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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内翰 北宋 · 孔武仲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八八、《宗伯集》卷一○
性非俊明,人不数比。
游太学,滥厕诸生
辱矜其愚,特与之进。
赐之教诲而不倦,所以成就者甚周。
比主文衡,擢在甲选。
夤缘窃第,奔走效官之职。
南方最远于京师下邑不通于邮置
沉迷簿领,凌杂米盐。
未尝得须臾之闲,以此废起居之问。
然而思向之切,造次不忘。
恭维宽仁,尚未斥绝。
近闻自石渠之禁地,涖宝婺之大邦。
制俗有经,卫生无恙。
恭以某官天储间气,时企绝流。
博学强识,发越乎扬雄之微;
高文大策,驰骋乎、公孙之表。
操持端直,趣尚恬愉。
恶当世之争先,请一麾而出外。
誉不为于煊赫,政但布于优游。
焯然斯人,激此天下。
某朅来越上,方侍亲舆。
虽望得之不赊,然请益之未果。
倾依文莞,结于寸心。
时当清和,气已烦溽。
更祈顺序保卫,慰人愿瞻。
吕舍人 其一 北宋 · 孔武仲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八九、《宗伯集》卷一○
简自上知,擢居外制
自闻兹命,咸以谓宜。
大扺聚天下之才,为君上之使。
德隆则待异,功茂则宠优。
将与共万几之烦,固非可一日而致。
故夫宠以近列,付以美官。
天子倚之代言,宰相须其议事。
龙光玉系,夥职优游。
岂惟持橐之荣,固是秉钧之渐。
恭以某官富为己之学,敏济时之功,讲明天人休咎之原,究达古今污隆之变。
一心致主,羞为管、晏之卑;
三道进言,远晞之直。
术有此而难周,势将亨而先屯。
亲逢休明,寖登华要,遂自右螭之近,入居西省之严。
药石输中,实赖箴言之益;
丝纶赋命,况高润色之才。
伫参辅臣,乃慰公论。
辱珍函之见及,知谦德之逾新,感愧之深,论言难悉。
贺发运冬至 北宋 · 孔武仲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八九、《宗伯集》卷一一
太史占天,预推于南至;
群阴肃物,今复于初阳。
已届冬辰,宜膺景福。
恭以某官尽心于道,事上以忠。
遭会唐虞,久期于大用;
渊源,赏进于谠言。
宜居左右之联,暂领东南之寄。
天渠直指于象魏,漕舟旁引于江湖。
溢太仓,已上积年之最;
班趋上阁,行归近侍之华。
某守在属城,心驰宾次。
代人贺左丞 北宋 · 孔武仲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八九、《宗伯集》卷一一
伏审简在上知,进居左辖,伏惟庆慰。
恭以执政左丞学通圣奥,识达事为。
卓乎之高文,对此唐虞之亨运。
翱翔要近,振举纲维。
蔚为当世之名臣,久矣生民之被泽。
遽迁四辅,皆出于渊衷;
首冠贰丞,益当于世任。
伫膺策拜,俾正台司
某滞系湖滨,逖远门下,无缘趋造,但切欢欣。
奉寄深之学士子开侍郎(在初考,今复承乏,有怀旧游,因作是诗) 北宋 · 彭汝砺
七言律诗 押元韵
万国承平道更尊,君王取士夙临轩。
雕虫立废赋,发策跂闻言。
兰艾同荣春霭霭,鱼龙欲化海浑浑。
风流想见东华路,夹道传呼看状元
进故事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六、《范太史集》卷二七、《历代名臣奏议》卷四二
唐太宗幸洛阳宫苑,谓侍臣曰:「炀帝作此,结怨于民。
今悉为我有,正由宇文述之徒内为谄谀,外蔽聪明故也,可不戒哉」!
祖禹曰:昔周公召公之相成王,一话一言未尝不以夏桀商纣为戒也。
其臣危亡之言不绝于口,其君危亡之言不绝于耳,故天下国家可得而安也。
唐太宗隋炀帝亡国,故亲至其宫苑,而以谄谀掩蔽诫群臣。
夫知彼之所以亡,则图我之所以存,而不敢怠矣,此三王所由兴也。
汉昭帝诏曰:「朕以眇身,获保宗庙,战战栗栗,夙兴夜寐,修古帝王之事,通《保傅传》、《孝经》、《论语》、《尚书》,未云有明。
其令三辅、太常举贤良各二人,郡国文学高第各一人」。
祖禹谨按:《大戴礼·保傅传》曰:「昔者周成王幼,在襁褓之中,召公太保周公太傅,太公为太师
保,保其身体;
傅,傅其德义;
师,导之教训:此三公之职也。
于是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
三公三少孝仁礼义以导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
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辅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
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
夫习与正人居,不能无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
习与不正人居,不能无不正,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
太子少长,则入于学。
《学礼》曰:帝入东学,上亲而贵仁,则亲疏有序,而恩相及矣。
帝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则长幼有差,而民不诬矣。
帝入西学,上贤而贵德,则圣智在位,而功不匮矣。
帝入北学,上贵而尊爵,则贵贱有等,而下不踰矣。
帝入太学,承师问道,退习而端于太傅
太傅罚其不则而正其不及,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
三代之礼,天子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
春秋入学,坐国老,执酱而亲馈之,所以明有孝也。
行中鸾和,步中《采齐》,趋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
其于禽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故远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
《明堂位》曰:『笃仁而好学,多闻而道慎
天子疑则问,问则应而不穷者,谓之道。
道者,导天子以道也,常立于前,是周公也。
诚立而敢断,辅善而相义者,谓之充。
充者,充天子之志也,常立于左,是太公也。
洁廉而切直,正过而谏邪者,谓之弼。
弼者,拂天子之过也,常立于右,是召公也。
博文彊记,接给而善对者,谓之丞。
丞者,丞天子之遗忘也,常立于后,是史佚也』。
成王中立而听朝,则四圣维之,是以虑无失计,而举无过事。
商周之前所以长久者,其辅翼天子有此具也。
天子不论先圣之德,不知国君畜民之道,不见礼义之正,不察应事之理,不博古之典传,不闲于威仪之数,《诗》、《书》、《礼》、《乐》无经,学业不法:凡此其属太师之任也。
天子无恩于父母,不惠于庶民,不礼于大臣,不中于刑狱,无经于百官,不哀于丧,不敬于祭,不信于诸侯,不戒于戎事,不诚于赏罚,不厚于德,不彊于行,赐与侈于左右近臣,吝于疏远卑贱,不能惩忿窒欲,不从太师之言:凡此,其属太傅之任也。
天子处位不端,受业不敬,言语不序,声音不中律,进退节度无礼,升降揖让无容,周旋俯仰视瞻无仪:凡此,其属太保之任也。
天子宴废其学,左右之习反其师,答远方诸侯不知文雅之辞,应群臣左右不知已诺之正,简闻小诵不传不习:凡此,其属少师之任也。
天子居处出入不以礼,冠带衣服不以制,御器在侧不以度,纵上下杂采不以章,忿怒悦喜不以义,赐与夺让不以节:凡此,其属少傅之任也。
天子宴私,安所易,乐而湛,饮酒而醉,食肉而饱,饱而彊,饥而惏,自取玩好,自执器皿:凡此,其属少保之任也。
不知日月之时节,不知先王之讳与大国之忌,不知风雨电雹之眚:凡此,其属太史之任也」。
昭帝先通《保傅传》,谓此书也。
唐太宗纵死囚使归家,期以秋来就死。
皆如期自诣朝堂,上皆赦之。
祖禹以为,太宗纵天下死囚,皆如期自归,此由至仁爱人、至诚感物之所致也。
《书》曰「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太宗之谓也。
唐明皇东封,还至宋州,宴从官于楼上,刺史寇泚预焉。
上谓张说曰:「向者屡遣使臣分巡诸道察吏善恶,今因封禅历诸州,乃知使臣负我多矣。
怀州刺史王丘,饩牵之外,一无它献。
魏州刺史崔沔,供帐无锦绣,示我以俭。
济州刺史裴耀卿,表数百言,莫非规谏。
如三人者,不劳人以市恩,真良吏矣」。
顾谓寇泚曰:「比亦屡有以酒馔不丰诉于朕者,知卿不借誉于左右也」。
自举酒赐之。
祖禹以为,汉武帝好用惨酷之吏,故董仲舒以守令未得人为言。
夫一郡守不得人,则千里之地受其害;
县令不得人,则百里之地受其害。
欲天下之民皆得其所,莫如选择守令之为急也。
唐明皇东封过诸州,而怀、魏、济、宋皆有良守,亦足见其时州郡多得人矣,岂非姚崇宋璟为相之效乎。
太宗至道元年正月望,夜御乾元楼观灯。
司空致仕李昉,赐坐于御榻之侧,慰抚良久,酌御樽酒饮之,自取果饵以赐。
上观京城繁盛,亲指前朝坊巷省寺之所,今拓为通衢长廊,因曰:「晋高祖优柔无断,稔成奸恶;
少主昏蒙,卒至亡灭。
洎至汉朝,其政愈乱,致苏逢吉史弘肇辈互相猜贰,李崧之族枉陷涂炭。
是时京城人情仓惶,殆无生意,岂暇营缮都邑乎」?
对曰:「晋、汉之事,老臣备经。
今陛下恭勤治道,听政无倦,是致四海清晏,辇毂繁盛」。
上曰:「勤政忧民,帝王常事耳。
朕不以繁华为乐,盖以民安为安」。
仁宗嘉祐七年上元,御宣德门,召近臣宗室观灯。
酒行,上顾左右曰:「朕非欲独为游观,此因岁时,与万姓同乐耳」。
汉制,立春秋日,下宽大书,制诏三公:「方春东作,敬始慎微,动作从之。
罪非殊死,且勿案验,皆须麦秋
退贪残,进柔良,下当用者如故事(《月令》曰:「命相布德和令。」蔡邕曰:「即此诏之谓也。」)」。
祖禹(阙七行。)
唐旧制,雅俗之乐皆隶太常
明皇精晓音律,以太常礼乐之司不应典倡优杂伎,开元二年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乐;
又选乐工数百人自教法曲于梨园,谓之皇帝梨园弟子;
又教宫女使习之;
又选妓女置宜春院,给赐其家。
礼部侍郎张庭圭、酸枣袁楚客皆上疏,以为:上春秋鼎盛,宜崇经术,迩端士,尚朴素,深以悦郑声、好游猎为戒。
上虽不能用,欲开言路,咸嘉赏之。
祖禹曰:昔作靡靡之乐、北里之舞,以亡其国。
明皇即位之初,留意声乐,故其末年耽乐奢侈,以致大乱,几亡天下。
人君所好,可不慎哉!
太常掌天地人之礼、郊庙之乐,舜命伯夷典礼、夔典乐之职也。
明皇之好音,犹不使雅俗相杂。
国朝祖宗以来,教坊宴乐隶宣徽院,自宣徽院废,乃属太常
以郑卫之乐,渎典礼之司,此有司官制之失也。
汉高祖七年丞相萧何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
上见其壮丽,甚怒,谓何曰:「天下匈匈,劳苦数岁,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度也」?
曰:「天下未定,故可因以就宫室。
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令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
上悦。
祖禹曰:禹卑宫室,孔子美之,曰:「吾无间然矣」。
周宣王初即位,更为俭宫室、小宗庙,而致中兴之功,诗人歌之。
萧何不能以道汉祖,乃袭亡秦之奢侈。
创业之君,一言一动,子孙视效,此乃武帝千门万户所以兴也。
臣恭闻太祖皇帝诏宫殿之制准得赤白,累圣遵守,不敢有加,俭德之美过于汉祖远矣。
唐太宗尝罢朝,怒曰:「会须杀此田舍翁」!
文德皇后谓帝曰:「谁触忤陛下」?
帝曰:「魏徵每廷辱我」。
后退,具朝服立于廷,帝大惊曰:「皇后何为若是」?
曰:「妾闻主明臣直,今魏徵直,由陛下之明故也,妾敢不贺」?
帝乃悦。
祖禹曰:诗人美后妃辅佐君子,求贤审官
国家将兴,必有淑哲之配儆戒,以成君子之德。
长孙皇后感悟太宗,其可谓贤矣!
后汉建武初任延武威太守光武亲见,戒之曰:「善事上官,无失名誉」。
延对曰:「臣闻忠臣不私,私臣不忠,履正奉公,臣子之节。
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
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诏」。
帝叹息曰:「卿言是也」。
唐太宗本以兵定天下,虽已治,不忘经略四夷也。
魏徵侍宴,奏《破阵武德舞》,则俛首不顾;
至《庆善乐》,则谛玩无斁,举有所讽切如此(《庆善乐》者,文德之舞。)
汉武帝建元三年,上始为微行,尝以夜出,自称平阳侯
旦明,入南山下射虎豕狐兔,驰骛禾稼之地,民皆号呼骂詈。
鄠杜令欲执之,示以乘舆物,乃得免。
又尝夜至柏谷,投逆旅宿,就逆旅主人求浆。
主人翁曰:「无浆,止有溺耳」。
且疑上为奸盗,聚少年欲攻之。
主人妪睹上状貌而异之,止其翁曰:「客,非常人也,且又有备,不可图也」。
翁不听,妪饮翁以酒,醉而缚之,少年皆散走。
妪乃杀鸡为食以谢客
明日上归,召妪,赐金千斤,拜其夫为羽林郎
祖禹曰:「仁宗皇帝皇祐二年四月,御迩英阁,读《汉书·东方朔传》。
武帝微行数出,仁宗曰:「帝王每出,须中严外办,何容易如此」?
侍读丁度对曰:「武帝以承平日久,藉文景之资,所以穷志极欲」。
仁宗曰:「若安宁之时,常思危亡之戒,岂有后悔」?
臣愚窃谓武帝以天子之尊,而好狂夫之游,困于逆旅,几至为殆,考其行事,足为永戒。
仁宗皇帝特发德音,所以垂训万世也。
唐肃宗为太子时,常侍膳。
尚食置熟俎,有羊臂臑(臂臑,肱骨也。臑,奴到反。)
明皇顾,使太子割。
肃宗既割,馀污墁在刀,以饼洁之。
上熟视不怿。
肃宗徐举而啖之,上甚悦,谓太子曰:「福禄当如是爱惜」。
祖禹曰:明皇太子爱惜福禄,不弃一饼,可谓知稼穑之艰难矣。
然于其身,穷极奢侈,用财物如粪土,卒致天下大乱。
何其明于子而闇于己乎!
《书》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
明皇之谓矣。
《史记·乐书》:「君子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
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致,犹深审也。乐由中出,故治心也。易,平易;直,正直;子谅,爱信也。)
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
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若善心生,则寡于利欲;寡于利欲,则乐矣。志明行成,不言而见信,如天也;不怒而见威,如神也。)
致乐,以治心者也;
致礼,以治躬者也。
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礼自外作,故治身。)
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
鄙诈入之,谓利欲生。
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易,轻易也。)
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
礼也者,动于外者也。
乐极和。
礼极顺。
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
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
德辉动于内,而民莫不承听;
理发诸外,而民莫不承顺郑玄曰:「德辉,颜色润泽也。理,容貌进止也。」孙炎曰:「德辉,明惠也;理,言行也。」)
故曰:致礼乐之道,举而措之天下无难矣」。
祖禹谨案:《礼记·乐记》、《祭仪》皆载此语,司马迁取之以为《乐书》。
盖古之君子传先王之法言,论礼乐之本,而造于道德之精微,孔子之门人祖述而传之。
亦犹《大学》诚意、正心、齐家、治国之说也。
此学者所当尽心,而人君所宜留意,臣是以敢献之。
唐明皇每酺宴,先设太常雅乐坐部、立部,继以鼓吹胡乐、教坊府县散乐杂戏。
又以山车陆船载乐往来;
又出宫人舞《霓裳羽衣》;
又教舞马百匹衔杯上寿;
又引犀象入场,或拜或舞。
安禄山见而悦之。
禄山反,既克长安,命搜捕乐工,运载乐器、舞衣,驱舞马、犀象诣洛阳
司马光论曰:圣人以道德为丽,仁义为乐,故虽茅茨土阶、恶衣菲食,不耻其陋,唯恐奉养之过,以劳民费财。
明皇恃其承平,不思后患,殚耳目之玩,穷声技之巧。
自谓帝王富贵皆不我如,欲使前莫能及,后无以踰。
非徒娱己,亦以誇人。
岂知大盗在旁,已有窥窬之心,卒致銮舆播迁,生民涂炭
乃知人君崇华靡以示人,适足为大盗之招也。
《史记·吴世家》:吴王僚九年,公子光伐楚,拔居巢钟离
初,楚边邑卑梁氏之处女与吴边邑之女争桑,二女家怒,相灭。
两国边邑长闻之,怒而相攻,灭吴之边邑。
吴王怒,故遂伐楚,取两都而去。
祖禹曰:疆埸之事常起于细微,故两女子争桑,而吴楚相攻。
由汉以来,守边之吏或忿争细故,或徼幸功赏,以怒邻敌,至兵连祸结,而国家受其败,人君不知者多矣,可不戒哉!
汉光武建武八年,帝自征隗嚣
陇右溃,奔西城,遣大司马吴汉征南大将军岑彭围之。
公孙述李育将兵救,守上邽,帝命虎牙大将军盖延、建威大将军耿弇攻之。
颍川盗贼寇没属县,河东守守兵亦叛,帝自上邽晨夜东驰。
车驾还宫,敕书曰:「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
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
祖禹曰:汉光武以兵定天下,中兴汉室。
是时隗嚣据陇,公孙述据蜀,未得息师。
光武厌苦军事,虽谋臣猛将众多,犹曰每一发兵,头须为白,其忧畏如此,盖深知百姓疾苦,惩用兵之为天下害也。
顺帝时,灾异屡见。
阳嘉二年春郎顗上书,其四事曰:「《易传》曰:阳无德则旱,阴僭阳亦旱。
阳无德者,人君恩泽不施于人也;
阴僭阳者,禄去公室,臣下专权也。
自冬涉,讫无嘉泽,数有西风,反逆时节。
朝廷劳心,广为祷祈,荐祭山川,暴龙移市董仲舒《春秋繁露》曰:春旱,以甲乙日,为苍龙一,长八尺,居中央;为小龙五,各长四尺,于东方。皆东向,其间相去八尺。小童八人,皆斋三日,服青衣而舞之。以丙丁日,为赤龙,服赤衣。季夏以戊己日,为黄龙,服黄衣。以庚辛日,为白龙,服白衣。以壬癸日,为黑龙,服黑衣。牲各依其方色。皆燔雄鸡、烧豭猪尾,于里北门及市中以祈焉。《礼记》:岁旱,鲁穆公于县县子曰:「为之徙市,不亦可乎?」)
臣闻皇天感物,不为伪动;
灾变应人,要在责己。
若令雨可请降,水可禳止,则岁无隔并,太平可待。
然而灾害不息者,患不在此也(不在祈祷。)
立春以来,未见朝庭赏录有功,表显有德,存问孤寡,赈恤贫弱,而但见洛阳都官奔车东西,收系纤介,牢狱充盈。
臣闻恭陵火处,比有光耀(比,频也。时恭陵百丈庑灾,仍有光耀不绝。),明此天灾,非人之咎。
丁丑,大风掩蔽天地。
风者,号令,天之威怒,皆所以感悟人君,忠厚之戒。
又连月无雨,将害宿麦。
若一谷不登,则饥者十三四矣。
陛下诚宜广被恩泽,贷赡元元。
昔尧遭九年之水,人有十载之畜者,简税防灾为其方也(简,少也;方,法也。)
愿陛下早宣德泽,以应天功。
若臣言不用,朝政不改者,立夏之后乃有澍雨,于今之际未可望也。
若政变于朝而天不雨,则臣为诬上,愚不知量,分当鼎镬」。
书奏,特诏拜郎中,辞病不就,即去归家。
至四月京师地震,遂陷。
,大旱。
鲜卑马邑城,破代郡兵。
明年,西羌寇陇右,皆略如顗言。
祖禹曰:天人之交,相去不远,故汉世儒者各以所学推言灾异,其言多验。
臣恭闻仁宗皇帝最深《洪范》之学,每有变异,恐惧修省,必求其端。
近世学者废而不习。
人君奉顺天道,不可不留意也。
汉文帝时贾谊上书曰:「三代之礼,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朝日以朝,夕月以暮,皆迎其初出也。下朝,直遥反。)
春秋入学,坐国老,执酱而亲馈之,所以明有孝也。
行以鸾和(鸾和,车上铃也。),步中《采齐(乐诗名也。齐或作,又作茨,音才私反。)》,趋中《肆夏(亦乐诗名。趋,疾步也。凡此「中」者,谓与其节相应也,音仲反。)》,所以明有度也。
其于禽兽,见其不忍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故远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
晁错上书言:「人主所以尊显功名,扬于万世之后者,以知术数也。
故人主知所以临制臣下而治其众,则群臣畏服矣;
知所以听言受事,则不欺蔽矣;
知所以安利万民,则海内必从矣;
知所以忠孝事上,则臣子之行备矣。
此四者,臣窃为皇太子急之」。
祖禹曰:贾谊之学本于《诗》、《礼》,故欲人君知礼义;
晁错之学本于刑名,故欲人君知术数。
三代之君以礼义治,故下以诚应之;
秦汉之君以术数治,故下以诈应之。
人主临制群臣,听言受事,皆以为术数,而不知圣人之道无二,唯一以至诚而已。
唐太宗犹耻以权数接臣下,而况于三代之主乎(阙)
/臣祖禹曰:「自唐天宝之乱,兵革不息,讫于五代后周显德,凡二百十有五年。
天下分裂为八九,生民糜烂于兵。
周世宗以雄武之才,在位六年,南征北伐,以强中国,虽纲纪稍振,而大功未成。
太祖受命,削平僭乱,然后海内为一。
盖天将启太平之运,以授圣人,世宗征伐之功,实为有宋开创之基也。
周显德以前,治少而乱多,然后知本朝百三十馀年,中外晏安,自三代以来未之有也,可不兢兢业业以守之哉(阙)
/臣祖禹曰:古者至治之世,麟凤在郊薮,龟龙游宫沼,河出图,洛出书。
舜之时,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文王之兴,鸑鷟鸣于岐山
圣人在上,则四灵为畜,所以谓之瑞也。
汉武帝幸雍祠五畤,获一角兽,若麃然,有司以为麟。
武帝博谋群臣,而终军上对,宜因昭时令日,改定告元,苴白茅江淮,发嘉号于营丘
帝甚异之,由是改元为元狩
臣窃考元狩之间,有淮南衡山之狱,坐死者数万人,吏益惨急而法令察。
武帝方甘心快意,结怨于匈奴,命卫青霍去病等将兵连岁出征,匈奴亦数入为寇。
于是天下骚然,仓库空虚,贫民流徙。
乃与公卿议白金及皮币,以夺商贾之利,取诸侯之财,吏民犯法者不可胜数。
于是酷吏用事,多至公卿,而绣衣直指之使斩断于外。
当此之时,生民如处于炉炭之上,然则何以致天地之和气,麟曷为出哉?
鲁哀公十四年,西狩于大野,获麟,以为不祥,以赐虞人。
仲尼观之,曰「麟也」,然后取之。
麟于鲁,出非其时,惟圣人识之,故《春秋》书获麟。
武帝得一角兽,而有司谓之麟,终军因劝以改元封禅,甚矣,群臣之谀也!
后世言帝王穷兵黩武、严刑峻法者,必曰秦皇汉武,盖以始皇无道,而武帝亦近似之矣。
考其行事,岂独武帝之过哉?
其臣谀佞以成之也。
孟子曰:「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
汉之群臣岂不然哉!
按:自「汉制」以下一节原与上节相连,然观其内容实非一事,今另提行。又前两节述宋太宗仁宗上元观灯故事,其后似应有范祖禹之评论,疑尚有阙文。
东坡 北宋 · 何恭
昔日欧阳心独苦,搜罗天下文中(《六研斋笔记》卷二作(下简作一作)章)
未逢嗟谁有(一作与),昆体文章正旁午。
一得眉山老翁语,始惬平生好奇古。
骞腾鸾凤(一作鸑鷟)螭虬侣,锦绣肾肠终日吐。
眉山跨马挟双龙,迤逦斜攲剑阁东。
一息万里先(一作语光)群雄,是日鲁酒归醇醲。
仁庙当朝起数公,四时阊阖来清风。
眉山秉笔摩苍穹,稽首献议何雍容。
是时庆历垂嘉祐,东省西垣半耆旧。
一代伟人争入彀,大开黄阁咸虚受。
公时脱颖眉山后,(原作歌,据一作改)机云同一奏。
建安数子空鸣脰,集贤学士皆笼袖。
玉人发马下天阶,华盖星边捧诏来。
天子延英不浪开,为公此日深徘徊。
金吾侍侧天颜低,上列四辅三台
相与畴咨将相材,飘然八骏先龙媒。
西京应制十八九,袖然为举首。
此辈昂藏希世有,刘蕡又作蛟龙吼。
观公举劝新(一作斯)人手,玉壶破碎珠囊剖。
许国诚心仍贯斗,识者谈之不容口。
天公一见列诗曹,指挥姮娥供兔毫。
公歌数阙风刁刁,若耶溪上皆停桡。
郢客掷笔不敢操,楚人往往收离骚。
李杜藩墙不甚牢,李白脱却锦绣袍。
东风颠入五湖里,万籁声声酷(一作哭)龙耳。
河伯江妃愁欲死,只恐公来搜(一作将来拶)见底。
南登灞岸将何以,直节壮怀聊自倚。
养得身长数千里,天地一夜风雷起。
官家内相能几人,几人到此陪经纶。
天语叮咛下降频,金莲烛畔窥龙鳞。
日曝花砖暖绣裀,镮金佩玉何申申。
姮娥唤作真麒麟,焉知韩李非前身。
龙楼漏箭铜壶挹,隐约六街驺唱入。
传宣使者翻然(一作翩翻)集,月题控马天门立。
锦笺琼管尚书给,九韶忽然如俯拾。
宸恩四海周流及,武帝王封乃平揖。
我宋修文偃武初,词林翰苑森扶疏。
窦仪陶谷端何如,峨冠曳履承明庐。
草昧功名向(一作尚)武夫,讨论润色姑徐徐。
剪夷五代尊图书,墨客稍稍跻天衢。
中间作者相踵武,请试从头为君语。
真宗皇帝亲神宇,杨亿风流玉堂处。
倾金注(原作铸,据一作改)瓦横樽俎,大笑哄堂任豪举。
逡巡百尺江南楮,密扫煤烟骤如雨。
六一超然又不同,陈言万纸一洗空。
晋宋齐梁不待攻(原作功,据一作改)两汉直抵元和中
龙骧凤举扶桑中(一作东),五采射日吞长虹。
满堂玉磬谐金钟,纷然和者如笙镛。
木铎可怜声独悄,一振铿然须大老。
伊说数公无处讨,规模小。
马迁班固工品藻,出处行藏何太少。
升沉将相王侯了,经天纬地凭谁好。
信知风采古为多,文章焕若何。
东作西成南已讹,真人更集满(一作銮)
夷夔礼乐俄森罗,黼黻郊庙金盘陀。
羽毛率舞呈天和,高阳才子前赓歌。
君哉颔首(一作顿起)一俞尔,执简抽毫无及矣。
周公整顿乾坤已,开阖(一作辟)明堂复如此。
从头制作轩辕始,海兽山禽咸献美。
衮冕分明圭玉侈,六代光华蔼(一作谒)天子。
日月星辰缋九天,虫鱼草木续(一作绘)山川。
群圣文章想亦然,百家妙理何周旋。
离黍稷春风前,东周一去追无缘。
帝德王功只仅传,庙堂急管催繁弦。
巍哉孔子尊如帝,矫矫孟轲天莫制。
斯文其(一作未)丧今何在,邹鲁邈然安可再。
扬雄力寡知无奈,天禄校雠真末计。
江海悠悠百川逝,回首相望几千载。
熙宁天子悯斯文,展转搜扬到海垠。
丞相王公举趾尊,委蛇二老西来宾。
咀嚼六经如八珍,补葺东鲁锄西秦
天子资之又日新,八风自转成天钧
顷从孟子驱杨墨,他日淫词又榛棘。
丰镐荒凉天空碧,中庸一路(一作庸孟书中)几充塞。
金陵为此深求直,二十年来人稍识。
求之左右逢星极,内圣外王真准的。
古人效学丰文斯(一作岂文辞),堂陛之间意已移。
彝何虎蜼尊何牺,云何簠簋加灵龟。
不然制作知无时,反(原作及,据一作改)鲁诗书一贯之。
明明古训识者谁,百家效语如婴儿。
蝌蚪六书藏屋壁,岂比论笔迹。
会通意象如作易,不假语言含妙德。
倘从对偶音声觅,洙泗文章少平仄。
解到雕虫童子识,斯人稍得扬雄力。
熙宁论撰亦何惭,况把先儒众说参。
举世传经作指南,辟雍泮水堆牙签。
或者嚣然痛欲歼,安得诸儒口遂钳。
圣主贤王实询佥,公当(一作尝)一语令师严。
翻思偃蹇熙宁末,苦信古书由世拙。
金陵户外履成列,称衡一刺终漫灭。
彷佛五经无二说,堂堂万里星中月。
欲论西汉谁优劣,忽若吟蝉风脰咽。
边韶性懒读书顽,病甚相如下笔悭。
敢望言如雾豹斑,担簦负笈徒间关。
沂水春来粗(一作初)解颜,浴沂童子弥春湾
先哲如龙尚许攀(一作可扳),鼓琴(一作瑟)从之岂浪閒。
可怜道德共耕猎,何苦侯门俟弹铗。
不挟而来聊自惬,栩然梦尔为蝴蝶
饮中数子刘伶侠,江外主人张翰(原作慑,据一作改)
短船下水轻仍捷,落帆解舵吴山(宋吴萃《视听钞》)
按:《六研斋笔记》作周密《浩然斋视听钞》。 《视听钞》:王氏主经术,苏氏主词章。东坡钱塘,有三衢士人何钦圣名恭,意以经为然,献长篇于东坡,欲其推尊王氏,诗曰云云。东坡得诗意不乐,然亦厚遇之。
张沙河齐鲁诸邦1079年 北宋 · 黄庭坚
 押词韵第十七部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张侯沙河,三食邺下
笔力望,颇遗(影元本、山谷集、陈刻本作遭)俗眼白
平生学经纶,胸中负奇画。
未论功活人,饱饭不常得。
妻寒尚宾敬,儿饿犹笔墨。
侧闻共伯城,鱼稻颇宜客。
又持尘生甑,欲往立四壁。
平生贷米家,十辈来簿责。
囊无孔方兄,面有在陈色
守株伺投兔,岁晚将何获。
广道无人行,春风转沙石。
栖栖马如狗,去谒东侯伯。
布衣未可量,苍髯身八尺。
鱼乾要斗水,士困易为德。
譬之举大木,人借一臂力。
诸公感意气,岂待故相识。
吾穷乏祖饯,折柳当马策。
次韵无咎阎子常携琴八村1079年 北宋 · 黄庭坚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士寒饿,古犹今,向来亦有子桑琴
倚楹啸歌非寓淫,伯牙山高水深深,万世丘垄一知音。
阎君七弦抱幽独,晁子为之梁父吟
天寒络纬悲向壁,秋高风露声入林。
冷丝枯木拂珠网,十指乃能写人心。
村村击鼓如鸣鼍,豆田见角谷成螺。
岁丰寒士亦把酒,满眼饤饾枣多。
晁家公子屡经过,笑谈与世殊臼科。
文章落落映,诗句往往妙
阎夫子,勿谓知人难,使琴抑怨久不和。
明光昼(原作画,据影元本、山谷集、陈刻本改)九门肃,不令高才牛下歌
王梦锡集序 北宋 · 吕南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七○、《灌园集》卷八
维天生材,维世长之。
长失其道,则虽有俊茂伟明之质,有不能自保其成者矣,吾于周道既亡而见之。
夫所知所行,壹迪先王之学,而不诱于俗习者,豪杰特起之士也。
而欲仕之心,则天下之所同,向非自信之笃,自知之明,则亦安能置己于悠悠寂寞之乡,而处外铄之光荣如尘滓之去来哉?
秦汉以还,所为抗论说于下风,以克有传于世者,皆非有待于长养辅助而致之者也。
得之于心,文之于言,考之于前闻,尽吾智力之能至而已,君师朋友,于吾乎何有?
是故、公孙、贾谊刘向之徒,虽或不纯乎圣人,而后世诸儒,腐烂区区,终莫能望其程躅也。
诚使此诸人出于之世,其所成固可知。
又使之出于魏晋隋唐五季之间,则又不论可知矣。
夫谓之木矣,何莫任乎曲直?
根深本固而后干伟枝强,彼匠石之有无,谁之职欤!
知乎此者万万也,信乎此者万或千之一也,是古之人所以可贵而不多多也。
嗟乎,其不多多,盖有不幸存乎其间矣。
吾友王向字梦锡,生数岁而喜书。
少长,则治进士业,茁然,众骇其进,而莫敢议其所止也。
既冠,犹未得志于举场,梦锡益自刻励,觉其所治未足以居先王之学,则欲尽其智力以图之。
顾家日贫,亲日老,转转不救,则曰:「及吾无营养之患,而后吾智力足以致也,庶几不负古人」。
会熙宁天子将以经术作新士类,而丞相长安公父子实始受命成之。
梦锡家远方,独取所谓《杂说》、《字说》者读而思之,推见其指,乃解《诗》、《孟子》合四十万言。
书既成,而雱《新说》亦出,梦锡又取而读之,顿脚大笑曰:「果与吾书槩合」。
于是人皆以梦锡为必能由此得禄以养其亲,而后卒其素所欲致者也。
而再试,益不得志,则又朅焉去之太学
其行也,谂余焉,余曰:「闻道而知之行之,我也;
贫富穷达,彼也。
太学之异于吾山,则余所不知」。
梦锡径去不顾。
至未几,主讲者果悦而称之,浸浸乎闻矣。
俄而病死。
初,曾子固洪州,余往候之,从容访余以后来俊秀,余以梦锡为言。
其后子固归省松楸,而梦锡文子固,语人曰:「建昌学士世不乏,吾以望若人」。
悲夫,乃遽不幸。
梦锡归葬之明年,其兄定拾馀稿数百纸,以父命授余曰:「愿得次比而表题之」。
余为之剟去拟试之作,而存著其可者。
诗、书、序、辨、论,总百七篇,釐为五卷,所谓四十万言者,悉不著也。
梦锡之智力所欲为与所能为,非五卷之谓,而不幸不得致尽以成焉,其尤可悲也已。
夫繇后世之法以进,则梦锡虽及仕,吾安能知其穷达。
徒使其怀如许美才,困于有馀之四十万言而无得也,存不足之五卷,余独能使梦锡见知于世乎哉?
知之者知之,盖将有焉。
叙以告其兄,使藏之而待。
元丰七年中秋日
理财疏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八
财用之不足者,世无能用财之人也。
论事之小者,当谕之大;
论事之大者,当谕之小。
一家之所入犹昔日也,一家之所出亦犹昔日也,昔乃富,今乃贫,邻里乡党必以为不善用财矣。
今天下之所生犹昔天下也,今天下之所费亦犹昔天下也,昔乃有馀,今乃不足,而莫有知其不善用财者,殆未之思尔。
虽二边之岁赐,大河之堤防,兵屯之廪食,宗室戚里之奉养,颇有异于昔日;
而赋敛之厚,力役之多,盐铁酒榷征商之利,凡增于昔日者,亦足以当之矣。
而天下諰諰然常患财用之不足,则财之理在得知财计者用之尔。
所谓用财者,非特敛于公者可用,凡天下之财,我皆能用之,虽非我用而实用之也。
饥穰,天行也,我能使之不饥;
匮乏,时有也,我能使之不匮。
左能使之右,右能使之左,远能使之近,近能使之远,所谓用财之人也。
三代之制漫不可考,然冢宰制国用,量入以为出,通三年馀九年之储,而尧汤水旱,国无捐瘠也,则用财之大计亦可见矣。
汉兴接秦之弊,天子不能具钧驷,将相或乘牛车,而孝文之时贾谊以谓公私之积犹可哀痛。
晁错开说,使民入粟塞下,得以拜爵,得以除罪,曾不数年,遂尽除天下之田税,回哀痛之贫为富厚之俗。
岂天之生财独私于孝文之世而多邪?
亦能左右远近而用之故耳。
今试以一事求之。
天下衙前之繁重,如公帑、斋厨、酒醪、将输及使于远道之类,既皆禁之矣,其不免于费者,榷酤工作三二事而已,夏秋谷米布帛之税与和买、征商、祠庙、厢镇之利,州县皆有之,以其利而对繁重,殆以二而对一。
又积之岁月,可以为身计,则衙前之役不难议矣。
衙前之役既有定议,则坊场河渡单丁女户之所入,足以廪他役之重,而支送迎之费。
然所谓坊郭者独无所与,则可用之财良在于此。
汉高帝之时,徙齐诸田,楚屈、景之族以实关中武帝之世又大徙富人于茂陵,而羌胡之难不轻侵也。
今举天下坊郭之役钱,无虑数十百万计,捐而不取则太幸,积于州县则无名。
如仿西汉迁徙之大意,使以役钱入粟塞下及为大河之刍茭,十取其二三,而以其馀为道路之费。
要之,比前日之役钱省其半,则彼亦无所怨矣。
如是而采晁错之说,令进纳之家与富民而罪可赎者,亦皆入粟。
塞下已实,则移之郡国;
郡国已实,则移之京师
三司之经费,则自用周冢宰量入为出之法,必使有馀以备水旱。
而朝廷内外,宗室戚里,皆减于制度以适时变。
推此类而行之,左右远近唯我之所欲用,民不知所由。
岂惟国家无不足之患,而富庶之俗、太平之策必始于此。
事非甚难,而近世以来莫有思之者,故曰财用之不足,无用财之人也。
两汉可用之言议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西台集》卷五
事莫贵于适宜,而言莫重于必用。
以必用之言为适宜之事,则天下之利无不兴,天下之害无不去也。
然以当世之人言当世之事,患在不信其言,而以其事为不足用。
以前世之言救当世之事,患在信其言,而以其事为不可用。
不足用者,不贤其人而谓无所补也。
不可用者,圣其人而以其言不适宜也。
故善为言者,取于时则使之信己,取于古则明其适宜。
传曰:「信而后谏」。
又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是取于时、取于古之道也。
今若策举两汉能言之徒,而问以适宜之说,则仲舒晁错公孙弘皆尝策于天子之朝,而梅福稚圭谷永亦数进其言。
至于仲长统朱穆崔寔王符,则虽立其言而不敢进。
然皆有可取,有不可取也。
故谓以郡守二千石岁贡吏民之贤,受禄之家不得与民争业者,是仲舒之言可用者也。
谓政本于人情,而天子宜躬亲于上,是之言可用者也。
谓因能任官,去无用之言,不作无用之器,广推治民之本有八者,是公孙之言可用者也。
若曰听言不求其能,举功不考其素,天子之都宜先正,因民之意减宫室,省靡丽,谓酷暴之吏废锢勿用者,是梅福稚圭之言可用者。
至于仲长统欲明版籍,审什伍,限夫田,定五刑之罪;
崔寔欲重赏深罚以存霸政;
王符欲省费役使之爱日,谓数赦赎则伤善人者,亦皆适宜可用之一端也。
然若贾山推人主求谏之意,而大臣不得预游宴,则非当今之有也。
朱穆称世之厚薄,而小人守正,君子为邪之验,则非便时之术也。
方朔欲燔甲乙之帐,却走马而不复用,则非朝廷之弊也。
、公孙、梅、谷、稚圭、仲长、崔、王之说,善于古而合于今者也;
贾山朱穆方朔之说,善于古而未合于今者也。
合于今者可用也,未合于今者未可用也。
故以今言古者,能取于为用可否之间,而不系于言之轻重,则可谓善言古者也。
召试馆职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一、《西台集》卷六、《王文公年谱》附存一
臣闻不循于理,不合于变,不适于用而使之言,则行道之人皆自以为
先循于理,次合于变,卒适于用而使之言,则虽有所不能尽。
故论无美恶,惟变之合;
言无得失,惟用之适,言至于用而止矣。
自嘉祐以来,天下之士常患乎科举之累,而尤以诗赋为无用,故废去偶俪破碎之辞,而进以通经义理之学,庶几乎有用。
而十数年之间,缀文之士号为通经者,偶俪破碎反甚于诗赋。
至合天下为一体,如适莽苍之野,而观蓬蔂之多,第见同色耳,孰能形小大美恶于其间哉?
诗赋则曼词以自售,经义则曲论而求通。
取士之法虽分,而科举之累如一。
无他故也,上之人道之不善尔。
今朝廷复修三馆之制,使公卿大臣荐延天下之士,因试以言。
既不取诗赋之曼词,又不为经义之曲论,而策之以仁祖神考齐、鲁、文、宣之治者,似欲闻有用之言,则承学者讵敢以无用为说?
虽策之者未必真取其有用,要之非昔时之诗赋,今日之经义,则自当不为无用之说尔。
周公治鲁,尊尊而亲亲,岂不知举贤而上功?
太公治齐,举贤而上功,岂无尊亲之道?
使鲁不举贤而上功,齐无尊亲之道,则齐、鲁岂可以为国?
盖尊尊而亲亲,近乎周之弱,而道无弱也;
举贤而上功,近乎秦之强,而道无强也。
久而偏于弱,齐久而偏于强,后世从其偏而失之。
齐、鲁之后知其偏之所在,以齐之所偏者治鲁,以鲁之所偏者治齐,各举其偏者救之,则鲁不至于衰,齐不至于夺,非谓尊尊亲亲、举贤上功为召衰夺之端也。
仁宗皇帝之治天下也,优礼大臣而听用御史谏官之言。
盖大臣者,天子之辅也。
不优为之礼,则无以励其节,尽其心。
而听用御史谏官之言,所以存天下之公议而禁制大臣,使不得自放之术。
故大臣起居进见,未尝不恭己而待之,若将久于其位而不可动。
御史谏官一有论列,则十言之中行其七八,虽故老大臣必正其罪,以是而去位者,盖可数矣。
治平以前大臣,平日足以致君臣之欢,礼貌之隆,而私门奸利则破胆而不敢为。
至于神宗皇帝承久安之运,因累圣之业,欲兴利除害,富国强兵而服四夷。
凡可以兴利除害,富国强兵,服四夷之事者无不举,凡人可以行其富贵者用之无不至。
孝宗,仁九族,隆儒重道,常有以自励也。
老臣旧德谏说虽切,而不忘尊奖严惮之心,终为天下之用。
仁宗之道本无心于使之媮,神考之世未尝欲其刻也。
师仁祖则有媮之防,法神考则有刻之虑者,以风俗出于观望之致尔。
故有言某事之利民者,上不知其利而使视之,视之者必为观望曰:「是欲我言利也」。
则言其利,不言其害。
上不知其害而行之,故朝廷以为利者,天下以为害。
有言某事之害民者,上不知其害而使视之,视之者必又为观望曰:「是欲我言害也」。
则言其害,不言其利。
上不知其利而去之,故朝廷以为害者,天下以为利。
推本而言,岂朝廷之所望于下哉?
且天下之士,固有赞青苗,誉免役,歌市易,颂盐法。
至于今日,闺门之内,道路之间,皆以为青苗为可除,免役为可罢,市易为可改,盐法为可废。
至于其他新法,无不言可更者。
是岂真知其不善而可更哉?
亦出于观望而已。
盖今日之言不善,有前日以为善而欲奉行之人也。
则朝廷明日欲复新法,彼又将言青苗可举,免役可行,市易可置,盐法可作。
至于其他新法,无不言可为者也。
由观望之心,成观望之俗,故师仁祖则事或至于媮,法神考则虑或入于刻,盖皆不在媮、刻之间,而观望使之然也。
今如取夫守道固穷、不为观望、众人之所共知者尊用,而亦取夫背公向私、专事观望、众人所共知者退免,使天下晓然知观望之无所用也,则师仁祖而不至于媮,法神考而不流于刻,而忠厚励精,孝文孝宣之治可以兼举矣。
昔秦人之为俗也,贱仁义,尚诈力,尊法令,禁儒学,勇者威怯,壮者凌弱,天下耗乱。
孝文之时去秦未远,元元之民出于涂炭,故镇之以厚,养之以宽。
吴王不朝则因赐几杖,张武受赂发觉而赏以金钱,啬夫喋喋利口则以释之谏而不用,其宽至矣,而终无怠废不举者,以秦在其前也。
孝昭之时霍光为政,虽承师旅衰耗之后,与民休息,而不学无术,因权用势,居以不逊之道,在廷之臣有忤意而诛者,便辟而生者。
是以孝宣于闾里知民事之艰难,薨之后,五日一听政,拜刺史守相必亲见问,观其所由,退而考察以质其言,有名实不相应,必知所以然,其勤至矣,而无督察过甚之失者,以乘霍光之后也。
然则赦吴王,赏张武,弃啬夫似宽矣,而孝文之事本不至于弛。
刺史守相必亲见问,考其名实,似勤矣,而孝宣之事本不至于察。
则文无怠废之风,宣无督察之失者,亦良有道。
今国家上不承嬴政之苛,下无霍光之弊,则周公之所治鲁,太公之所治齐,举夫仁祖之忠厚,神考之励精,惟其所择,而当其行事,则去观望之俗而已矣。
夫前古之君有难与为治者,以任用亲党,女谒公行;
游宴弋猎,不恤国事;
赋敛无艺,使民困穷;
深严自居,下情隔塞。
有一于此,则难与为治矣。
盖亲党、女谒、游猎、赋敛、隔塞者,人君之私也。
小人探君之私而道之于邪,既以趋于私邪,则公卿大臣虽欲开正言,陈正道,如陈梦中之语,告天外之事,泊然不以经意。
虽欲为治,从何而入哉?
所以难也。
而国家自祖宗以来,宗室戚里未尝用事而赐予有节,则无亲党之嫌;
主上明圣,未亲后妃之议,则无女谒之患;
苑囿鹰犬未有所幸,则无游猎之虞;
罢贡献,蠲逋欠,则无赋敛之弊;
听政之始即诏天下实封言事,惟恐下情之不通,则无隔塞之忧。
凡前古之难者,顾皆易矣。
而所难者,则在于观望之俗未衰尔。
盖为治而观望,则流入于淫。
苟无观望,则齐、鲁、文、宣、仁祖神考之治惟所行之皆可以成功。
苟有观望,则不失于媮,必失于刻。
万事之是非,何可备言!
谨对。
代回贺苏舍人子由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九、《龙云集》卷一三
右,某伏审黼扆尚文,纶闱焕宠。
虽曰本朝之故事,实惟贤者之得君,伏惟庆慰。
窃以侍从之班,一时盛选;
文字之职,历世难能。
必有雄深雅健之才,卓尔不羁,然后讨论润色之地,处之无愧。
旁驱巽号,上直星垣。
追古盛典,揭诸光明,则倬乎云汉之丽高天;
谕上德意,归之温厚,则熙如阳春之回品物。
忠义之所加也,尚足以感零涕之悍卒;
华藻之所振也,或至于悚阁笔之同僚。
体古人风有如傅昭,号大手笔有如李峤
王勮则立成五册,徐皓则兼掌两宫。
用方远猷,尚有遗恨。
恭惟某官英躔间气,册府高流。
夔卨厚躬,农黄许国。
刚柔素志而无所吐茹,坚白一节而莫能磷缁。
当世士大夫久矣慕其风流,在人贤不肖皆能道其姓字。
文章雄放,如造父驾骐骥而取道;
辨议洒落,如神禹排淮泗而倾东。
平日著书,盖尝弗论扬雄班固而下;
少年发策,不意复见晁错、董生之徒。
果然簪绂之通津,忽视钧衡于跬步。
敢图谦挹,辱赐品题。
怜晼晚于物外之馀龄,慰漂泊于天涯之孤宦。
抚躬有寄,没齿知荣。
应龙翔而云雾从,方幸圣贤之相值;
大厦成而燕雀贺,庶同民物之交欣。
中书侍郎李邦直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一
中书侍郎阁下:制举之设也,信是科目家一时难能事业。
多识强记,契古而验今,要必身更数百万言,中迎受其入,而外成诵于口,若囊物待用在焉者,随索必得,如是而后可以责问学之富。
呼吸睥睨,文成而章就,如风雨立至,利剑之不留行,犹以为拙,若是而后可以责才之纵横。
自有此科以来,问学富而才纵横者,殆不可胜计。
然卒所以累是人者,必才与问学也。
且其百家众说之浩汗,与夫廋匿猥酿之名数间见互出,务一切多知之拘移其前,而博溺其后,则去取者难为精,而依据者易为汎。
一日问焉而以言,则往往牵于气数之终篇,夺于西薄之短晷,于是敦迫遑遽之私见,而杂扰不根之说用。
及其既得也,又皆狃成效而陋通规,笑来轸而恬故辙。
科目者大率如此。
、公孙之在汉也,仅免斯累,然学焉而不契其用,用焉而不切其材,则亦岂尽能如一时区区策中语耶?
至唐,人主宠数则有加矣,而人材益下。
居易浮浅,元稹迹不如其心,刘蕡历诋阉官,无益唐室之纷纭,而僧儒、宗闵之徒,至快私忿,排靳宰相,卒成牛李钩党。
此数子盖通人之巨擘,阁下之附赘悬疣耳。
某窃窥阁下藩篱畦町有日矣,殆皆不然。
昔在英宗,始亲策材于廷,而阁下承问之初,即自比第五伦之遇光武,则有为之志已可见矣。
既而思涌翰动,转旋开阖,以寸管任万钧,斥吏而农且商者,逮汉儒傅会灾异非是,裁抑奢汰,卒之勇怯不相当,图天下之患于未形。
见推大吾宋明圣继出,季孟视周汉,而舆仆命晋魏。
宰相之槐简绿绶,谏官御史之直末,柱后惠文者之事也,而阁下曾未以为能焉。
及夫缙绅熙宁,视草元丰,契夙志于初功,变场屋乎王除。
以至更元祐,起绍圣,独成一家,固已轥轹西汉作者;
而功业之在人,方将与、周、召迭驾而前矣。
窃以谓无负制举,惟阁下为然。
某最造物之薄钟而啬与者,读书业文,期古人似不徒用土梗糟粕。
至于圣贤分际,与其心之精微,间独窥见其一二;
会有惬适,至忘寝与食,而不知日月之不贷也。
九品,禄上农夫比,更十有七年,而仅脱阶墀歛板之贱。
间独念在元丰时,误中有司程式,幸得待罪庠序,任教育事。
出没经史间,以为可长无负吾志。
及故步一失,则转侧崎岖,方且指西蜀,奔走万里外,得牂牁夜郎故时旁近地,名不在谪籍,而身远适。
一行作县,即与中朝并游者诀,飘然引去,为远塞之蒙罪者之过也。
且去壅而疏蔽,有如阁下门墙在焉,而曾不以贵贱疏戚限进退前却,则某也接武下士,妄独干慁典谒,规台光下烛,为远行慰,正其时也。
夫诵王公大人盛德不为谄,进而列其私不为渎,反复烦言,不入焉不为怼,则顾诚心所向如何耳。
凡此,皆某得而藉口者。
乃若其藉手,则有箧匮下俚存焉。
旧所为古律歌诗杂文等,比次之近是,谨挚诸下执事,其不几于鼓之持布与豕白而荐辽东者乎?
顾某诚则至矣,阁下亦将何以教之?
不宣(《龙云集》卷一六。)
者:原校:「一作家」。
策问第十五西汉文章)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七
问:自周而下,文章莫盛于西汉
西汉之文章,岂特从事于笔墨而已乎。
方得意时,其精处视古,往往无上,而其凡近,犹不失为宣心之格言。
其见之君臣相遭也,真意亹亹,反复不厌;
其别白民物之休戚利疚也,霍若披雾,亟睹青天
使读其书者如即乎其人,想其风者如出乎其时。
是故歛天之极挚,归之制策,有如公孙、发治乱之至蕴,本之先王,有如贾谊孔光之对日食,杜钦之矢直言,则休咎可得而周知矣;
梅福之谏妃匹,贡禹之厚风俗,则成败可得而偻指矣。
刘辅王章之疏,则知忠嘉为有馀味;
望之、方进之语,则知慷慨为独至。
其馀如马迁、长卿扬雄王褒、子骏之徒,遒壮捷发,望诗书畦畛若将直跻而弗愧者,殆不可胜数,亦可谓盛矣。
唐人柳宗元定著《西汉文类》,岂徒然哉!
今诸君必欲讲探裒掇,资之以经术之馀,则当谁始?
万一置身周行,所以设施应世者,又谁先也?
夫履鲍居,玩所先入,染丝斲梓,功在初变,苟有志,又乌知班书不为大来之机括乎?
愿一二具之(《龙云集》卷二七。)
原校:「天」下少一字。
策问第四十(复贤良方正科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八、《龙云集》卷二九
问:以言取人,则迹掩于浮誉之易移,而实丧于繁文之每胜,然考其犹有补者,其贤良方正乎。
孝文亲策晁错于庭,其后千有馀载,虽贤君磊磊更出,治世凛凛相望,然褒然之诏不害为岁下,莫举之罪时议诸礼官,则诚以贤良方正佽助于人主为不少故也。
是以一雨旸之不若,一日月之薄蚀,民焉有未知之利疚,国焉有未讲之隆替,一旦操笔天陛之旁,皆得列而言焉,决游氛之蔽亏,增白日之末光。
古所谓不讳之朝,盖不过如此,奈何其罢之哉!
彼说者不过曰:君子恶讦以为直,又其记诵琐琐,初非经奇,是应罢耳。
曾不知得一通《春秋》、明王体,如汉之董仲舒,复一奋不顾身,排斥大阉,如唐之刘蕡,则彼贤良方正,独何负于得人哉!
自更科以来,豪杰魁磊之士抱器业、蓄愤懑,思欲一吐胸中之奇者,几人于兹矣。
且罢之诚便,则古不宜有是科也。
日者固已复诗赋矣,岂诗赋可复,而是科未可复乎?
抑亦复之,固自有渐乎?
将复与不复,未足为科举之增损也?
愿闻所以,不吾隐者。
愚堂记元祐六年七月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九、《龙云集》卷二二
愚堂者,庐陵欧阳通文叟于其舍居之西南隅作之,以燕亿其暇日。
而堂之俭侈华俚,隆庳宽促,顾有所谓得中者。
风扉月牖,竹檐荪径,左环右控,别一人境,而顾有所谓得其淑灵者。
舒啸孤窥,破颜怡愉,削牍抽毫,翻书弦诗,以至馔宾觞朋,决拾投壶,一出于是,而顾有所谓无求而足者乎。
是堂成七年矣,凡八求其执刘弇之记而弗获,最后笑谓文叟曰:「记之作否,在君无毫发增损,所疑者特名耳。
且智甚而横谓愚,愚又无实可既,而智则交泯,岂病不得时者邪?
将抑前而扬后耶?
抑亦扫荡辙迹,刓剔圭角,寄诸砥而平、潦而收者耶?
岂巧人速而拙己迟耶?
将谢实廋名,于此直寄耶?
抑亦逃焉而不得,以厚与人,而己取薄耶?
然愚又甚病、甚不美、甚可去、甚不足,以灵物而至窒、至拘、至汩而陋、至寡附、至难求合也,君安用是为邪?
昔有人媒患梯孽,朝一言出口,而夕七国挺祸,有扬子云者命之曰愚,虽晁错犹不得而辞也。
又有人不释于造物者,顾乃迁怒乎区区之山,方与螳螂精卫争长而力平之,有列禦寇者命之曰愚,虽愚公不得而逃也。
柳子厚蜕馀责,脱九死,见梦湘南之神,而奄有数椽之不毛,晚复痛自洗湔,故谓其溪为愚溪
齐人买牛生犊,少年欺之,以牛不得有驹,而辄取其犊焉,故谓其谷为愚谷。
此四愚也者,人有髣髴其一,亦何啻相与为五愚邪?
然愚又不必自名,而人将名之,则吾意文叟万无有是也,我知之矣。
文叟少以誉高,世材秀物,譬舟万石,束篙倚楫,将须疾济,二十年于兹;
而中间一尝摩垒于礼部,谓肆矣而卒又不售。
一日赋归欤,先时命之所背而驰者,一以为廛隐,一以为陆沉。
然则斯堂之作,其殆惩已失、须将至者欤?
其殆愚外而智中,取颜子如愚而卒不愚者欤」?
文叟颔曰:「几矣」。
于是乎书。
元祐六年孟秋十四日记。
崔学士1090年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七四、《淮海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伏审显膺明命,荣领近藩。
凡在庇庥,所同欣抃。
恭以知府学士妙知德奥,精契道真。
斥百氏之奇偏,传七师之要妙。
著于书者,乃其糟粕;
见乎业者,亦其绪馀。
即之如浑金璞玉而难名,望之如高山深林而莫测。
作歌而去,陋之不为;
应聘而兴,指而自许。
既参璧水之直,俄预道山之游。
入则陪国论于五房,出则督工徒于二监。
世推前辈,地号要津。
然而了不器于盈虚,澹无心于舒卷。
愿奉三年之最,固辞五兵之曹。
邸音播腾,士论耸叹。
汝南之奥壤,为右辅之名区。
仙圣所栖,英豪斯聚。
竞欲识先生之杖屦,匪徒瞻太守之旂旌。
昔诵高辞,极太行之表里;
行观美化,遍汝水之阴阳。
尚疑未驾于征轺,固已召还于法从。
某谬联服役,叨预婚姻,顾罪悔之方虞,幸依归之遽获。
车逢峻阪,空嗟两耳之垂;
船在中流,实有一壶之望。
官制(下)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淮海集》卷一五、《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二六
臣闻国家次五代一切之制,百官称号,最为杂揉,名存而器不设,文具而实不应。
所谓台省寺监者,朝廷之官也,而其汎及于州筦库之吏,其滥至于浮屠黄冠之师,乖违之条,爽缪之目,至不可胜数。
先皇帝恻然悯之,始诏有司作寄禄格,以易天下之官,而归之于台省,还之于寺监,然后循名可知其器,而缘实亦得其文,可谓帝王盛典矣。
然有所未尽者,臣窃昧死而妄议焉。
何之则自正议大夫以上迁进太略,自中散大夫以下清浊不分也。
夫迁进太略则大臣侥倖,而其弊也,至于无以复加,而法制乱。
清浊不分则小臣偷惰,而其弊也,至于莫为之宠而资望乖。
旧制:侍郎仆射凡十二迁,其兼侍从之职者八迁九迁,其任执政之官犹六迁也。
侍郎以上皆天子之臣,非多其等级,则势必至易极,易极则国家庆赏将窒而不得行,此制官之深意也。
今寄禄格则不然,自正议大夫,不问人之如何,四迁而至特进
故大臣为特进者,遇朝廷有大庆赏,则不得已而以司空之官予之。
司空者,职事官也,寄禄无以复加而予焉,岂非所谓乱法制之甚欤?
旧制:少卿之官率一秩而有四名,太常光禄卫尉、司农是也。
郎官员外率一秩而有八名,如礼、工、祠、屯、主、膳、虞、水之类是也。
京朝之官率一秩而有三名,如太常秘书、殿中诸丞是也。
盖入仕之门有制策、进士明经诸科,任子、杂色之异,历官之途有台省寺监、漕刑、郡县之殊。
非铢铢而较之,色色而别之,则牛骥同皂,贤不肖混殽,而天下皆将汎汎然偷取一切,不复淬励激昂,以功名为己任,此亦制官之深意也。
今寄禄格则不然,自中散大夫以下至承务郎,秩为一名而已,故尝任台省之职,或任漕刑之司者,人心有所不厌而莫为之宠,则往往假以龙图、集贤之号。
龙图、集贤之号,所以待天下文学之士也,而以诸吏莫为之宠而假焉,岂非乖资望之甚欤?
盖爵禄者,天下之砥石,圣人所以砺世磨钝者也。
夫不为爵劝,不为禄勉,古之人有行之者,蒙谷是也。
齐死生,同贫富,等贵贱,古之人有行之者,庄周是也。
今朝廷之臣皆得庄周蒙谷而为之,则爵禄之器虽不复设可矣,如其不然,则迁进太略,清浊不分之弊,安得而不革哉?
晁错曰:「爵者,上之所命,出于口而无穷」。
韩愈曰:「圣君所行,即是故事。
自古岂有定制也」?
愿诏有司以寄格再加论定,稍放旧制,自正议大夫以上,更增四秩之号,自中散大夫以下,秩之号为三等之名。
如此,则迁进颇详,而法制不乱,清浊稍异,而资望不乖,是亦先皇之志也。
惟陛下留神省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