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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先生论事录序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八、《陈亮集》卷二三、《宋元学案补遗》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昔顾子敦尝为人言:「欲就山间与程正叔读《通典》十年」。世之以是病先生之学者,盖不独今日也。夫法度不正则人极不立,人极不立则仁义礼乐无所措,仁义礼乐无所措则圣人之用息矣。先生之学,固非求子敦之知者,而为先生之徒者,吾惧子敦之言遂得行乎其间;因取先生兄弟与横渠相与讲明法度者录之篇首,而集其平居议论附之,目曰《三先生论事录》。夫岂以为有补于先生之学,顾其自警者不得不然耳。
跋朱晦庵送写照郭秀才序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八、《陈亮集》卷二三、《宋元学案》卷四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往时广汉张敬夫、东莱吕伯恭,于天下之义理自谓极其精微,而世亦以是推之,虽前一辈亦心知其莫能先也。余犹及见二人者,听其讲论,亦稍详其精深纡馀,若于物情无所不致其尽。而世所谓阴阳卜筮,书画伎术,及凡世间可动心娱目之事,皆斥去弗顾,若将浼我者。晚得从新安朱元晦游,见其论古圣贤之用心,平易简直,欲尽摆后世讲师相授、流俗相传、既已入于人心而未易解之说,以径趋圣贤心地而发挥其妙,以与一世人共之。其不得见于世,则圣贤之命脉犹在,而人心终有时而开明也。其于经文,稍不平易简直则置而不论,以为是非圣贤之本旨,若欲刊而去之者。余为之感慨于天地之大义,而抱大不满于秦、汉以来诸君子,思欲解其沈痼以从新安之志,而未能也。然而于阴阳卜筮,书画伎术,凡世所有而未易去者,皆存而信之,乃与张、吕异。其于郭叔瞻之能,尤爱而喜之不厌。岂悦物而不留于物者固若此乎,抑世所谓画师之能,皆未能窥叔瞻之心地而不可弃乎!故余于叔瞻无旧故,而为诸公道其所长不容已,亦因以见秦汉以来诸君子犹烦新安之刮剔,而后圣贤之心事可得而尽白也。叔瞻力求余跋,因叙其本末如此,试以呈似新安云。
伊洛礼书补亡序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八、《陈亮集》卷二三、《伊川先生年谱》卷六、《八代文钞》第三七册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吾友陈傅良君举为余言:「薛季宣士隆尝从湖襄间所谓袁道洁者游。道洁盖及事伊川,自言得《伊洛礼书》,欲至蜀以授士隆。士隆往候于蜀,而道洁不果来。道洁死,无子,不知其书今在何许」。伊川尝言:「旧脩六礼,已及七分,及被召乃止,今更一二年可成」。则信有其书矣。道洁之所藏近是,惜其书之散亡而不可见也。因集其遗言中凡参考礼仪而是正其可行与不可行者,以为《伊洛礼书补亡》。庶几遗意之未泯,而或者其书之尚可访也。
杨龟山中庸解序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八、《陈亮集》卷二三、《经义考》卷一五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五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世所传有伊川先生《易传》,杨龟山《中庸义》,谢上蔡《论语解》,尹和靖《孟子说》,胡文定《春秋传》。谢氏之书,学者知诵习之矣。尹氏之书,简淡不足以入世好。至于是三书,则非习见是经以志乎举选者,盖未之读也。世之儒者,揭《易传》以与学者共之,于是靡然始知所向。然予以谓不由《大学》《论语》及《孟子》《中庸》以达乎《春秋》之用,宜于《易》未有用心之地也。今《语孟精义》既出,而谢氏、尹氏之书具在。杨氏《中庸》及胡氏《春秋》,世尚多有之,而终病其未广,别刊为小本,以与《易传》并行,观者宜有取焉。
书家谱石刻后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八、《陈亮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陈氏得姓,所由来甚详,今不复载。自太丘长以来,逵既渡江,其后中微,霸先用以为陈,历历可考。及唐末五代,比于皇朝之初,陈氏散落为民,谱不可系。今断自我七世祖始,从所逮闻也。自我皇祖若诸从兄弟岁时祭祀,有所谓军阵者次尹,儿时不得问,今莫可质。犹记湖州尚书一人,以待博闻者参考。
书赵永丰训之行录后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八、《陈亮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太史公论婢妾之引决,出于计画无理之甚;而英雄俯仰以全一死者,将以有为也。而孟子论义有重于死,虽圣贤不得而避。人固难于一死,而一死之难又如此。国家遭阳九之厄,能以死拒虏者固自有数,而禁卒内溃,人不知义极矣。身为宗室以当百里之寄,不爱一死以明大义,此圣贤所不得而避者,其死岂不壮哉!方天下太平,天子有事边功,使守在四夷,而公独知其为祸乱之萌。及金虏剪中国如枯槁,公又欲率义师以沮遏其锋。推公之志而揆公之才,固非自分于一死者,义之所在,不约而自隐其中之所存耳。此天下之所知,而人之所以尚其子孙者也。张巡之死义,岂不明甚,而犹有待于韩李之秉笔者;朝廷之旌死节不踰时,岂待人言而后明哉,殆未请耳。天人报应,尚堕渺茫;上下融合,实关激劝。天下士固不少为赵公设也。公之孙彦橚出其始末以示亮,因书以归之。新天子龙飞之十日也。
题喻季直文编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八、《陈亮集》卷二五、《文章辨体汇选》卷三六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乌伤固多士,而称雄于其间者,余熟其四人焉,盖非特乌伤之雄也。喻叔奇于人煦煦有恩意,能使人别去三日念之辄不释;其为文精深简雅,读之愈久而意若新。何茂恭目空四海,独能降意于一世豪杰,而士亦乐亲之,其文奇壮精致,反覆开阖,而卒能自阐其意者。陈德先举一世不足以当其意,而人亦不愿从之游;然其文清新劲丽,要不可少。喻季直遇人无亲疏贵贱皆与之尽,而于余尤好;其文蔚茂驰骋,盖将包罗众体,而一字不苟,读之亹亹而无厌也。而四君子者尤工于诗,余病未能学也。然皆喜为余出,余亦能为之击节。余穷滋日甚,索居无赖,时一作念。顾茂恭之骨已冷,而三山相去踰千里;德先季直虽宿春可从其游,而出门辄若有絷其足者。喻行之牧之出季直旧文一编示余,耸然观之,如得所未尝。茂恭死,其文益可贵重,而子弟亦珍惜之,欲求一字不可得。得吾季直之文,便如茂恭在日。昔余尝读茂恭之文而面叹曰:「九原不可作,欧苏姑置勿论。如世所谓六君子者,公将何愧」!茂恭油然而笑,盖以为「能知我者」。幽明异道,每念此,意为之索然。今将求厌足于季直耳。
跋米元章帖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八、《陈亮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本朝诗文字画之盛,到元祐更无着手处。元章以晚辈一旦驰骤诸公间,声光烨然,此帖亦可窥一斑乎!淳熙己亥四月之晦,龙川陈亮为先友之子王晦叔书之。
六经发题 其一 书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昔者圣人以道揆古今之变,取其概于道者百篇,而垂万世之训。其文理密察,本末具举,盖有待于后之君子。而经生分篇析句之学,其何足以知此哉!亮也何人,而敢议此?盖将与诸君共学焉。夫盈宇宙者无非物,日用之间无非事。古之帝王独明于事物之故,发言立政,顺民之心,因时之宜,处其常而不惰,遇其变而天下安之。今载之《书》者皆是也。要之,文理密察之功用,至于尧而后无慊诸圣人之心。是以断诸《尧典》而无疑。由是言之,删《书》者非圣人之意也,天下之公也。
六经发题 其二 诗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道之在天下,平施于日用之间,得其性情之正者,彼固有以知之矣。当先王时,天下之人,其发乎情,止乎礼义,盖有不知其然而然者。先王既远,民情之流也久矣,而其所谓平施于日用之间者,与生俱生,固不可得而离也。是以既流之情,易发之言,而天下亦不自知其何若,而圣人于其间有取焉。抑不独先王之泽也,圣人之于《诗》,固将使天下复性情之正,而得其平施于日用之间者。乃区区于章句、训诂之末,岂圣人之心也哉!孔子曰:「兴于《诗」》。章句、训诂亦足以兴乎?愿比诸君求其所以兴者。
六经发题 其三 周礼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周礼》一书,先王之遗制具在,吾夫子盖叹其郁郁之文,而知天地之功莫备于此,后有圣人,不能加毫末于此矣。世儒之论以为:治至于周公而术已穷,穷则不可以复,继周之后必为秦,吾夫子盖逆知之而不言也。呜呼!果其穷也,则周公之志荒矣。自伏羲、神农、黄帝以来,顺风气之宜而因时制法,凡所以为人道立极,而非有私天下之心也。盖至于周公,集百圣之大成,文理密察,累累乎如贯珠,井井乎如画棋局,曲而当,尽而不污,无复一毫之间,而人道备矣。人道备,则足以周天下之理,而通天下之变。变通之理具在,周公之道盖至此而与天地同流,而忧其穷哉!夫周家之制既定,而上下维持至于八百馀年,诸侯既已擅立,周之王徒拥其虚器,蕞然立于诸侯之上,诸侯皆相顾而莫之或废。彼独何畏而未忍哉?岂非周公之制有以维持其不忍之心,虽颠倒错乱而犹未亡也?当是之时,周虽自绝于天,有能变通周公之制而行之,天下不必周,而周公之术盖未始穷也。秦徒见其得天下之难,以为周公之制盖非其所便,并与夫仅存者而尽弃之。而不知周家之制既尽,而秦亦亡矣。人道废,则其君岂能独存哉!始夫子之言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盖以为后之王者必因周而损益焉,自是变通,至于百世而不穷,而岂知其至此极也!汉高帝崛起草莽而得天下,知天下厌秦之苛,思有息肩之所,故其君臣相与因陋就简,存宽大之意,而为汉家之制,民亦以是安之。而汉祚灵长,绝而复续者,几与夏、商等。自是功利苟且之政习以为常,先王不易之制弃而不讲,人极之不亡者几希矣。此有志之士所以抱遗书而兴百世之叹,反覆推究,而冀其复见天地之大全也。然自秦火之馀,此书已非其全,而驳乱不经之言,盖如黑白之不相入,尚可考而知也。虽然,文武之政布在方册,其人存则其政举。自周之衰以迄于今,盖千五百馀年矣,天独未厌于斯乎?故将与诸君参考同异以有待焉。
六经发题 其五 春秋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四、《陈亮集》卷一○、《文章类选》卷三八、《文翰类选大成》卷一六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圣人之于天下也,未尝作也,而有述焉。近世儒者有言:「述之者,天也;作之者,人也」。《诗》、《书》、《礼》、《乐》,吾夫子之所以述也。至于《春秋》,其文则鲁史之旧,其详则天子诸侯之行事,其义则天子之所以奉若天道者,而孔子何作焉?孟子之所谓作者,犹曰「整齐其文」云耳。世儒遂以为《春秋》孔子所自作,笔则笔,削则削,虽游夏不能赞一辞于其间,言其义圣人之所独得也。信斯言也,则《春秋》其孔氏之书乎?夫《春秋》,天子之事也,圣人以匹夫而与天子之事,此王法之所当正也,不能自逃于王法而能正人乎?乱臣贼子其有辞矣。夫赏,天命;罚,天讨也。天子,奉天而行者也,赏罚而一毫不得其当,是慢天也,慢而至于颠倒错乱,则天道灭矣,灭天道,则为自绝于天。夫子,周之民也。伤周之自绝于天,而不忍文武之业遂坠于地也,取鲁史之旧文,因天子诸侯之行事而一正之。赏不违乎天命,罚不违乎天讨,犹曰:此周天子之所以奉乎天者也。或去天称王,或宰以名见,犹曰:此周天子之所以自赎乎天者也。天之道不亡,则周不为自绝于天;周不为自绝于天,则天下犹有王也。天下有王,而乱臣贼子安得不惧乎!然则《春秋》者,周天子之书也,而夫子何与焉。或曰:「《春秋》而系之以鲁,何也」?曰:「天下有王,凡诸侯之国之所记载,独非天子之事乎?而况鲁,周之宗国,其事可得而详也。夫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此夫子之志,《春秋》之所由作也。是以尽事物之情,达时措之宜,正以等之,恕以通之,直而行之,曲而畅之。其名是也,其实非也,则文与而实不与。其心然也,其事异也,则诛其事而达其心。微显阐幽,谨严宽裕,如天之称物平施,如阴阳之并行不悖。文、武、周公之政所以曲当乎人心者也,而谓《春秋》孔子之所自作,宜非亮之所敢知也。《春秋》所书,无往而非天。学者以人而视《春秋》,而谓有得于圣人之意者,非也。故将与诸君以天下之公而观之,毋以一人之私而观之,辞达而义畅,庶乎可以窥天道之全也。
语孟发题 其一 论语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论语》一书,无非下学之事也。学者求其上达之说而不得,则取其言之若微妙者玩而索之;意生见长,又从而为之辞曰:「此精也,彼特其粗耳」。呜呼!此其所以终身读之而堕于榛莽之中,而犹自谓其有得也。夫道之在天下,无本末,无内外。圣人之言,乌有举其一而遗其一者乎!举其一而遗其一,则是圣人犹与道为二也。然则《论语》之书,若之何而读之?曰:用明于内,汲汲于下学,而求其心之所同然者。功深力到,则他日之上达,无非今日之下学也。于是而读《论语》之书,必知通体而好之矣。亮于此书,固终身之所愿学者,方将与诸君商榷其所向而戒涂焉。
语孟发题 其二 孟子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四、《陈亮集》卷一○、《金华文统》卷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昔先儒有言:「公则一,私则万殊」。人心不同,如其面焉,此私心也。呜呼,私心一萌,而吾不知其所终穷矣。先王之时,礼达分定,而心有所止。故天下之人各识其本心,亲其亲而亲人之亲,子其子而子人之子,其本心未尝不同也。周道衰而王泽竭,利害兴而人心动,计较作于中,思虑营于外,其始将计其便安,而其终至于争夺诛杀,毒流四海而未已。孟子生于是时,悯天下之至此极,谓其流不可胜救,惟人心一正,则各循其本,而天下定矣。况其势已穷而将变,变而通之,何啻反掌之易。孟子知其理之甚速,而时君方以为迂,吾是以知非斯道之难行,而人心之难正也。故善观孟子之书者,当知其主于正人心;而求正人心之说者,当知其严义利之辨于毫釐之际。尝试与诸君共之。
义乌县减酒额记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三、《陈亮集》卷二五、《八代文钞》第三七册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义乌尉赵君师日以书来曰:「邑之课额,惟酒为重。岁之二月至于八月,煮酒以四百石为率,为缗钱八千六百有奇;馀为清酒,犹四千八百缗。乾道初,有宰驱八乡牙匮列之市肆,商贾争来,𨢜酤倍入。既贡其馀于郡,又增岁额一百石。及市易者交病,而官听其便,独酒额如故。逋负岁积,以至于不可计,官不得脱,而吏就黥者相望。淳熙十有二载,今资政殿大学士李公之镇是邦也,究心民隐,诸邑之利病莫不毕达。师日实具本末以告。公恻然曰:『民何以堪乎!吾尝备数政地,日接玉音,未尝一日不在民也。使一县至此而若不闻,吾为负其上矣』。立命减煮酒额一百石,每石为减旧额一缗,清酒月减二百缗;又蠲其旧逋几万缗。一邑自是获苏,官逃其责而民安焉。酒额岁不亏一钱,而郡县交便之。公之盛德在民为甚深,邑民将立公生祠于星祠之东而朝暮奉事。师日在邑僚之底而获于大惠,不勒其事于石,乌保异时之额不增,非所以相我公之惠于无穷也。愿属笔于吾子,以谂来者」。亮窃叹𨢜酤之兴,本以佐军旅之用,而其实则使民不得自便于酒,犹未戾于古者禁民饮之义也。其后设计巧取,而始专于利矣。今郡县之利括之殆尽,能者无所用其力,惟酒为可措手;而一县之计实在焉,又从而括之,则县不可为矣。剥床及肤,其忧岂不在民乎!今天子之于民,独公为深知之,而吾州最为受其赐。蠲诸邑之逋,吝公帑之出,而一以与民,凡民苗米之不及斗、帛不及尺、绵不及两者,悉代输之,仁声载路。是固所以宣天子之德意,而入民之骨髓也,宁酒而已乎!上方图任旧德,与之共政,即日旋归,吾州不得久私其惠矣。虽使世之名能文者,不能执笔以尽公之美也。顾以属诸陆沈无所比数之人,颠倒脱落,无以满邑民之望,不将归其咎于君乎!师日曰:「不然。吾二人皆将牵连托公以自见者也」。亮又奚辞!
元宝观重建大殿记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三、《陈亮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东阳县之南四十里,有观曰元宝。世传齐人陈元宝舍宅为之,因以名云。宣和剧盗之火,观为煨烬,则其里陈君严始建所谓北极殿者。大夫徐君端记其事颇异。大夫名下一字,实吾先祖之讳,今不复具。严弟仕澄,字彦清,自力家事,积赀殆且巨万。志不在于积也,而泄之里闾亲旧之惠为未足,乃泄之观焉。三清有殿,殿有庑,合以三门,而观俨然矣。皆彦清之为,而绍兴之二十一年也。未几,殿蠹于蚁,彦清之子德佐过而动心焉,思与诸弟协力成之,使其父之志与殿俱存。而主观事葛元度并以风其诸子曰:「先志今何如」?欣然损金合百万先之。元度先建道藏一所,为民祈福,祷请如响,其积亦颇夥。并倾私囊、募众缘以建其事。殿未成而元度死,其徒胡大云继之,犹藉德佐之弟德先、德高以自助。用财合一千万,役人之力凡万五千,经始于淳熙辛丑之春,落成于甲辰之冬。宏壮伟丽,一切视彦清在时,远近合睹,起敬增叹。道家之有殿以奉三清,其教然也。三教之兴废有时,而本末宏阔,源流深长,非百世圣人不能定,则脩旧起废,固其徒之事也。彦清兄弟皆有财力,可以自驰骋于世。而本朝出仕惟两涂,故其才独自豪于乡。其明效大验,亦不遗馀力,而乃见所谓两殿者。殿之随废,又藉元度以起之,亦可叹也已。元度善自兴其教者,而敢爱其力而自纳于废弃!殿成而胡大云亦死,相与成就其殿之凡役,彦清幼子疆亦从而相之。旁观多陈氏,其详虽不可考,宜其为元宝不可知孙子。一念之烈,泄于七八百年之后者犹如此,天下事其有不成于志念之烈者乎!疆与道士合辞以记为请,诺之阅二年矣,因以寓余之所感云。
朱晦庵画像赞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三、《陈亮集》卷一○、《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四一、《永乐大典》卷一八二二二、《考亭记》卷二、《文章辨体汇选》卷四六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体备阳刚之纯,气含喜怒之正。睟面盎背,吾不知其何乐;端居深念,吾不知其何病。置之钓台捺不住,写之云台捉不定。天下之生久矣,以听上帝之正命。
吏部侍郎章公德文行状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四、《陈亮集》卷三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初,公年十六,属方腊唱乱睦之清溪,环浙之东鞠为盗薮。公父朝散惧无全理,则分幼子及衣一箱付公曰:「以是属汝,吾以汝母亦从此遁矣」。公奉命崎岖山谷间,仅得不死。贼平,挟其弟归拜朝散,而箱故无恙也。自幼颖悟,读书不苟,善为词赋,而穷经旨至废寝食。中绍兴二年进士第,释褐授处州青田县主簿。尝摄邑,两税旧法有上中下三限,是年夏税,太守风告诸邑:「及上限足者,吾任其材」。公以为「民力不能办,且法不可为也」。太守大怒。公辞邑事,不可,则以次第督之,使无越旧限而已。秩满,关升左从政郎,授处州丽水县丞。改御前军器所干办公事,辟兼川陕宣谕使司书写机宜文字。以劳,得左承直郎。用荐者,改左奉议郎,干办行在诸军审计司。磨勘,转左承议郎。公外舅枢密都承旨郑公刚中宣谕川陕,故辟公以行。郑公留宣抚四川,而公归矣。会权臣秦桧欲文致郑公死地,赖太上皇帝不可,犹以罪罢。公亦为言者论去。未几,转左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观,添差权通判宣州,转朝散郎。时魏公良臣得罪里居,公尝以事忤之,良臣不堪,公不为动。良臣由是知公。秦桧死,良臣入参知政事,奏除公两浙提举市舶公事。舶司宝货之府,公自常俸外,例所可得,公一不取;对人亦不辄非前例。转左朝请郎,差知建州。州军粮久不给,军情汹汹。至之日,争走拜马前。时公帑缗钱不能三万。公徐谕之曰:「汝辈第各归营,得一月,当次第给矣」。立案税籍,得豪民奸胥要领。及期,军用沛然。于是省教条,宽科率,与吏民相与守法而已。不事风采,而去思盖不能忘也。连丁朝散及夫人忧,服除,得知鄂州。鄂当水陆之冲,虏分兵扼上流,朝廷出禁军戍鄂,一日至或须船千艘若马五千匹。公度不可办者奏闻,馀悉给,无留难。当此之时,朝廷置武事不问馀三十年,并边百姓至不识兵革。虏卒弃好,流民不知所为,更居迭去,鄂往往不复故民。公区处不遗馀力,民得不以兵事恐动。州纳秋租才五千斛,上供至万斛,他须称是。公视酒税籍,得赢钱,立办。人不测其所以至此,往往神之。公戚焉若不自得,人亦莫解也。鄂民相与遮监司自言:「公实爱我,愿从朝廷别借公一岁」。监司欲以闻,公笑谓曰:「诸公庸知非某意耶?且朝廷未易欺也。某不自爱,惧贻门下羞」。不果闻。除两浙西路提举常平茶盐公事。漕司常贷常平缗钱二万万,至是已数年,漕司置不复言,常平亦不问。公叹曰:「此非法意也,民不知赖矣」。立移督之。而户部复请贷三万万,公甚难之。衔命小校耻不即得,出不逊语。公叱之曰:「此圣旨耶?常平,民命也,犹当以法奏覆。不然,奴何敢尔」!退而叹曰:「官不可为矣」!户部寻知不可,公亦不欲自异也。今上登极,覃恩转左朝奉大夫。明年,转左朝散大夫。又明年,召除尚书吏部员外郎,兼皇子庆王府直讲。乾道改元,为郎中,除殿中侍御史兼侍讲,迁侍御史。公上疏,大略言:「祖宗之大雠未报,中原之故地未复,尝胆之志可少忘乎?欢好常败于变诈,师旅或兴于无名,歃血之好可久恃乎?至于淮堧疮痍,江浙饥馑;邦财未裕,军政久隳;士风坏于奔竞,朝纲挠于私曲:此皆当今急务,不宜以偃兵而置度外也」。又上言:「愿以财赋、边备二事专委大臣,集群臣之说,参订其可行者,置局措画,假之岁月以责其成。如以为今之大臣不足任,愿精择可任者任之。不然,因循苟简,臣恐后日不可悔也」。又请「博求武勇,以备将帅之用。三十年来,将帅以事废,罪不至误国者,愿一切与之自新」。又尝因水潦,有旨侍从台谏条具阙失,公上言:「苟人事皆得其实,是乃应天之实也。人材欲取实能,政事欲取实效。诸所进用,必考其实,使一时虚名求售者不得冒进。然后申敕有司,视朝廷利害如在其家与其身,不得以文移虚具上下相蒙。人修实行,事建实功,上施实德,下受实惠。应天之实,宜无大于此者」。时朝廷令两浙、江东人户为田一万亩者,籴米三千石,抑配度牒、关子之属。公以为「事类科敛,无体民经国之意」。朝廷以经用不足,议权拘郡县职田。公以为「所得不足以当大农一日之数,自为纷纷,损失大体」。户部侍郎朱夏卿以交子兑发诸道常平钱一百万缗,公上疏,以为「自立常平以来,其间用兵多故,主计之臣固尝出意趣办,独常平以民命故,法不得睥睨,夏卿何为者,而敢轻坏成法?又公凿交子不得支用,欺罔不顾忌,法不可赦」。知池州鲁察以竹生穗实为瑞竹,图之而囊其实来献,且言饥民实赖以食。公上疏,以为「物反常则为妖,竹非穗实之物,是反常也。竹生实则林必枯,是妖也。以妖为瑞,是罔上也。况饥民有食糟糠者,有食草根木实者,食土之似粉者,岂以为是珍于五谷哉,犹愈于死而已。察牧民,顾使其民至此,犹以为瑞而献之乎?佞邪成风,渐不可长」。又言:「给事中王时升似朴实诈,足以欺世乱俗。右奉直大夫谢铎尝事伪楚,不宜叨世赏,无以示为臣者」。上皆从之。初,公尝上疏言:「陛下临御以来,首禁监司太守数易,今往往无故辄易矣。添差官不许釐务,今稍稍放行矣。初改官人惟许注知县,今有经营得堂除者矣。有差遣人不许再易,今图换易者纷然矣。至于荫补初出官者法当铨试,今有堂除免试者。京官合入监当,今有径得职事官者。私意胜而公法为虚文,不严加禁戢,则公道荡然矣」。既而闻放未铨试人魏好信等已四五十人,参知政事虞允文意颇主之,公不乐也,即上言:「今春铨试,已中者率待五六年阙,而黜落者乃得美除。以援废法,以私害公,事虽小而所系者大,乞并行追寝。不惟略存公道,亦清仕流之一端也」。朝廷尝拣发诸路厢、禁、土军若五分弓手,就阅行在所,籍为忠勇一军,隶步军都指挥使戚方,约防秋罢遣还所在郡。隆兴元年留不遣,明年又留不遣,至是,犹未遣也。军人相与诣台自言。公移牒枢密院,不报。军人不堪,往往窜去。公即上言:「足食足兵,为政之先务,圣人以为必不得已则去兵去食,而信终不可去。今因兵而失信,无乃不可乎」?上语公曰:「此军朕所自阅,费不知限数,而欲尽遣耶」?公奏曰:「臣所不知也。臣所知者,人情事体尔」。上曰:「然则当尽逃乎」?公奏曰:「今逃数虽可掩,而人人心动。一旦空营迸散,不捕则废法;捕则相率旅拒,损威失体,重为天下笑」。上曰:「当与大臣议之」。数日,公又上言,以为逃数已不可掩,急遣犹虑无及。上曰:「前日议犹未定」。公奏曰:「议未定者,是不可之辞也。臣言不行,无所逃罪,重为朝廷惜此举动尔。枢臣迎合圣意,得无后悔乎」!上颔之,曰:「更当徐议」。虞允文时兼同知枢密院事,一日召戚方议之,事复寝。一军窜逸无留者,又相与拒斗,不可捕。将校以下皆贬官,而方独放罪。公言:「方罪首也,不可赦」。落方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仍旧管军。公慨然曰:「是不足问矣」。即上言:「参知政事兼知枢密院事虞允文轻狂倾险,敢为大言,以文武自将。今居其位而胸中无有,挟私任情,大略可验」。公以为允文不去,天下不复有法,连章论奏不已。允文竟罢去。时参知政事钱端礼以肺腑与政,丞相久虚府,朝议以为旦夕当同拜。允文去而端礼之议亦寝。公亦得罪去国。初,公在浙西,梁俊彦得中旨措置酒库,公不以职事左右之。俊彦不满,比去,问公所欲,公唯唯不对。及俊彦干办皇城司转官,独不行台谢故事。公劾俊彦废法,俊彦竟以赎论。会公除吏部侍郎,力请罢去,上怒公辞免不逊,有旨放罢,汀州居住。或为公言:「是行,俊彦有力」。公正色曰:「吾事君不知大体,分应得罪,俊彦何为者邪!且圣明岂受人耳语」!在汀七年,杜门观书,世念泊如也,独以不得展省先垄松楸为恨。既有旨自便,则归拜垄下,退语妻子:「今死无恨矣」。明年,得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又明年,以疾卒于正寝,实乾道九年闰正月之二日也。享年六十有八。娶陈氏,早卒,赠宜人。再娶郑氏,四川宣抚副使公之女也。子男五人:涛,右迪功郎平江府长洲县主簿;渭,左从政郎临安府富阳县丞,先公八月卒;涣,以公致仕恩奏上;充,从进士举;湜,奉公命出后公仲弟著。女四人:长适宣义郎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郑枢孙,次适进士陈桧,次适迪功郎江州德化县主簿杨注,次适承奉郎监临安府粮料院郑庄孙。孙男十人:机、桷、崧、云卿、矩、柄、采、棣,馀未名。女三人:长适进士卢诚,馀幼。涛将以淳熙元年九月十三日甲寅,奉公葬于永康县武平乡碧湍里三石湖之侧。前葬,涛以行实为请,且言:「先君实知子」。亮屡道罪逆不能,固辞;涛固以请。亮自惟少年时不自爱重,晚方悔悟,乡闾故不齿也。独公一见得之,命其子弟相与共学。一日来过,则具杯酒从容侍公语,间论天下人物,往往意合,知公金玉人也。因叹世之量人者甚浅,不足据。然尝闻之公之子弟:公尝诵古诗「每向秋山拾红叶,姓名那许世人知」,辄讽咏不能已。可以观公之志矣。然则纷纷固非其所屑也。每自幸晚学得依,而公遽下世,为之恸,且涕下。义当执笔状公之行,以告世之有道立言之君子,而语言荒乱失绪,辞不获,则姑次第之。公讳服,字德文。其先建之浦城人。五代之乱,徙杭之盐官。国初来婺,因家永康。曾祖洞,祖玠,父俣,累赠右朝散大夫。母应氏、陈氏,赠宜人。公及朝散在时为郡,朝散得封右奉议郎,乡人荣之。公有《论语》、《孟子》解各二卷,《易解》二卷,古律诗四卷,藏于家。淳熙元年夏六月晦,陈亮谨状。
先祖府君墓志铭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四、《陈亮集》卷三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东汉之衰,太丘长陈公名实,是为有道君子;纪、群又克世其家,位至三公九卿。司马氏南渡,而逵从以迁。其后家于吴兴,霸先遂据全吴,四世乃亡。其葬于婺之永康号厚陵者,或曰后陵,陵今虽在,锢之以铜,不可发,莫能考其为谁。故永康之陈最号繁多,而谱牒未尝相通也。往尝有于百年屋壁间得数纸书,言谱系甚详,有曰王,曰公,曰御史大夫,曰龙虎大将军者,疑其为陈、隋间也。至本朝咸平以后,始从世俗称号曰公,则陈氏之散落为民久矣。亮之八世祖讳通,及其子讳隆,始自奋田闾间,居陵旁七八里,曰前黄。至孙讳援,遂大其家。有子四人,其三则于亮为高祖。高祖讳贺,早夭。一子,曾祖也,讳知元,宣和间以隶籍武弁,例赴京城守禦,从大将刘延庆死于固子门外。是生我祖,讳益,字进之,为冢子。先祖少以志气自豪,盖尝入舍选,从事于科举,皆垂得而失。既又欲以武事自奋,亦弗克如其志。晚乃浮沈里闬,自放于杯酒间,酒酣歌呼,遇客,不问其谁氏,必尽醉乃止。然其孝友慈爱,明敏有胆决,盖天资固如此也,故亮尝窃言之,昔韩信谓郦生曰:「魏得毋用周叔为大将乎」?叔亦信之等夷也而湮坠无闻。士之困穷偃蹇,百未偿一,卒坐牢落以死者,非尽智失也。先祖生于崇宁二年正月五日,殁于乾道三年十有二月二十有七日。先祖妣黄氏,敦武郎讳琫之女,其生也先先祖一百九十有三日,其殁也亦先六阅月而闰。后六年十有二月有二日,始克合葬于龙窟卧龙山之下。将葬,家君实命亮曰:「我高祖坟墓具在,而我曾祖为季子,我不敢祖也;我曾祖、我先祖坟墓不存,又不得而祖也。我将葬我先人于其中,俾汝母祔于我先夫人之侧,他日次第以昭穆葬,汝居其隅以供洒扫,使自是谱系一二可数。子孙之贤不肖不可知,而吾之志不可不明也」。又命亮实书其事于石,以纳诸先祖之圹。亮拜手稽首而泣书曰:
生有遗才,殁有遗义。地有遗形,墓有遗位。尔子尔孙其勿弃。
蔡元德墓碣铭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四、《陈亮集》卷三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崇宁、大观以来,祖宗之涵养天下盖百五六十年矣。三光五岳浑为一气,士之及生其时者,大抵魁梧质重,无自喜多易之态。故自渡江后,虽里闾人物往往不自促狭:进不得志于科举,退必有以自见于其乡。昔亮得之先人者如此,退而私察其同时并举之人,又得东阳蔡君元德焉。君尝学于前参知政事王公次翁,去举漕台,不中,始相父经纪其家,以镇其里闾。敬老慈少,使诡猾暴横者不得自肆,平民安之,而官事赖以省。及其父春秋日以高,为园池以婆娑自乐,家事一不关焉,遂以忘其老。君卒于乾道九年十二月之朔,后二十有四日,吾先人亦自委弃诸孤。其后里闾所见人物,非复往时之旧,愈为之悲伤焉。其孤将以淳熙二年十月二十有五日葬于所居相望南溪之原,病世俗之侈于葬,思欲效古以宁其父,大惧力不胜俗,谋之永康陈亮曰:「是惟子之所以自献耳」。遂属以铭。铭非吾任也,不忍使先友之无传、而人物气类之变无考焉。君讳弥邵,元德其字也。不能言其所自来,盖蔡氏之居于蔡塘旧矣。曾祖讳亿。祖讳材,秉义郎。父讳友文,从义郎。君享年五十有八。娶戚氏,故处州缙云县丞观光之女。子男三人:仲熊、仲虎、仲麟。女三人,陈次皋、黄焕、李开,其婿也。孙男六人,女三人,皆幼。铭曰:
生足自效于州长县正,而古制之未复。死则自随于敝车羸马,而非以矫其俗。尚有铭焉,相墓之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