,至中叶而益备。
其资望之当入,如晏殊、富弼、孙奭、范镇、李淑、宋祁、欧阳修、司马光、吕公著、刘敞、苏轼之俦,此不待赘赞,亦未容殚举。
此外又有当世名儒而身隐秩卑,则不问其资历,必师席以处之,不惮其难致,必尽礼以延之
吕希哲、司马康、杨时,自小官而说书
范祖禹张栻、朱熹,由庶僚而侍讲
程颢、尹焞,则又以布衣而特命。
大抵非天下第一流人物,不在兹选。
然而人主有时而不自为政,则宰相率以素所亲狎而信任者充其数,盖虑讲官多陈古谊,则必非时政;
人主多知经史,则必疏小人。
此殆与仇士良固宠之谋如出一轨。
不知此等职事,非尝从事于学者,何可强而能?
且《易》之书,辞变象占乃其纲领,繇彖爻象之辞,画为爻位虚之别,互反龙飞之,乘承比应之例,亦安可以不知?
一有不知,则义理阙焉。
《书》以明帝王经世之规,《诗》以观王政废兴之由,《礼》以识世道污隆之变,《春秋》以别王伯义利之分,自非亲师取友,强学审问,明辨力行之人,曷称兹选?
而况精神气貌之感发,威仪文辞之著见,于观摩丽习之间,有薰陶渐渍之益。
此岂谀闻单见之士所能辨此?
其如祖宗故事,先贤出处,较之六经之学已云易知。
然而有一事而异载,一人而多者,若无博见多识之功,亦非仓卒可通。
乃自数十年来,是官也夫人而可为。
陛下天资高明,试以十年间所用者,人人而思之,必有以见其学之浅深,人之邪正。
必知是人也平居为何人,今乃在、弼、修、光、颐、焞、熹、栻之选,则其玩岁愒日,徒为具文以误陛下讲学之功者,从可知矣。
今陛下舍其旧而新是图,朝夕所与讲诵者,必极一时之选,更惟博访而明辨之。
〔贴黄〕臣昔岁闻之道路,陛下听政之暇,时以词翰自娱。
夫词翰非圣贤之学也。
然在今能为二汉以前词章,能知魏晋以前字法者,亦无几人,况其大者乎!
所谓大者,必知圣贤相传者何事,朝夕所讲者何学,自修身齐家、涖朝政官、分土授田、建学制赋,其规模制度,视秦汉以来率意更张之事,精粗详略为何如。
既有以见乎此矣,又必审问精细,明辨笃行,如生乎其时,立乎其位,以与圣贤相周旋,则持之不怠,尧舜不难至也。
若徒分章析句,为诵说词章之资,则年盛气强,尤可勉而能。
迨其久也,志不能以帅气,则志亦随其气而靡,此最为讲学之要。
愚臣出位儳言,仰乞睿照。
六曰复台谏旧典,以公黜陟。
国朝台谏官之制,平居未尝相见,论事不相为谋,虽于长官,亦无关白
台臣论事,谏官不以为然;
谏官论事,而台臣以不言罢者,时时有之。
至靖康间李光、冯澥之争,犹存此意。
中兴以来,台谏官所居,别为六宅,而合为一门,得以邻墙往来,大戾故典。
盖先朝台谏所以未尝交接者,欲其各尽己见,不相为谋。
秦桧专政,台谏除授,悉由密启,风之以弹击执政而补其处,总号台谏,职分无别,故显为朋比,而人不以为异。
淳、绍间,虽间有一二人,如胡晋臣在南榻,刘光祖居殿中,皆尝排谏官而去之。
然旧典久湮,士大夫反相惊怪。
侂胄踵秦之辙,如出一轨。
自先帝初政,吴猎刘德秀同入台,一薰一莸,命自中出,人已知事势之异。
重以韩氏日盛,接助德秀,同时善类,一网打尽。
由是台谏皆用私人,或明示风指,或迎合时意,公论拂郁,朝纲纷扰。
先帝旋亦悔悟,凡前日废逐之人,至泰、禧之间而尚存者,以次收用。
于是道学之论息,而恢复之兴。
是时以臣所见,虽曰观望权臣而未至呈藁也,有关于目前之利害者风之,内之百执事,外之监司守臣,不尽与闻也。
侂胄之殛,号曰更化,而犹存旧台谏二人,黄畴若、叶时旦各因其官而进之,使之攻韩党以赎过,人固已疑更化之为具文。
其后凡除授台谏,必先期请见,饷以酒肴。
及论事之时,又以尺简往复,先缴全稿,是则听之,否则易之。
次序官职之崇卑,挨排日分之先后,兑易更换,率至月末,风者不以为怪,论者不以为耻。
及其后也,台谏语人必曰:「近来文字,皆是府第付出」。
臣始疑之,一日李知孝为臣言曰:「昨所论洪咨夔、胡梦昱,乃府第付出全文」。
审如诸人之言,则又出于呈稿之外。
故人谓台谏为鹰犬之不若,盖鹰犬之博鸟兽,乃其性然,非以求悦于人也,而台谏徇人忘己,则非性之所安,何鹰犬之可拟乎?
今亲政之初,亲擢台谏,一扫旧习,天下莫不延颈以望太平。
臣愿陛下笃信而力行之。
〔贴黄〕臣每见四十年间,台谏罢去或他迁之后,贪污狼籍之状,人人能言之,朝廷亦明知之。
而其一时私意所论之事,所劾之人,省曹百司尚守之不移。
夫既鹰犬之不若,而尚以其言纷更典章,摧抑善类,久而不复,盖害政之大者。
欲乞断自圣意,将四十年间轻改之事,误废之人,委官置局,抽索前后奏牍,从公讨论,速与改正。
给事封駮不当,及监司帅守其人不足倚仗者,并合一体讨论,改正施行。
〔贴黄〕臣每见邸报内台谏文字,泛称臣僚。
臣妄谓合照先期旧例,各出台谏姓名,庶几播之四方,书之史册,善恶邪正,各有所归,然后言者莫敢妄言,伏乞睿照施行。
七曰复制诰旧典,以谨命令。
国朝尚仿前代制诰之选,名号纷纷,不可殚述。
大抵内制之臣,自大诏令、外国书许令进草之外,凡册拜之事,召入面谕,有当奏禀,则君臣之间更相可否,旋为增损,以合旧制。
乘舆行幸,则侍从以备顾问,有请对则不隔班,有奏则事用榜子,关白三省密院,则合用咨报而不名。
所以号曰内相者,得与人主上下古今,宣猷出令,其重盖如此。
外制之臣分治六房,掌行命令,随房当制。
凡事有失当,得以论奏封駮。
每旦诣省,即紫微阁下草制,俟宰执出堂,始得下直。
刘敞尝得追封皇子公主九人词头,当宰执将出堂之时,立马却坐,一挥九制。
非以矜能衒敏也,故事,百官除授未有不受告而后供职。
虽追命赠禭之制,亦不踰日也。
自中兴多故,始有不候受告,先次供职之命。
因循日久,习为故常,大失命官之初意。
迨四十年来,则事日益异,而其大要则内制失之先,外制失之后,凡皆牵制于柄臣,而不得施其为。
内制得朝廷将有除拜,必择其可以奉使者而后用之。
王德谦、苏师旦节钺之除,当制之臣皆于未兼直前先禀风指,未宣锁前先呈制草。
其馀制诰亦莫不然。
至于近岁,又非前比,往往两学士各为一制,或宰相涂改,取其一为宣布,裁其一为答诏,相承既久,而人不为异。
内制失之先也。
其为外制者,既得词头,旋营假手。
臣所见于泰、禧者,犹有五日十日之限。
至于近岁,愆期已甚。
凡在迩列,犹至半月兼旬而后受告。
外之监司帅守,则有已及一考,而犹带新除者。
呜呼,王言惟作命,一词之出,雷厉风飞。
盖纪纲之悠系,而可以牵制拘挛,视为文具乎?
虽然,此犹以代言之事责之。
内制之不时请对,夜直宣召,外制之駮正除授,封还词头,非夫蕴刚大之气,负渊源之学者,不能居此,今亦夫人而能为之矣。
今圣化重新,此亦更张之要者,惟陛下亲擢而举行之。
八曰复听言旧典,以通下情。
祖宗盛时,受朝决事,或至日午。
其有奏事已久,馀班不能悉引,则命太官即殿庐赐食,或辅臣未退,亦赐食殿门,食已再坐,复引馀班。
仁宗之初,群臣引对至十九班而未厌。
其后前殿奏事不过五班,仍诏辰时以前常留一班,以待御史谏官之请对者。
累朝相承,率用此道。
所谓宰辅宣召,侍从论思,经筵留身,翰苑夜对,二史直前,群臣召归,百官转对、轮对,监司帅守见辞,三馆封章,小臣特引,臣民扣匦,太学生伏阙,外臣附驿,京局发马递铺,盖无一日而不可对,无一人而不可言,所以同人心而观己德,共天命而敕时几也。
自秦、韩柄国,视神气如奁箧中物,占吝把握,惟惧人之有言。
虽日引二班,犹多隔下,每朝奏对,率盖辰初。
号为近侍之官,未尝获侍宴閒,从容献纳,欲陈己见,先白閤门
虽以经筵讲读之官,犹先期问有无奏事。
二史虽听直前,亦关閤门,乃敢进对。
其在二班之数者,则又姑为具文,以求茍免。
职事官或当轮对,非以迁除为辞,必以托疾在告。
夫所谓脩德,所谓讲学,此古者大臣格君之要义,今更相告语曰:「第言脩德讲学,则号为正大,实无拂于时政;
第攻上身,则外示讦直,实无忤于时宰」。
呜呼,士气之坏,一至于此!
惟有太学诸生伏阙与登闻鼓院受书,犹得以自献。
而数十年间,两学之士或削籍远窜,或真决械遣,或羁之岭外,或毙之途中,或付之不报,或中以他事,由是竞相惩创,久郁不伸。
鼓院虽设匦,而不问几事,必诘所言。
又至擅发奏御之封,以审其实,必不涉谤讪,乃与投进。
或拒之不听,则批之曰「不受」。
此何理也?
其幸而得达,犹虽旬日以待处分,若得放罪之命,则大喜过望。
其或押回本贯某州听读,编窜他州,皆未可知也。
今陛下亲政之初,导人使谏,乃当务之至急者。
乞断自圣意,检举而施行之。
〔贴黄〕臣窃见集议之制,所以合众知,尽下情。
自周汉以来,最为良法。
乃自近岁,禀听宰相风指,立为一说。
衣冠虽集于台省,而未闻反覆辩论,更相是非,率是决于一夫之手,使吏钳纸书名而去。
此一当复还旧典,以一洗具文之陋,伏乞睿照。
九曰复三衙旧典,以强本朝。
国朝三衙之制,自艺祖开基,监观前代,择腹心之臣以掌禁旅,为数凡十馀万,所以强干弱支,藩王室,重京师之要道也。
中叶以降,习为骄惰,至崇、观而滋甚。
高俅以恩被遇,则纪律尽弛,仅存三万人。
靖康之祸,京师削弱,夷狄凭陵,盖基于此。
中兴以来,首监前辙,既严其选,又谨所操。
虽艰难多故之时,而辛企宗、王𤫉之骄蹇,不废典刑。
孝宗初,殿帅王琪奉使两淮,荐和州教授刘甄夫
孝宗将召之,刘、王炎时在枢府,呼吏作头引,追至都堂责励状。
既而瞷知在淮上矫制修城宰相陈俊卿必欲寘之死,帝虽全宥,竟坐此鑴罢。
乃知先朝之待三衙,其严如此。
韩侂胄未遇,率从吴曦假贷,或又因之以进,假殿帅以酬私恩。
请将西帅,侂胄不敢违。
既又以郭倪、郭杲继之,无非庸駮之人。
嘉定以来,所当尽鉴其弊。
而或以资浅望轻,或以受恩深厚者为之。
夏震倚之以济国事,犹可言也。
彭辂刘琸以故相生日之馈入都,会相以母忧去,敏于转移,易为赙赠。
吊问既速,赙赠亦厚,又矫词,直谓遣令听役受事,于是步随故相,往来山中,供土木之功。
之领岩卫,之为将帅,实基于此。
至于用偾军之冯榯,则物论莫不惊怪。
盖奴才又下于,但能刻剥将士,以供苞苴,岁时馈献各有常,知有冰山可依耳,不恤其他。
郁攸事虐,皇皇乎宰相私第之是救,虽宗庙朝廷,恝乎其不恤也。
大抵庆元以来之所用,皆报私恩,固权势。
嘉定以来之所用,皆以供厮役,征贿赂,甚失祖宗居重御轻之意。
今圣化更新,必已用当其才,更惟谨之重之。
〔贴黄〕臣近见邸报,冯榯靖州安置。
榯得罪于宗庙,不肆之市朝,不籍其赀产,已为佚罚。
靖州者,虽曰陋邦,实号乐土。
且靖之字义,为谋为治,有自靖自献之意。
臣谓如榯者当投之广南远恶之地,不当以污此土,伏乞睿照。
十曰复制阃旧典,以出私意。
国初首创唐末五代之弊,以牧守易藩镇,以诗书易干戈。
百年之间,虽间有疆埸之虞,而绝无萧墙之患。
则以国势虽弱,而民心不摇,盖圣祖神宗,立纲常,厚伦理,以端本澄源于上,先正大老别贤佞,明义利,以植经陈纪于下,不聚歛以拔根本,不黩武以启戎奸。
立国之规若此,其形虽弱,其本则强。
然而为柄臣者窥见罅隙,必挟和战二字以为招权固位之计。
王安石得政,首以富国强兵自任,于是置旁通簿以悦上意,分三司使权以归朝廷。
府库既充,遣其丑类南征西伐,劳人费财,以奉空虚之地,张皇捷音,掩匿败报,以欺人主。
卒之丧师失律,震惊乘舆。
章惇、蔡京、王黼、童贯,循袭故智,结怨西北。
卒之弃信背盟,以开狄难,渡江航海,久而后定。
秦桧身履其事,则又乘高皇厌兵,两宫念归,遂又割地奉雠,为邀挟国家之良图。
十有八年之间,操持人主,芟夷善类,得以全躯于牖下。
韩侂胄既盗威柄,出入禁中,自恭淑皇后上仙,虑其不能以久,则又为开边之说以自固。
连年遣使,率以同己者为之,皆谓金鞑相持,遗黎内附,若乘机进取,可以尽复故疆。
盛夏兴师,仅至符离,二将以田俊迈啖虏而反。
侂胄乃欲歛兵遣使,则已不可得。
迨郭倬授首,郭倪离心,皇黼斌、李奕、李爽败衄相继,吴曦畏死,附虏为乱,乃速议讲解,则万里边面,莽为丘虚,而侂胄不能以保首领矣。
史弥远密赞先帝,正侂胄开边之罪而代其位,其说不得不出于和。
然而中原溃裂,和未能久,而山东河北、关陕之人归疆请吏,无岁无之。
其在襄阳、蜀口者,号曰约而实杀之。
山东之民蜂屯蚁聚,势不可却,于是不得已而纳之。
纳之则当思以处之,顾乃听其自为去来于我土地,听其咨行剽劫于我疆垂。
郑损制阃,而李全却之,改畀诸国,又杀之。
乃使徐晞稷、姚翀诸人逢迎而奉事之,至于甚不可忍,然后遣刘琸图之。
图之不得,而衅隙日开,至于盐城之难,可谓极矣。
故相尚欲掩遏调护,或咎其昏闇,或讥其畏怯。
臣以西事观之,则不过为固位计耳。
董居谊帅蜀,专倚王大才守护西边。
大才重贻虏帅,而大言于中朝外梱,保无边患。
一旦虏乘虚深入,大才忧惧而死。
居谊仓皇度剑,尚守密院风指,显然下令,有不得追袭过界之文。
于是虏可以攻我,而我不可以袭虏。
外三关既失,藩篱决坏,外讧内猘,不得已而用安丙、崔与之
虽或死或病,皆不能久,然二人固非谄事宰相者也。
郑损、李所不欲,乃敢命帅蜀,谕令降附,弃险要,蹙地数百里以图茍安。
周如渊固守其说,虏将大赤辈已纵骑焚掠,出没吾地,而虏使速不罕方以议和留兴赵原。
我使王良能、李大举方以报聘诣凤翔府制司方以牛羊犒师,督兴元帅。
人心既愤,鞑骑横行十七州,生灵死者不知其几千万。
赖天心悔祸,虏自引去。
人莫不咎如渊之闇,而不知弥远实使之。
呜呼,推董居谊、郑诸人所以蔽蒙掩遏于西边之意,则三边之事盖可类推,而弥远患失之心,路人所共知矣。
今皇明洞照,固已不待臣言,更惟陛下深明祸本而豫图之。
〔贴黄〕自故相钳制中外,事无大小,或用私书,或用申状,惟不得奏闻。
故四方有败,无由上达。
许奕尝奏边事,张方尝上封章,皆被台谏论列。
如此等类,尚多有之。
欲乞睿旨,今后事关边防及四方水旱盗贼,许令监司帅守皆得论奏,径达圣聪,以防壅蔽,海内幸甚!
右件十事,臣既先引旧典,次陈时弊,为陛下一熟数于前,而臣之意犹有未尽者,请终言之。
臣每惟国朝极盛之时,莫过于元祐。
曩者陛下即位之初,臣尝以元祐元年一时人物之盛,为陛下言之。
是时宰相司马光、文彦博、吕公著,政府吕大防、韩维、刘挚、范纯仁,台谏苏辙、孙宽、梁焘、范祖禹、鲜于侁、朱光庭、傅尧俞、吕陶,翰苑则苏轼词掖范百禄、曾肇、刘攽、苏辙,经筵讲读官傅尧俞、韩维、范祖禹、赵彦若,说书程颐
元年例之,盖二年以后大抵皆然,臣不复悉数。
臣开陈至此,陛下玉音宣谕云:「元祐人才如此」。
臣思面奏,此今日用人之法,盖因用一司马光为相,便有如许人才引类而至。
且未闻其他,只如苏轼在翰苑,程颐经筵,如此等类,断断不可易。
陛下再三颔之。
臣谓陛下闻之,必以此为求才之准的矣。
而大臣不能将顺圣意,类多私昵之人,无一满人意者。
臣不复一一枚举以陈,陛下试取即位以来亲近之臣,视其官以量其才,自司马以下人人而比之,其强弱才否之相当者有几,则亦可以推见用事之臣不以光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其为侮慢不敬莫甚焉。
〔贴黄〕本朝之治以哲宗皇帝元祐为称首,然始初清明不过数年,调亭之说入,已非前日之元祐。
至九年而前功尽废矣。
徽宗皇帝之初,登用群贤,如任伯雨、陈瓘、龚夬、邹浩、江公望等,凡十有三人,列之要路。
伯雨一人,而半年之间论事一百八疏,馀人可知。
元凶钜恶如章惇、蔡卞诸人,悉疏其恶而窜徙之,天下以为小仁宗,此徽宗初志也。
邓洵武《爱莫助之》之图进,曾不一年,召蔡京为相,尽反前事,旦异晡改,以极于乱。
嘉定号为更化,然自元年十月以后,召用之人才未尽至,故相以忧去。
台谏虑贤者之皆至,则故相不得夺情也,于是扫除异论,示明意向,故诸贤有至近畿而反者。
陛下初政之美,亦仅及半年而变。
天下之理,茍非本以纯忱,而徒为具文虚美之尚,未有能久者。
此皆今日之所当鉴,伏乞睿照。
虽然,臣于此有不能自已于言者,更为陛下索陈之。
哲宗皇帝元丰八年之春至元祐九年之夏改元绍圣,凡静观十年而后亲政。
臣前所举元祐人才之盛,其实宣仁圣烈皇后之为也。
其自改元而后,则反不逮前。
是时范祖禹固尝有言曰:「方今亲政,乃宋室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乱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进退消长之际,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也」。
臣尝即是言以求之,呜呼,祖禹其神于知几者乎!
绍圣亲政之后,首相章惇,继以李清臣、邓温伯、蔡卞、曾布登二府,而司马光、吕公著以下诸贤,世所谓君子也,死者追责,生者贬窜。
明年昭怀皇后自美人进封婕妤,又明年而隆祐皇后中宫退居瑶华。
于是熙、丰之政事尽复,元祐之党人皆黜,是非易位,纷纷累年,卒启夷狄乱华之祸。
自今考其致祸之因,则实基于宫闱之不正。
方元祐极盛之日,昭怀以色被遇。
然以宣仁临之于上,众君子持之于下,未敢肆也。
封求乳媪之事,正论哗然攻之。
群贤何所利于此?
不过为哲庙正本原,保主命之计。
而不此之察,内怀不平,一旦始临万机,邪臣遂得乘隙以陷诸贤。
人主听之,宫闱主之,而前日正人端士,六七年间无一存者。
乃知入无法家拂士,独居乎宫庭屋漏之间,实为治乱安危之候。
祖禹之言,诚有以见乎此矣。
方今宫掖事秘,臣在万里外,无由知之。
第以绍圣亲政观之,诚见夫古今治乱,未有不由于家道之正否;
况陛下外庭行易月之制,宫中服三年之丧,以丧制未除,必非酣酒娱色之时。
然臣之过忧,将恐深居穆清,独揽威柄,君臣势隔,中外情疏,脱有凭怙恩宠,揣摩意向,假托声势者,陛下焉得而察之?
除丧之后,便嬖使令之人狎习虞侍,所忧又不止于今日。
夫权不移于大臣,固宗社之幸;
万一移于宫掖,移于阉寺,移于嬖幸,移于姻戚,则当是时也,反不若权在大臣之犹出于一也。
更愿陛下反覆究图,毋使绍圣之易治为乱见于他日,建中靖国之弃贤用奸见于目前,以隳十年静养之功,以孤四海听诏之望,实社稷灵长之幸。
臣干冒天威,下情无任震惧俟谴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往岁臣尝以狂瞽野言告于陛下,不谓诸臣继亦有言,凡皆出于爱君忧国之同然,非可以强合者。
而当时言者朱端常、莫泽、李知孝、梁成大诸人,乃以此间君臣之合,疏骨肉之亲。
臣虽独遭重谴,不复自辨,以羞当世之士。
臣今幸而生返,尚不知惩创,欲为陛下终言之。
又虑人心所同,一开其端,言者不已,益重臣过。
故臣不敢复言,惟望陛下检照前后臣寮文字,断自圣心,凡敢于忤权臣而纳君于无过者,此忠于事陛下者也;
凡巧于事权臣而不以仁义告君者,此不忠于陛下者也。
如知忠于事陛下而取谴逐者为是,则当思其言而行之;
知巧于事权臣而茍富贵者为非,则当咎其言而反之。
伏乞睿照。
〔贴黄〕臣既书此奏,未遣行间,伏闻四川制置已除赵彦呐兴元置司,兼闻利路郡守已有堂差者。
臣契勘利州一路前年残破之郡,溃军出没,残寇往来,城郭人民,十无一二,虽隶王土,徒存郡名。
窃意外有司不尽以闻,陛下误谓边郡悉已按堵如故,以致前项除授一如平世,故守臣尚拘资格,制帅乃在极边,多事之时,疑不若此。
兼照得授钺制阃,所当专属,若分职授事,委寄不专,必多牵制,有妨缓急。
况进退人才之权而操于副司,亦非事体所宜。
欲乞圣慈更谕大臣,申加裁度施行。
跋崔次和勉斋铭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一
安子文铭曰:千里之行,始终企步。
九仞之危,成于积土。
日积不足,月计有馀。
勉与不勉,贤否异闾。
自士习日浮,大抵务记览、为词章以哗众取宠焉尔,否则以小慧纤能掠儒先之言,驾传注之说,乘有司之闇而攫取之尔。
自孝弟谨信仁爱之馀乃及学文,自离经辨志而推以至强立不反,此古人铢积寸累功夫,今则曰是不难知也,或曰是不必学也。
皛山阅士多矣,为是企步、积土之说,其亦审于为后学虑者乎!
次和勉诸。
彭节斋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九
开禧二年,王师北征不利,虏乘势嵌淮环汉,拥秦窥蜀。
明年春大将吴曦挟虏以叛。
士之仕于蜀者,或舍生以取义,或濡迹以就事,或逃难以避污,其事不必皆同,归洁其身,志于仁而已,然而所陷溺者亦往往有之。
惟某郡彭君挺然于虐焰之中,啖之以官弗从,强之以事弗从,絷之佛舍,卒弗从也。
既就戮,宣抚使安公丙宣谕使吴公猎、安抚使刘公甲上其事于朝,曰「守节不从,几及于祸」,曰「尝拒伪命,忠节可嘉」,曰「守节抗叛,誓死不渝」,前后若出一口,人以为荣。
君乃以榜其居曰「节斋」,庸侈其事,而自泸以书抵眉,属余为记。
余谢之曰:「何哉?
子所谓节者。
且忠孝臣子之分也,率吾性,素其位,慊于中而行之焉耳矣,而子独是之名乎」?
曰:「余非以是为谅也,余将识诸卧兴以自儆也」。
则又谓之曰:「圣人知人之要,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安焉者,终之于久而不渝,然后其人可识也。
曾子固颜鲁公之死,谓义有不得不死,虽中人可勉焉。
惟历忤大奸,颠跌撼顿,至于七八,而始终不以死生祸福为秋毫顾虑,非笃于道者不能如此。
盖以为不如是,或能勉诸暂而不能持诸久,是亦圣人察所安之意也。
且不宁惟是,在我太祖时,尝议武成之配享者,所升入二十有三人,所退黜二十有二人,其间如陶侃、李光弼且不得与。
尝迹其事,陶特缓于讨贼,李特稽于赴援耳,然而功名俱已蹈厉出伦辈,一有瑕颣,固不在所录。
节之难于始终也盖若此,矧欲学为陶、李者乎?
惟子勉之,其益求诸古人以内反诸心,毋矜焉而画也,毋挠然而辍也,毋不见知焉而措也。
人所当为,盖不止是,子懋敬之,以图厥终」。
则曰:「子之言爱我也,盍即是为记」。
乃书以授之。
邛州新创南楼1213年7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九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临邛居蜀上游,鹤山襟其西,邛水带其南。
风气融液,土田衍沃。
民生其间,检履醇固,习尚儒雅。
盖自胡安先生、林闾翁孺,尝为汉卿、云从之受业,卒以名世。
庄遵、陈立,嗣有显问。
风流所渐,代不乏贤。
虽以五季抢攘,而忠谅之士,亦表表著闻于时。
迨我国朝,道化纯被,士趋益正。
或以学业名家,或以功烈垂世,或以鲠直不容于俗,或以廉平有德于民,载在史册,垂诸郡乘,盖烂然可覆也。
眉山张侯师夔来守是州,崇校官,表遗逸,礼儒士,课弟子员,凡以崇化善俗、迪彝明伦者,侯既尽心焉耳矣。
又以南离之方,为一州文明之气所萃,效灵输秀,世载其英也,思益有以作而大之。
循郡谯而南,一目数里,砥平矢直,爰蔇江濒,度其地而楼焉,从广四仞,其衡之长如从而加一。
脩楹有觉,阳马承阿,二厦挟承,如鸟斯翼。
其衡各以二丈所,列巘献状,如揖如授,逝川腾辉,如顾如恋。
异时郡谯面势,甲于他郡。
今钜丽如之,而江山气象,扶舆槃礴,则谯弗及也。
四川制置大使广安安公丙以尝为邑长于斯也,又嘉侯之事法而制时也,捐钱百二十万以相其役。
嘉定五年十一月,迄于明年之三月,费钱千四十万有奇,米三百石,夫万有三千,竣事而民不知役。
余同年友天官侍郎阳安公奕既为之扁其所曰南楼,厥七月,士以书来谂,俾某记其事之成。
某,州民也,弗敢辞,则姑诵謏闻以推明侯意。
盖自天地定位,而南北之方为中且正,《坎》位乎北,中实也,不实则险而易动。
《离》位乎南,中虚也,不虚则闇而不明。
夫二气之升降,万物之生成,于是乎在。
近取诸身,大凡成体而有物,孚信而不可欺者,皆坎之实也。
而致用之大,惟心为要焉。
人以一心成位乎两间,虚明中正,至文之所从出也,故其象为离。
人皆深体而默践,一有以洞见全体,则所居广居也,所立正位也,所行大道也。
以之周旋乎万物皆相见之地,如日之方中,宇宙之间,无一弗烛焉。
是心也,不既甚绰绰矣乎!
而人常小之,以自溺于偏倚窒闇之地,物欲蔽而天理隐矣。
故圣人立象以示之,又设卦系辞焉而告之,故曰:天有四时,地载神气,无非教也。
坎离虚实之象,非天地间不言之教乎?
不宁惟是,若《升》之南征而吉,《明夷》之南狩而得,皆取诸此,而都邑之位面朝而后市,乡饮酒之位向仁而偕藏,亦不曰阳明之方,君子所尚,人一身致用之要皆出是中虚之地而可乎!
侯之作斯楼也,凡以寓其为教之意,非必家至而户晓者也。
士而能循名会意,有以反求诸己而毋蔽于物欲以窒其虚也,毋闇于偏陂以失其中也,毋安于末技以乱其至文也,毋矜乎小智以晦其本明也,豁然大公,靡所湫阏,则以是充之,造道入圣,将无难者。
其英华之晬盎,光辉之畅发,又岂止名爵之荣也哉!
侯之望于士者盖若此,某虽不敏,请与里父兄懋敬厥修,以无忘侯德云。
广安军和溪县安少保生祠记1211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六、《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全蜀艺文志》卷三七、《南宋文录录》卷一二、嘉庆《四川通志》卷三五、嘉庆《汉州志》卷末、嘉庆《邛州志》卷四三、同治《绵州志》卷四九、光绪《广安州志》卷一二 创作地点:四川省德阳市广汉市
恭惟国家承百王之敝,县县纷裂,藩臣恣睢,艺祖皇帝神武所运,乱本旋弭,以开亿万年无疆之基。
太宗遹祗前训,卒其伐功,函生闿怿,夷狄顺轨。
真、仁休养,英庙嗣承。
至于熙、丰,物众地大,而假儒为奸者乃始变乱典常。
元祐更化,纲目毕举,而绍圣以后,党祸再作,极于崇、观、政、宣,戎索弗戒,乃底于乱。
高皇南狩,骏惠先烈,弘济大难。
阜陵继之,励精图治,志清全疆,大勋未集。
而崇陵享国日浅,肆开皇上,克念厥绍,始初清明,率吁群献,将有志于庆历元祐之盛者。
天下延颈企踵以需太平,而韩侂胄已居中窃弄威柄矣。
吴曦乳臭子耳,依冯世资,出入内閤,侂胄既倚为腹心,畀掌禁旅,虽宠任踰涯,而之为谋则盖不在是也。
武兴之窟穴也,玠、璘、拱、挺再世为将,忌刻少恩,士鲜为用,徒以积威之馀,知有吴氏,故密结侂胄,愿将西师,既遂所图,则轻蔑王室之心由是日甚,密以开边中侂胄之欲,而潜通于虏,乘时为奸。
士大夫繇学禁以来,义理益不竞,一旦利欲所焮,则大官唱声,一口附和。
凡以使命还自虏廷者,例曰虏有内变,虏有饥馑,设王师一动,关河必且响应。
是则然矣,而不思侂胄之可与共功否也。
凡一时之躐登华要者,鲜不出此,虽廷策进士亦以是为举首,否则摈抑不容矣。
先是,某蒙恩召试玉堂,尝力陈其不可,几触闻罢。
明年将出朝廷,尚欲托之公言以排异论,遂建请宰执侍从两省台谏官条具可否来上,爰蔇管军,咸得译闻。
诏下,中外各以己见条奏,独不奉诏,而移书侂胄曰:「今戒严有日,忽出条具之命,士心惑焉,未知攸禀。
进退迟速,愿明降处分」。
彼既不论可否,而反持短长以肆欺侮。
侂胄得书,罔然以失,而公卿以下素为所请寄,恬不知察,不知识者固已觇其无君之心。
郭倪、李爽攻寿、泗,皇甫斌攻唐、邓、虽皆覆军亡将而还,然尚可诿者曰庸,而悠悠不前,不惟蓄温、裕之志,盖又出于石晋、刘齐之陋策。
元师既遁,王人继逐,东归之士蔽江而下,至是所望以反正者,惟蜀人耳。
志仁者蹈死弗悔,固足以明人臣之义,而洁身者勇往弗顾,全躯者依违其间,下此者又置不复道。
方斯时也,虏蹂我淮甸,绕我襄、安以来,荡摇我江汉,顾瞻四方,蹙蹙靡骋,而六十州生聚遽隔王化,此何时也!
悠悠风尘,莫有能剸刃于贼者,视其污蔑衣冠,割截舆地,骎骎然朝异而晡不同,不过抚髀太息焉耳矣。
资政殿大学士安公奋由儒生,独能周全其间,濡迹以就事,部分既定,即矫诏诛,以间乘势尽复四州。
虏闻之,以为从天而下也,相与胆落神沮,谓吾中国有人,由是不敢有二心。
方反书之上也,朝论大震,上召群臣计事,咸谓无出公右,乃为札书赐公,勉以图报国。
书未至而捷闻,君臣动色相庆,以谓知人。
拜公端明殿学士中大夫、知沔州、充利州西路安抚使四川宣抚副使,恩视执政
亡何,首至阙下,诏礼官讲行受俘之仪,纳于武库,凡皆国朝所未有者也,猗与盛哉!
人于公饮食必祝,盖公之祠遍蜀中,而公广安人也,和溪县封山镇亦公之乡也,顾独阙焉,未有以识高山之仰。
其乡之士曰陈震孙等德公之知,乃肖厥象,而走广汉,介通守李君炎,欲得余文以识其颠末。
余惟公殊尤绝异之绩,垂之史册,镂之玉板,被之乐石者,何可胜数,尚安以余言为也!
而固请弗已,则三复其事,为之喟然叹曰: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非以气数屈信之变、人事昏明之感,故反覆荡摩,所不容不尔邪?
然天之爱人也,屈于前必有信于后,消于彼必有息于此,使生民之类犹有所依以自立,而不至于极敝大坏,则以天固生才以待其定也。
夷吾不死以康天下,绛侯屈意以安刘氏。
方事之未白也,有友如鲍叔,有君如汉高帝,固以是望之,彼亦以是自信不疑,是乌可强而致然邪!
之变,公虽以天下为己任,始焉自晦,而人主与群臣固已期之于千万里之外。
书诏下颁,露布上腾,以其时考之,盖项背相望于道。
地之相去也若此其远,而君臣一心,如合符节,人果不可以无素也!
唐禄山之乱,河朔二十四郡独有颜真卿玄宗犹谓:「我不识真卿何如人,所为乃若此」!
真卿固尝有位于朝矣,而玄宗不识之;
安公方守偏郡,已为人主所深知。
河朔久而未平,而蜀变定于俄顷,虽其气数屈信之异,而亦人事昏明之感,固自不侔也。
今虏运既衰,群丑相噬,扫清旧都,兹维其时。
以天下之公望、朝廷之夙知,盖未有以加于公者,入相天子,倚成厥功,则铿鍧炳辉,荡人耳目,其将有大于此者矣。
某虽不令,请赓皇武方城之雅,以备一代缺文云。
安少保果州生祠记1219年7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二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古者储天下之才以为天下用,非有事变迫怵而后图之也。
周自文、武、成、康以来,《棫朴》、《丰芑》、《崧高》、《烝民》咏歌得人,率非一世之积。
逮高、文尚存此意,故事至而才给。
中世以后,有不尽然者矣。
辽西告警而飞将起,䍐幵略塞而营平用,五溪师丧而伏波奋,冉肇迫夔药师出,范阳煽凶平原识,廷凑肆毒晋公见,伐蔡屡衄西平显,河东寇结汾阳封。
使非耦事涉变也,广厄霸陵充国援以老弃,李、颜、裴、郭诸人将没身不见矣。
蜀自贼曦之变,而安公始以节显。
世未尝无才也,而不肯豫定早计,储之以待用,每每若此。
然尚有可诿者,曰不及知。
然而既知之矣,而用之不尽,至虏闯于外,贼讧于内,蜀势累卵,然后以公再镇,此何为者哉!
方公之未出也,其子以直华文阁握果之州符,参议制幕,即贼所届,扬名追袭,贼越境无所犯。
公继来此州,虽云就养,盖以讨贼为己任。
会有诏起公,于是奉将天威,殄劓逋寇,靡有遗育,蜀以再安。
华文寻以机宜文字宣抚司,公之婿王君某代之,耨奸锄强,拊柔其民而加燠休焉。
果之人相与言曰:「非天私我有民,使公与其子若婿先后来吾州,吾属尚有种乎」?
先是,公未仕时,尝游学于是州,习其土风与其州之人士,每过其州,眷焉弗忍去。
及是被命再镇,灭贼还报在是州。
州人滋不忘,度城之北隅肖公像,与其子若婿并祠焉,介郡人游君景仁似校官苏君和甫在镕及南充牟君震卯以谒记于余。
余每叹汉、唐以来,所储非所用,所用非所储,于公之事既犁然有感,又重叹夫夭为斯世生才,自足斯世之用,特患以一人之好恶为用舍,以事变之缓急为淹速耳。
郭汾阳既收东都,方议北讨,此何时也?
卒夺其军,汾阳不少望也。
河东事迫,又强起之,又为憸壬所忌,非人主终信不疑,则唐祚岌岌矣。
然是时非特汾阳出为时用也,七子八婿皆居贵显,幕府六十馀人,率为将相大官,而知名于世者五十人,其卓然可称则杜鸿渐、黄裳、李光弼、光进之徒,皆以才识器业为再世中兴之用。
然则天生汾阳为社稷计,而又为生其子若婿与从游之宾客以助成之,此岂人力所能致哉!
欧阳文忠公书其《将略》曰:「忠信之厚固出其天性,至于处富贵,保功名,古人之所难者,谋谟之际,宜亦得其助也」。
至哉斯言!
不以富贵功名为誇,而以善处善保为难,不以忠信之厚为足,而以谋谟之助为贵,古之建功立业而全德令终者,率是道也。
安公父子翁婿,使其相须以成不减汾阳之助,而莫府宾客皆能以李、杜诸贤自勉,相与左右叶成之,则岂但如欧公所谓「处富贵、保功名」者哉!
敢以是复于州人,以彰一门之懿,以慰千里之思,以见人主当以天下用才,士大夫当以天下用其身也。
子文墓铭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
子文之葬,其弟炎既为志其墓,而属邑人魏某为铭。
铭曰:
肃肃鸣雁,载西载东。
嗷嗷林乌,亦哺云从。
何有何亡,剿劳我躬。
遵取涯分,而终。
呜虖!
是惟蜀郡子文父之宫。
朝散大夫眉州君墓志铭绍定二年三月1229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五 创作地点: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
王君讳其贤字能父,系出太原
其先京兆万年人,十世祖某仕季为果州刺史,因家于,今遂为广安右姓。
曾祖考裳,不仕。
祖考濆,以子贵赠奉直大夫
取陈氏,生子寿嵩,登乾道二年进士第历官朝请大夫,累赠通议大夫
其季子曰寿庚,赠朝奉大夫
通议取杨氏,继张氏,君盖张出也。
少颖异,言动如成人。
通议服母丧,太师安公丙来吊,见君而奇之,曰:「是儿骨清形秀,必为远器」。
会季父大夫无子,以君为之子。
通议致其仕,君以恩补官,安公以女女之。
试吏为盐亭
丁母安人周氏忧,服除,调凤州比较务。
会逆曦以蜀叛,安公既仗义反正,于是乘胜尽复关外已弃四州。
所与大将李好义商事期、审贼势、画粮饷、布裨佐,今往来书尺藏于好义之子懋者,皆朝发夕报,不翅口讲面授。
盖先是君仕凤州,习知人情,安公乃檄君周旋其间。
归疆振凯,特命改承事郎,充四川宣抚司准备差遣
羽檄稍宁即引嫌,两易利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未几,通判西和州
安公既倚君为助,乃檄兼议舍。
仅成资,以大夫卒去官。
服除,通判绵州,与州长争公事,执不变。
会承诏赴都堂禀议,未至阙,特差权发遣岳州
制词称其才业,勉以良牧,君益思奋厉。
郡之吏奉军廪皆仰给舟楫,君节用爱人,商贾阜通,不扰而集。
未几,改知渠州
未上,申命安公宣抚四蜀,改辟君知果州
创夷之馀,极意摩抚,毫发不受私事,有当义勇不可移,郡人号为铁军
又能节缩浮费,以少府之馀财佐边需、代民赋。
差知嘉定府事,制辞略曰:「尔西土之彦,屡分符竹,是能仰体德意,抚柔斯民矣。
勉思报称,无有遐心」。
君节用爱人,视前为郡不懈益勤。
提刑司以凌云江悍数触舟,开支流以杀其怒,役烦费广。
州奉例惟谨,而一毫不以取民。
秩满知眉州,以通议君尝所憩茇,益恭厥事。
眉士大夫郡,可以理服不可以力操,而称君无异词。
方期年,属疾请去,未遂而卒,实宝庆三年正月辛未,年四十有六。
使假以岁月,历变久而阅理多,其所就顾止是邪!
安氏封宜人
男一人,岦,将仕郎
女二人,俱幼未行。
孙女二人。
岦扶丧至泸川,哀毁成疾,后一月亦卒。
安宜人请于君之兄前主管绍兴府千秋鸿禧观其恕,取族兄前通判利州其然之子时为之继,从子岩之子为岦继。
时以致仕恩当补官。
绍定二年三月□□日,葬新明县明□震山之原。
先事之数月,鸿禧状君之行,走书于靖曰:「呜乎!
季第已矣,其生平设施简而非傲,直而非矫,视全德之君子固若有间,然循性所安,不为物移,亦可尚已。
其恕于弟为同气,敢以铭请」。
而时又申以母命,且安公之子癸仲亦以书来曰:「时之请也廑,其谨毋却」。
呜呼,余曷敢不铭?
铭曰:
予之资不假之年,厚其遇不永其传。
俄挽之前,俄㧖之颠。
振华短世,埋恨幽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