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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冠道士寄书 北宋 · 李若水
七言绝句 押鱼韵
金甲将军传好梦,铁冠道士寄新书。
我与云长隔异代,翻疑此事太荒虚宋郭彖《睽车志》卷二 《睽车志》:忠悯公若水宣和壬寅大名元城,有村民持书至,云关大王有书。公骇愕,发其书,皆预言靖康祸变。以事涉怪,即火其书,作诗纪之云云。)
户部陈子强守节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相山集》卷二七
好生恶死,人情所同,故天下莫重于生,莫难于死。
士大夫委质立朝,当其迫险临危,诚审所谓事君之义有重于生,而不为好恶之所夺移,则其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是谓死得其所,又何难哉?
分宁之所以能截然于溃叛中,排群议,抗彊敌,保孤城以建功立名。
而使一时拥貔貅、守金汤、望道引遁、闻檄请降者,羞愧骇汗而不能自已也。
公既被褒赏,自邑得郡,以至奉使为郎,而高节伟迹,书之太史,与河北二十四郡中颜平原相为长雄。
后二十八年,岁在壬寅,其子乂实尉无为,与予游,获观其功状,如见当时忠愤之气劘拂穹壤云。
居士许公墓志铭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六、《襄陵文集》卷一二
襄陵许氏世有至德,五季之乱,谱录散亡,或传其系出爵里未能昭也,所可知者自公高祖而葬襄陵家焉。
曾祖讳守英,祖讳陟,皆隐田野,为大农家,惇而不华。
父讳可宗,少受书而好交,实始从父徙居东郭。
以宽大长者厚施约取,得人忠力,致产千金,乃厚礼延致高士孝廉白公子春为诸子师,饬以行艺。
公天资既贤,又生而见世德之纯庞,出而闻师说之刻厉,薰袭深茂,端自树立,事亲承颜,左右无违。
自年十二司父管钥,逮至老壮,其友群弟以爱而诲诸子以严,皆可法象。
白公无子,盗圮其冢,公执弟子礼往为改葬,又刻石存著其德以表之。
友人有出而妻亡者,贫不能丧,公帅其所与游为市棺柩,含敛立具,殆贤于友人在家。
有贾氏者世与公家钱通,岁久负逋三百七十馀万,欲贸其产,公叹曰:「人其以我为贩贾氏乎」?
即折其券不取。
其子与武氏姻,将娶而女被疾,武氏辞昏,公曰:「吾岂以人之中道不幸遇疾而负约哉」!
固入币遣子纳之。
族党有诬讼公者,逮得直,反为之请,不愿伤恩爱之义。
其遇事每如此。
公讳永,字仲思,娶夫人李氏,有子七人,曰慥、忱、恂、恽、㥠、忻、忭。
夫人愿淑不忌,事夫顺,治家谨。
而慥甚孝友,以躬戮力为养而业诸弟于学,故公晚节家虽益贫而日间无事,赋诗弈棋有以自娱也。
宣和二年夏慥病卒,公如失左右手,哭之伤。
是岁恂与以治《诗》贡于乡,明年登第归,庭闱未及相献酬,里闬牛酒未及相庆劳,而夫人又卒,公已素病,因亦伏枕。
自度不复兴,作诗著其心之直谅无畏于死生之变者,手为治命,戒其子恭俭保家曰:「割某肉以归某逋,捐某圃以雠某负,无使吾有遗恨于身也」。
又自求槚于衬,令置三圣经籍其中,凡衣衾裳帷兆域堋封无一不为条理而后乃启手足,享年六十有二,实三年之闰五月甲申也。
明年二月甲寅,与夫人偕葬拱之襄陵龙池乡涧冈西岭,慥同域焉。
公维某族叔父,遇某又厚,于其葬也。
非斯文其无以泄心思之悲而慰神明之往也,敢荐以铭。
铭曰:
昭哉四岳,世有哲谋。
遐绪不牒,幽人在丘。
德积将昌,数极始革。
去农就士,东郭是宅。
逮公之生,有《书》有《诗》。
有倬其资,似其父师。
孔厚百年,天必兴之。
躬则坎𡒄,有子颀颀。
于涧之冈,阡松隧碑。
其观如云,冠盖来祠。
祭三二兄教授(一) 宋 · 潘良贵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九、《永乐大典》卷一四○五一
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亡兄三二教授之灵。
呜呼哀哉!
为人之子,父没而弗获见;
为人之弟,兄亡而莫之临。
举天下之沉痛无以复加,而可为终身之恨也。
曩者先考得疾,某官于行朝,奔驰而归,已不闻易箦之语。
今吾兄奄忽弃世,遂何期命蹇数奇,至一跌而不复。
呜呼哀哉!
有才有智,时不我偶。
豪气蟠屈,低心俛首。
骞翔腾蹋,非后进之诸生,则俯视之朋友。
己独郁郁而无所施,遂放怀于杯酒。
呜呼哀哉!
自人观之,酒实作病。
兄寄于斯,庶几酒圣。
万事不问,沈酣遂性。
三十馀年,欢伯为命。
旷达类晋宋之高人,虽有谏者,如伯伦之弗听。
呜呼哀哉!
某之官,兄至绣川,相对驿亭,呜咽凄然,谓各老矣,离别心酸,某丁宁止酒。
为某假守鄞水,又不果尽急难之情。
是岂事有适然,盖某行负神明,造物者重以乖戾悲摧之罚。
甸侄以书来,□□□卜用季秋壬寅吉。
呜呼哀哉!
輀车既行,墓隧永塞。
容音一别,□□□□。
陟冈望之,泣继以血。
惟言有尽,此情无穷。
尚冀英灵,鉴此卑悃。
呜呼哀哉!
云安桓侯宣和七年 北宋 · 陈似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七
(上缺)松阳陈似(下缺)□飞凤,山巍岗峭,为□梁,前出(下缺)北直军垒,瀑布旁注,翠蔓蒙络。
巫鼓(下缺)肸飨无虚日。
宣和四年二月朔,似司刑云安,初□□祠下,道狭嵚峻,遥望叵往,例拜于江北。
五年,沙沲□坊众化披刜决疏□石门翼持,起堂宇、靓□观□□华饬,严且丽也。
七年春正月,似渡江履登新祠,□□□神官鬼隶,飙起雾集,回视郛□,五峰作屏,墉堞□□□,琳宫蓝若,棋布绣错,不出指顾间,而景物如画,□□朐䏰胜绝之最。
祠无碑刻,将何以稽经始之因?
谨按《蜀志》,公字益德涿郡人
初,先主困当阳之长坂,闻曹操至,弃妻子走,且使益德将三千骑拒后。
益德□□□桥,瞋目横矛,曰:「身是张益德,可来共决死」!
敌□莫敢近者。
又尝破张合于汉中山道,巴土获安。
雄壮威□,为国虎臣,功非一端。
而史臣独取其义释严颜,有国士风,何也?
益德万人敌,岂畏严颜者。
谓:「我州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
毅然就死,色不变。
公壮而释之,引为宾客,然后有以知盛德之不朽,虽千百世之下,为可怀也。
似溯沿岷荆,舟楫所舣,多武烈
喟然而叹,以为先主既定江南益德溯流而上,分定州县,所至驻节,无非逆旅。
而英气言言,使人畏而仰之,于今庙食不泯,与孔明、云长并,非其德可怀,孰臻是耶?
因以□德名亭,又摭实而为祠记。
宣和□□□□日。
按:民国云阳县志》卷二二,民国二十四年铅印本。
徽州罗城宣和四年 北宋 · 卢宗原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三七
后唐石埭洞贼破陷州城次年始平
大宋宣和庚子,威平洞贼方腊窃发,攻陷徽州,烧劫净尽。
盖缘城壁不修。
至壬寅年,制砖缮完,可保永固。
异时微有损圮,宜加补治。
直徽猷阁、领郡事卢宗原记。
按:弘治《徽州府志》卷一,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天一阁藏明代地方志选刊本。
蔡攸征燕1122年 北宋 · 蔡京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老懒身心不自由(《三朝北盟会编》卷七作老惯人间不解愁),封书寄与泪横流。
百年信誓当深念,三伏征涂盍(《三朝北盟会编》作修涂好)少休。
目送旌旗如昨梦,心存关塞起新愁(《三朝北盟会编》作身非帏幄若为筹)
缁衣堂下清风满,早早归来醉一瓯宋曾敏行《独醒杂志》卷五)
刘忠肃集序宣和四年八月 北宋 · 刘安世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六、《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七
宣和四年七月六日宣教郎、知开德府临河县刘路,寓书于元城刘安世曰:「先人平生为文,方弃诸孤,仅存一箧,类次之,已成编集,念当有序引以信于后。
晚年迁谪,事同诸公,身后怨家诬谤,又蒙朝廷核实,已赐昭雪。
然而元祐大臣不幸亡殁者,类皆不敢纳铭于圹,植碑于隧。
始终大节,不应无闻于后世,愿因集序,并载一二,使他日有考焉」。
顾惟衰拙,自少受知于先丞相,素叨国士之遇,中荐引,浸阶禁从,晚岁迁谪,复同忧患。
而又被谴以来,行三十年,固穷守道,俯仰无愧,似不为知己之辱。
虽怀自顾不足之羞,而莫敢辞者,盖义之所在,不可得而避也。
公讳挚,字莘老永静军东光人也。
幼而敏悟,有成人风,年未弱冠,被荐于渤海,声誉籍甚。
凡四预乡贡,礼部奏名为第一,复中甲科。
初治南宫,已著风绩。
英宗二府,各荐士充馆阁忠献韩公琦以公应诏,补馆阁校勘
王文公安石初秉政,搜择人材,擢为中书检正
居月馀,议论多不合,会除监察御史,欣然就职。
语家人曰:「趣装,无为安居计」。
即上疏论亳州狱起不正,小臣意在倾故相富弼以市进;
已责,愿宽州县之罪。
神宗皇帝励精求治,奖进臣下,公既对,面赐褒谕,且问「从学王安石邪?
安石称卿器识」。
公对曰:「臣东北人,少孤独,不识安石也」。
因论人物邪正,奏对移时,上意向纳。
公退益感遇,思所以称,因上疏论率钱助役,官自雇人,其事有不可胜言者。
略陈十害,切中时病。
御史中丞杨公绘亦论新政,并公章下司农
司农条件疏驳,遂劾与公险诐,中怀向背,有旨分析。
公奏曰:「臣有言责,釆士民之说,敷告于陛下,是臣之职也。
今有司驳奏,遽令分析,交口相直,无乃辱陛下耳目之任哉。
所谓向背,则臣所向者义,所背者利;
所向者君父,所背者权臣。
愿以臣章及司农所奏宣示百官,考定当否」。
奏入不报。
明日复上疏,极论时政,遂罢御史,落馆职,拟窜岭外。
上不听,乃贬衡州
哲宗皇帝嗣位,宣仁圣烈太皇太后以祖母共政。
见连年水旱,西鄙未宁,百姓劳弊,而国有大故,当务休息,遂散遣京城役夫,减皇城司觇者,废物货场,罢户马等事,皆从中出。
又戒敕内外,无敢苛刻扰民。
已而进退大臣,选用台谏,擢公为御史
公受命之始,即具以熙宁告神考之语,复陈于哲庙之前。
两宫听纳,尽行其言。
曾未期月,人情于变,使天下有泰山之安,而无一朝之患者,公之力也。
公既被遇,知无不言,奸佞刻薄之吏,事状显著者,公皆正色弹劾,多所贬黜,中外肃然,时人以比包希仁、吕献可。
上察其忠义诚信,可属重任,未几,遂大用焉。
公在中书,一日内降画可二状,其一裁节宗室冗费,其一减定六曹吏额房。
吏请封送尚书省,公曰:「常时文书录黄过门,今封送何也」?
对曰:「尚书省以吏额事,每奏入,必径下本省已久,今误至此」。
公曰:「中书不知其他,当如法令」。
遂作录黄。
初,尚书令史任永寿精悍而猾,与三省吏不相能,数以奸弊告诸宰执吕丞相大防信任之。
户部裁节浮费,后省裁定吏额,皆踰年未就。
吕丞相专权狠愎,尽取其事置吏额房于都省,射司空府为局,召永寿辈领之,未尝谋及同列也。
永寿见录黄,愕曰:「两省初不与,今乃有此」。
即禀丞相两省各选吏赴局,同领其事,以是白公
公曰:「中书行录黄,法也,岂有意与吏为道地,今乃使就都省分功,何邪」?
他日又持奏稿,以丞相旨禀公曰:「吏额事本欲慎密而速,故请径下,然未经立法,欲三省同奏,依致仕官文书法」。
公曰:「似非其类也,更当聚议」。
明日,吕相又袖稿厉色示公曰:「势不可不尔」。
公不欲立异,勉应曰:「诺」。
其后事毕,永寿以劳进官,时忱、苏安静、时恽皆迁秩有差,于是外议喧然不平。
台谏交章论列,以谓事在后省,成就已十八九,永寿等攘去才两月,而都司不用司勋格,擅拟优例,冒赏徇私。
章数十上。
时公已迁门下,每于上前开陈吏额本末,此皆彼省者鼓怨,言章风闻过实,不足深遂。
吕丞相亦以语客曰:「使上意晓然者,刘门下力也」。
然自此忌公益甚,阴谋去之,遂引杨畏在言路。
谏官疏其奸邪反覆,章十馀上,竟不能回。
士大夫趋利者,汹汹交讧其事,于是朋党之论起矣。
公语丞相曰:「吾曹心知无他,然外议如此,非朝廷所宜有,愿少引避」。
丞相曰:「行亦有请」。
是岁八月一日,奏事毕,少留,奏曰:「臣久处近列,器满必覆,愿赐骸骨,避贤者路」。
上遣中使召公入对。
太皇太后谕曰:「侍郎未可去,须官家亲政,然后可去」。
使者数辈趋入视事。
公不得已受命。
顷之,吕丞相亦求退,不许。
明年,公继为丞相
不满岁,前日汹汹者在言路,诋公,竟去位,朋党之论遂不可破,其本末如此。
公辅政累年,刚明重厚,达于治道,朝廷赖之,及为相,益总大体,务守法度,辅佐人主于无过之地。
其于用人,先器识,后才艺,进拟之际,必察其人性行厚薄,终不轻授以职任,故才名之士或多怨公,公知之不恤也。
取人不问识与不识,或多南士。
有以萧望之、郑朋事谏公,曰:「楚士奈何」?
公笑而不答。
论者谓元祐以来,能以人物为意,知所先后,而无适莫者,公为之首。
奏事上前,言直事核,不为缘饰,多见听用。
与同列语,公平不欺,未尝以私属人。
人有所欲,多惮公闻之,公闻之,亦为尽力,然终不以语也。
精力绝人远甚,一见宾客,及闻其语,终身不忘。
事无剧易,临之晓然。
省吏每以事试,公不以久近,区处如一,言皆可复。
故三省事经公所裁定者,后皆遵用,莫能改云。
赵彦若子败官下狱,彦若奏与监司有嫌,乞移狱他路。
言者论彦若罔上不实。
王巩除知宿州,言者论前在扬州不法。
彦若、巩皆公姻家也,语稍及公。
公请辞位,章七八上,遂迁就外舍
诏遣近侍宣召公入,既对,谕曰:「彦若、巩辈事,何预也」?
言者皆谓交通邢恕章惇之子,牢笼小人,为异日计。
公心知为言者所中,不复自明,谢曰:「臣愚闇,招致人言,愿就贬责」。
既退,固请益坚,乃罢相,以殿学士守郓。
给事中驳奏,谓刘某忠义自奋,力辨邪正,有功朝廷,擢之大位,一旦以疑而罢,天下不见其过。
给事中罢之。
于是中外疑骇,莫知所谓。
久之,乃知言者虽多,专以章、邢事为媒孽。
初,公家子弟与章惇之子相识,因入都应举,而公家子弟亦游科场,尝至府第,而言者指为交通之迹。
邢恕谪官至京师,以书抵公,公答以手简,其末云:「为国自爱,以俟休复」。
茹东济为东排岸官,数有请求,而公不之许,蓄怨甚久,适见公简,阴录其语,以示言者。
言者缴上之,且解释云:「休复语出《周易》,以俟休复者,俟他日太皇太后复辟也。
刘某所怀如此」。
盖媒孽之语不一,而此最为甚,朝野愤之。
其后杨畏遂升从官,󲦤绅共恶,甚于虺蜴。
东济亦除提举常平
谏官复论其素行,士论不齿,不宜任以监司,除命遂寝,人情更以为快。
公天性高明,不以己长格物。
既贵,恭俭好礼,不改平素,淳静嗜书,自幼至老,未尝释卷。
家藏书多,皆自雠校,得善本,或手抄录,孜孜无倦。
平居不亲妾媵,家事有无,不以经意,虽在相府,萧然一室。
其后南迁,不知者谓公不堪其忧,亲族门人乃知公谪居,自奉简约,与在相府无以异也。
凡有议论,惟尚中道,不习异说,不贵苟难,务在谨名教而已。
少好礼学,讲究三《礼》,视诸经尤粹。
晚好《春秋》,考诸儒异同,辨其得失,通圣人经意为多。
公文章雅健清劲,如其为人,辞达而止,不为长语。
表章书疏,未尝假手。
凡奏议、论说、记序、铭志、诗赋诸文,总千馀篇,次第著集,为四十卷,藏于家。
公自青社罢职知黄州,又分司蕲州,语诸子曰:「上用章丞相,吾势当得罪。
若章君顾国事,不迁怒百姓,但责吾曹,死无所恨。
第恐意在报复,法令益峻,奈天下何」!
忧形于色,初无一言及迁谪也。
岭表之谪,公拜命,即日就道,惟从一子,家人涕泣愿侍,皆不听。
水陆奔驰,见星乃止。
至贬所,屏迹不交人事,亦无书自随,宴坐静默。
家人具馔,告之食则食,喜怒不形,意澹如也。
公年未五十,即屏嗜欲,晚岁南迁,气貌安强,无衰悴之色。
居数月,得微疾,公自谓将终,戒饬后事,精神不乱,安卧而薨。
公既殁于岭外,所属为公请归葬于朝,不许。
已而诸子坐废,家属再徙他郡,而不著罪状,人无知其故者,虽公家亦不知也。
今上登极,大赦天下,公既归葬,而文及甫、蔡渭皆贬湖外,然后人稍知其事起于此。
初,及甫持丧在洛阳邢恕永州未赴,亦以丧在怀州,数通书,有怨望语。
及甫又以公任中司,尝弹罢其左司郎官,怨公尤深,以书抵,其略曰:「改月遂除,入朝之计未可必。
当涂猜怨于鹰扬者益深,其徒实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
大意谓服除必不得京师官,当求外补,故深诋当路者。
绍圣初以示蔡硕、蔡渭。
渭数上书讼吕丞相及公而下十馀人陷害其父确,及谋危宗社,引及甫书为验。
朝廷骇之,委翰林学士蔡京、御史中丞安惇究治焉,遂逮及甫就吏,而所陈初无事證,但托以亡父曾说之。
究治所问司马昭谓谁?
及甫对,意谓公也。
问其證据事状,则曰:「无有,但疑其事势心意如此」。
朝廷照知其妄,狱事遂缓。
会公薨闻,犹用蔡京奏,以不及考验为辞,但坐诸子而已。
时绍圣五年五月四日也。
其后诸子叙复,护丧还乡里,公嗣子跂径伏阙下,上疏诉其事,又持副封诣都堂,叩宰相韩忠彦、曾布等。
皆取实封案牍阅视,知其谬妄明白,具以语跂。
至建中靖国元年二月二十五日,有旨:「文及甫、蔡渭所陈显无实状,已行贬责,绍圣五年五月四日指挥更不施行」。
然后公殁后谗谤所坐,皆得解释。
渭今改名懋云
崇宁元年正月癸酉,葬公于郓州须城大谷山之原先茔之东,曹国夫人任氏祔焉。
有诏特依前宰臣例,又除公婿通直郎蔡蕃知阳谷县,应副葬事。
送终之礼,极其哀荣,四方观者,莫不叹息。
呜呼!
公之厚德高行,追配古人,嘉谟伟绩,播于天下士民者,固不可胜数,今特取大节载之,其馀非公出处所系,皆略而不书。
八月一日承议郎提举南京鸿庆宫赐紫金鱼袋刘安世序。
跋山谷食时五观宣和四年五月 宋 · 朱松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七、《韦斋集》卷一○、《新安文献志》卷二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
鲁直《食时五观》语。
予受而行之,犹有愧于藜藿,而况于玉食乎!
今录以示诸弟,而赞之以三语曰:知耻可以养德,知分可以养福,知节可以养气。
孔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
岂欺我哉!
宣和壬寅五月二十八日建州龙居院上方书。
种师道责官谢表跋宣和四年八月十四日 北宋 · 康随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五四、《三朝北盟会编》卷七
宣和壬寅岁四月十一日,保静公泾原帅被旨差充河北河东陕西路宣抚司都统制,从本司之河北招纳北人,盖从河北沿路宣司申请也。
宣司时已离都下,公上章乞过阙日面对,未上达间,有旨促公便道趋本司。
公到高阳宣抚使童贯,极言其不可,其略曰:「前议某皆不敢与闻,今此招纳事安可轻举」?
童公曰:「已得圣训,不得擅杀北人。
王师过界河,即箪食壶浆来迎,特藉公威名以治众耳。
庙议已定,安可改易」!
乃大书圣训于黄旗,植立军中以誓师,且督公行。
前月二十二日,前军过界河,已有北人迎敌,既不敢与之交兵,姑避其锐而已。
统制官杨可世与麾下将佐数人、士卒被伤者甚多,遂勒军复回界河之南,滨河驻兵。
北人无日不来侵轶我军。
一日隔河问我师出之名,公遣属官康随河北安抚申北人申陈乞事以答之,乃曰:「安得此言」!
箭发如雨,以射我众。
公翼日乃遣康随宣抚司告以北人之语,且禀进退之命,移兵暂回,以候取旨。
六月三日黎明军回,北人追袭,直抵城下,属大风雨,兵士自相蹂践,弃掷兵仗满郊。
至晚,宣司令营寨于雄州城外。
公坐失机会,罢兵南归,相继邸报,有此谢表。
公,关陕名贤之后,筮仕五十年间,提兵所向,何战不克,何城不下!
而此役初不与谋,中则强委任之,又兵之节制皆不得专。
考其行事,罪有所归矣。
因附录于瓦桥州署之西斋,他日关中亲旧间或有见问者,当以示之,绎味表词,可以见公之本末云。
是年八月十四日康随记。
南湖水利记宣和五年四月 宋 · 成无玷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嘉庆《馀杭县志》卷一○、万历《杭州府志》卷二四、雍正《浙江通志》卷五三
苕水发源天目,经两郡六邑,以入于具区者二。
当天目之麓,山隘地高,水经三邑,处其下流,水势奔放,不可为力。
馀杭县其间,襟带山川,地势平彻,当苕水之冲,横流岁尝一再至,久雨或数至,倏忽沵漫,高处二丈许,然不三日辄平。
其为患虽急除,而难测以禦也,故堤防之设,比他为重。
使是邑也无堤防,则野不可耕,邑不可居,横流大肆,为旁郡害。
馀杭之人,视水如寇盗,堤防如城郭;
旁郡视馀杭为捍蔽,如精兵所聚,控阨之地也。
东汉熹平中,陈公为是邑,始筑两湖,以为水潴。
并溪者为南下湖,环三十四里。
并山者曰南上湖,环三十二里。
其流从高赴低,其势悍甚。
得所为石门函者,则折而汇于湖。
既就宽平,其暴必杀,溪流萦纡,徐引而东。
湖之水泄于南渠河,流而东,接东溪五福渠之水,以入于吴兴
其派别而北者为王母港,十二里与苕溪会。
于其会处,节以石埭,曰西函。
溪流方涨则闭,以固东乡之田。
俟其稍落则启函,以走渠港之潦。
下田函乾,水不储浸。
若旱暵,开函以灌溉千馀顷膏腴。
民无水旱,号为沃壤,衣食万室,出赋输公,无虑万斛,而计其为旁利,又倍蓰也。
其为塘岸,规制甚工,得《周官》善防之意。
历年寖远,溪湖皆高,堤堰倾圮,水或逆行,漂没庐舍。
西函既自疏罅,守者贪赂,窃以渡舟,水因大至。
官趣救目前,遽塞之以弭患。
自函之塞,十岁九潦,民日益困,土脉沮洳,殆成弃地。
大夫江公以宣和四年夏临此民,属兵火之馀,视民瘠甚,为之恻然,思所以振之者。
遍诹耆旧,得溪湖利病甚详。
民以厌患于堤防来告,公乃以是年冬度工赋事,民驩趋之。
始于西函,次五亩塍,次缘湖之岸。
当溪之冲者曰紫阳滩、尹家塘,护郊之堤曰中隔塘。
次缘溪之岸,当西函之左右者,西踰明星渎,东接庙湾之塘。
次上湖可泄者,南渠河受水处曰石棂桥。
次缘溪之岸,当石门函之左曰闲林塘。
南岸皆全矣,凡北岸之塘与南对修。
由西门之外曰五里塘
西山之横陇,当溪之冲者曰龟边塘。
及东郊之外,尽十四坝之防,一皆完治。
于是决渠之岸,无偏强之患。
其下流远近与钱塘接境之田,犬牙绮错,而塘在吾邑者,曰庙湾,曰许家坝,曰茭荡,曰塘口,曰唇潭,曰化湾。
与夫石濑、曹桥之间十馀坝之岸,亦皆增葺。
凡堤防之设,西函为最,大夫躬劝相以抚循之。
雪霜风雨,往来暴露,车殆马烦,徒御疲剧,而大夫践履泥途,临视指顾,早暮不懈,忘疲与痯。
民知其为吾劳也,亦忘其劳。
大雪,与民约曰:「霁而来」。
民莫肯去。
凡函之制,因其利而颇加以巧思,工师殚其技,役夫敏其力,坚厚精密,岩岩山峙。
经始十二月甲寅,落成于明年三月己巳
其高七仞,其袤一百三十丈。
两崖横敞,其中闭处少狭。
从狭度敞,相去寻有半,加肤寸焉。
故石之工九百九十,役庸万有六千三百,用缗钱四十三万,皆函下之氓计亩乐输,不愆于素。
函成,远迩纵观,愕然叹服,诸儒为文作诗以纪颂之。
自馀堤防由东塘而上,分委邑佐董之,各因其地之民,故役不告劳,而功并集。
由庙湾而下,则因其塘长而语之,靡不听令,并力以趋,洎成如期。
其南岸利害,虽皆与西函为表里,然西函最为要会。
南湖之利,自汉迄今,思咏陈公,奉祠不少衰。
然沙土与涨水俱至,水去而淤积,比岁益甚。
父老指湖中若覆篑者言:「儿时见此,隐然隆阜也,今欲就平矣,非并下流郡邑之力,不可浚治。
此未易议也」。
湖日塞,则堤不得不增。
若五亩塍者,他时盖为巨防,今不尽复,水无可趋,啮中隔塘,且为城邑病。
故今五亩塍之制,其高下仅可隐人,且长止九百九十五尺。
其北田岸渐高,属于山足者凡五百尺,下于塍尺许,皆空不筑。
湖水过五尺,则盘塍北空处以流,过六尺则盘塍以流。
水之流塍下至五尺,溪流平,则五尺之水复自石门函还纳于溪,而湖水盘塍者势缓,不为东乡及南渠河病。
后民因湖之塞,稍耕其田,利水之速去也,故堤防有盗决者。
往时湖与溪皆有塘长,官免差科,俾专缮治。
既而役之如皂隶,然又常以假人,民厌苦之。
罢去既久,禁戒寖弛,隳者弗增,阙者弗葺。
蚁蛀鼠穿,獭龟之穴漫而不訾者,水至则溃。
今稍复增置塘长而蠲其役,又于五亩塍举条令为约束,以绝盗决之弊,民之蒙惠无穷。
呜呼!
是举也,修积年之废坠,惟远虑明断,主之以恻怛,济之以勤敏,卒能变弃土为膏壤,易为多稼,化饥馑为丰年,消惊畏为甘寝。
斯民安静乐业,耕则有穫,养老慈幼,仁及闾里,风气清彝,疾疠不作,德大夫之赐,固昭昭矣。
然功之所被及于旁郡,而旁郡之人不知德。
盖利愈博而名愈晦,我道然也。
俗吏苟媮岁月,莫肯以民事经意,闻公风采,不生愧乎?
欲知时之治否,尝视循吏之用舍。
孝宣光武号为中兴,故良吏二千石多在甘露间,而建武诏书重赏卓茂,擢为太傅
考公之行事,可以知宣和政治之美,甘露建武诚不足数也。
然则尊荣显宠,其可辞乎?
无玷承公命,直书其事,使后有考,故于功利及物者特书之,并政有过人之善者颂之。
陈公名浑,有王号,不知封爵所始。
宣和五年四月朔记。
古大夫宅下马石歌庚子稿,清光绪二十六年 晚清 · 丘逢甲
石在嘉应州北门。有黄氏筑宅,担土得古镇宅钱以告公度京卿,询其地曰下马石,走视,因得此石,有文曰宣和四年古大夫宅立。大夫者,盖古革也。京卿以折文见示,乃为作歌。
七百年来掩尘土,石与大夫俱氏古。
大夫何许人?
乃是紫虚仙人四世孙。
宅在梅州州北门。
眼前不见大夫宅,止见大夫下马石。
石立宣和之四年
大夫手铸镇宅钱。
古钱出土铜锈紫,留与后人知宅址。
钱铸何年石能语,此石不刻党人碑,又不贡筑艮岳兼花移。
大夫五马何逶迤?
留题七星岩石方来归肇庆七星岩古革政和八年题名。)
大夫归来立石日,天子尚未蒙尘时。
当国者谁蔡太师
吁嗟时事已可知。
大夫下马心应悲,朝更代改宅何有?
大夫名在马骨朽。
惟有此石长不刓,大书深刻苔花寒。
摩挲欲具袍笏拜,当作到氏奇礓看。
眉山唐先生文集序 北宋 · 吕荣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九、《皕宋楼藏书志》卷七九
近世以文集显于时者,文忠公有《六一居士集》,舒王有《临川先生集》,参政吕公有《观文集》,丞相张公有《无尽居士集》。
盖其文如是,其官如是,虽樵夫野老,市井庸人,皆能道其姓氏,而乐诵之。
故言之易以信,而传之易以广,其势然也。
乃若有其官而不显,有其而官不显,二者不可兼,故其传之诚难。
唐先生者,所谓有其而官不显者也。
先生名庚字子西眉州眉山人也。
绍圣中进士中第,为州县官
至大观始入为博士,士大夫稍道其,而世亦未尽知之。
政和初,谪居海表,流离困苦,盖六年而不返,然身益穷而文益富也。
其后归京师,僦居于景德寺,予时与先生比舍,而日得见先生之所为,颇尝请其本以传。
先生辞曰:「予以是得名,亦以是得谤,可一览而足,不必丐而去也」。
于是不果传焉。
退复私念曰:先生,金玉也。
虽闭藏埋没,不求人知,然气焰光彩,久而必见于世,盖所谓不待官而后显也已。
屈原以《离骚》显,陶潜以《归去来》显,卢仝则以《茶歌》显。
顾当时达官,岂无其人,而三子独得显于世,岂非以其乎?
先生,予知其不久而遂显也。
先生死不一年,果有橐其文以来京师者。
太学之士日传千百本而未已。
然惜其所传者止此,今始序而藏之,庶几他日必有得其完本者。
宣和四年八月十五日温陵吕荣义德修序。
按:《眉山唐先生文集》卷首,四部丛刊三编本。
送吴郛赋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五三、《斐然集》卷一
宣和四年江陵吴卫道求师于漳水之滨,因遂稔熟,亦复切偲。
庚戌秋,脱寇难来湘澨,叙旧道故,又八年于兹矣。
闻湖之北,稍稍有城郭村聚,流散幸存者皆思还其故处。
一旦束书买马,慨然告别而去,诵子路之言曰:「何以赠我」?
再而三而益勤。
予应以可,且问之曰:「子裹囊窭贫,行乎凋残之千里,山川良是,而无跫然似人之喜,曷遄其行,而又曷以康夫至日之计耶」?
卫道愀然曰:「丘垄所以不忍离,而先人之敝庐庸葺,而世业之常产所不可不治也。
是三者,溯而修之,其必有序,庶几于苟合以不忘畀付,则生于斯世,又何慕矣」!
予应之曰:「是之所志,确乎本务。
然子故乡荒莱芜没,盖有年所。
子将启而辟之,必有烈薙之勚;
垦而亩之,必有斲揉之利;
溉而滋之,必有源泉之蓄;
播而稼之,必有五种之美。
高下肥硗之宜,风雨霜露之齐,灭裂闵力之殊,螟蝗水旱之气,于是有苗而不秀,秀而不实,稊稗之莫比者矣。
幸而登场,舂释簸扬。
炊以釜甑,荐以匕鬯。
乃不曰常珍而异馔之嗜,又有不知其味,虽食而弗肥者矣。
故凡今人之田,荒莱芜没不能自理,至于流离漂转,仰哺待活,以死于冻馁,盖不可胜计也。
子独有复业之志,惟本是力;
益既乃心,勿中道而画;
泯饥丰于穮蓘,毋辍耒而太息。
观沮溺之避世,察荷蓧之体勤,惩宋人之无益,考陈相之并耕,问大舜于历山,访伊尹于有莘。
若禹、稷之躬耕,与樊迟之小人,孰为力穑,孰为旷耘?
孰舍其田,孰收其成?
用彼之效,为我之绩,固将稻粱蔽畴,稂莠不殖,仓箱既盈,时万时亿,鼓腹行歌,醉于酒而饱于德也。
我未能有行焉,敢谓老农之不如。
书以遗子」。
辞曰:馈赆倘可以为开荒之资乎?
上蔡论语解后序宣和四年五月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五、《斐然集》卷一九、《经义考》卷二一四
《论语》一书,盖先圣与门弟子问答之微言,学者求道之要也。
而世以与诸子比,童而习之,壮而弃焉,训诂所传,虽未尝绝,然智不足以知圣人之心,学不足以得道德之正,遂以私智簧鼓其说,以眩天下。
夫其侮圣人之言,何足深罪?
特以斯文兴丧,于此系焉,此忧世之士所为动心者也。
上蔡谢公得道于河南程先生元祐中掌秦亭之教,遂著《论语解》,发其心之所得,破世儒穿凿附会浅近胶固之论。
如五星经乎太虚,与日月为度数,不可易也。
其有功于吾道也卓矣,而学者初不以为然也。
某年二十一,当政和戊戌,在太学得其书,时尚未盛行也,后五年传之者盖十一焉。
呜呼!
师友道废久矣,欲求吾资,莫与为方圆,欲得吾助,莫与为切磋,所可决信而不疑者,独圣贤所馀纸上语尔。
同舍建安谢袭智崇传于山阳马震知止,欲以其传授粥书者使刻板焉,庶以道好善。
君子欲博文求徵而不得者,其志足称矣。
然某以往昔所见,比智崇今本文义有或不同,意先生年邵而智益明,有所是正,故更欲得善本参校,然后传之。
虽然,大略当不外是也。
以今日好者渐众,安知来者之不愈于今乎?
使有诚好而力行焉,固将默识神受,见于参倚之间。
不者,几何不按剑而向夜光之投乎?
此非某之志也,先生之志也。
宣和壬寅仲夏望日后序。
悼亡别记乾道三年冬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斐然集》卷二○
宣和三年天下士大比试于南宫,兵部郎中南剑张公哿参主文柄,中选者五百人,寅名在第十。
大学同舍友给事今知福州张致远子猷亦在选中。
子猷兵部公为无服族孙,一日谓寅曰:「子之文,兵部公所主,叹赏不去口,恨未识子」。
寅旦日袖书上谒谢,公问劳再三,如子猷所云。
时寅未议婚,有中书侍郎张其姓者方求婿,来谓寅甚迫。
寅年少气刚,鄙当时公卿,不愿从,逃之三日。
子猷奇寅志,曰:「兵部公有季女,爱之,择配惟子可归。
少君十岁,君有意者,相为谋之,若何」?
寅念受公知,且与子猷厚,其家儒素,可长久也。
以书白家君,家君曰:「吾未识兵部公,然知其与龟山中立杨公、右司莹中陈公为亲朋,汝可依无疑」。
兵部公闻之大喜,遂以是年四月委禽,越明年四月亲迎于京师宜男桥公之僦舍。
其冬十二月晦,以宜人归至荆门漳水之滨,二亲之侧。
癸卯月元日,盛服见舅姑,舅姑设飨礼,退见宗族,雍雍如也。
君性庄重无弄言戏色,中外皆叹其妇德夙成,舅姑爱之如女。
秋九月,命从寅赴西京国子监教授
甲辰孟夏,生男子,今名大原。
西京多名园美榭,登眺嵩洛,君欲一出,尝为游水南北二三胜处已,即不复出,曰:「不过如是尔,游观非妇人事也」。
寅独寻胜访古,驱马远适,君必谨戒以居。
一夕,有盗骑屋山下瞰,君觉之,增张灯烛,戒奚获无得寝。
寅四鼓醉归,不知也。
明日乃闻盗得于东邻。
教授官冷俸薄,不以得,寅破君奁,乃与英俊相追随。
费且尽,君不见于辞色。
寅或观书作文至夜分,君亦缝纫其侧,一发问,以是为常。
乙巳岁河北群盗起,女真将入寇。
冬十月,寅谒告携家归荆门,又单车之官。
丙午春京师解围。
寅被召赐对,校中秘书,寻迁省郎
丁未夏四月,敌骑北去,寅请急归省。
五月至家,方京师被围,中外音问不通者半年,寅因问:「君颇忧不测否」?
曰:「宁不忧?
然度君必无恙也」。
戊申岁春夏之交,寅如维扬,久不调。
己酉岁春二月,女真轻兵渡淮,扬州溃,寅脱身至常、润间。
久之召还,复为省郎,迁左史
秋九月奉祠,得之。
其时荆门已为盗区,家君度洞庭而南,寓居湘潭,而寅行次临川,值敌兵方下江西,诸郡甚梗。
明年三月仅得至庭闱,退问君:「今兹忧乎」?
其对犹前。
冬十月一日先令人疾革,执君手,顷之捐馆舍。
君于诸妇中最蒙爱,以君多病,每宽其礼仪。
辛亥春,巨盗马友、孔彦舟交战于衡潭,兵漫原野。
四月奉家君西入邵,席未暖,他盗至,又南入山,与峒獠为邻。
十二月曹成败,帅兵于衡,又迁于全,西南至灌江,与昭接境,敝屋三间,两庑割茅遮围之,上下五百馀指。
度冬及,瘴雾昏昏,大风不少休,郁薪禦寒,粢食仅给。
壬子春,家君有掖垣之命。
寅与弟宁侍行,季弟宏守舍。
行既远,六月馀众卒入灌江,君与二姒将子女仓皇奔避。
一夕忽闻鼓声已近,徒从鬨然四逸。
囊橐悉委之,独馀负轿者不去,遂偶脱。
冬十一月,家君罢掖垣,还至丰城,遣寅省家,岁尽逢之清湘山寺中。
君身独暑服馀单布衾,嫁日衣襦无存者,独挈寅敕文诰身皆无失。
寅劳苦既定,问君:「惊惧莫此为甚矣」。
对曰:「至无奈何,惟一死耳」。
盖以儿发刀自随,急则用事,无所惧也。
大抵君气和而志静,见理明而临事果。
癸丑春正月,家君来湘潭
秋七月然后尊卑会于南岳
甲寅终岁奠枕。
乙卯寅以左史召趋钱塘其冬出守邵。
丙辰二月至家,七月改郡严陵
君平时见寅远适,不以为念,至是行临别泣,意殊悲。
丁巳八月,书来乃云:「手挛不能亲书,命大原书之」。
寅官守欲归不得也。
九月讣至,实是月四日
自君归寅,其聚散契阔如此。
君素喜病热,二十四五已前岁一发,其后岁或再发,后乃至于三四。
每疾作,必疾首痰甚,藏气结涩,昏不知人,如中风状,必以凉药导下,即良已。
一下一虚而不能服温补药,服即又热。
寅在家之日少,凡君疾有危殆,寅皆不见,见则既平,忽以为常事。
又不遇良医,使君盛年而气血耗消,以至于死也。
寅遭乱加窭,十年三黜,禄入至鲜。
君每疾,平时少思旨甘辅养,然无力以致也,说食取饱以为戏笑。
寅每谓之曰:「今之世得存全者已大幸,尚何望美食?
以贫准病,宁贫可也,祈君安瘉而已」。
君闻此言无虑百十过,久亦安之。
虽然,养羸而无食,禦病而无药,君之死天乎?
人乎?
自大原既生,君年才十有七。
寅尝曰:「多男子,人之所欲也」。
君曰:「为君生一子耳。
妾媵多所出,与己何异?
当一一善视之」。
寅曰:「君何以知惟一子也」?
君曰:「姑志之,必不妄」。
他日寅出其不意,徵前言,十六年无爽,亦果如其说,不知其何所见而自必也。
妾生一女衍、一子大端。
大端尝病危,君日夜泣视,营救百方,既得愈,喜不自胜。
君幼尝受《论语》,终身置几案间,以章句问寅,且问其义。
寅浅告之,或能因类推意。
教大原甚严,略不假以言色。
寅尤之曰:「一儿且弱,何忍如此」?
君曰:「爱之在心,不可纵也。
慈母多败子,君岂不知」?
寅无以夺。
归寅之三月,兵部公族党素通家者置酒,君饮少醉,自是后饮不复及量。
以寅嗜酒,每相对细酌,濡唇而已。
素不信鬼物轮回之说,凡内外丧戚,妇女多恐怖,君如常日。
甲寅岁,寅因遍观大乘诸经及《传灯录》,究佛氏所论,遂有所见,著《崇正论》一编数万言,君每问大略,辄怡然会心,相约以死日不用浮屠氏法。
及将死前二日,犹为叔氏宏诵之,卒践其言。
自佛法入中国,以死生转化恐动世俗,千馀年间,特立不惑者不过数人而已。
虽才智高明,鲜能自拔,又况阴柔之质乎?
君可谓贤矣。
君事寅有礼,自结发至死,未尝以微言頩色相失。
然情质恬寂,于世味淡如也。
兵部公之没,君恨不得见,每语及,泪辄雨堕。
一兄一姊先逝,常以疚心。
寅至桐江,为取其季弟至。
君尚切长兄之思,每言气弱负疾,其何能久,与兄姊相见于地下耳。
委之记事,未尝忘,间一二年乃或忘,君曰:「此早死候也」。
寅闻其言辄惊恻,亦岂料止此?
疾旧苦热,闻其将没前,体冷自汗,盖阳尽变寒。
九月三日胁内痛刺,明日辰巳间遂不救。
呜呼悲夫!
往者数数语寅,盍先为志,欲一读之,寅必力拒曰:「何至是」?
今于悼怆中缉缀平生,十不得一。
既择其事,约其词为埋志,又书此以付大原等,使笃孝思云。
朝请郎谢君墓志铭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九○
公讳孚,字允中建州建安人
曾祖易知,祖守靖,皆殖产自晦。
伯益,始读书,教子敦信义,以著见于乡里,赠武功大夫
母魏氏,赠令人。
公幼而秀迈,善属文。
年十八预乡贡,试礼部报闻罢,刻励务该贯,补太学生
元祐中革去声律,崇尚经术。
公程艺多占前列,即时为人刊播,后进者宗焉。
元符三年进士第,授真州司理参军,就差蕲州州学教授,改充荆湖南路学事司主管文字。
入为辟雍学博士,大臣交荐,召对便殿,擢秘书省校书郎,寻兼权符宝郎,除尚书比部员外郎
谒告归宁,未还台,迁为吏部
会遭父母忧,哀毁骨立,仅而胜丧。
服除,提举京西常平等事,赐对,留为尚书司封员外郎
未几除提举河北东路学事。
初肄业成均时,与刘炳俱以学《易》擅名,有窦盥者尝游从,俄同解褐,会言者论盥假于中选,坐斥久之,又进用矣。
复以及公,公之谒告也,蔡氏子攸委求壑源之货,公曰:「无似误辱相君见知,今行苞苴,岂所以报也」?
攸怒,故借盥以中公。
或劝公请覆试盥,必可自明,公曰:「反躬无愧足矣」。
出监齐州孙耿镇酒税务。
公起家即历清望,是贬也,或意其不复事事。
比至,临琐冗,亲簿书,不少懈。
镇民王言,豪且黠,胁持官吏,恣横甚,良善苦之,莫敢谁何。
公悉得其奸状,捕送州,寘之理,境中称快。
利州路转运判官,陛辞,天子褒其才识,将任用之。
汉中土瘠民贫,州郡岁计常不足,公为经画,财用裕如,革弊摘贪,号贤使者
童贯宣抚陕蜀,妄更盐法,民以为病,公奏罢之。
尝劾一郡将不法事,杨戬以书属公,公曰:「若徇私请使,远人无所赴诉,岂天子委付外台之旨?
宁负杨侯耳」。
又被言章罢归,未及朝见,感疾卒。
历阶至朝请郎,无横转,享年五十有四,实宣和二年五月癸丑也。
娶叶氏,赠安人
再娶业氏,国子直讲唐懿之女,封安人
子男二人:曰淙,迪功郎台州天台县
俄弃官,变名从桑门。
曰沇,缘舅尚书公遇郊祀恩,补官为右从事郎邵武军判官
二女:长适右迪功郎泉州南安县主簿
次适进士少颖
孙男曰端友,修进士业。
孙女尚幼。
公没之四年四月丁酉,淙等葬公于平江府吴县穹窿山麝香坞之原。
又二十有四年,沇持左朝奉大夫、新知肇庆府吴逵所述公行治状来谒铭。
公之任学事司属也,余先君为提举官,甚善公。
而沇事母孝,处内外姻睦,守官率职不苟,公虽不究施设而有子矣。
铭曰:
义不可守乎,公守之而气振;
命不可信乎,公信之而理顺。
三忤贵权,仕虽不进。
曾几何时,彼赫然者既已灰灭而无烬。
而公之言何表表乎其方传也,则知浮气之易消,而直道之宜殉矣(《斐然集》卷二六。)
业氏:按下句云其父唐懿之,则当作「唐氏」。
子产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四、《斐然集》卷二四
国侨字子产,郑之公族子国之子也。
达治知变,正而有谋。
鲁襄公之八年,子国侵蔡,获司马燮,人皆喜,惟子产不顺,曰:「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莫大焉。
楚人来讨,能勿从乎?
从之,晋师必至。
晋楚伐郑,自今郑国不四五年,弗得宁矣」。
子国怒曰:「尔何知,国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将为戮矣」。
郑伯献捷于晋。
其年冬楚公子贞帅师伐郑,讨侵蔡也。
子驷曰:「民急矣,姑从楚以纾我民」。
乃及楚平。
使行人告于晋,晋人对曰:「君有楚命,亦不使一介行李告于寡君。
而即安于楚君之所欲,谁敢违君」?
明年,晋帅诸侯军于城下,人恐,乃行成。
楚子闻郑与诸侯同盟于戏也,复伐
人患晋楚之故,谋使晋师致死于己,乃侵宋以怒之。
明年,晋会十一国之师观兵于郑东南门之外,三驾而楚不能与争,然后纳斥𭏒,禁侵掠,盟于萧鱼。
盖五年而郑国得宁,卒如子产之说焉。
初,子驷当国,子国为司马。
驷与尉止有争,及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皆丧田,故五族聚群不逞之徒以作乱,攻执政于西宫,杀子驷及子国。
司徒子孔知之,得不死。
子驷之子闻盗,不儆而出,尸而追盗,盗入于北宫,乃归授甲,臣妾多逃,器用多丧。
子产闻盗为门者,庀群司,闭府库,完守备,成列而后出,兵车十七乘,尸而攻盗于北宫,杀尉止盗,众乃奔。
子孔当国,为载书以位序听政,辟大夫诸司门子弗顺,将诛之。
子产请焚书,子孔不可,曰:「为书以定国,众怒而焚之,是众为政也,国不亦难乎」?
子产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安国,危之道也。
不如焚书以安众
子得所欲,欲为政也,众亦得安,夫岂不可?
专欲无成,犯众兴祸,子必从之」。
乃焚书于仓门之外,众而后定。
子孔之为政也专,国人乃讨西宫之难尉止作难,子孔知而不言。),杀子孔,而立子产为卿。
襄公二十有二年,晋人徵朝于郑,少正子产对曰:「在昔先君悼公九年,我寡君于是即位。
即位八月而我先大夫子驷从寡君以朝于执事执事不礼于寡君,寡君惧,因是行也。
二年六月朝于楚,晋是以有戏之役,楚人犹竞而申礼于敝邑。
敝邑欲从执事,而惧为大尤,曰:『晋其谓我不共有礼,是以不敢携贰于楚』。
四年三月,先大夫子蟜又从寡君以观衅于楚。
晋于是乎有萧鱼之役,谓我敝邑迩在晋国,譬诸草木,吾臭味也,何敢差池?
楚亦不竞,寡君尽其土实,重之以宗器,以受齐盟,遂帅群臣随于执事以会岁终。
贰于楚者子侯石盂,归而讨之湨梁之明年
子蟜老矣,公孙从寡君以朝于君,见于尝酎,与执燔焉。
间二年,闻君将靖东夏四月又朝,以听事期
不朝之间,无岁不聘,无役不从,以大国政令之无常,国家罢病,不虞荐至,无日不惕,岂敢忘职?
大国若安定之,其朝夕在廷,何辱命焉?
若不恤其患,而以为口实,其无乃不堪任命,而剪为仇雠,敝邑是惧,其敢忘君命?
委诸执事执事实重图之」。
晋人惮其辞,自是免于大国之讨。
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人病之,子产寓书以告宣子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币,也惑之。
闻君子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
夫诸侯之贿聚于公室,则诸侯贰,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
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何没没也,将焉用贿?
令名,德之舆也;
德,国家之基也。
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
有德则乐,乐则能久。
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
『上帝临女,无贰尔心』,有令名也夫!
恕思以明德,则令名载而行之,是以远至迩安,毋宁使人谓子,子实生我,而谓子浚我以生乎?
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
宣子悦,乃轻币。
初,陈侯会楚子伐,当陈隧者,井堙木刊,人怨之。
襄公之二十五年子展子产帅车七百乘伐陈,宵入陈城陈侯奔于墓。
子展命师无入公宫,与子产亲御诸门,数俘而出,祝祓社,司徒致民,司马致节,司空致地,乃还。
使子产献捷于晋,戎服将事,晋人问陈之罪,对曰:「昔虞阏父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赖其器用与神明之后也,庸以元女大姬胡公,而封诸陈,以备三恪,则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赖。
桓公五父之乱,先君庄公与蔡人奉戴厉公至于庄宣,皆我之自立;
夏氏之乱,成公播荡,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
今陈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弃我姻亲,介恃楚众,以凭陵我敝邑,不可亿逞,是以有往年之告。
未获成命,则有我东门之役。
当陈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惧不竞,而耻大姬
天诱其衷,启敝邑心,陈知其罪,授首于我,用敢献功」。
晋人曰:「何故侵小」?
对曰:「先王之命,惟罪所在,各致其辟。
且天子之地一圻,列国之地一同。
自是以衰,今大国多数圻矣。
若无侵小,何以至焉」?
晋人曰:「何故戎服」?
对曰:「我先君武、庄为平、桓卿士。
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复旧职,命我文公戎服辅王,以受楚捷,不敢废王命故也」。
士庄伯不能诘,复于赵文子
文子曰:「其辞顺,犯顺不祥」。
乃受之。
仲尼曰:「言以足志,文以足言。
不言,谁知其志?
言之无文,行之不远。
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
郑伯赏入陈之功,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
子产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
子产辞邑曰:「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
臣之位在四(上子展,次子西,次伯有,次子产。),且子展之功,臣不敢及赏礼,请辞邑」。
公固与之,乃受三邑。
公孙挥曰:「子产将知政矣。
让不失礼」。
楚子及秦侵郑,楚人获郑大夫皇颉以献于秦,人取货于印氏,子太叔令正以请之,子产曰:「不获。
受楚之功,而取货于郑,不可为国。
秦不其然。
若曰拜君之勤,微君之惠,楚师其犹在敝邑之城下,其可弗从」?
遂行。
秦人不予,更币,从子产而后获皇颉。
许灵公如楚,请伐郑,师未兴而卒于楚。
楚子曰:「不伐郑,何以求诸侯」?
楚师起,人将禦之,子产曰:「晋楚将平,诸侯将和,楚王是故昧于一来,不如使逞而归,乃易成也。
夫小人之性衅于勇,啬于祸。
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非国家之利也,若何从之」?
子展悦,不禦寇。
楚人入南里,堕其,涉于汜而归。
明年,宋向戍请于晋楚,欲弭诸侯之兵,果盟于宋。
自是晋楚之从交相见也。
蔡侯自晋归,过于郑,郑伯享之不敬,子产曰:「蔡侯其不免乎?
日其过此也,君使子展廷劳于东门之外,而傲吾曰:『犹将更之』。
今还受享而惰,乃其心也。
君小国事大国,而傲惰以为己心,将得死乎?
若不免,必由其子。
其为君也,淫而不父。
闻之,如是者恒有子祸」。
未几,蔡世子果弑其君固。
子产相郑伯以如楚,舍而不坛,外仆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适四国,未尝不为坛。
自是至今,亦皆循之。
今子草舍,无乃不可乎」?
子产曰:「大适小则为坛,小适大则苟舍而已,焉用坛?
闻之,大适小有五美:宥其罪戾,舍其过失,救其灾患,赏其德刑,教其不及。
小国不困,怀服如归,是故作坛以昭其功,宣告后人,无怠于德。
小适大有五恶:说其罪戾,请其不足,行其政事,共其职贡,从其时命。
不然,则重其币帛以贺其福而吊其凶。
皆小国之祸也,焉用作坛以昭其祸」?
延陵季子聘于上国,至齐说晏平仲,至卫说蘧伯玉,至晋说叔向,适郑见子产,如旧相识,与之缟带,子产献纻衣焉,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作矣,政必及子。
子为政,慎之以礼。
不然,郑国将败」。
初,伯有知政,使子皙如楚,辞曰:「楚郑方恶而使余往,是杀余也」。
伯有曰:「尔世行也」。
将强使之,子皙曰:「可则往,难则已,何世之有」?
怒而将伐伯有,诸大夫和之。
裨谌曰:「祸未歇也,必三年而后能纾」。
然明曰:「政将焉往」?
裨谌曰:「善之代不善,天命也,其焉辟?
子产举不躐等,则位班也,择善而举,则世隆也。
天又除之,夺伯有魄,子西即世,将焉辟之?
天祸郑久矣,其必使子产息之,乃犹可以戾」。
未几,子产相郑伯以如晋,叔向问郑之政焉,对曰:「吾得见与否在此岁也。
驷良方争(驷子皙良伯有。),未知所成,若有所成,吾得见乃可知也」。
叔向曰:「不既和矣乎」?
对曰:「伯有侈而愎,子皙好在人上,莫能相下也。
虽其和,犹相积恶也,恶至无日矣」。
伯有耆酒,为窟室而夜饮酒击钟焉达旦,朝者皆自朝布路而罢。
又将使子皙如楚,子皙以驷氏之甲伐之,伯有奔许。
大夫聚谋,子皮曰:「仲虺之志云『取乱侮亡,推亡固存』,国之利也。
罕、驷、丰同生罕子皮,驷子皙,丰公孙段,本同母兄弟。)伯有汰侈,故不免」。
人谓子产就直助强,子产曰:「岂为我徒,国之祸难,谁知所敝。
或主强直,难乃不生,姑成吾所」。
因敛伯有氏之死者,不及谋而遂行,子皮止之,众曰:「人不我顺,何止焉」?
子皮曰:「夫子礼于死者,况生者乎」?
遂自止之。
子产乃入,郑伯及其大夫国人盟。
伯有闻郑人之盟己也怒,闻子皮之甲不与攻己也喜,遂自墓门之渎入。
驷带率国人伐之,皆召子产子产曰:「兄弟而及此,吾从天所与」。
伯有死于羊肆子产枕之股而哭,敛而殡之,伯有之臣在市侧者,既而葬诸斗城。
驷氏欲攻子产子皮怒曰:「礼,国之干也。
杀有礼,祸莫大焉」。
乃止。
于是子皮上卿,而授子产以政。
辞曰:「国小而偪,族大宠多,不可为也」。
子皮曰:「虎帅以听,谁敢犯子?
子善相之。
国无小,小能事大,国乃宽」。
子产为政,有事伯石伯石公孙段;有事,欲使之。),赂与之邑,子太叔曰:「国皆其国也,奚独赂焉」?
子产曰:「无欲实难,皆得其欲以从其事,而要其成,非我有成,其在人乎?
何爱于邑
邑将焉往」?
子太叔曰:「若四国何」?
子产曰:「非相违也,而相从也,四国何尤焉?
郑书有之曰『定国家必大焉先』,姑先安大,以待其所归耳」。
伯有既死,使太史伯石为卿,辞,太史退则请命焉,复命之,又辞,如是三乃受策,入拜。
子产是以恶其为人也,使次己位。
子产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大人之忠俭者从而与之,泰侈者因而毙之。
丰卷将祭,请田焉,弗许,曰:「唯君用鲜,众给而已」。
子张(丰卷。),退而徵役(欲攻子产。)子产奔晋,子皮止之,而逐丰卷,丰卷出奔,子产请其田里,三年而复之,反其田里。
及其入焉,从政一年,舆人诵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畴而伍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
及三年,又诵之曰:「我有子弟,子产诲之。
我有田畴,子产殖之。
子产而死,谁其嗣之」?
郑伯如晋,晋侯鲁襄公之丧,故未之见也。
子产使尽坏其馆之垣而纳车马焉。
文伯让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盗充斥,无若诸侯之属辱在寡君者何?
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馆,高其闬闳,厚其墙垣,以无忧客使
今吾子坏之,虽从者能戒,其若异客何?
以敝邑之为盟主,缮完葺墙以待宾客,若皆毁之,其何以供命?
寡君使丐请命」。
对曰:「以敝邑褊小,介于大国,诛求无时,是以不敢宁居,悉索敝赋,以来会时事。
执事之不閒而未得见,又不获闻命,未知见时,不敢输币,亦不敢暴露。
其输之则君之府实也,非荐陈之不敢输也。
其暴露之,则恐燥湿之不时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
闻文公之为盟主也,宫室卑庳,无观台榭,以崇大诸侯之馆。
馆如公寝,库厩缮修,司空以时平易道路,圬人以时塓馆宫室。
侯宾至,甸设庭燎,仆人巡宫,车马有所,宾从有代,巾车脂辖,隶人牧圉,各瞻其事,百官之属,各展其物。
公不留而亦无废事,忧乐同之,事则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宾至如归,无宁菑患,不谓寇盗,而亦不患燥湿。
铜鞮之宫数里,而诸侯舍于隶人,门不容车,而不可踰越,盗贼公行而夭厉不戒,宾见无时,命不可知。
若又勿坏,是无所藏币,以重罪也。
敢请执事,将何所命之?
虽君之有鲁丧,亦敝邑之忧也。
若获荐币修垣而行,君之惠也。
敢惮勤劳」?
文伯复命,赵文子曰:「信我实不德,而以隶人之垣以赢诸侯,是吾罪也」。
使士文伯谢不敏焉,晋侯见郑伯有加礼,厚其宴好而归之。
乃筑诸侯之馆,叔向曰:「辞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
子产有辞,诸侯赖之,若之何其释辞也」。
是岁,北宫文子卫襄公如楚,过郑,印段廷劳于棐林如聘礼,而以劳辞。
文子入聘,子羽为行人,冯简子子太叔逆客,事毕而出,言于卫曰:「郑有礼,其数世之福也,其无大国之讨乎?
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礼之于政,如热之有濯也。
濯以救热,何患之有」?
子产从政也,择能而使之。
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太叔美秀,而文公孙挥能知四国之为,而辨于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贤否,而又善为辞令。
裨谌能谋,谋于野则获,谋于邑则否。
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子产乃问四国之为于子羽,且使多为辞令,与裨谌乘以适野,使谋可否,而告冯简子使断之。
事成,乃授子太叔使行之,以应对宾客
是以鲜有败事,北宫文子所谓有礼也。
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如何」?
子产曰:「何为?
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
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
吾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
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
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
然明曰:「蔑也今而后知吾子之信可事也。
小人实不才,若果行此,其郑国实赖之,岂唯二三臣」。
仲尼闻是语也,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子皮欲使尹何为邑,子产曰:「少,未知可否」?
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
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
子产曰:「不可。
人之爱人,求利之也。
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
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
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将压焉,敢不尽言?
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
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
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
若果行此,必有所害。
譬如田猎射御,贯则能获禽,若未尝登车射御,则败绩压覆是惧,何暇思获」?
子皮曰:「善哉,不敏。
吾闻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
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
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吾远而慢之。
微子之言,吾不知也。
他日我曰子为郑国,我为吾家以庇焉,其可也。
今而后知不足,自今请虽吾家听子而行」。
子产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
吾岂敢谓子面如吾面乎?
抑心所谓危,亦以告也」。
子皮以为忠,故委政焉。
子产是以能为郑国
鲁昭公之元年楚公子围聘于,且娶于公孙段氏,伍举为介。
将入馆,楚怀诈,使行人子羽与之言,乃馆于外。
既聘,将以兵众逆,子产使子羽辞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请墠听命」。
令尹伯州犁对曰:「君辱贶寡大夫围,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围布几筵,告于庄共之庙而来,若野赐之,是委君贶于草莽也。
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
不宁唯是,又使围蒙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其蔑以复矣。
大夫图之」。
子羽曰:「小国无罪,恃实其罪。
将恃大国之安靖己,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小国失恃,而惩诸侯,使莫不憾者。
距违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惧。
不然,敝邑馆人之属也,其敢爱丰氏之祧」。
伍举知其有备,乃请垂櫜而入。
居无何,令尹围使公子黑肱、伯州犁城犨栎郏,人惧,子产曰:「不害,令尹将行大事,而先除二子也。
祸不及郑,何患焉」?
已而围果弑楚子,杀伯州犁,而黑肱出,乃自立为君。
于是游吉如楚,归语子产曰:「具行器矣。
楚王汰侈而自说其事,必合诸侯,吾往无日矣」。
子产曰:「不数岁未能也」。
后四年,始会诸侯于申。
子产聘于晋,叔向问焉,曰:「寡君疾病,卜人曰实沈台骀为祟,史莫知之,敢问此何神也」?
子产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阏伯,季曰实沈,居于旷林,不相能也,日寻干戈,以相征讨。
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主辰,商人是因,故辰为商星
迁实沈于大夏,主参,唐人是因,故参为晋星。
然则实沈参神也。
金天氏裔子曰昧,为玄冥师,生允格台骀台骀能业其官,宣汾洮,障大泽。
帝用嘉之,封诸汾州,沈、姒、蓐、黄,实守其祀。
今晋主汾而灭之,然则台骀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
山川之神,则水旱疠疫之灾,于是乎禜之;
日月星辰之神,则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禜之。
若君身,则亦出入饮食哀乐之事也。
闻君子有四时,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夜以安身。
于是乎节宣其气,勿使有所壅闭湫底,以露其体,兹心不爽,而昏乱百度。
今无乃壹之,则生疾矣。
又闻内官不及同姓,故男女辨姓,礼之大司也。
今君内实有四姬焉,其无乃是乎」?
晋侯闻其言曰:「博物君子也」。
而厚为之礼。
叔向出,行人子羽送之,叔向问郑故焉,且问子晰,对曰:「其与几何?
无礼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
初,郑徐吾犯之妹美,公孙楚聘之矣,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
犯惧,告子产子产曰:「是国无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与」。
犯请于二子,请使女择焉,皆许之。
子晰盛饰,入布币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
女自房观之曰:「子晰美矣,抑子南夫也。
夫夫妇妇,所谓顺也」。
适子南氏,子晰怒,櫜甲以见子南,欲杀之而取其妻。
子南执戈击之,及冲,子晰伤而归,告大夫曰:「我好见之,不知其有异志也,故伤」。
大夫皆谋之子产,曰:「直钧幼贱,有罪,罪在(先聘子南直也,用戈子晰直也,子产未能讨,故钧其事而罪。)」。
乃执子南而数之曰:「国之大节有五,女皆奸之:畏君之威,听其政,尊其贵,事其长,养其亲。
五者所以为国也。
今君在国,女用兵焉,不畏威也。
奸国之纪,不听政也。
子晰上大夫,女嬖大夫而弗下之,不尊贵也。
幼而不忌,不事长也。
兵其从兄,不养亲也。
君曰余不忍女杀,宥女以远,勉速行乎?
无重而罪」。
遂放游楚于吴,将行,子产咨于太叔,太叔曰:「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
彼国政也,非私难也。
子图郑国,利则行之,又何疑焉?
周公管叔而蔡蔡叔,夫岂不爱王室故也。
若获戾,子将行之,何有于诸游」?
郑为游楚乱,故六卿私盟于薰隧,公孙黑强与于盟,使太史书其名,且曰七子。
子产弗讨。
未几,公孙黑将作乱,欲去游氏而代其位,伤疾作而不果。
驷氏与诸大夫欲杀之,子产在鄙,闻之惧弗及,乘遽而至,使吏数之曰:「伯有之乱,以大国之事而未尔讨也。
尔有乱心无厌,国不女堪。
专伐伯有,而罪一也。
昆弟争室,而罪二也。
薰隧之盟,女矫君位,而罪三也。
死罪三,何以堪之?
不速死,大刑将至」。
再拜稽首,辞曰:「死在朝夕,无助天为虐」。
子产曰:「人谁不死,凶人不终命也。
作凶事,为凶人,不助天,其助凶人乎」?
请以印为褚师(市官。)子产曰:「印也若才,君将任之,不才,将朝夕从女。
女罪之不恤,而又何请焉?
不速死,司寇将至」。
乃缢而尸诸周氏之衢,加木焉。
子产相郑伯如,楚子享之,赋《吉日》。
既享子产,乃具田备王以田江南之梦,因使椒举如晋求诸侯,问于子产曰:「晋其许我诸侯乎」?
对曰:「晋君少安,不在诸侯。
大夫多求,莫匡其君」。
在宋之盟,又曰:「如一若不许,君将焉用之」?
王曰:「诸侯其来乎」?
对曰:「从宋之盟,承君之欢,不畏大国,何故不来?
不来者,其鲁、卫、曹、邾乎?
曹畏宋,邾畏鲁,鲁、卫偪于齐而亲于晋,惟是不来。
其馀君之所及也」。
王曰:「然则,吾所求者无不可乎」?
对曰:「求逞于人,不可;
与人同欲,尽济」。
明年夏,诸侯如,曹、邾辞以难,鲁辞以时祭,卫侯辞以疾,椒举言于楚子曰:「诸侯无归,礼以为归。
今君始得诸侯,其慎礼矣。
宋向戍、郑公孙侨在,诸侯之良也,君其选焉」。
楚子乃问礼于左师及子产
左师献公合诸侯之礼六,子产伯子男会公之礼六。
君子谓合,左师善守先代,子产善相小国。
楚子示诸侯侈,椒举谏不听,子产见左师曰:「吾不患矣。
汰而愎谏,不过十年」。
左师曰:「不十年侈,其恶不远,远恶而后弃,善亦如之,德远而后兴」。
子产作丘赋,国人谤之曰:「其父死于路,己为虿尾,以令于国,国将若之何」?
子宽以告,子产曰:「何害。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且吾闻为善者不改其,故能有济。
民不可逞,不可改,《诗》曰:『礼义不愆,何恤人言』?
吾不迁矣」。
子宽曰:「君子作法于凉,其敝犹贪,作法于贪,敝将若何
政不率法而制于心,民各有心,何上之有」?
人铸刑书,叔向诒书子产曰:「始吾有虞于子,今则已矣。
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争心也。
民知有辟,则不忌于上,之有争心,以徵于书,而徼倖以成之,弗可为矣。
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
三辟之兴,皆叔世也。
今吾子相郑国,作封洫,立谤政,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靖民,不亦难乎?
诗曰『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如是何辟之有?
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徵于书,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贿赂并行,终子之世,郑其败乎」?
子产复书曰:「若吾子之言,不才,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
既不承命,敢忘大惠」?
子产聘于晋,晋侯有疾,韩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寝疾,于今三月矣。
并走群望,有加而无瘳,今梦黄熊入于寝门,其何厉鬼也」?
对曰:「以君之明,子为大政,其何厉之有?
昔尧殛鲧于羽山,其神化为黄熊,以入于羽渊,实为夏郊,三代祀之。
晋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乎」?
韩子祀夏郊,晋侯有间,赐子产之方鼎二。
人相惊以伯有,曰:「伯有至矣」。
则皆走,不知所往。
或梦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予将杀带也。
明年壬寅,予又将杀段也」。
期至而驷带、公孙段卒,国人愈惧。
子产立公孙泄及良止以抚之,乃止(泄,子孔子;止,伯有子。)
子太叔问其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
吾为之归也」。
太叔曰:「公孙泄何为」?
子产曰:「说也为身无义,而图说从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
不媚不信,不信,民不从也」。
子产适晋,赵景子问焉曰:「伯有犹能为鬼乎」?
子产曰:「能。
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
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
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能凭依于人,以为淫厉,况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孙,子耳之子,敝邑之卿,从政三世矣。
郑虽无腆,抑谚曰,蕞尔国,而三世执其政柄
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冯厚矣而强死能为鬼,不亦宜乎」?
子产丰施归州田于韩宣子曰:「日君以公孙段为能任其事,而赐之州田(初,相郑伯如晋,礼无违者,晋侯赐之田。之子。),今无禄早世,不获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
不敢以闻于君,私致诸子」。
宣子辞,子产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
将惧不能任其先人之禄,其况能任大国之赐?
纵吾子为政而可,后之人若属有疆埸之言,敝邑获戾而丰氏受其大讨。
吾子取州,是免敝邑于戾,而建置丰氏也,敢以为请」。
宣子乃受之。
郑罕朔奔晋,韩宣子问其位于子产子产曰:「君之羁臣,苟得容以逃死,何位之敢择?
卿违从大夫之位,罪人以其罪降,古之制也。
朔于敝邑,亚大夫也,其官马师也。
获戾而逃,惟执政所寘之,得免其死,为惠大矣,又敢求位」?
宣子子产之敏也,使从嬖大夫
晋平公卒,诸侯如晋送葬,郑子皮将以币行,子产曰:「丧焉用币?
用币必百两,百两必千人,千人至将不行,不行必尽用之。
几千人而国不亡」?
子皮固请以行。
既葬,诸侯之大夫欲因见新君,叔孙昭子曰:「非礼也」。
弗听。
叔向辞之曰:「大夫之事毕矣,而又命孤,孤斩焉在衰绖之中,其以嘉服见则丧礼未毕,其以丧服见则是重受吊也。
大夫将若之何」?
皆无辞以见。
子皮尽用其币,归谓子羽曰:「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
夫子知之矣,我则不足。
《书》曰『欲败度,纵败礼』,我之谓矣。
夫子知度与礼矣,我实纵欲而不能自克也」。
初,子产如陈涖盟,归告大夫曰:「陈亡国也,不可与也。
禾粟,缮城郭,恃此二者而不抚其民,其君弱植,公子侈,太子卑,大夫敖,政多门,以介于大国,能无亡乎?
不过十年矣」。
后十年果为楚所灭。
楚子诱蔡般杀之于申,遂围蔡。
晋荀吴韩宣子曰:「前日不能救陈,今又不能救蔡,为盟主而不恤亡国,将焉用之」?
遂告诸侯会于厥憖,子皮将行,子产曰:「行不远不能救蔡也。
蔡小而不顺,楚大而不德,天将弃蔡以壅楚,盈而罚之,蔡必亡矣。
且丧君而能守者鲜矣,三年楚其有咎乎?
美恶周必复,楚恶周矣」。
已而晋人请蔡于楚,果弗许,而诸侯归。
于是郑简公卒,将为葬,除及游氏之庙,将毁焉。
子太叔使其除徒执用以立,而无庸毁,曰:「子产过女而问,何故不毁?
乃曰不忍庙也,诺,将毁矣」。
既如是,子产乃使辟之司墓之室。
有当道者毁之,则朝而塴,弗毁则日中而塴。
子太叔请毁之曰:「无若诸侯之宾何」?
子产曰:「诸侯之宾能来会吾丧,岂惮日中,无损于宾而民不害,何故不为」?
遂不毁,日中而葬。
君子谓子产于是乎知礼。
礼无毁,人以自成也。
晋侯成虒祁之宫,诸侯朝而归者,皆有贰心,叔向曰:「诸侯不可以不示威」。
乃并徵会,以甲车四千乘合诸侯于平丘,子产、子太叔相郑定公会,子产幄幕张行子太叔以四十,既而悔之,每舍损焉,及会亦如之。
晋人令诸侯甲戌日中造于除,癸酉退朝。
子产外仆速张于除,太叔正之,使待明日。
及夕,子产闻其未张也,使速往,乃无所张矣。
及盟,子产争承曰:「昔天子班贡轻重以列,列尊贡,重周之制也。
卑而贡重者,甸服也。
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之贡,惧弗给也,敢以为请。
诸侯靖兵,好以为事,行理之命,无月不至,贡之无艺,小国有阙,所以得罪也。
诸侯修盟,存小国也。
献无极,亡可待也。
存亡之制,将在今矣」。
自日中以争至于昏,晋人许之。
既盟,子太叔咎之曰:「诸侯若讨,其可渎乎」?
子产曰:「晋政多门,贰偷之不暇,何暇讨国?
不竞亦陵,何国之为」?
仲尼子产于是足以为国基矣。
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子产君子之求乐者也。
夫合诸侯,艺贡事,礼也。
子产归未至,闻子皮卒,哭且曰:「吾已无为为善矣。
惟夫子知我」。
初,子皮如齐,晏子骤见之,陈桓子问其故,对曰:「能用善人,民之主也」。
晋韩起聘于郑,郑伯享之,子产戒曰:「苟有位于朝,无有不供恪」。
孔张后至,立于客间,执政禦之,适客后,又禦之,适县间,客从而笑之。
事毕,富子谏曰:「夫大国之人,不可不慎也。
几为之笑而不陵我,吾皆有礼。
夫犹鄙我,国而无礼,何以求荣?
孔张失位,吾子之耻也」。
子产怒曰:「发命之不衷,出令之不信,刑之颇类,狱之放纷,会朝之不敬,使令之不听,取陵于大国,罢民而无功,罪及而弗知,之耻也。
孔张,君之昆孙,子孔之后也,执政之嗣也。
为嗣大夫,承命以使,周于诸侯,国人所尊,诸侯所知。
立于朝而祀于家,有禄于国,有赋于军,丧祭有职,受脤归脤,其祭在庙,已有著位数世,世守其业,而忘其所,焉得耻之?
辟邪之人,而皆及执政,是先王无刑罚也,子宁以他规我」?
宣子有环,其一在郑,商宣子谒诸郑伯,子产弗与,曰:「非官府守器也,寡君不知」。
子太叔子羽子产曰:「韩子亦无几求,晋国亦未可以贰。
晋国、韩子不可偷也。
若属有谗人交斗其间,鬼神而助之,以兴其凶怒,悔之何及?
吾子何爱于一环,其以取憎于大国也?
盍求而与之」?
子产曰:「吾非偷晋而有贰心,将终事之,是以弗与,忠信故也。
闻君子非无贿之难,立而无令名之患;
为国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难,无礼以定其位之患。
夫大国之人,令于小国,而皆获其求,将何以给之?
一共一否,为罪滋大,大国之求,无礼以斥之,何餍之有?
吾且为鄙邑,则失位矣。
韩子奉命以使而求玉焉,贪淫甚矣,独非罪乎?
出一玉以二罪,吾又失位,贪,将焉用之?
且吾以玉贾罪,不亦锐乎」?
韩子买诸贾人,既成贾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
韩子请诸子产曰:「日起请夫环,执政弗义,弗敢复也。
今买诸商人,商人曰必以闻,敢以为请」。
子产对曰:「昔我先君桓公与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杀此地,斩之蓬蒿藜藿而共处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尔无我叛,我无强贾,毋或丐夺
尔有利市宝贿,我勿与知』。
恃此质誓,故能相保,以至于今
今吾子以好来辱,而谓敝邑强夺商人,是教敝邑背盟誓也,毋乃不可乎?
君子得玉而失诸侯,必不为也。
若大国令而供无艺,郑鄙邑也,亦弗为也。
若献玉不知所,敢私布之」。
韩子曰:「起不敏,敢求玉以徼二罪,敢辞之」。
将行,私觐于子产,以玉与马,曰:「子命舍夫玉,是赐我玉而免我死也。
敢不藉手以拜」?
有星孛于大辰,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瓒,郑必不火」。
子产弗与。
明年夏,宋、卫、陈、郑皆火,裨灶曰:「不用我言,又将火」。
人请用之,子产不可,子太叔曰:「宝以保民也,若有火,国几亡,可以救亡,子何爱焉」?
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所及也。
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
遂不与,亦不复火。
初,火作,子产辞晋公子公孙于东门,使司寇出新客,禁旧客勿出于宫。
使子宽子上巡群屏摄,至于大宫。
使公孙登大龟,使祝史徙主祏于周庙,告于先君。
使库人各儆其事。
成公司宫出旧宫人,寘诸火所不及,司马司寇列居火道,火所焮,城下之人伍列城。
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徵,郊人助祝史,除于国北,禳火于玄冥回禄,祈于四鄘
书焚室而宽其征,与之材,三日哭,国不市,使行人告于诸侯。
陈不救火,许不吊灾,君子是以知陈、许之先亡也。
踰月,子产大为社,祓禳于四方,振除火灾,乃简兵大蒐。
将为蒐除。
子太叔之庙在道南,其寝在道北,其庭小,过期三日,使除徒陈于道南庙北,曰:「子产过女,而命速除,乃毁于而向」。
子产朝过而怒之,除者南毁,子产止之曰:「毁于北方」。
初火之作也,子产授兵登陴,子太叔曰:「晋无乃讨乎」?
子产曰:「小国忘守则危,况有灾乎」?
既,晋之边吏让郑曰:「郑国有灾,晋君大夫不敢宁居,卜筮走望,不爱牲玉
郑之有灾,寡君之忧也。
执事𢵧然授兵登陴,将以谁罪」?
边人恐惧,不敢不告。
子产对曰:「若吾子之言,敝邑之灾,君之忧也。
敝邑失政,天降之灾,又惧谗慝之间谋之,以启贪人,荐为敝邑不利,以重君之忧。
幸而不亡,犹可说也。
不幸而亡,君虽忧之,亦无及也?
郑有他,竟望走在晋,既事晋矣,其敢有二心」?
于是左尹王子胜言于楚子曰:「许于郑,仇敌也,而居楚地,以不礼于郑。
郑方睦,郑若伐许而晋助之,楚丧地矣。
郑方有令政,君其图之」。
楚子乃迁许于白羽。
驷偃卒。
初,娶于大夫,生丝弱,其父兄立子瑕子叔父。)子产憎其为人,且以为不顺,勿许亦勿止。
他日丝以告其舅,晋人使以币如郑问驷乞之立故(乞,子瑕也。)
驷氏惧,乞欲逃,子产弗遣,请龟以卜,亦弗予。
大夫谋对,子产对客曰:「郑国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今又丧我先大夫偃。
其子幼弱,其二三父兄惧坠宗主,私族于谋而立长亲,寡君与其二三臣曰:抑天实剥乱,是吾何知焉?
谚曰:无过乱门。
民有兵乱,犹惮过之,而况敢知天之所乱?
大夫将问其故,抑寡君实不敢知,其谁实知之?
平丘之会,君寻旧盟,曰『无或失职』。
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大夫而专制其位,是晋之县鄙也,何国之为」?
辞客币而报其使,晋人不敢复言。
大水,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国人请为禜焉。
子产弗许,曰:「我斗,龙不我觌也。
龙斗,我何觌焉?
禳之则彼其室也,我无求于龙,龙亦无求于我」。
乃止。
初,子产喜然明,问为政焉,对曰:「视民如子,见不仁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
子产喜,以语子太叔,且曰:「他日吾见蔑之面而已,今吾见其心矣」。
子太叔问政于子产子产曰:「政如农功。
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则其过鲜矣」。
子产有疾,谓子太叔曰:「我死,子必为政。
惟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
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
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
疾数月而卒。
太叔为政,不忍猛而宽,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太叔悔之曰:「吾早从夫子,不及此」。
兴徒兵以攻萑苻之盗,尽杀之,盗少止。
仲尼曰:「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
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
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诗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
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施之以宽也。
『毋纵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惨不畏明』,纠之以猛也。
『柔远能迩,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
又曰『不竞不絿,不刚不柔。
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和之至也」。
子产卒,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
宋倪公道原墓志铭建炎三年十月 南宋 · 郑穜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
公讳天常,字道原,世为信州贵溪人
曾大父讳彪,大父讳中正,父讳世立,世以孝悌力田著名州里间。
公资警敏,自少年时游乡校中,即蔪然见头角。
比长,学问向成,颇欲驰骋场屋,而中间乃幡然曰:「古人所以学者,将以修性求道之真也,岂与其党汩汩应举,以角一日之胜哉」!
遂绝口不道场屋事,而歛策田庐间。
先君既即世,公与兄弟相友爱,以勤俭为务,孝养偏亲,而丝衣粒米之奉,无一不当其意。
洎亲没,服除累年,犹与兄弟义居,怡怡愉愉,无一语之间,若将欲终身焉。
殆晚节口众,始议析籍。
遂卜筑于祖居之前源,规模华焕,竹木园林,森爽相望,如隐逸之居,人谓公平生服勤,至是有闲放意。
而公益自经划不已,期于优羡。
未几,积赀倍如祖时。
然公天资夷旷,大抵薄于利而厚于义。
每岁豪右多积粟以待价,丰年不以籥合出。
而公必于春夏之交平其直以出粜,由是他不得踊贵,而细民多赖以存活。
与人交游,初若淡然无意,及临利害,虽久出肺腑,不昧如皦日。
性朴直,见有过失者,不问戚疏,必面折之,期于悔悟而后已,人以是怪怒之,弗较也。
公平居每慨叹谓诸子曰:「宦学吾素志也,而划于半途,终身遗憾。
尚有以偿吾志者,其在子孙乎」!
乃辟书馆,招延儒士,与之过从,一切家事斥不得与,而使之一志于学。
未几,子孙彬彬,多以儒显。
晚年喜游观,丝竹之乐,胜时暇日,必俱亲朋以相宴赏,一觞一豆,浩然忘怀,不知世之荣利有以悦而曜也。
宣和四年正月甲子,偶得疾于寝,因召诸子告之曰:「人生一世,如夜宿逆旅,方六七十,犹鸡唱时也。
吾年已六十有七,岂复有遗恨!
但念汝等学业已成,而吾瞑目不得一见其荣达,恐赍恨于九泉耳,汝等其勉之」。
言讫而逝。
娶陈氏。
生五男:长曰雍,才行两秀,屡游场屋,而未获宾荐,可以兴家者也。
次曰旦、曰镇、曰孚、曰谅,皆好学业文,应进士举
镇,后公七年卒。
女二人:长适同里薛遂;
次适临川朱薿,俱为士人。
孙男十人:长曰珏,有学行,识者奇之。
次曰嘉谋、嘉绩、嘉言、嘉猷、嘉善、嘉会,方向学,馀尚幼。
孙女七人:长适乡贡进士郑涛,馀幼在室。
自公之没,诸孤衔哀过期,至建炎己酉,始得吉卜于其乡之林泉源。
遂以其年十月丁酉,葬公于其地。
前事之月,诿金溪贡进士周迈状其行治,问铭于穜。
穜闻之曰:人无显晦,道在则为尊。
故虽生刍一束,不能埋没君子,诗所谓其人如王者也。
若公者,虽隐德丘园,而能自好,虽微吾言,譬如韬匿珠,其将自闻自见。
虽然,不铭无以慰诸孤之思。
铭曰:
倪于上饶,代为著姓。
是生君子,世袭其庆。
允怀兄弟,翼翼愉愉。
赉其后昆,维诗与书。
纷纷豪右,岁多闭籴。
流寓岂忍,出必捐直。
眷我乡邻,厥暨逖疏。
谁能阨穷,是助是扶。
施岂不多,曷维其报。
曰子曰孙,轩腾可料。
呜呼君子,不亡以存。
我其铭之,用告后人。
按:江西贵溪县博物馆藏志石。
宣和重修泰岳庙记宣和六年三月 南宋 · 宇文粹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九、《古今图书集成》方舆典卷一五、乾隆《泰安府志》卷二五、《金石萃编》卷一四七、《山左金石志》卷一八、《岱览》卷六、《泰山志》卷一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三六
宣和四年九月,有司以泰岳宫庙完成奏功,制诏学士承旨宇文粹中纪其岁月。
粹中辞不获命,退而移文有司,尽得营建修崇诏旨本末与庀工鸠材因旧增新之数,谨再拜稽首而言曰:臣闻自昔受命而帝者,咸有显德,著在天庭,合四海九州之欢心,以为天地社稷百神之主。
故有坛场圭币以象其物,有宫室祠宇以犹其居,有牲牢酒醴以荐其洁,有祝册号嘏以导其诚
其漠然而意可求,僾然而诚可格,殆与人情无以异。
是以黄帝建万国而神灵之封七千。
虞夏商周,文质迭救,虽所尚不同,而事神以保民,其归一揆。
故其书曰「望于山川,遍于群神」,又曰「山川鬼神,亦莫不灵」,其诗曰「怀柔百神,及河乔岳」,又曰「堕山乔岳,允犹翕河」。
河东兖州,其山镇曰岱山,自开辟以来,尊称东岳
其穹崇盘礴,虽号为一方之镇,而触石肤寸,不崇朝而利及天下。
是以历代人君,昭姓考瑞,盛登封之礼,告祭柴望,五载巡守,必以岱宗为首。
而神灵烜赫,光景震耀,载在书史,接于耳目者,奕奕相属也。
宋受天命,建都于汴,东倚神岳,远不十驿。
章圣皇帝肇修封祝,盖尝恭款祠下。
钦惟神灵飨答之异,念唐开元封王爵,礼加三公一等,未足以对扬休应,遂偕五岳,咸升帝号。
自是宫庙加修,荐献加厚,四方万里,士民奔奏,奠享祈报者,盖日益而岁新也。
皇帝聪明仁孝,光于天下,神动天随,德施周溥。
既已跻斯民于福寿,乃申敕中外,凡所以礼神祇、崇显祀,尽志备物,毕用其至。
岁在辛巳,迄于壬寅,诏命屡降,增治宫宇。
缭墙外周,罘罳分翼,岿然如清都紫极,望之者知其为神灵所宅。
凡为殿寝、堂阁、门亭、库馆、楼观、廊庑,合八百一十有三楹,财不取于赋调,役不假于追呼,而屹然崇成,若天造地设,灵祇燕豫,福应如响。
呜呼,真盛德之事也!
惟古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硕肥腯」,谓民力之普存也;
奉盛以告,曰「洁粢丰盛」,谓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
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谓上下皆有嘉德而无违心也。
臣窃伏睹皇帝陛下临御以来,夙宵之念,无一不在于民者。
发号出令,以诫以告;
颁恩施惠,以生以育;
设官择人,以长以治;
制法垂宪,以道以翼,以训以齐。
政成化孚,中外宁谧。
于是国有暇日,以修典礼,民有馀力,以事神祇。
咸秩无文,周遍群祀,自古所建,上下远迩,灵祠吉祝,于今莫不毕举。
观是宫庙,土木文采,轮焕崇丽,则知郡邑之富庶;
帷帐荧煌,衮冕璀璨,则知丝枲之盈溢;
牲牷充庭,醪醴日御,则知耕牧之登衍;
箫鼓填咽,歌呼系道,则知气俗之和平。
神之听之,乃底陈于上,用降鉴,锡兹祉福,则社稷之安固,历数之绵远,盖方兴而未艾也。
臣既书其事,又再拜稽首而献颂曰:
于皇上帝,监观九有。
孰赞天縡?
山川封守。
富民,俾阜货财。
溥润泽之,俾司风雷。
东方岱宗,是为天孙。
体仁乘震,生化之门。
昔在章圣,崇以帝号。
发册大庭,五云前导。
施于子孙,格是神保。
岁在摄提,新宫载考。
皇帝慈俭,爱民自衷。
不侮鳏寡,不废困穷。
神鉴其仁,锡之娄丰。
皇帝神武,赫然外攘。
驯服悍戾,以蕃善良。
神予其义,助之安彊。
仁义既洽,民有馀力。
还以报神,神居是饬。
峨峨神居,作镇于东。
有来毕作,庶民所同。
惟此庶民,惟皇作极。
丕应傒志,遍为尔德。
祝皇之寿,泰山同久,握图秉箓,历箕旋斗;
祝皇之祚,泰山等固,镇安二仪,混同万宇。
下逮群黎,遍敷锡之。
亿载万年,惟神是依。
匪神独依,惟天无私。
有谣康衢,述是声诗。
宣和六年岁次甲辰三月己酉十八日丙子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