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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笃上宣帝书谢恩 西汉 · 霍光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七
愿分国邑三千户,以封兄孙奉车都尉山为列侯,奉兄票骑将军去病(《汉书·霍光传》)
宣帝疏言得失 其一 西汉 · 王吉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二
陛下躬圣质,总万方,帝王图籍日陈于前,惟思世务,将兴太平。
诏书每下,民欣然若更生。
臣伏而思之,可谓至恩,未可谓本务也。
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时,言听谏从,然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于三代之隆者也。
其务在于期会簿书,断狱听讼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
臣闻圣王宣德流化,必自近始,朝廷不备,难以言治;
左右不正,难以化远。
民者,弱而不可胜,愚而不可欺也。
圣主独行于深宫,得则天下称诵之,失则天下咸言之。
行发于近,必见于远,故谨选左右,审择所使;
左右所以正身也,所使所以宣德也。
《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此其本也。
《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
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礼义科指可世世通行者也,独设刑法以守之。
其欲治者,不知所繇,以意穿凿,各取一切,权谲自在,故一变之后不可复修也。
是以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户异政,人殊服,诈伪萌生,刑罚亡极,质朴日销,恩爱浸薄。
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
非空言也。
王者未制礼之时,引先王礼宜于今者而用之。
臣愿陛下承天心,发大业,与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旧礼,明王制,欧一区之民跻之仁寿之域,则俗何以不若成康,寿何以不若高宗
窃见当世趋务不合于道者,谨条奏,惟陛下财择焉(《汉书·王吉传》:又略见《礼乐志》)
宣帝疏言得失 其二 西汉 · 王吉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二
夫妇,人伦大纲,夭寿之萌也。
世俗嫁娶太早,未知为人父母之道而有子,是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
聘妻送女亡节,则贫人不及,故不举子。
又汉家列侯尚公主,诸侯则国人承翁主,使男事女,夫诎于妇,逆阴阳之位,故多女乱。
古者衣服车马贵贱有章,以褒有德而别尊卑,今上下僭差,人人自制,是以贪财趋利,不畏死亡
周之所以能致治,刑措而不用者,以其禁邪于冥冥,绝恶于未萌也。
舜、汤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举皋陶、伊尹,不仁者远。
今使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骄骜,不通古今,至于积功治人,亡益于民,此《伐檀》所为作也。
宜明选求贤,除任子之令。
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财,不宜居位。
去角抵,减乐府,省尚方,明视天下以俭。
古者工不造雕琢,商不通侈靡,非工商之独贤,政教使之然也。
民见俭则归本,本立而末成(《汉书·王吉传》:以为云云,又言云云。即前疏谓条奏也,今录于疏后。)
孝宣 清末 · 乔大壮
七言律诗 押支韵
杜陵钟漏故渰迟,综核能留晋宋思。
暴室尚衣亡故剑,斜文缄镜换新丝。
人传上苑生杨叶,臣敢南山落豆萁。
闻道乌孙公主至,长平坂下望朝仪。
始皇汉宣李斯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二
秦始皇时赵高有罪,蒙毅按之当死,始皇赦而用之。
长子扶苏好直谏,上怒,使监蒙恬兵于上郡
始皇东游会稽,并海走琅琊,少子胡亥、李斯、蒙、赵高从。
道病,使蒙毅还祷山川,未及还,上崩。
李斯、赵高矫诏立胡亥,杀扶苏、蒙恬、蒙,卒以亡秦。
苏子曰:始皇制天下轻重之势,使内外相形,以禁奸备乱者,可谓密矣。
蒙恬将三十万人,威震北方,扶苏监其军,而蒙毅侍帷幄为谋臣,虽有大奸贼,敢睥睨其间哉!
不幸道病,祷祠山川,尚有人也,而遣蒙毅,故高、斯得成其谋。
始皇之遣始皇病,太子未立,而去左右,皆不可以言智。
然天之亡人国,其祸败必出于智所不及。
圣人为天下,不恃智以防乱,恃吾无致乱之道耳。
始皇致乱之道,在用赵高
阉尹之祸,如毒药猛兽,未有不裂肝碎首者也。
自书契以来,惟东汉吕彊、后唐张承业二人,号称良善,岂可望一二于千万,以徼必亡之祸哉。
然世主皆甘心而不悔,如汉桓、灵,唐肃、代,犹不足深怪。
始皇、汉宣皆英主,亦湛于赵高、恭、显之祸。
彼自以为聪明人杰也,奴仆薰腐之馀何能为,及其亡国乱朝,乃与庸主不异。
吾故表而出之,以戒后世人主如始皇、汉宣者。
或曰:李斯始皇定天下,不可谓不智。
扶苏亲始皇子,秦人戴之久矣。
陈胜假其名,犹足以乱天下,而蒙恬持重兵在外,使二人不即受诛,而复请之,则斯、高无遗类矣。
之智而不虑此,何哉?
苏子曰:呜呼,秦之失道,有自来矣,岂独始皇之罪。
商鞅变法,以殊死为轻典,以参夷为常法,人臣狼顾胁息,以得死为幸,何暇复请。
方其法之行也,求无不获,禁无不止,自以为轶尧舜而驾汤武矣。
及其出亡而无所舍,然后知为法之弊,夫岂独悔之,秦亦悔之矣。
荆轲之变,持兵者熟视始皇环柱而走莫之救者,以秦法重故也。
李斯之立胡亥,不复忌二人者,知法令之素行,而臣子之不敢复请也。
二人之不敢复请,亦知始皇之鸷悍而不可回也。
岂料其伪也哉?
周公曰:「平易近民,民必归之」。
孔子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矣乎」?
夫以忠恕为心,而以平易为政,则上易知而下易达,虽有卖国之奸,无所投其隙,仓卒之变,无自发焉。
然其令行禁止,盖有不及商鞅者矣。
而圣人终不以彼易此。
立信于徙木,立威于弃灰,刑其亲戚师傅,积威信之极。
以至始皇,秦人视其君如雷电鬼神,不可测也。
古者,公族有罪,三宥然后寘刑。
今至使人矫杀其太子而不忌,太子亦不敢请,则威信之过也。
故夫以法毒天下者,未有不反中其身及其子孙者也。
武、始皇,皆果于杀者也。
故其子如扶苏之仁,则宁死而不请,如戾太子之悍,则宁反而不诉。
知诉之必不察也。
戾太子岂欲反者哉,计出于无聊也。
故为二君之子者,有死与反而已。
李斯之智,盖足以知扶苏之必不反也。
吾又表而出之,以戒后世人主之果于杀者(《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又见《皇朝文鉴》卷九八,《观澜文集》乙集卷八,《文章轨范》卷三,《文章类选》卷一一,《文编》卷二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三九五,《名世文宗》卷二六,《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一六五。)
者:原缺,据郎本补。
汉宣帝诘责杜延年治郡不进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四、《苏文忠公全集》卷七、《历代名贤确论》卷四五
以谓古者贤君用人,无内外轻重之异,故虽杜延年名卿,不免出为边吏。
治效不进,则诘责之,既进,则褒赏之。
所以历试人才、考覈事功盖如此。
孝宣之治,优于孝文者以此也。
马周唐太宗,亦以为言。
治天下者,不可不知也。
汉宣帝行镫铜槃歌 清 · 周大枢
周秦以前不易得,博古争求汉时物。
行镫无檠制河东,上有啬夫名字勒。
曾孙才类武帝雄,独以赏罚综群釭工。
黄龙五凤作年纪,生平好尚将毋同。
夜向甘泉祠太乙,羽盖旗拂云出。
铜衔烛耀天衢,影落星河上白日。
一自黄貂易黑貂,诸陵松柏风萧萧。
此镫流落亦何惜,玉碗犹闻出市朝。
土花分紫波分绿,更阅千年如电速。
弃掷云泥两不知,高岸人间几成谷。
翰林先生癖嗜古,入肆殷勤赎五羖
归来著手日摩挲,爱剧红肌十五女。
一曲雕龙感慨生,转令旧事忆西京
铜槃只是无言语,何限千秋万古情。
汉宣帝 明 · 金时习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出处:梅月堂诗集卷之二
宣帝中兴廿五年,宽仁大度已翛然。
申韩法律寻前躅,王伯功名混后传。
极愤要荒优接待,堪嗟宦竖典承宣
大抵责备于契重,启后衰徵可避愆。
史称文帝成康孝宣比商宗周宣当否何如(省试策第一道)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七、《省斋文稿》卷一○
对:欲知帝王之心者,必考其所学之道;
欲知帝王之治者,必观其所任之人。
在昔唐虞三代之君,以若稽古之学迭相授受。
舜之用中,尧实畀之;
禹之执中,舜实畀之。
其在成汤,所学者建中而已;
其在文武,所学者皇极而已。
所谓变诈之术,惨刻之法,未尝著之于心,宣之于口。
是以治效纯粹,名声彰闻,载祀千百,峣然不可企及,则其所学之道为何如耶?
若皋、夔,若契、稷,若伊尹、周公,咸以圣贤之资居辅弼之任。
或陈九德,或谐八音,五教于此而敷,百谷于此而播。
一德足以致天心之格,大勋足以光盟府之藏。
是以都俞而万邦乂,优游而百度举。
经传之所载,先民之所谈,铿鍧炳耀,荡人耳目。
由今望之,若神人然,则其所任之人为何如耶!
帝王既息,降及西汉
言治者必以文帝、宣帝为先,一时治绩,著在史册,班班可考。
观其亲饰子女,结匈奴和亲之好,大明信义,致单于渭上之朝,偃兵息民,人以宁谧,可谓有意于抚绥万方矣。
贾生之贤,则前夜半之席;
黄霸之治,则增颍川之秩。
才能类进,众职修理,可谓有意于任用之术矣。
开籍田以劝农,举孝弟以善俗。
综核名实,信赏必罚,可谓有意于设施之要矣。
然究其始终,推其功效,往往得于此而失于彼,举其小而遗其大。
故制度可修也,而文帝未尝修;
德教可任也,而宣帝未尝任。
彼岂惮于有为而甘于自弃与?
盖其所学非帝王之道,而其所任非帝王之佐故也。
何以言之?
人君之所为系其所学,学于帝王则足以成帝王之治,学于驳杂则足以成驳杂之治。
如符契之相合,如影响之相随,有不可掩者。
文帝所学者何道也?
刑名之道也。
宣帝所学者何道也?
杂霸之道也。
夫惟二君所学如此,其能如帝王之存心乎?
愚故曰:欲观帝王之心,必考其所学之道者此也。
天下之大,非一人所能治,必有贤哲焉为之左右,然后可以大有为于当世。
如股肱元首之相资,如风虎云龙之相从,有不可废者。
文帝所相者何人也?
木讷之绛侯,任气之申屠嘉而已。
宣帝所相者何人也?
好严之魏相,不事事之丙吉而已。
夫惟二君所任如此,岂能继帝王之圣治乎?
愚故曰:欲知帝王之治,必观其所任之人者此也。
夫文、宣之学既如此,文、宣之佐又如彼,其有愧于三代之事业,不必学士大夫乃能知之,虽三尺之童亦知之矣,孰谓班固负良史之才,当笔削之任,而昧于此乎!
请为先生申其说。
夫周家之治起于文、武,而大备于成、康之时。
汉氏之业创于高、惠,而涵养于文帝之世。
然则成、康也,文帝也,皆守成之君也。
孟坚于是称之曰「周云成、康,汉言文、景」,盖论其守成之时相类如此,非谓其心之所存,治之所致可以比夫成、康也。
必欲责文帝以礼乐庶事之备,其如无成、康之学何?
其如无成、康之佐何?
商、周中否,王业扫地,赖高宗、宣王而中兴。
汉武穷兵,海内虚耗,赖宣帝而复振。
然则高宗也,宣王也,宣帝也,皆中兴之君也。
孟坚于是赞之曰「可谓中兴,侔德商宗、周宣」,盖论其中兴之效类如此,非谓其心之所存,治之所致可以比夫商、周也。
必欲责宣帝以嘉靖商邦,明文、武之功业,其如无商、周之学何?
其如无商、周之佐何?
呜呼!
世已远矣,二帝三王之不可复见矣。
有君如文帝,如宣帝,犹以所学非其道,所任非其人,遂不足为纯粹之治,况于晋、唐之陵夷乎?
必欲举尧、舜、禹、汤、文、武之道,而又得皋、夔、稷、契、伊、周之臣,则千载一时,端在今日。
恭惟主上扩帝王之量以抚宁方夏,体天地之德以覆育群生,绵宇已阜安,民心已爱戴。
方且日与一德大臣,缉熙百度,润色洪业,可谓得帝王之道而又得帝王之佐矣。
算功见效,岂炎刘之君敢冀其万一哉?
是以执事先生推《天保》报上之诚,作为问目,俾诸生兼举而毕陈之。
西汉抚绥之方,任用之术,设施之要,凡得失优劣之可言者,愚盖详言于前矣。
至于今日之治可得而形容者,则遽数之不能终其物,悉数之乃更仆未可终也。
姑取诗人之颂以配当今之治,庶几乎美盛德形容之义。
迹夫「载戢干戈,载櫜弓矢」,则《时迈》之颂可以形容矣。
「多,亦有高廪」,则《丰年》之颂可以形容矣。
「郊祀天地,产祥降嘏」,则愿献《成命》之颂可乎?
「设业设虡,肇新雅乐」,则愿献《有瞽》之颂可乎?
籍田所以劝农也,何愧《载芟》之所作?
原庙所以奉先也,何愧《丝衣》之所陈?
兴崇太学,足以掩「在泮」之美。
务农重谷,足以掩「在坰」之颂。
至若躬祀太一,祈民福也;
禁止渔捕,遂物性也;
捐减田租,裕民力也;
刊定法令,明国章也。
是以仁增而益高,泽厚而愈深。
欢颂沸腾,和气充溢。
上焉日月星辰顺其序,下焉草木鸟兽安其生。
自非吾君之仁,吾君之德,则何以臻兹?
乃若运至化于一堂之上,纳生灵于太和之域,熙熙怡怡,使百姓日用而不知,谓帝力何有者,则又非诸生所能形容也。
汉宣帝冠带单于(以威怀礼加北戎遂定为韵) 中唐 · 裴度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三十七
汉宣帝。休明允塞。
烜中叶之英声。示远人以文德。
既而幸甘泉以居正。朝呼韩于有北。
锡之绂冕。俾之藩翊。
位居侯王之上。侍在轩墀之侧。
服之孔备。垂悬绶之腰章。
发则有馀。映切云之首饰。
且会朝之次。昭明孔融
虽加之以礼。实诱之以衷。
厥锡既殊。荣华之宠命。
其仪未习。懵衣服之在躬。
此实可以阅帝聪。播皇风。
亦何必贶玉帛之资。空成耗国。
锡金石之乐。用表和戎。
夫爵以赏功。服以旌礼。
懿尔容之中顺。故我命之光启。
矧乃来兹凤阙。踰彼龙沙
知汉德之全盛。厌胡俗之幽遐。
齐缟带于周行。独明向化。
异元冕于丑类。岂曰乱华。
锡之不闻于屡褫。崇之岂俟夫三加。
想夫解辫怀恩。动容思媚。
乍重译而献款。或稽颡而奉贽。
使偫方之闿乐。由一人之锡遂。
锵之玉佩。顾韦韝而多惭。
颖以金貂。与厖服而自异。
是使孔炽之类。率服而莫违。
悍戾之属。束带而共归。
知子之来。赠同杂佩。
彰君之化。德乃垂衣。
殊沐猴而可作。方戴鹖而有威。
今我后散皇明而驰圣听。致戎夏之克定。
勤厉理而明弼谐。故蛮夷之允怀。
尚冠带于万里。舞干羽于两阶。
彼长缨之与五饵。何斯道之孔乖。
汉宣帝幸池阳宫图 元 · 王恽
 出处:秋涧集卷十、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一百十三 宫室类
武皇雄吞老无已,岁岁开边兵四起。
嫖姚出塞屡策勋,武絷陵降终国耻。
腾淩蹂藉五十年,飨功归到曾孙宣。
万方解辫尽内属,龙庭南北无烽烟。
池阳五柞郊歌里,五日赐酺馀燕喜。
呼韩稽颡谒甘泉,欲示雄誇先就邸。
大陈还纵万人观,岂独珍奇纷锦绮。
欢呼归作北庭藩,万代称觞甥舅礼。
君王燕犒不知劳,鸾旗直上中渭桥。
茂陵王气如水清,建章宫殿春云高。
从此临轩舒化日,一声宫漏出花遥。
汉宣帝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六、《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
善乎,班生之论曰:「孝宣功光祖宗」。
愚不暇并举文、景、武、昭之事,略条陈高帝之成败而论之,于孝宣窃有所喜,而复有所恨,盖恨其不如高帝之宽容大度,而喜其功光于高帝者四也。
客有过而叹曰:「吁,三王以来,拨乱英雄之主,未有如高帝者也,而以为孝宣之功过之。
咄哉,子之迂也」!
愚曰:然,人能碎千金之璧,不能无失声于破釜;
能搏猛虎,不能无变色于蜂虿之螫。
客不能无怪于吾言似矣,而未知高帝、孝宣之所以为优劣也。
孝宣何如主也?
中兴之贤主也。
其涵养天下,比高为优;
其听断之勤,比高为优;
其礼貌大臣,比高为优;
能使蛮夷慕义而单于降服,比高为优。
方嬴秦疲弊天下,汉高起沛,谈笑而麾之。
入关之日,首以三章约法,斯民始有息肩之望。
计者,正宜除苛解烦,以与天下更始,而犹勤兵不解者连年,则其意不在民而在兵。
责以汤武之师东征西怨者,有间矣。
至孝宣则不然,方地节初,始亲政事,遣使十有二,循行天下,问民疾苦。
今日下诏则恤民,明日下诏则又恤民,诏凡数四,为民而下者半。
时则有循吏无酷吏,德政沛然,有成康之风,则其涵养天下,视高帝为何如?
汉兴之初,天下草创,方躬亲听览,日与二三大臣谋谟治道。
已而天下廓然无事,意少解,听朝少弛,而晏閒数矣,将相大臣日益疏而嬖宠亲矣,戚姬之爱迁而国本摇矣,自是而听览不讲矣。
至孝宣则不然,方躬亲政事之初,宵旰视朝,五日不听事,群臣奏对则亲省之,天下疑狱不决者则亲省之,丞相史举冤狱者则亲省之。
冀州有寇窃之变,京师有桴鼓之警,则恻然感张敞之功,复使就职,而河内以安。
呜呼,孝宣可谓厉精政事矣,则其听断之勤,视高帝为何如?
方楚汉角力而争雄长,得三杰而用之,以麾下精兵、大将军之印付之韩信,以关中金城之固付之萧何,以腹心肝膈之寄付之张良
一旦志得意骄,猜间诸将,视淮阴不啻雠仇,卒缚而辱之,无礼甚矣,独不知大失国体也,而忍为是屈辱也哉?
宣帝则不然,委寄丙、魏,不移如山,相与图回中兴事业。
且如丙吉地节三年居相位,至五凤元年死矣。
其在相位仅四载,而四载中,河南杀人,连岁大旱,朝廷议者皆咎独信之。
魏相以小累被劾,虽赵京兆欲挤之死,而独眷之不少怠。
中兴之功,虽二子之力居多,亦孝宣任之确也。
则其礼貌大臣,视高帝为何如?
夷狄之为患,自五帝三王所以不免者,高帝与之区区较胜负于矢石之间,卒有平城之败,高帝之愤甚矣。
孝惠、文、景,历四世而不能报,孝武以雄才大略,虽穷追远讨而不能臣
孝宣中兴,信威北夷,不烦一矢而单于称藩,雪祖宗积年之愤,天下快之。
则四夷慕义而来降,视高帝为何如?
愚故曰:「于孝宣窃有所喜者,此也」。
客曰:「若如所云,则孝宣果中兴之贤主也,而谓不及高帝之宽容大度,又何以辨之」?
曰:孝宣所最优者,信赏必罚,高帝所不及也。
高帝之兴也,平生所至恶者无出雍齿,杀之可也,而反封之,何其罚之不必也?
平生所至有恩者无出丁公,赏之可也,而反戮之,何其赏之不信也?
孝宣则曰:「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尧舜不能以致治」。
故杀广汉,赏王成,所以为赏罚之审也。
高帝之兴也,刻印以封六国,始欲赏矣,未几以留侯之言而罢之,又赏之不信也!
下吏以按萧何,始欲罚矣,未几以群臣之请而出之,又罚之不必也!
孝宣则曰:「掖庭张贺有旧恩则报之,媪御侍养之不谨则斥之」。
所以为赏罚之审也。
然而高帝于赏罚则以宽容大度得之,孝宣则以烦碎苛察失之。
高帝之意,若曰刻印而复六国,使必行之,则六国必有变乱之祸;
下吏以按萧何,使必戮之,则有杀功臣之嫌。
至于王成之增加可无赏也而必赏之,是必谓高帝之销印为谬也;
广汉可无死也而必戮之,是必谓高帝萧何为谬也。
高帝之意,岂不知丁公有恩于己,而雍齿可恨哉?
以为平生恨齿者私嫌耳,不可以私嫌而滥罚;
丁公于己私恩耳,岂可以私恩而加赏哉?
故掖庭张贺之旧恩可无赏也,而必报之,是不谓丁公之不当遭戮也?
媪御养侍之不谨可无罚也,而必仇之,是必谓雍齿之不当封侯也。
孝宣功光祖宗,于是亦少贬矣。
愚故窃有所恨者此也。
客唯唯,请毕其说,愚于是不复论。
策问汉宣孝元王伯之道优劣异效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五六、《云溪居士集》卷二七
问:昔汤居亳,地方不过七十里,德茂于内,淑闻四驰,天下望之,若云霓之在旱岁。
遂及其身,享有大宝,传五六百载。
其遗统馀绪,微而不绝。
武丁因之,朝诸侯,有天下,犹运之掌。
周文王之治岐也,亦百里之国,端本正始,载于闺门,德教道化,远渐江汉。
虽大勋未集,而三分天下有其二。
武王绍兴,克承丕烈。
后世厉王失道,天下板荡;
幽王荒废,褒姒灭之。
然而德泽之美,风俗善人心者,犹未卒斩。
故《风》、《雅》之变,尚知止乎礼义,民之允怀,未能弭忘,子孙相承,复五百馀年然后已,何其懋哉!
五伯桓公元侯之重,据十二之地,挟王室以令诸侯,周旋数十年,而功名止乎九合,劫辱于曹沬,见欺于陶涂。
智力之强,盛年有所不伸,宁足以传无穷而庇嗣续乎?
王伯之道,优劣异效甚矣。
汉宣帝持杂伯之说,鄙成周之政,元帝言之,愤然不以为是,其为论驳矣。
考之前史,宣帝之起,实继昭帝,强明俊发,汉道复兴,为政之效,优于文景。
孝元中宗之后,尊儒重道,有意乎商周之为,卒之优柔纵弛,纲纪弗振。
汉之衰微,乃自此始。
王伯之效,何其悖于昔耶?
诸君试详言之,庶有以质前世之事。
孝宣厉精为治论 南宋 · 林希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三六、《论学绳尺》卷一
论曰:以一人而作新天下,亦运诸此心而已,神乎心之用也!
举天下之大,斡旋阖辟,有非智巧之所能,而精神之地一日用其力焉,则治之功用随之,此其故何也?
盖吾心之蕴者为精,而其发者为治。
求治于天下,不于其治,而于其心,则沉潜于未发之先,激扬于既发之后,风采所至,怠必奋,弛必张,事物条理,而政治精明,特吾心一运量之顷尔。
地节元康之政,汉治更始之日也,帝之精神晦藏亦甚矣。
一旦权纲反正,而与斯世更新焉,不致力于其他,而汲汲于此心之用,一念奋而百废兴,帝之所操何其约也!
方其韬晦,则精蕴于心,及其奋发,则精见于治,中兴之盛,其可以心外求之乎?
孝宣厉精为治,请以是明班固之意。
尝谓治道之精神在于人主,而人主之精神在于一心。
含洪停蓄,心之体也;
光明发越,心之用也。
其虚灵之妙,主宰之神,存诸方寸者虽微,而万化之枢纽、百为之纲纪系焉。
帝之所以帝,王之所以王,无非吾心精者为之也。
今夫日月星辰之运行,阴阳寒暑之代谢,人莫不以为天之功,而冥冥之中,乾实主之。
大《易》之赞《乾》,既曰「刚健中正纯粹」矣,而管摄之妙,独归于「精」之一辞。
精也者,其乾道变化之根乎。
吁,乾,天也,君也。
天以乾运,而精之用见于四时;
君以心运,而精之用见于政治。
二者盖同一机括也。
宣帝之为君,未足以语此,而更始一意,独得于此心之用,愚于是有取焉尔。
地节以前帝之于治何如也?
弊根之蟠固,蠹冗之浸淫,志气梏于滞固之深,神采铄于退逊之久。
民生疾苦,帝非不知也,而未及问焉;
吏治得失,帝非不闻也,而未暇察焉。
帝于斯时,韬聪明以自晦,则此心之精者未露也;
藏智勇以若怯,则此心之精者未奋也。
一旦阴翳剥而阳和舒,荐雷震而群蛰起,一时之政,粲然精芒,如太阿之出匣。
人孰不曰枢机周密,治之键也;
品式备具,治之目也。
劳来之褒,所以明劝赏之权;
副封之撤,所以防壅蔽之渐。
初政施行,班班可纪,致治之美,殆以是基之。
然尝观诸帝之心矣,遣使循问之诏则曰「朕所甚闵」,直言箴过之诏则曰「朕所甚惧」。
想其闵心一萌,而痒痾疾痛真切吾身;
惧心一动,而天地鬼神森布左右。
其曰「念虑之不忘」,其曰「朕意之未称」,无非此心之精所著见者。
故听断惟精,见于斋居之决,而内治以兴;
饬躬斋精,诏及勤事之吏,而吏治以振。
二十馀年,田里绝愁叹之声,上下无苟且之意,文学法理,咸精其能。
中兴之治,号为厉精,至今在人耳目,是岂出于帝心之外乎!
帝果何以得此哉?
人之一心,动则汩,静则精。
当其韬晦之时,盖有静定之益。
阅历之久,则其见精;
容忍之积,则其虑精。
帝之所得,愚知其出于是矣。
虽然,心也者,合理与气,而后有是名也。
理足以御气,则其用也纯;
气得以胜理,则其用也驳。
唐虞三代之治,粹而不杂,精而无间,纯乎心之理也。
秦汉而下,英君谊辟时获有为于斯世,而大抵皆以气主之。
以帝之精锐,一时之振厉固有馀用,而不能充此心之理,以进于传心精一之地,使汉之为汉仅止于斯,是可慨叹也已。
岂惟帝哉,贞观之思治曰厉精也,开元之政事亦曰厉精也,于其气而不于其理,视帝盖一辙焉。
帝与太宗犹能勉强支持,帅是气以终身,故不尽见其败缺,玄宗之晚节亦馁甚矣。
后之厉精为治,其监于兹。
谨论。
西汉十二帝高祖乙未入关,庚子即位,称十二年,实七年也。惠帝七年高后称制,八年文帝,二十三年。景帝,十六年。武帝,五十四年。昭帝,十三年。宣帝,二十五年。元,十六年。成帝,二十六年。哀帝,六年。平帝,五年。孺子,三年;戊辰,莽废之。共二百九年。莽篡位十四年。更始二年东汉嗣兴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纸韵
秦鹿既失,乃公马上得天下于五载,即位七年,创制显庸,虽日不暇给,规模弘远矣。惠帝亲亲敬大,有君人之德,而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牝鸡当御,白马坠盟;微北军左袒,侧子乘传,非其种者,孰锄而去之?文帝恭仁,专务德化,海内富康,几致兴措。景帝少恩,五伦胥斁;惟节俭惠育,前绪克遵。武帝大略雄才,功过自不相掩。昭帝以多智获嗣,委能烛奸,与民休息,可谓贤矣!享国不永,天所以开曾孙乎?宣帝综核名实,吏称民安,威信北夷,勋垂后嗣;然刑馀为周、召法律,为诗书杂霸,自甘三衅基祸,岂不惜欤!、成委纲。哀、平短祚。巨君居摄,玩孺子于掌股之上。开四十八万馀之称功者何人?坠二百十四年之大业者何人?汉家老妇,虽惓惓于一玺;新室文母,称制太后,俱灭火之祸水矣!
秦嬴鹿失楚骓已,乃公马上空相侈。
威加海内悲故乡,四皓不来将易子。
左袒终归侧室儿,右相安刘功孰比。
天为一代启仁君,景残武纵叨馀美。
少子曾孙繇博陆,昭明宣核安遐迩。
杂霸贻谋初乱家,元成以下安足齿。
岂知伏莽在新都,漫愁飞燕为祸始。
麒麟罢禅金縢作,著石丹书符命起。
卯金孺子辞未央,新室文母空投玺。
白水真人弗绛衣,铜匮新皇何日止。
汉宣帝常平仓记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五、《永乐大典》卷七五○七
汉宣帝兴于闾阎,入纂大统,生民疾苦,靡不周知。
及亲万机,励精政事,选择良二千石布列郡国,若王成、黄霸、龚遂、召信臣之徒,率能劳徕流民,劝课穑事。
百姓安土,时和岁丰,虽多,百室以盈,然谷石五钱,农人少利。
粤五凤纪元之四年,大司农中丞寿昌言:「岁漕关东谷,厥费不资,宜籴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郡谷,足供京师,可以省关东漕卒过半」。
天子可其奏。
于是近郡馀灌输上都,大费既省而农无贱出之患。
寿昌遂请推广其法,筑仓边郡,谷贱则增价而籴,谷贵则减价而粜,名之曰常平仓,用俾农末兼利,家给人足。
天子嘉其功,遂下明诏赐寿昌关内侯,以答显庸。
宜有翰墨登载本末,史阙未补,敢摭实而言曰:国之大本在民,人之大命在谷,谷甚贵病末,甚贱伤农,末病则人散,农伤则国贫。
善为国者,必使人不离而农益劝。
设有甚贵贱而君不理,则豪商富室操其赢赀,因民之不给,以牟百倍之利。
乐岁则乘急贱收,凶年则固闭不出,斯民反覆受弊,亡有已时,欲其安业,不可得也。
将使利出一孔而民不困,莫若调其贵贱而御之以准,故管仲通轻重之权,九合诸侯
范蠡计然之策,破吴越;
李悝行平籴之法,魏国富彊。
明效大验,可考不诬。
惟汉受命,传嗣七世,务农振乏,注意匪懈,今布令典,章章具存,独常平之法未克举行。
宣帝综核名实,吏称其职,文学法理之士,咸精其能。
寿昌以能商功利得幸于上,遂乃斟酌前人之法而用之,言听计行,为万世利。
若夫十雨五风,年谷顺成,千仓万箱,充衍盈溢,则是仓敛之以重,谷有所藏,民不告病
设或火旱水毁,五谷不登,室如垂磬,民有饥色,则是仓散之以轻,谷有所出,民不乏食。
轻重歛散,各以其时,虽有金之贾,且不能徼利以困民,寿昌之蒙显赏,不亦宜乎?
尝试论之,天下有大利,致之者圣也;
人臣有良策,行之者君也。
宣帝在位十六年矣,数下恩泽诏书,遣使者循行郡国,冠盖相望,损膳省宰,减乐人使就农,假公田贷种食,弛池籞与贫民,所以周急继困、慰安元元、便利百姓之道甚备。
惠而不费,养而不穷,未有若常平仓之善者,繄谁之力哉?
寿昌建议之初,廷臣有吝一时之烦费者,将沮其谋,惟决信不疑,卒能行良策而致大利,则是仓之,实明断之力也。
呜呼,仁哉!
若夫筑治有所,蓄藏有数,出纳有节,籍在大农,兹得以略,姑记其为民之意示后人云。
孝宣务行宽大论 南宋 · 徐元德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四、《论学绳尺》卷二
人主有一旦之言,而易其平生之素,君子是以知其老成之定虑也。
夫此一人主也,前日之政不裕,今日之论不迫。
以其不裕而概之于不迫,则言行之不相顾,几若矫过以自文者。
而君子何以知其虑之定?
盖人之本心,常定于老成之日也。
彼其少壮之时,求速化之术,优裕含洪,自非圣人而谁能?
而流于躁切急迫,则昧而不自知。
苟君子不姑缓之以徐俟其定,顾以一旦之为而占其晚节之不加进,则人主亦难矣哉。
汉宣帝,刚毅之主也,宽大之诏发于黄龙元年,盖于是春秋高矣。
孝宣务行宽大,请试论之。
人主之所见,壮失而老得,不如老壮之均善;
始乱而终定,不如始终之全美。
岂惟贤君欲为之,将天下之庸君皆欲为之也。
然事败于少年,气失于壮勇,曾不如老成之长虑。
岂惟庸君病之,将天下之贤君犹皆病之也。
夫其均欲之也,而又均病之也,然则天下之君乌可无君子之论!
何者?
物则不可以兼隆,志气不可以并行。
凡血气之盛,皆志气之衰也。
形骸之未废,乃天理之未进也。
昔者尧舜即位,视耄期如一日。
彼其天德之纯全,固不可以老壮而殊异。
然天下不多尧舜,或者宜徐俟于其末。
《吕刑》一书,非其享国之百年,穆王盖未轻作,而天下亦未轻见此书也。
夫墨劓剕宫,前此穆王非不知也;
轻重上下,前此穆王非不知也。
而恻然哀矜之训,必于垂老之年。
噫,亦可见矣!
然则世之人主,茍不要其终焉,而需其所见之一定,徒摭其一二事以为优劣,是不信此理之不泯也。
汉之人主,虽不足以进帝王之粹,大抵皆颠冥于强壮之时,而儆悟于老成之日。
人皆以其强壮者病之,吾固以其老成者喜之。
高帝也,其去诸将忍矣。
然《大风》之歌,「安得猛士」之辞,实发于十年之后。
当是时也,忍心何在哉?
武帝也,其伐四夷勇矣。
然轮台之诏,悔过劝农之意,实见于后元之初。
当是时也,勇心何在哉?
由始而观之,则二帝为少恩。
由今而观之,则二帝为至仁。
君子幸其有此焉,则一是可以盖百非,而奚暇以咎其昔?
孰谓二帝之后而又有宣帝,其始焉不至二帝之失,而终焉有二帝之悟哉。
也,明敏有馀,果锐有馀,坚忍刚毅有馀,或者于宽大之诏犹有所未明也。
夫有所未明也,是以汲汲乎权制法理,而徐徐乎德化礼逊。
道妙不存,故绪馀之是用;
躬行不至,故堤防之日深。
天下虽治,而不知已陷于狭且褊矣。
偏见之狭,不可以使宽。
私心之褊,尤难于为大,天下固已绝望于也。
即位三十年矣,前乎此年未有此见,至此而见始定。
下诏二十有一矣,前乎此诏未有此言,至此而言始出。
假如宽之政,大之事,即行于公卿,即播于万民,亦何足为多?
独其志气定而本心见,世故熟而见理明,脱去杂霸而窥见帝王之真,深足为嘉耳。
至治无奇功,盛美无善迹。
也,亦却而观之矣。
谓赏罚之信必,虽僭滥之弊亡;
百工之艺精,虽苦窳之患绝。
帝王之风,纯粹温厚之气,不如是之斩也,而亦何贵于此哉。
其见之定,其言之决,盖非偶然也。
盖尝论之,天下之事,勉强于早为者,不如时至之自然。
而覆护于今日者,未必不弃于晚节。
故夫图终之主,乃前日败度之人。
而即位焚锦绣者,乃滋暮年之奢侈。
人之贤否,非观于其终焉,盖未可以目前论也。
霜降水涸,涯涘乃见,而善观木者,亦得之于归根,吾是以取宣帝
谨论。
孝宣优于孝文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止斋论祖》卷下
天下之俗,有决不可循而无所变者。
澹然宽大,安民俗也;
奋然急饬,励民俗也。
可以安者其俗激,可以励者其俗缓,人君非强为之治也,因俗而制之耳。
果哉宣帝之治,因文帝而制其俗也。
涂炭之民未衽席,文帝清净以安之,素朴以先之,汉之民寿其脉矣。
宽厚乐易之俗久而不饬,必流于委靡而不能自振,故宣帝文帝之俗而用之。
苟且相安之俗顿革于厉精为治之时,文学法理之士咸精于总核名实之际。
使文帝之后而复文之治,其弊矣。
宣帝知乎此而反乎此者也。
崔子真谓有优于孝文,意以此论。
要之无有乎优劣之说也。
孝宣优于孝文,曰善为政者因其俗,善处俗者因其时。
篑桴土鼓不声于箜篌笙笛,茅茨土阶不色于濩艧丹青故也。
然彼一时、此一时也,时非圣人所能违,能不失时而已。
商因夏,周因商,忠未既,质生焉,质未已,文生焉,非不定为一俗,盖质者反乎忠之极,而文者反乎质之穷也。
不自其反者观之,何以知古人之善制其俗哉?
甚哉,转秦而汉,何其难也!
自灰始弃、木始徙,秦人之欲安息久矣。
高帝鞍马五六年之间,定乾坤于百战,民疮痍矣,俗骁雄矣,风俗欲其安也。
革秦之暴在高帝,反秦之俗在文帝
文帝时观之,谇语德色犹秦也,墙屋文绣犹秦也。
嗟夫,转秦而汉,何其难也!
道德丽矣,百金之台何吝焉;
弋绨衣矣,书囊之集何劳焉。
天下之俗激,势不容不缓也。
知处激俗之后,势盖欲其缓也。
以和柔循优战国之馀风,以朴素夺易秦人之末习。
行之数年,而后昔之喜暴过者今耻言,昔之喜立功者今屏迹。
所向一定,越四世而孝宣承之,急病难消,而缓势已易矣。
风俗非可复孝文,政事非可复孝文也,故一切而反倒之。
文帝刑措不用也,赵、盖、杨、韩之诛吾无憾焉;
文帝吏贵不严也,综核功能之绩吾无苟焉。
断断乎赏之信,罚之必,名实之覈。
遏宽易于威严之日,整颓纲于废弛之时。
宣帝能承文帝而反文帝者也。
不然,处文帝后,以文帝治,俗弱矣,乌乎强?
吏偷矣,乌乎勤?
民玩矣,乌乎振?
吁,文帝非黄老其心者也,俗激矣,以申韩治,民必残,势不得不出于宽柔。
宣帝非杂伯其政者也,俗弊矣,以黄老,民必慢,势不得不出于刚毅。
阴极不生阴而生阳,寒极不生寒而生暑,俗缓不生缓而生激,势之所趋,固至是耳。
反俗不异,优劣何以异?
勇哉,崔子之论!
以是论也,以文帝而不能斧钺不朝之王,桎梏受金之吏,惩艾匈奴深入之患。
宣帝而吏已称,民巳安,匈奴已款,算计见效。
卓卓乎文帝之所为,兹其所以为优也欤。
呜呼,效固不当论也,无赫赫之事,有冥冥之功,文帝还汉俗而朴之,重民以厚本之政,目黼黻而心田野,足轩陛而口茅茨。
馀栗也,女馀布也,鸡豚狗彘馀养也。
文帝富庶不在乎己,而在乎人;
文帝功业不见于卓卓,而见于冥冥。
宣帝文帝之所不急者矫而行之。
之道德沉涵在人,吾知宣帝决不右刑罚而必严刻,以自拔其根本者。
然则文帝譬之春风和气,芬香袭物,阴寓其造化之巧,卒莫名其生育之妙。
宣帝犹之云行乎天,雷震乎山,未及雨也,而枯槁已有生意矣。
此崔子所以以其彰彰者而遽优于孝文也。
勇哉崔子之论,以效论也。
东都桓、灵之后,汉灰几不燃矣,崔子欲鼓舞而振迅之,激一时之陋俗,挽回汉人之生气,则优宣而劣文也有意哉。
虽然,两君亦未尝偏有所尚也。
文帝处俗一于缓矣,狱周勃,刑薄昭,何忍哉!
匈奴之入形而细柳之劳何勇哉!
宣帝处俗一于激矣,相丙吉,退延年,何伤哉!
播告之修形而宽仁之务何仁哉!
文帝以膏粱饵汉俗者也。
矫俗虽缓而太柔,则失于无统,故为政未尝不严者,所以济其宽之所不及也。
宣帝以药石针汉俗者也。
矫俗虽激而太刚,则失于无恩,故为政未尝不宽者,所以济其严之所不及也。
文膏粱,宣药石,用术不同,用心则一。
刘询带行遥刺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四、《攻愧集》卷二九
臣照对刘询两任簿书官,合转两官酬赏,得旨依刘尧咨、赵友仁例,特与转行遥郡刺史
臣窃考之,刘尧咨淳熙六年武功大夫奉使回程,特授荣州刺史,则是以奉使恩而转遥郡,非以簿书之赏也。
至八年,始以簿书任满赏特授忠州团练使
赵友仁淳熙四年以在殿陛日久,应奉有劳,将两任簿书任满转两官恩例特典转行遥郡刺史,此所引之例也。
臣考之成法,武功大夫为武臣止法。
今来虽有赵友仁例,缘友仁系在淳熙四年至淳熙十六年太上皇帝即位之初,所降指挥并不许以泛赏迁转,止依条法施行。
自此以后,凡所以泛赏引例转遥郡横行者,皆许缴駮,或吏部执奏,终于回授而后已。
臣愚欲望圣慈特降睿旨,寝罢刘询带行遥刺指挥,令与依条回授。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读。
汉宣帝韩延寿故事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四○、《盘洲文集》卷六四
《汉书》:御史大夫萧望之左冯翊韩延寿东郡时放散官钱千馀万,望之问事东郡,因令并问之。
延寿闻知,即吏按校望之冯翊时廪牺官钱放散百馀万,遂劾奏,移殿门禁止望之
望之自奏职在总领天下,闻事不敢不问,而为延寿所拘持。
上由是不直延寿,各令穷竟所考。
望之卒无事实,而御史东郡,具得其事。
望之自陈,愿下丞相、中二千石、博士议其罪。
事下公卿,皆以延寿前既无状,复诬愬典法大臣,欲以解罪,狡猾不道。
天子恶之,延寿坐弃市。
吏民数千人送至渭城,老小扶持车毂,争奉酒炙,莫不流涕。
臣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不能以致治。
汉宣帝励精庶政,综核名实,信赏必罚,称为中兴。
后世或议其仁恩少损,臣谓纪纲不立则何以救中衰之弊?
萧望之察问韩延寿出于至公,而延寿挟私以报之,已不直延寿,犹俟有司判其曲直,然后行法。
延寿初淮阳,治甚有名,及守颍川,能变广汉告讦之俗。
黄霸继之,因其迹而大治。
在郡三岁,令行禁止,断狱大减,为天下最。
入守冯翊,满岁称职为真,恩信周遍于二十四县,吏民不忍欺绐。
良吏如此,固已希有。
至其抵罪,百姓攀车号泣,朝廷岂不闻,亦不能脱其死。
或谓刑失之重,然夷考当时,盖于定国廷尉,罪疑从轻,人自以不冤。
又公卿议罪,俱无异辞。
延寿虽有治行,不能掩其罪。
以一惩百,宁有不治之患?
彼名声不及延寿而罪戾过之者,必无漏网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