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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孙韵因以奉勉 宋 · 刘才邵
七言律诗 押删韵
词格森严气不寒,华星灼灼出云间
中兴喜见天方启,高议期追汉已还。
正值朝家求切直,岂容奇逸恋云山。
愿公淬笔参,大对亲瞻睟穆颜。
汉魏相奉行故事 宋 · 刘才邵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四六、《杉溪居士集》卷一○
《汉书·魏相传》:「相明《易经》,有师法。
好观汉故事及便宜章奏,以为古今异制,方今务在奉行故事而已。
数条汉兴以来国家便宜行事,贤臣贾谊晁错董仲舒等所言,奏请施行之」。
臣闻道不过三代,法不贰后王,为治者必兼取于此,则古人之迹、时王之制,两得之矣。
魏相本明《易经》,有师法,其于古今之变,宜通贯而不遗矣;
至于论请,则以为古今异制,方今务在奉行故事而已。
其所开陈,但条汉兴以来便宜行事及贤臣所言,请施行之,何哉?
若相者才识卓然过人,必不泥于一偏。
盖以后王之法,其粲然见于施设之间者,后之人能率由之,因时制宜,则易行而收功速者,所以为识治体也。
又数表采《易》阴阳及《明堂》、《月令》奏之,欲以奉顺天道,师古之意,复见于此,可谓两得之矣。
宣帝能纳用之,遂致中兴之盛,而功光祖宗,其任贤之效欤。
李邦直舍人 北宋 · 李昭玘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八、《乐静集》卷一六
宠膺帝制,光赞纶言,润色圣人之辞,道宣王者之志。
此多士文章之选,为一时儒学之荣。
才之所难,得者盖寡。
翕闻嘉命,欢动众心。
某官思识靖深,器能超拔,文足以经天而纬地,道足以致君而泽民。
望高华岳之五千,气吞云梦之八九。
朅从魏国,来对汉庭,咳谈坐斥于渊、云,器业远跻于
飞名京邑,窃卑稷下之游;
洒笔中堂,共骇洛阳之少。
言不激于高讦,理独尽于忠嘉。
深简上心,首登清选。
峥嵘金马之誉,咫尺玉堂之游。
暂领宪于东州,复怀铅于左史
重资才藻,兼代训辞,人争叹于涌泉,吏每虞于脱腕。
两汉之制,虽尚睹于遗风;
三代之文,可复还于今日。
即闻大拜,行奋远图。
某夙荷眷存,久稽参侍,下情无任倾依之至。
徽宗皇帝时务策宣和七年 北宋 · 朱梦说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五、《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九、一六○、《烬馀录》甲编卷一一
臣闻为武职者必欲适草莽、冒矢石,奋不顾身,誓以革囊裹尸而后已。
至于攻城陷阵,被坚破敌,出万死一生之地,然后能壮国威、立殊勋者,何哉?
盖忠精之气,副之以勇敢,使其有不能自已者矣。
为文臣者,岂其不重于将乎?
当其蒙父兄之教,考圣贤之书,必欲致身于青云之上,佐君泽民,使功名垂万世,德泽流后昆而后已。
及其上不见知于其时,岂肯甘心凄凄然为穷人,与万物同腐哉?
即欲立一危言,效一奇节,时之得失,为万乘一言,傥蒙省悟,则民受其赐
或忤圣聪,则自蹈鼎镬。
兹亦士之素志也。
臣愚虽不能披坚执锐,效死于军前,实欲献言进策,膏身于斧钺。
臣虽尝于政和五年正月初六日六年九月初七日以狂妄之言两浼圣慈矣,既蒙陛下赦其愚直,不加诛戮,而臣尚不知悛,敢于批鳞犯讳者,何哉?
兹亦忠义之气使臣不能自已者矣。
然方今平治之极,臣复何言哉?
而臣切以谓累崇高者难为力,享安荣者易以骄。
陛下既臻平治如此,岂易为力哉?
当少加畏慎而无肆怠忽可也。
臣观今日之失有三太。
何谓三太?
曰入仕之源太浊,不急之务太繁,宦寺之权太盛。
臣所以持刍荛之见,冀裨圣德之万一。
然臣知此言之上献,陛下见怒亦死,不见怒亦死。
陛下见怒,臣当死于辇毂之下。
傥蒙陛下加恤而不见怒,臣不死于道路,即死于囹圄。
何则?
盖用事之臣必假手于人,以他事致之死地而后已,盖欲杜绝后来之言也。
愿陛下备阅而详察之,或上忤圣慈,先赐诛戮,使臣得如汉晁错王章,不死于他人之手,免为唐之李世良孟昭图,臣将甘心焉。
夫将欲任之,必有以考之;
既能考之,必知所以因之;
既知所以因之,然后可以责之,责之必有功效。
此任人之要也。
夫将欲出之,当量所以入之;
既量所以入之,必知所以节之;
既知所以节之,然后可以用之,其用必无匮。
此用财之道也。
夫将爱之,必知其所以宠之;
既欲宠之,必知所以福之;
既知所以福之,然后可以享富贵矣,其富贵必长保。
此驭下之制也。
夫任人不因其材而责之,则败将及之矣,乌乎而胜其任哉?
用财不量其入而用之,则弊将及之矣,乌乎而给足哉?
爱人而宠之不得其制,则祸将及之矣,乌乎其久处哉?
今者入仕之源太浊,岂非所谓用人责之不因其材乎?
不急之务太繁,岂非所谓运财不究其源乎?
宦寺之权太盛,岂非所谓爱人宠之不得其制乎?
臣观陛下崇三舍,养育人材,月书季考,乡举里选,盖欲责其成材而考其素行,使天下之材由学校而兴,不欲以请谒之弊得以萌其心,奔兢之弊得以逞其欲。
此陛下圣意高远,非浅近者之所可及也。
而有司不能遵奉陛下养贤之意,仕进之源,既不考其言行之实,又不询其乡曲之誉,而愿仕之人以科举之途迂,以请托之途捷,驰骋乎府寺之庭,出入乎王公之第,以财获用者班班可数,因赂得官者比比皆是。
道路之閒,见盛驺从而驰者,其人必庸;
腰金而骋者,其家必富。
何则?
盖输金买势而致然也。
昔有唐张克勤开元閒欲以其五品官推与其甥,而裴夷直以谓坏有司法,启后来卖爵之端,不可许。
呜呼,可谓识大体矣!
今者以此陈乞,欲与无服异姓者又不可胜数,而陛下悉赐俞允,致四方之人凑于京师者纳贿于权门,积玉于势地,皆有定值。
昔之卖官钱入私门者,无过是也。
伤风败俗,自是而始,陛下曾一念乎?
又尝见缙绅之士竞欲取媚于权门之子,悉于市廛易古器,鬻画图,得一珍异之玩,即盛价而求售,争妍而乞怜。
傥合其意,美官要职指日可得。
儒衣儒冠而为侯门之偿卖,恬不为耻。
台省者,以亲姻而获用,不问资考之浅深。
任府寺者,以货财而见收,不问人才之贤否。
子侄悉居侍从,英俊沈于下僚。
古人所谓正百官以正万民,今百官不正,民奚为而克正哉?
又曰,源清则流长。
今贤不肖混淆于朝廷之上,则入仕之途奚为而克清哉?
臣尝言之曰,因制造什物,收采花石而得官者,非无知之豪民,即放停之胥吏。
是等之人,诚宜远逐,乌可使之厕士大夫之列哉?
何则?
留之又无才能足以备缓急之用,去之又不减国家之员数,徒糜爵赏而玷朝冠耳。
然是选也,当责之于宰辅之臣。
何哉?
盖天子职在于论相而已。
宰相者,宜如何哉?
当分任群司以统庶职,量才擢用,先德后言,以上副明天子仰成之德,下克承鼎鼐调燮之重。
然则宰相之职为至重,而其所责亦不轻。
《书》曰:「天工人其代之」。
又曰:「董正治官」。
盖谓是也。
臣谓陛下当责之以其专,凡立之以其法。
举得其人,则均受其赏;
或滥其选,则独被其责。
此唐所谓有不职在举者,此义也。
则彼乌敢不崇尚名节,抑去浮华,为官择人,不为人择官,扬清激浊,为天下公哉?
则仕源不澄而自清矣。
上追唐虞奋庸熙载之义,下蹑文王多士以宁之风,岂不美欤!
夫不急之务者,天下搜采花石,四方制置什物,京师置局修造是也。
花石愈多而愈美,什物愈工而愈巧,修造愈烦而愈费,此不可不知也。
臣窃闻苏杭之局悉已罢去,臣实为天下幸甚。
然伏见舟车起发什物,牛马般载花石,道路上下交错,臣实有疑焉。
臣窃谓古之英断之主勇于所欲为而为,断以所欲去而去。
既以彼为非,此亦未为是,故当一切罢去。
知恶不能去,《春秋》所以讥之,而又况饰宫观、叠危山,檐楹绘以丹雘,梁栋饬以珠玉,费用不赀,目击可见。
驱役丁匠,逃窜无方,科责士庶,吁嗟道路,耗祖宗积累之财,殚府库历年之蓄,陛下岂不为寒心乎?
古云有之:「仍旧贯,何必改作」?
孔子取焉。
唐魏徵曰:「成功不废,即仍其旧,除其不急,德之次也」。
以此为德之次,则去广殿、处卑宫为德之上也可知矣。
然则之君,土阶三尺,茅茨不剪,株椽不斲者,岂好甘穷约哉?
盖圣人之存心,必以天下为怀,兆民为念,不敢先己之乐而后人之忧。
不惟下爱民力,又将遗子孙以恭俭也。
虽有九年之水,而民无菜色者,以蓄积多而备先具耳。
陛下既以之道治天下,须使典谟训诰之文播于万世,为万全之圣主,乌可使纤瑕以累圣德哉?
臣伏闻诸路漕司无积年之储,常平有借支之弊。
若以今升平之久,士歌于野,何施而不可?
万一有水旱相乘,盗贼窃发,陛下将须之民乎?
须之国乎?
臣又闻东南困于水潦,西北扰于蛮夷,州县严于督责,良民敝于敷配。
如此,虽名为比屋可封之俗,实无安堵之民。
京师观之,固为家给人足矣;
若以天下观之,四方之民虽不衣牛马之衣,食犬彘之食,然接新之储亦蔑如也。
臣又闻淮甸之閒,流民饿莩,枕尸相属,有司畏罪而不敢闻,长吏思赈而无术,致陛下仁恩惠泽不能遍及万方,良可为长太息也。
臣虽无雄才以济时用,实敢以丹言上忤圣意而不避罪也。
陛下傥若辍后苑木石花竹之费,下济于民,亦可以日活千万矣。
水之流行,灾福所系。
前年秋水,遂致汎涨,漂没庐舍,河流妄行,冲败堤埽。
岂上天之意无故而然乎?
尚未闻陛下有罪己之诏。
去年洪水复尔暴至,不知所从来。
岂民之灾运适当其时,在天数有不可逃乎?
岂天意谆谆欲悟陛下乎?
寻闻李纲因言而获罪,张劝缘谏而见黜。
夫人君之用人,必以忠义为先,傥或附下罔上,则在所不赦。
盖欲忠言嘉谟日陈于前,纵面折庭诤,尚且优容之,期于日闻所未闻也。
臣尝闻孟子之言,至于「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
孟子之意,虽欲救当时之弊,臣窃以孟子之言为失。
夫君虽视臣如犬马,为臣者亦当竭犬马之力以报,乌可视之如国人乎?
李纲张浚不欲负陛下平昔眷遇之厚恩,欲尽犬马之报,陛下岂忍以之圣而遽负二臣乎?
又闻陛下累层峦以为麋鹿之苑,污池以为鱼鳖之宅,扩楼观以为禽兽之笼。
臣恐伤陛下仁民爱物之美化。
陛下何不任山川以游麋鹿,因江河以宅鱼鳖,扩宇宙以笼禽兽,使圣人之德及乎幽深高远,迈唐虞「若予」之歌,追成周《行苇》之咏,岂不盛欤?
夫致治之要,在乎澄本正末,明理安分,慎赏罚,公锡予,振纲纪,定名位。
虽有巧伪,不得肆其奸;
虽有谗佞,不得恣其欲;
虽有狂悍,不得窃其威;
虽有权贵,不得逞其志。
如此,则上无陵下之暴,下无侵上之僭,众贤和,百姓安,协神人,来休祥矣。
臣窃见迩者宦寺之权太盛,其非所谓澄本正末,明理安分欤。
夫本既不澄,末将若之何?
理既不明,分将若之何?
则侵上陵下之蘖渐萌而不可制也。
然上之设是职也,岂谓是哉?
陛下必知之矣,又安有委之以事,任之以权,尊之以师傅之重乎?
自周而下,至于秦、汉、隋、唐,守成之君喜便佞、亲近习,而执政以为君侧之人,不敢相制,授受之际,俯伏听命而已。
至于喉舌之命,台省之任,一关其手。
于是乎宋有伊戾,齐有易牙,秦有赵高,汉有张逊,遂至于窃攘威柄,倾覆神器。
夫朝有一臣,尚至于如是,况师保傅者盈于道路乎?
专位夺权,畴克免哉!
汉文帝郎官上应列宿而不肯轻授,况三公之贵重哉?
而又委任华重,名动四方,营搆私第,强夺民产,名园甲舍,雄冠京华,卖官鬻爵,货赂公行,人不敢言,道路以目。
盖以位高而不可抑,势大而不可制也。
汉唐之世,骨鲠之士交章上疏,力争于朝,虽死不顾,尚不能夺其权而沮其势,况默默而不敢言者乎?
《传》曰「富不与骄期而骄自至,骄不与罪期而罪自至,罪不与死期而死自至」者,言爱人福之而不得其制也。
夫物禁太盛,日盈则昃,月满则亏,理之必然也。
陛下既爱之宠之,须使有克终之美,无有颠覆之患可也。
或过分踰量,少有罪衅,陛下一日省悟,有辍瓜窃车之怒,于时虽悔何及?
又安能保其富贵哉?
前日何忻之败,乃其验也。
臣之此言,虽甚狂妄,恐亦可以为书绅之戒。
臣愚以为入仕之源太浊者,盖缘宦寺之权太盛。
何则?
入其门者必骤升朝列,靡有资限,鲜廉寡耻,争趋竞进。
寻常小人,阿谀依附,以致名节之士高飞远引,耻居其列,畏浊如泥者有之。
如此则仕进之源无时而可清也。
不急之务太繁者,亦缘宦寺之权太盛。
何则?
领职之官托亲近以为威权,假出入以为祸福,徒知榷货之务岁入千万,殊不知四方府库日以殚竭,止欲求媚圣意,轻摇上心。
今年以何第可修,明年以若苑可葺,兴工董役,以,伐木空山,运土塞路,农民失业,曾不加恤。
耗国蠹财,莫甚于此。
如此,则缮营之局无时可已也。
官人以爵而有司不敢问其贤否,刑人以罪而所属不敢究其是非,上忤圣聪而多蒙赦贷,下触权贵而祸不旋踵,使天下之人惟知宦寺之权重,而不知天子之道尊。
傍其门墙而获其引用者,难若登瀛。
及其取圣旨、获内降,易如反掌。
使天下之人惟知宦寺之门高,而不知九重之禁严密勿,谓上有明圣之君,下有贤能之臣。
今日诸公皆忠义之士,必无异日之患。
欲为万世之计者,安可不思患而预防之?
古人以谓「履霜坚冰至」,又曰「无使滋蔓,蔓难图也」,其旨微哉!
其虑深哉!
臣复以李唐之事言之。
其孽起于神龙,其衅成于天宝
于肃、代之后,大权一去,不可收复。
于此之时,可不痛哉!
臣又闻侈心欲萌则忌正人,侈心已伏则恶直谏。
自古帝王有此者,不无后时之悔。
殊不知近君子者虽严正可畏,然其志则常以天下为己忧;
近小人者虽软美可爱,然其意则欲以天下为己奉。
常以天下为己忧者,则以勤俭为先;
欲以天下为己奉者,则以骄奢为尚。
以勤俭为先者易以安,其安必久;
以骄奢为尚者易以败,其败必速。
臣伏闻投论献书者,必于睿思殿看详,然后敢进,稍有触忌讳,即寝而不上。
又不知药不苦不足以治病,言不切不足以正非。
下情壅遏而不通,非平治之世所宜有也。
禄养之臣畏罪而不敢言,四方之士欲言而不能达,是终无可言之时也。
更相蒙蔽,亦非平治之世所宜有也。
曩者常闻蔡绦获谏父之罪,臣居草莱之下,不知所言者何事。
臣惟闻古人有言曰:「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
又曰:「事父孝,故忠可移于君」。
蔡绦果能以国家之事言之于父,其于家则为孝子,不可为逆父;
于国则为忠臣,不可为谤君;
可谓一举而两得之矣。
蔡京之有是子也,陛下当庆大臣之有子,赐手诏褒美,奖其后进可也,不应严赐贬责,以沮忠孝。
唐魏徵之孙谟累言朝廷之得失,史臣以为有祖风,遂有「是以似之」之美。
狄仁杰孙廉封还诏书,文宗即面谕之曰:「后或有事,不可以还诏为惮也。
狄梁公之后,当嗣家声,不可不慎」。
兹皆美大臣之有继也。
张说乃唐之贤宰相也,及其子垍辄以谄败,房琯遂有灭族之叹,寻亦见刺于史臣。
元勋之后,克有其子者,几何人哉?
臣常叹方今无忠义之士,见有此等事,即竞口而非笑焉。
陛下又从而谴责之,使欲言之臣相与语曰:「蔡京之子尚被薄责,我等孤寒,少忤圣慈,必蒙重戮」。
则竞退缩而不敢前矣。
如此则是钳天下之口也。
臣恐国家之利病无自而遍知,圣人之聪明无自而朗澈矣。
陛下聪明仁圣,超越,制事致法,欲革千载之弊,当以古为鉴焉。
虞舜所以明四目、达四聪者,亦防壅遏之弊也。
乞检会臣政和五年正月初六日六年九月初七日所进之书,参赐详酌。
或稍可采,远方之献一切罢绝,土木之役无使复兴,仕进之源严赐精选,宦寺之职立以资限。
况千载之典,陛下一旦皆兴复矣,其馀制作,乞权赐省罢,候年岁丰登,仓廪充积,然后复议,实亿兆之幸也。
傥以狂妄寒生辄敢以乱世之事方之盛明之朝,则臣之罪万死矣。
亦乞斩臣头以令于市,使擅权之人相与语曰:「我等窃弄威权,果来天下之言,而今而后,亦宜少戢」。
虽不能骤夺其权,亦足以少沮其势,兹亦助陛下持纲振纪之万一也。
呜呼!
撼翘翘之木者不量力,扑炎炎之火者必自焚。
臣非不知今之万死不可逃,臣窃以谓国有直臣,天下无虑,狂夫之言,圣人采焉。
陛下今日之失,台谏之臣知而不言,即为罔上;
不知而不言,即为旷职。
彼乃自持禄养以专事沈默而不敢言,岂陛下好自胜而恶闻过哉?
臣窃恐万世之下,拟议为矜能护失,杜绝言路之主,不得与齐驱并驾。
臣所以舍一介草茅之贱命,当鼎镬必死之严诛,愿陛下念臣眷眷之意,少加听采,则天下幸甚!
臣无任,冒死谨言。
边郡守臣疏绍兴八年十二月1138年12月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二四、《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七之二六(第四册第三四三一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窃谓张官置吏,皆以为民,而治外之官尤重于郡守
承流宣化,莫先于太守,而今日之势尤急于边郡。
甚矣!
边郡之欲得人,臣请为陛下详言之也。
在内诸郡,簿书狱讼,户口农桑,财赋盗贼,是数者有一不治,皆足以为害,然患小势缓,而所系犹轻。
至于边郡,则维持控扼,与国势常相关。
抚绥不至,则生齿凋而力孤;
备禦不严,则罅隙开而衅入;
巡徼不谨,则奸伪容而谋泄;
关市不修,则物货艰而钱陷。
朝廷非可谩委以付人,得一人亦非可轻以更易也。
三国魏据中原,自广陵寿春沔口之属,皆其东边也,而吴亦以所抵为邻。
南安、祈山、陈仓之属,皆其西边也,而蜀亦以所抵为邻。
大率曩之为魏者,今多在北敌;
曩之为吴蜀者,今皆在朝廷。
如楚、泗、通、泰,以至滁、濠、江、鄂,接连襄、邓、关陕之地,为今边郡者,大略不过二三十郡,委以与人,诚不可忽。
臣愿陛下诏大巨详阅吏琐,将诸处见任及已除未到之人精加审察。
访求材术之士,略其细行,但平时绩效著闻,实可任用者,精选二十馀辈,布之边郡,使其讲究利源,招徕士卒,种殖牧养,蕃息疲瘵。
分委既定,时遣朝廷官吏按行省察,取其无状者复更易之。
俟其处处得人,则须以持久,增秩赐金之事可行也。
朝廷亦何惜数阙,必欲以资任终更?
亦何轻数郡,但欲作寻常委付耶?
韩延寿善为郡,所在置正长,闾里阡陌有非常,吏辄闻知,奸人莫敢入界。
晁错为文帝陈守边备塞之说甚详,大要欲使著业安居,家室田作,为久远之计。
所用之吏,存恤老弱,善遇壮士,和辑其心,而无侵刻之苦。
由是观之,陛下用以守边者宜加审择,既得其人,宜加久任无可疑者。
或谓臣曰:「朝廷和议既成之后,故地可还,今日所谓邻边者,却为内郡,势若可缓」。
此大无理也。
人君立国,惟在因时,本无定势。
借使故地果因通和而还,则要当以江淮为根本,所谓故地者却是新民
根本殖立于内,护之当益工;
新民屏蔽于外,倚之当以渐。
更须数年经理,力彊势重,始可望其通一。
所谓江淮者,在今日尤当爱重也,故臣切切以边郡守臣为言,望陛下与二三大臣留意选择,特赐施行,不胜幸甚。
耕亭1144年7月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北山文集》卷一三、《敬乡录》卷四、《金华文徵》卷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
绍兴十二年十二月,上命川陕宣抚司河池移治利州,示休息兵革、裁省用度之意。
路转运判官、兼权知利州王陟,乃移治城南,虚其郡舍而宣抚使居焉。
舍在城之西北隅,有亭名「清晖」,筑于城上。
山东嘉陵江峻洁于其前,亭盖以是名也。
岁月久深,榜目已废,规模冗陋,土木垂压,转运公治而起之。
某一日置酒其上,会宾幕,问曰:「兹亭新矣,吾以『思耕』易其故号,可乎」?
客疑而进曰:「是于亭何义?
且强而仕,老而休,一犁谷口之云,于公岂不甚乐!
然公方为上经理西南,斯民日几阜康,不思以此报政,而归耕之思乎」?
某曰:「噫嘻,岂为是哉!
长江之险,思营田之利,予实有感于斯亭。
夫嘉陵之源发于凤之大散,旁由故镇,缭绕渔关,循崖而出,力未能载。
自渔关下武兴,浮三泉南流二百六十里至于亭下,又顺流踰剑入阆,东走安汉,疾趋于合之汉初。
已则会东西二川,并势望夔峡之道,争门而出。
回视渔关,不知其高几里,皆终岁漕饷之所浮,水既不得平流,皆因地而浅深。
自滟滪逆数至渔关之药水,号名滩者六百有奇,石之虎伏兽奔者,又崎岖杂乱于诸滩之间。
米舟相衔,且尽犯险,率破大竹为百丈之篾缆,有力者十百为群,皆负而进。
滩怒水激,号呼相应,却立不得前。
有如断舟退,其遇石而碎,与汩俱入者,皆蜀人之脂膏也。
小人恃有此,颇复盗用官米。
度赃厚罪大,则凿舟沈之,岁陷刑辟与籍入亡家者,亦累而有。
故漕粟之及渔关者,计所亡失常十二,吾然后知田之不可不耕也。
武侯以草庐素定之画,频年兵出,皆以食尽而归,则西南漕饷之艰,盖千古矣。
吾君诚心善邻,边鄙不耸,命中外以宽厚之泽荡洗烦苛,塞卒十万,今皆櫜弓捲甲而卧。
吾诚能借其馀力,杂耕关外,率以平岁缦田为准,不计狼戾,第得粟一钟,即减漕三钟之力。
俟诸营储食,能如晁错所谓足支五岁,则时赦农租,当下天子之诏。
凡此,皆某临流之所深念者」。
宾幕闻而称善。
某曰:「谓吾言善,则愿与公等勉之」。
绍兴十四年七月日记。
策问 北宋 · 傅察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六七、《忠肃集》卷下
汉武帝选用豪俊,征伐四夷。
当时号为名将,如卫青去病,盖其尤也。
虽善士,然于天下未有所称;
去病有气敢往,然少而侍中,贵不省事。
是二子者,才气优劣果如何耶?
至于将数十万之众,深入虏庭,奋扬威武,功烈可谓盛矣。
考之于书,其行军用师之道,所以料敌制胜者,亦可论乎?
诸君试备陈之。
光武以英伟之姿扫除祸乱,中兴汉室,虽其天命人心所归,非可以力制,而当时豪杰之士咸依日月之光,奋身不顾,共济大业,显名夷夏,著勋竹帛,使后世之君思其人而不得,则法其容貌,书其官爵,列为名世之图,盖二十有八人。
考之史册,方略谋虑见于已试,必有可以为师法者。
诸生深明兵家之事,多识前古之宜,讲论于此,当已熟矣,愿并与其优劣著之。
《周官》曰:「险野人为主,易野车为主」。
夫用车以战,三代之制也。
晋公巫臣教吴以车战,而楚人疲于奔命,则行师之法,孰若车之利哉。
逮至后世,其法浸废,然亦间有用者。
以近古观之,唐马燧用于河东,而兵威大振;
房琯用于陈涛,而师徒败。
用车战一也,或以胜,或以败,何也?
岂用之有巧拙而地势有利不利欤?
先王车御之法,载于方册,诸君讲之详矣,愿并陈之。
司马迁班固咸以博学多文,探纂前记,缀缉所闻,成一家书。
后之称良史,未有不宗焉者也。
今其书具在,学者论之熟矣。
敢问向之称,曰「辩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
晔之称,则曰「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
二子之言,非苟然也。
试抚其书,举其一二明之。
自古名将,如汉李陵,以步卒五千出居延,至浚稽山,卒遇败衄,身降匈奴
唐李靖以劲骑三千,由焉支趋恶汤岭,遂破定襄,袭走可汗。
夫以寡敌众一也,或以成功,或以败,岂之用众不若耶?
抑其乘机应变有未得耶?
不然,则天时地势有利不利耶?
诸生试详论之。
黄帝之治,二三子所饱闻而乐道者也。
敢问:《易》曰「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语》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庄子》曰「尧之治天下,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畏」。
夫既曰垂衣裳而治矣,无为而治矣,不赏罚而治矣,则《内经》所载,二《典》所书,太史所记,何其详且悉耶?
汉晁错,又谓五帝其臣不及,故身亲其事;
三王臣主俱贤,故合谋相辅;
五伯不及其臣,故属之以国,任之以事。
信斯言也,是帝者反劳而伯者反逸矣。
盍详论,以质所疑。
刘向班固汉儒宗,其论当世之士,非苟云而已也。
贾谊通达国体,虽古伊、管未能远过,而以为术已疏;
董仲舒有王佐之才,虽亡以加,管、晏之属殆不及,而以其言为固矣。
仲舒伊尹吕尚信不侔矣,使时见用,功烈之盛,管仲晏子其独不足为欤?
孔子后,命世之士唯孟轲荀况董仲舒司马迁刘向扬雄,而独不及贾谊
孟轲优入圣域者也,荀况扬雄,大醇而小疵者也。
仲舒,则于果何如耶?
诸生谈经之暇,博极群书,愿闻所论,以质厥疑。
辟杨、墨之群邪以尊孔子之道者,孟轲氏之功也。
惠施之舛驳以明老子之道者,庄周之功也。
与周同时也,辩相若也。
之书十四篇未尝一及于周,周之书三十三篇未尝一及于,岂道不同不相为谋耶?
抑相忘于道术耶?
窃疑其所以然,愿与诸生论之。
置使积粟劄子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四八、《竹溪先生文集》卷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
臣闻陆贽有言:「晁错安边之策,要在积谷;
充国破羌之议,先务屯田」。
故其于兴元平贼之后,犹力请罢岁运水脚,择人充使,委以平籴。
盖师行之际,足食为先,不易之理也。
国家用武十有馀年,军饷日滋,终岁所入,才可给目前仰食之众,水旱盗贼之备不与焉。
一有非常之役,不取则不足以济事功,取之则民不堪命。
长虑却顾者于此寒心也。
臣每于敷奏之间,躬闻圣训,以国用不给为甚患,以民力既竭为深忧。
臣仰体陛下宵旰勤恤之意,蚤夜以思祖宗之法有便于国、利于民,可行于今者,发运一司是也。
其制始于太宗淳化间,而备于仁宗皇祐之后,大概不过权六路丰凶,以行平籴之法,灾伤州郡则减价而收之,值丰熟州军则增价而籴之,以补当输之数。
每岁转般以实中都,亦可谓便于国、利于民也。
然今日之宜,比昔少异,不必尽循旧制,当师其意,损益以行之。
臣愚谓当于经费之外,别给籴本数百万缗,复置一司,广行储积,分毫不得取供近用,唯以待陛下经远恢复之须。
积之一年,必见其效。
三年之间,当有一年之蓄。
加以数年,仓廪有丰实之渐,田亩有休息之期,公私之利不可胜言。
方省官之时,而欲增置吏员,方匮阙之时,而欲桩办籴本,方目前仰给之时,而效乃在数年之后,议者必以为非。
盖兴事者难于谋始,虑远者不求近功。
今捐缗钱数百万,增官吏十数人,而可以为朝廷长久无穷之利,何惮而不为?
孟子谓:「有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茍为不蓄,终身不得」。
臣谨条具发运司建置废罢,及今日可以依仿置使之目,随此缴进。
伏望陛下特加圣览,参酌利病,断以不疑而力行之。
不胜幸甚。
景帝诛晁错议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三、《竹溪先生文集》卷八
汉晁错御史大夫,请诸侯之罪过者削其支郡。
诸侯諠哗。
父闻之,从颍川来谓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疏人骨肉,口议多怨,公何为也」?
曰:「固也。
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
父曰:「刘氏安矣,晁氏危矣,吾去公归矣」。
遂饮药死,曰:「吾不忍见祸逮身」。
后十馀日,吴楚七国俱反,以诛错为名
上与议出军事,欲令上自将兵而身居守
窦婴袁盎,诏召入见。
上方与调兵食。
上问曰:「君尝为吴相,知吴臣田禄伯为人乎?
今吴楚反,于公意何如」?
对曰:「不足忧也。
今破矣」。
上问:「计安出」?
对曰:「愿屏左右」。
上屏人,独在,袁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
乃屏趋出,避东厢,甚恨。
上卒问,对曰:「吴楚相遗书,言高皇帝令子弟各有分地,今贼臣晁错擅适诸侯,削夺之地,以故反,名为西共诛错,复故地乃罢。
方今计独有斩,发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地,则兵可毋血刃而俱罢」。
于是上默然良久,曰:「顾诚何如,吾不爱一人而谢天下」。
后十馀日,丞相青翟、中尉嘉、廷尉欧劾奏:「不称陛下德信,欲疏群臣百姓,又欲以城邑予吴,亡臣子礼,大逆无道。
当要斩,父母妻子同产无长少皆弃于市,臣请论如法」。
制曰可。
殊不知,乃使中尉,绐载行市朝衣东市
已死,谒者仆射邓公校尉,击吴楚。
为将还,上书言军事,见上,上问曰:「道军所来,闻晁错死,吴楚罢不」?
邓公曰:「吴为反数十岁矣,发怒削地,以诛错为名,其意不在也。
且臣恐天下之士钳口,不敢复言矣」。
上曰:「何哉」?
邓公曰:「夫晁错患诸侯彊大不可制,故请削之以尊京师,万世之利也。
计画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于是景帝喟然长息曰:「公言善,吾亦恨之」。
乃拜邓公城阳中尉
议曰:左右皆曰可杀,勿听。
大夫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
晁错为国远虑,尊天子,安宗,忠矣,而不免于刑戮。
借曰不爱一人以谢天下,父母妻子独何罪耶?
景帝袁盎一言而诛错,闻邓公一言而恨之。
杜天下忠臣之口,忘国家万世之利,以救目前,亦可谓失刑政矣。
乞采用司马光之言申严立法奏绍兴五年四月九日 宋 · 陈与义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五、《宋会要辑稿》刑法四之八一(第七册第六六六二页)、《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八
臣闻魏相条奏多采贾谊晁错之言,龚胜上言实本王阳、贡禹之意。
本朝道德名臣议论至到莫如司马光者。
曹州尝奏强盗赵倩等二人案,作情可悯,乞从宽贷,则上奏曰:「如赵倩等所犯皆得免死,则盗贼加盛,良民无以自存,殆□□恶劝善之道。
乞自今后,天下州军勘到强盗,理无可悯,刑名无可虑,辄敢奏闻者,并令刑部举駮,重行典宪」。
泰宁军勘到姜齐、怀州勘到魏简、辉州勘到张志,皆为殴杀人,而妄作情理可悯、刑名疑虑奏裁,则上奏曰:「于杀人者虽宽恩,其被杀者何所告诉?
非所以禁制凶暴、保安良善也。
乞今后应奏大辟,刑部于奏钞后别用贴黄,声说情理如何可悯,刑名如何疑虑,今拟如何施行。
门下省审如何委得允当,如有不当,及用例条,即奏行取勘」。
以道德名臣议论如此,岂其乐杀人也哉?
乃所以禁奸暴,申宽枉,期于庶狱之中允,而揩一世于无刑也。
大批狱之庇无佗,有所出入,则不得其平。
陛下哀矜庶狱,患中外之吏容心毁法,乃绍兴三年正月沛然下诏,以训以戒,天下皆知推广好生之德,独州郡妄奏以出人之罪者尚多有之,乞采用司马光之言,申严立法。
扬雄 宋 · 邓肃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六、《栟榈集》卷一九、《南宋文范》卷六○
屈原伍子胥晁错,皆死国之士,不当更訾之。
盖事君以忠为主,才智不足论也。
扬雄一切讥之,谓非智者之事,是知扬雄胸中所蕴,欲作《美新》之书久矣,岂迫于不得已而后为乎?
迨莽以符命捕刘棻、甄丰等,自投阁,班固便谓棻尝从学,故不得不惧。
殊不知《美新》、符命,一体也。
莽既怒符命,则亦《美新》何有乎?
身为叛臣,无所容于天地之间,故忿然捐躯,期速死耳。
扬雄之徒所谓智也。
元丰末先臣确受遗定策本末劄子宣和间 北宋 · 蔡懋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八
三月十八日上殿奏事,面奉圣旨,令臣具元丰末先臣确受遗定策本末。
臣契勘元丰八年正月二日,神宗圣体稍康。
至二十六日,神宗疾势再作,储嗣未建,中外汹汹。
先臣时任尚书右仆射,念宰辅之责,日夕忧惧。
朝路行次,以密语问宰臣王圭但唯唯而已。
先臣疑之,继问邢恕,云:「近见致仕官王棫,言王圭尝遣高士充问其父遵裕云:『万一有变故,长乐意欲立谁』」?
先臣曰:「不忠于王矣」!
于是以身任之。
章惇意气可任,而门下侍郎,令邢恕,约以共济大事。
喜功名,慨然相从。
燕达忠实可托;
殿前指挥使臣叔硕约
报云:「愿尽死力,上助相公」。
蔡京开封,面谕云:「奸人如有异同,须正典刑」。
乃备刽子随行。
又令臣叔硕采听中外,恐缓急失事机。
臣叔硕时为军器监,与阎守勤职事相干,闻阎守勤云:「二王每问神宗圣体,多不避宫人,直诣宣仁圣烈皇后左右,屏人语移时不出。
神宗疾,不能言,但怒目之而已」。
守勤又云:去年十二月,守勤在延春阁奏事,神宗下阁云:「我足跌头痛」。
又叹息云:「我好孤寒」!
及语慈圣光献皇后事,多追慕感泣。
二月间,因写字指挥事,独守勤在侧,写一「太」字指示守勤,沈思久之,复涂「太」字,又写与守勤:「不入局做甚」?
守勤与臣叔硕言:「不晓圣意写『太』字谓何」。
臣叔硕白,先臣云:「圣意深远,写『太』字者,岂非欲写『皇太子字耶
此事大臣主张得定,即不须指挥
若大臣不忠,主张不定,徒为祸端,所以不欲当面指挥辅臣。
知汝与守勤时相见,欲令传圣意与我耳」。
臣叔硕又闻御药刘惟简言:王圭不知使谁状入文字来,惟简张茂则房内,窃见其中云:「今来建储事,上系皇太后圣断,非外臣所当预」。
先臣曰:「尝谕同列曰:『立嗣人主家事,吾曹不要管他』。
惟简之言殆不诬矣」。
既而臣叔硕复见李嗣徽,具述奸人阴谋不可量,且曰:「万一为此辈所先,中夜御宝一纸出,明日奈何」?
又见向宗回,访以所闻,宗回曰:「若问所闻,寒心难言。
前闻雍王乞于内中止宿,中宫厉声纷争乃已」。
先臣以谓事势危迫如此,而又神宗疾势弥留,恐变出不意,须早定大计,使奸人不及谋,则万全之道也。
然须内外协力,事乃克济。
立储前,令臣叔硕谕燕达等曰:「辅臣之家,平时不可与中官军帅交一语。
今国家艰难,正忘身报上之时,固不可以小嫌误大事也」。
因令臣叔硕谢刘惟简、阎守勤曰:「前所喻,已见忠于国家。
御药侍奉左右,凡事更加谨察,有合知者速须报来。
事有成败,上系宗社安危,彼此祸福,不足言也」。
又谕达云:「事在旦夕,若万一有异同如何」?
曰:「丞相率百官,将校争之,有死无二」。
又令阎守勤密白知钦圣宪肃皇后:「明日建储,禁中诸事乞加意伺察。
至时中宫须至在福宁殿」。
钦圣宪肃皇后云:「里面事不须忧,外面议论如何」?
守勤云:「蔡相已布置定大事」。
二月二十九日,先臣更不宿,约诸大臣自内东门回,直邀王圭执政官就南厅聚议。
先臣即语王圭曰,神宗疾势渐急,在上有人问,当何以对?
俛首不语久之。
先臣云:「今日非寻常议事之时,安可缄默观望」?
回目章惇惇复以语恐之,色变不答。
先臣顾曰:「相公岂有他哉,特临大事持重尔」。
又语曰:「去年春延安郡出侍大宴,圣意已定」。
不得已,方云:「延安郡」。
臣曰:「此是第一句尔,不知第二句云何」?
无语。
先臣曰:「相公之言足矣」!
先臣于是索纸写劄子,令手书,及率众大臣书名押字。
是晚,同执政至神宗御床前奏云:「去年春得旨,令延安郡今春出閤。
今大本未见,乞立为皇太子,以安宗社之基。
请来早降别处分,仍肆大赦天下」。
神宗闻之,首肯泣下,辅臣呜咽流涕。
帐后宫人闻之,莫不饮泣。
先臣执劄子顾张茂则,厉声云:「已得圣旨,立延安郡皇太子
都知皇太后,某等贺」。
于是茂则引辅臣至帘前再拜而出。
太后熟视状奏,差中使学士院
三月一日文德殿宣制,因奏乞改哲宗庙讳,贴麻施行。
二日,肆赦天下,寻选神宗所信任中使十人,令侍卫皇太子
三月五日宣仁圣烈皇后急召二府趋至殿门。
先臣却步语王圭曰:「万一有不讳,须先请皇太子即皇帝位」。
云:「待到帘前取旨」。
先臣云:「今日之事,各系家族。
储嗣已定,相公尚云取旨何也」?
仓皇曰:「惟命是听」。
洎至帘前,神祖已升遐,辅臣向帘前恸哭。
王圭张茂则相语,欲先到柩前,先就坐,即皇帝位。
先臣奏乞捲帘,与诸辅臣见嗣君讫,下殿再拜,退至会通门南幕次。
凡有指挥事,并先臣亲书,令小黄门持至内东门付本房行遣,再入奠于神宗柩前。
乃召军帅、二王上殿,帘前谕以神宗升遐,嗣君即位
次率百官军校班,于福宁殿宣遗制,见嗣君讫,退。
时帘前出遗制,不言钦成皇后,先臣奏云:「德妃朱氏诞生圣嗣,遗制内并无尊崇之礼,欲添入。
德妃朱氏可尊为皇太妃」。
久之,曰:「可」。
先臣复与诸大臣奏,乞以梁从政承受资善堂文字。
先臣内宿凡七日,归,号泣谓臣祖母明氏曰:「去年冬中书奏事,神宗因论天下事,泫然流涕。
某因问何为感伤,岂非宫中有所不快?
神宗良久曰:『天下事只做到这里,儿子年小,须得长君继为之』。
某奏云:『陛下春秋方盛,岂可为此语』?
神宗曰:『天下事只如此』。
某复言:『陛下有子岐嶷,臣等未先朝露,当以死报陛下』。
神宗喜,顾某曰:『卿必无负』。
又某初除右仆射时,神宗宣谕云:『朝廷命相,须可以托国建储』。
前二日,某因蔽身同列之后以观,神宗不见某,枕上辗转惊愕。
某近前,神宗乃定。
然某素受神宗顾托,今可无愧,但吾家如晁错于汉室矣」。
神宗既殿攒,哲宗同宣仁圣烈皇后御迎阳门垂帘听政。
是时众议哲宗与宣仁圣烈皇后同设席,忽有中人至崇政殿门閤子内见二府,云欲少却御椅子及微偏,以明崇事宝慈之礼,先臣云:「朝与宫中不同,岂可如此?
请奏知一如仪注」。
臣祖母明氏、母孙氏入见钦圣宪肃皇后,言:相公帘前奏请立皇太子时,皇太后拥哲宗付刘惟简出就坐,而太皇太后以手指擉皇太后云:「你这回放心」。
因指胸示臣祖母,犹有青痕。
及见钦成皇后,号泣曰:「若非相公,我子母几无去处」。
先臣奉诏为山陵使,臣祖母入见,因令奏知钦圣宪肃皇后:将来神宗山陵发引,乞且保佑嗣君,不可远行,宜请皇太妃扈从。
是时中外既安,司马光与诸用事之臣素为神宗所退黜者,皆欲乘时摅其愤气,于是神宗法度欲一切扫革之而后已。
朝廷不问是否,一切从之。
先臣奏云:「太皇太后神宗为母子,举动若此,反类有仇。
皇帝陛下父子继统,政事固有随时损益,不宜过听人言,以伤事体」。
自为永裕山陵使回,即求解机务,宣仁圣烈皇后未许。
既而称疾,请益坚,乃以观文殿知陈州
谨录进呈,取进止。
蔡懋劄子。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五二原注引。
救弊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一六、《紫微集》卷三二
呜呼!
先圣贤人之能以道诏天下者,非言莫载;
言之所以传后世者,非经传简策莫考。
后世之人,自天子而达于庶士,欲以求圣贤之道而措于大中之理者,非学莫能入。
学之不可以已久矣。
鲁昭公十八年秋,葬曹平公,往者见周原伯鲁焉,不说学,归以语闵子马
子马曰:「周其乱乎!
夫必多有是说,而后及其大人。
大人患失而惑,曰:无学不害。
不害而不学,则苟而可,于是乎下陵上替,能无乱乎」?
至二十三年,景王崩,子朝争立,召氏、毛氏奉子朝以逐王猛,成周大乱,终于悼王失位而崩,敬王奔走,不能保其社稷,诸侯助之,仅以复位。
王室之乱者十有八年。
昭公二十九年,其书曰「原伯鲁之子」者,杜预以谓终不说学,盖先儒深疾之意也。
夫天下之乱,风俗之坏,未始不由于君子不能正身以仪下,而反沦胥以败者也。
故下之人倡为是说,而大人不能正,既见己之不学而亦能在高位也,又见当时之人不学者众,而措之于治,未有覆亡颠陨之祸也,故以为「无学不害」。
反是其语而以身徇之,其所以致大乱者,职此之由也。
夫不学而致乱者犹之可耳,既以不学而致乱,乱而滋以学为非者,其患又甚焉。
若不救其弊而拯其溺,则后将为鬼为蜮,不可复振矣。
本朝之所以致败乱者,固不一涂,要之法度乱而纲纪废,人才蔑而圣言亡,皆不学之过也。
世之愚夫愚妇徒见兴学校三十年,服儒衣冠者满天下,上之公卿大夫,下之百执事之列,皆由此涂出,以为儒者之盛,古未有也,而终于庙社沦亡,海宇震荡,民人涂炭。
故循其外而责之曰:「是儒者之祸天下也」。
一人倡之,千百人和之,亿兆之人莫不谓然。
次及朝廷之公卿大臣,己既不学,而不知先贤人之道真可以已乱而致治,如稼而穫、如蚕而绩之可必也,初不能以是折天下之言,而反比于愚夫愚妇闾阎里巷之说,而遽以口承之,亦曰乱天下者吾儒也。
痛哉!
夫所谓儒者,学先圣之道,明诸子百家之言,达古今理乱成败之事,措之于治则君昏能正之,国乱能理之,四夷不服能宾之,风俗败坏能美之,节义不修能立之,军旅不振能激之。
夫是之谓儒。
不知前日之大臣号为儒者,能如是而致乱乎?
将不能而致乱乎?
其曰不能而致乱,则是所用非儒也;
用非儒而致乱,而儒反得罪,则是饥食乌喙而致病,反屏而不御也,不亦惑甚矣乎!
呜呼,本朝自三十年来,未尝有儒而用之也,其群萃而养之者,率不学之人尔。
人各占一经,苟能通王氏说,则足以取科第;
甚者于王氏说亦不能通,徒剽贼人语,苟能为所谓大义者,亦足以升名于礼部
此曹一旦入仕,其狡焉者则急日月、犯风雨以数干公卿之门,冒没谄谀,以取显美
其碌碌者则沉州县,以簿书期会为急。
其于圣人大中致理之道,古今成败之务,未尝闻于耳而著于心也。
何者?
所以养之非其道也。
自朝廷号为以经术取士以来,人皆高谈阴阳性命之说,以诳惑聋瞽,而不知圣人之术乃所以为治国平天下之要,而徒事空言以为大,夫何切于事理哉!
夫古之能明经术者莫若汉儒,如贾生之明治体,晁错之通术数,公孙弘以儒雅辅治,隽不疑以《春秋》拒奸,司马迁修《史记》以正褒贬,刘子政推灾异以辟王氏,类皆有益于世者,岂若后代徒事空言者哉?
学如数子,可谓无愧矣,措之于天下国家可以致治平必矣。
审如此,则圣人之道与夫后之学为是者,果何负于天下哉而罪之也?
今夫经传、子史、百家之言,无非仁义礼智信之说,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道,善恶、成败、祸福、治乱之迹,可以劝戒后世者。
、文、武、周公孔子至于汉唐之世,所以为治,不过于此。
今若舍是而不学,以谓不足已乱而致治,而曰我惟军旅战斗之为务,是专欲以力服天下也。
之百克而卒无后,项羽七十馀战皆胜而卒死东城,设能如是,犹不足以致治,况又不能,不亦可笑矣乎?
或曰:「今兹上之人未必不说学而罪儒,特以兵革未息,故先其所急也」。
呜呼,是圣人之道无益战陈军旅之事耶?
孔子曰:「我战则克,祭则受福」。
与夫夹谷之会,武子之台,所以折齐侯不得施无礼于鲁,却费人不得致难于君者,为何如哉?
《传》曰:「礼乐慈爱,战所畜也」。
又曰:「夫民让事、乐和、爱亲、哀丧,而后可用也」。
夫所谓礼乐慈爱之事,不既具于圣人之经乎?
晋文公之教其民,必示之义,示之礼,示之信,而后为可用。
则所谓义信与礼不既具于圣人之典籍乎?
不特惟是,自古名卿才大夫所以经纬其国,折敌人之冲,整军而经武者,与夫良将壮士之所以杀敌致果、保大定功者,不既具于历代国史,与夫诸子百家之说者乎?
若此之类,皆非不学者之所能究也。
今人之言曰:「我惟兵书之知」。
今之所谓兵书者,不过七书耳;
而不知自六经已降及百家诸子之书,其言战陈军旅之事也悉矣,何独七书云乎哉?
为是语者,是又不通之过也。
余大惧不学非儒之说澶漫于天下,使后世之士久而无以取正,是以敢私论著之,以告于知者,以号于天下,以彻于上人之听,庶无蹈周原伯鲁之祸。
读管子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一六、《紫微集》卷三二、《管子》卷二四末附
余读《管子》,然后知庄生晁错、董生之语,时出于《管子》也。
不独此耳,凡《汉书》语之雅驯者,率多本《管子》。
《管子》,天下之奇文也,所以著见于天下后世者,岂徒其功烈哉!
及读《心术》、《白心》上下,《内业》诸篇,则未尝不废书而叹,益知其功业之所本,然后知世之知《管子》者殊浅也。
《管子》书多古字,如专作抟、忒作贷、宥作侑、况作兄、释作泽,此类甚众。
《大匡》载召忽语曰:「百岁之后,吾君卜世,犯吾命而废吾所立,夺吾纠也,虽得天下,吾不生也,兄与我齐国之政也」。
而注乃谓「召忽管仲为兄」。
曰「泽命不渝」,而注乃以为「泽恩之命」,甚陋,不可遍举。
书既雅奥难句,而为之注者复谬于训诂,益使后人疑误,不能究知。
世传房玄龄所注,恐非是。
予求《管子》书久矣,绍兴己未,乃从人借得之,伏而读者累月,始颇究知其义训。
然舛脱甚众,其所未解尚十二三,用上下文义及参以经史训诂,颇为是正其讹谬,疑者表而发之,其所未解者置之,不敢以意穿凿也。
既又取其间奥于理、切于务者抄而藏于家,将得善本而卒业焉。
论和战劄子 宋 · 曹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松隐文集》卷二五
臣窃惟天下大器,宗庙社稷大计,四海生齿大本,皆系于国之安危。
在今日,利害不出于和战之间,议国事者当先审所尚而定国是。
国是者,天之所与时也,时之所行事也。
当战则战,当和则和,先后缓急,不容无一定之论。
必措国于至安,然后天下大器定于不倾,宗庙社稷隆于巩固,四海生齿保于辑宁。
虽必世百年,守之不易可也。
不审所尚,而逐纷纭之论,侥倖于万一,名曰尝试之说。
天下之祸,莫大于以国徇尝试之说,可为寒心者也。
且国之安危,与己之进退得失,孰轻孰重?
己之进退得失,与人之毁誉好恶,何损何益?
人臣而能辨此,然后可以议国事。
苟惟以己之进退得失为心,则必以人之毁誉好恶为重。
彼以谓人之毁誉好恶与其己之进退得失,实相妨也,故言战则人朋而随之者多,誉之者亦多,其心非一一明乎战有必胜之道也,特以谓主战者不失为尊主强国之说。
今日言之誉之者必多,固无害于己之进。
他日虽和,亦无害于己之进。
盖和亦不可忘战,是今日之言与他日之言皆无害于己之进,而当战与不当战,于国之安危,不问也。
言和则人皆睥睨而不敢随者,以和难保也。
今日言和,固不妨己之进。
一旦有异焉,则必大得罪而去,不若言战之两无害于己之进也。
而当和与不当和,于国之安危,亦不问也。
况言和则主战者恶之,恶之则毁至矣,于己之进,岂不大为害乎?
二者皆不以国之安危为心,而惟以己之进退为心,以人之毁誉好恶为心。
此今日之风俗,纷纭之论所自起也。
陛下所与图回天下,不过宰执数人,而纷纭之论亦足以眩数人之听。
是以庙堂之上主战者阳为尊主彊国之言,以收小人之虚誉,其中未必真有善善之策也。
陛下不用其言,则以拒谏窃议于陛下,以弱国腾谤于同列,浩然引去,亦不失高爵厚禄,而小人之虚誉愈归之。
主和者亦不知固执其所见,往往惑于尊主强国之言,而求免乎卑主弱国之谤。
进则迎合主意,退则雷同众人,所谓国是果安在哉?
臣所谓以国徇尝试之说,可为寒心者也。
上天崇正统于中国,保固祖宗积累之基,纯佑陛下之圣德,眷命缵承,将以光大久长于其后,故周旋调护,成此安定之期。
若曰人谋恐未易致,是臣不得不辨者。
惜天意与陛下圣德混于纷纭之论,而不知所分也。
臣闻强弱异势,不可欺也。
人身不能无病,能不讳病,则可以全身。
国不能无弱,能不讳弱,则可以图强。
弱而为强,自欺可也,欺人可乎?
欺人可也,欺天可乎?
春秋时,吕甥为王城之盟,谓秦伯曰:「晋国之小人不惮征缮以立圉,君子则不然,曰必报德,有死无贰,纳而不定,废而不立,以德为怨,秦必不然」。
秦伯曰:「是吾心也」。
晋侯而成盟,晋国复强。
晋君子可谓能审所尚也,方其弱则言弱,能不讳弱,则足以养强也,能养强则足以成强也。
使人臣之谋皆如晋之君子,国何患哉?
陛下察今日纷纭之论,如晋君子之言乎?
抑皆晋小人之言乎?
君子小人不能逃陛下圣鉴,则陛下刑赏行矣。
单于嫚侮议兵,樊哙请以十万横行匈奴中,季布曰:「可斩」。
晁错发七国之难,吴楚起,乃欲居守而劝景帝亲征。
又方与帝调兵食,身斩东市,非袁盎私意也。
人臣自为纷纭进说,而不可用,不加罪焉,且误国矣,亦不加罪焉,孰不以尝试之说售其身乎?
其言不行,又无所加罪,是以肆为纷纭而无所惮也。
臣观今日之事,非前日之比者,以天定故也。
申包胥曰:「人众者胜天,天定亦能胜人」。
臣解之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人众者,众之所为,凶德已极,自求祸者也。
天岂乐祸乎?
人之所为凶德已极,祸必自至,天不能庇也。
故曰「人众者胜天」,前日之事也。
天之于人祸终不悔乎?
其报已极,复图安宁,是谓天定,人何以胜之?
故曰「天定亦能胜人」,今日之事也。
臣请以东晋宋武帝验之。
东晋之渡江也,谋复中原之臣如刘琨祖逖庾翼桓温之徒,皆可以有立。
而卒不能成功者,天定也。
苻坚江左之举,以百万之师一败于谢玄刘牢之,身死国亡,计不旋踵,岂谢玄刘牢之勇过于苻坚乎?
天定而欲以人胜,自取祸也。
宋武帝关中,弃而不守,知赫连之必来也。
宋武弃关中,赫连即取之,由是南北举安。
知天定而不敢为不定,天祐之也。
故天定,则人主之意不可不定;
主意定,则人臣之意不可不定。
君臣之意定,则天下自定。
定不定,祸福如彼之明,可不畏哉?
今陛下与腹心大臣,酌天意之大定,以断国是,以今日已有成策,已见定效,尚可复容纷纭之论,崇虚名而令国受实祸乎?
虏欲求安,易于保安者守边不动,为长久之计,则虏保安之策也。
我欲求安,难于保安者,恃虏不动,则我保安之策也。
彼既不动,我非特保安而已,因得自治焉,则千百之安在我也。
臣之所望于陛下者此也。
万一为纷纭之论所惑,以蹈至危,则臣所望于陛下者未易就也,此臣之所甚忧也。
愿陛下毋忽臣言,奉二仪之无私,揭日月之大明,耸山岳之不动,行四时之信令,则陛下之所欲为者,自是无不可为者矣。
臣不胜至愿。
告病陈国事疏绍兴九年三月 南宋 · 郭孝友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五
臣本愚贱,荷蒙圣恩,任以讲幄之责,九年于兹。
每长夜伏枕,思维君德未报,痛心刻骨。
正图策励,疾病来侵,自旧岁十二月来,心烦意乱,食减神疲。
臣在病中,一息不忘国事,请举目前所见足以有关于朝廷者,窃为陛下陈之:一曰理财以充兵饷。
天地生财,止有此数,原以寄之山林牧之中,鱼盐关税之饶。
而百姓苦于征战,淮南、杭上一带,止以供士马之奔驰,而岁之所入,不敌其所出。
加以连年水旱,到处灾伤,力偿租税犹恐未足,又以额外加派。
他费犹可,险隘兵饷,军士旦夕倚以为命,而岁缺不能周。
营门之下,聚辕长呼,非所以壮三军之气也。
太仓内帑之蓄积,兵部工部无不告匮,官俸支给之需,亦朝不谋夕。
祖宗百有馀年之天下,未有危困若此者。
诚选其人,予以经理之,任责守令,查各府州县公田、民田、城郭、杂变、丁口等赋。
岁入有常,其因事之派累,若户部草料、工部柴炭之类,请行蠲除之诏。
群黎不至剜肉医疮,所有惟正之供,皆乐于照数办理;
盐政关市宽其苛征,商旅未尝不欢于税纳。
馀有支移破分当解者,著里正乡户主典之人,核明解部,无使有侵那折耗赔偿之弊。
自此量其出入,筹其多寡。
若应解之饷,臣以为该部差官赍送军前,酌量犒赏,使兵士务沾实惠。
至除大小官员折支食料之外,倘有免役宽剩钱者,一应交与户部库藏收贮,以补水旱军需用度之所不足。
庶几公私缓急斟酌通融,上不必无名苛细,而下自无受其困,则财饷常足矣。
一曰选将以勤操练。
国家频年以来,敌人数入边地,今兹遭祸尤酷,攻城屠邑,士马蹂躏,总由我兵卒未经训习,而将不得其人。
汉晁错曰:「兵法言,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
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
夫选将之道,要贵任用专笃,阃外悉由主持节制,操练技勇,透晓阵法。
诸将验阅所辖御营司内步骑士卒,其精锐堪教练者乃几百人,仅能戈者有几千人,督营官分率各队,步武整齐,操演方圆曲直冲五法。
此其大略也。
至于甲仗、鎗炮、弓矢、战具之属,俱要精造悉备。
考《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
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
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
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
四者,兵之至要也」。
目今各处禁厢之兵习于兵革,召募之人乐于征战,二者易练。
若郡县随功待补之徒,实有父母妻子,类多老弱,人人盼望归期,其身力不可得而使用,虚糜朝廷粮饷,臣以为此兵无益于国家,悉应遣回。
苟禁厢召募来者,计每人每月给粮,并发赡家银两,使其安心练习,无内顾之忧,则将士一心,行伍有法,奋勇敌忾,无不尽心整顿,战无不胜,胜无不克矣。
此选将之道也。
一曰纳谏以广言路。
古者谏无官,工商得以流议,士庶得以传言,凡以广圣德之聪听,民情得以上达也。
夫国家制台省诸臣,职授司言,岂不指陈时弊、献可替否?
然为当事者所忌,率多固位以取宠。
方今国势多难之,当广直言之路,使挟策怀奇之辈皆得争以言进。
孔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两者交相为用,况明盛之世?
敷奏以言,下至刍荛工瞽,亦蒙采纳。
朝廷之上,人无择言言无择官,俱能论天下之事与政之当否。
茍视外庭之条奏如市并之纷争,执一人之是而疑众人之非,上下无复有相孚之意,则凡进说于殿陛、有裨于国计之得失民生之休戚者,虽尽忠谠论,亦概弃置勿录矣。
臣以为国家之事,大臣不言而小臣之,士庶议之,必有烛见所当行与所当止者。
伏望皇上敕令科部,诸凡奏议事在见行及不可行者,详察审慎,不得徒以一人之意见举朝偏徇。
如是,则法度日举,政事日修,天下可治矣。
一曰亲贤以资赞辅。
帝王之兴,必有名世之臣赞襄擘画,故能成功立德,垂美誉于后世,传之篇简。
溯其行事,未尝不叹匡王之业而起敬也。
所以三公论道,六卿分职,必左右惟其人。
《出师表》曰:「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
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陛下自播迁南渡以来,兴仁义之旅,建大将之旗,正所谓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王业不偏安时也。
然一诬于黄潜善汪伯彦,以至苗、刘犯义。
二凶方除,金兵大至,江淮残破,海道颠沛失所。
当是际也,天下几不复为陛下所有。
然閒关跋涉,几经蹈险,履危而后安,夫亦念天下者太祖太宗所经营艰苦而得之,陛下继体而守成也,岂忍令敌势方张而不克自振拔耶!
迩年以来,国势兵威大震,将士人人思枕戈北向。
伏惟皇上任贤弗贰,旁招俊乂,不论资格,不拘内外,不吝爵赏,惟学问足以成赞务,识力足以担世局,忠诚足以禦外侮,议论足以资谋画者,朝夕置诸君侧,则一时辅弼佐理,尽皆奇英豪杰。
由是大襄公复仇之议,亲率六师恢复中原,迁宗庙神器还于汴京,而中兴之效,不几可立睹哉?
按:乾隆龙泉县志》卷一四,乾隆三十六年刻本。
王参政赠父制 宋 · 李正民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三八、《大隐集》卷三
敕:昔汉张汤杜周并起文墨小吏,致位三公,皆有贤子,德器自过,继踵将相,遂为世家,史臣乃谓:「元功儒林之后,莫之能及」。
然自我国家奄有区夏,宗工名臣,轩冕相承,大抵皆元功儒林之后,岂遽不及文墨吏哉?
具官父某嗜学弗厌,执德不回。
仲舒究天人之原,晁错明国家之体。
虽沈英于州县,乃驰誉于朝廷。
尝被名卿之荐论,莫遂谠言之访对。
厥躬弗有,施及后人。
文学嗣其家声,以材德进为时辅,参预大政,康济多艰。
爰于登用之初,诞举褒封之典。
式扬先德,进位宫师,以彰积善之符,以显儒家之庆。
英灵未泯,休命其承。
可。
乞令有司预备赈济米斛奏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六
臣准御史台牒,契勘今年十月一日视朝月分,依条转对,检准续降指挥,合前一日赴閤门投进文书。
臣仰惟圣学高妙,睿智渊微,夐出千古,犹海岳崇深,而欲以涓埃益之,多见其不知量也。
然臣犹谆谆不已者,事陛下首尾九年,窃知陛下海岳之量,不拒涓埃之微也。
是敢极竭毣毣之虑,仰渎天聪,惟圣神少加采纳。
臣闻《周易·既济》之象曰:「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晁错亦云:「尧汤不免水旱,然民无捐瘠者,备先具也」。
盖防患救荒,尤不可不豫备。
谨案本朝会要,太宗尝语宰臣:「国家储蓄最是急务,盖以备凶年,救人命。
昨者江南数州微有灾旱,朕闻之,急遣使往彼分路赈贷,果闻不至流亡」。
然则太宗皇帝诚得豫备之深意。
熙宁间,浙西灾伤,而沈起张靓不先事奏闻朝廷,是不遵太宗之制也。
元祐间,浙西灾伤,而苏轼先事奏乞处置,是能遵太宗之制也。
窃原熙宁旱荒之初,县官立赏闭籴,豪户争相储,饥民艰食,方截浙西上供米一百二十三万石,散糜给米,家至户到,终不能活垂死之民,道殣者至五十馀万人。
此不遵太宗豫备之制,故虽耗费仓实,而无惠民之实。
元祐灾伤之初,犹熙宁也,四年之冬,首发诏书拨浙西上供斛斗二十万石赈济,又减本路漕计五十馀万斛,尽用籴本钱买上供银绢。
官既住籴,谷直顿减,遂无一人转沟壑者。
此盖能遵太宗豫备之制,故虽不耗费仓实,而惠民之实广矣。
恭惟皇帝陛下作民父母,爱之如子,知民疾苦,视之如伤,岂惜耗费而不恤民哉?
而臣戆愚浅见,惟知民命为重,耗费为轻。
正犹豪民殖产,爱惜耕户,本图牟利,非曰爱农。
然而一有饥荒,必须蠲逋已责,假贷种赡,惟恐耕户逃亡,所费小而所失大也。
今岁诸路或旱或水,方秋成之际,米已翔贵,日甚一日,来春艰食,灼然可知。
傥不先事而图,则乙酉流离之患,臣恐不免。
臣昨在田野,窃闻乙酉之岁,北关门外民户流移疾疫五万馀人。
以一门外计之,则诸门可见。
是时四方客旅,斗米博一妇女,半斗易一小儿,左右前后之人不以实告,致仁圣之泽不被于死徙之民。
非陛下不恤民也,此亦当时谋国者不能先事而图之过也。
伏望圣慈行下诸路帅漕、提刑提举、守令及总领司、都大发运司,疾速相度准备来年赈济米斛,以遵太宗豫备之制。
元祐五年为准,不至如熙宁后时之患,则生灵受实惠,莫不被之泽矣。
切缘今来已入冬孟,去来年青黄不交之际无几。
比及相度往复取旨,深恐无及于事。
伏乞睿断,速赐指挥
臣屡蒙奖谕,谓臣直谅,遂敢冒贡悃愊,上渎天威。
臣无任战栗待罪之至。
〔贴黄〕臣伏见陛下复置都大发运司,本以裕民
而愚民无知,百端扇惑,或谓发运司录夺客旅贩粜舟船,或谓贱价和籴,是致所在豪民毁船藏谷,不肯贩粜,甚乖行旅愿出于涂之义。
伏望圣慈特诏发运司,多出文榜晓谕民间,明言本司即不曾贱价和籴,亦不曾录夺舟船。
庶几客旅流通,米价自贱。
如此则斯民无不被仁圣之泽,天下幸甚。
綦侍郎1132年 宋 · 王之望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六○、《汉滨集》卷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
某闻南山之阿有异木焉,萌蘖以生,才数寸尔,已有郁然挠云之势。
不幸压于土石,拳蹙不遂,将失其性。
又遭时之旱暵,泉乾土裂,孤根熬熬,焦然且死。
俄而有泰山之云,蒸布太虚,将遍雨乎天下,百谷草木毕仰其泽,而是木也尤汲汲焉。
夫云之降时雨以润物,固其职也,非有私乎惠物也;
物之仰雨以生,亦其宜也,非有私乎求雨也。
然是木也于众草中独汲汲焉,欲亟蒙其泽者,何哉?
盖困于积年之压,重以三伏之旱,抑屈枯悴,非他草木比。
一日二日不雨,殆将死矣,则其情岂不急而可怜哉?
今有人不幸而类此者。
其生于世二十有九年。
其立身行己,积学著文,虽不敢妄意古人,亦不肯自后时辈。
弱冠游太学,屡以不腆之语,滥处上游。
丙午试于秋闱,亦在异等。
此顾何足道,然倘一得献技于礼部,待问于天庭,虽不足以争步英豪,追踪,至如韩退之所谓「循次而进,亦不失万一于甲科」者,诚不自揆,妄以为庶几焉。
奈何遭时不祥,仍以家难,流离忧苦,不得试其艺者已七年于兹,是以在此。
若乃讥评时政,诋诃公卿,出位而谋,居下讪上,以侥倖万一,则又某之所不忍为也。
以此饥寒困穷,为当世失职者之最。
今者迫于门户之寄,衣食之奉,摧折素志,欲因世禄而苟一官,悼心失图,自愧平昔。
是岂异夫木之拳蹙不遂,失其本性,遭旱而将死者邪?
伏遇阁下以贰卿之重,独总天官,自二千石而下皆铨次于阁下之手。
士大夫之望之,若百谷之仰膏雨也,而某事之去留亦在焉。
于众士大夫中,独更汲汲有望乎阁下者,其意非有求乎其私之也。
盖以流落之久,资用不足以供桂玉,而羁穷之馀,钱财不足以贿胥吏。
自非阁下特达而哀怜之,则旦暮之间且饿而死矣。
此所以祈公之尤切,而望公之尤深也。
伏惟阁下云行雨施,利泽万物之馀,赐之以涓滴,则枯茎朽枝不崇朝而遂有生意。
虽绵弱之质,何以酬造化之施?
然假以岁时,俾其成材,岁寒之资,或有可观者。
夫叩人急者人必疑,无因而至前者人莫我知。
今某实犯二忌以进,故敢献其区区之说,欲阁下一知而不疑耳,激昂自荐,市道所羞,冒昧自陈,出于穷迫。
惟察其肺肝,幸甚。
成都王制置1158年9月 宋 · 王之望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六四、《汉滨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
光膺明綍,出拥高牙。
井络折冲,耸全蜀上游之寄;
河图寓直,冠西清次对之联。
除目一传,舆情大慰。
恭惟某官才猷英特,学术纵横。
昔居韦布之间,早负经纶之志。
轩墀射策,追以争衡;
禁省代言,掩常杨而专美。
眷坤维之谋帅,申巽命以任贤。
独当真主之知,粤副元戎之选,辍论思于近侍,宽忧顾于远民。
一劄细书,丁宁德意;
万钉宝带,焜耀身章。
载颁内帑之资,庸视中朝之宠。
惟疏恩之特异,知注意之逾深。
红旆碧油,权暂专于玉垒;
紫枢黄阁,名即启于金瓯。
某衰晚无堪,驰驱何补。
当年倾盖,已轻万户之封;
指日承颜,方借九河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