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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卯召试馆职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四、《山房集》卷七
善为国者不执理以强势之所难,常顺势以伸理之所易。
理者,公是非也。
势者,实利害也。
公是非固不可泯,实利害尤为可畏。
执不可泯之理而忘甚可畏之势,则安危胜败之大计疏矣。
然则歛众说以救独弊,置已往而善将来,则前日之举非失于执理以强势之所难乎!
今日之救不当顺势以伸理之所易乎!
晋元帝宋文帝或尅期进发而不果行,或悉师再举而不克捷,桓温谢玄驰逐经略而不遂,非名不正而辞不顺也,以不接之声势而当重大,以浅效之规模而支深入,以分裂之偏隅而欲混并,其理则是而其势则难矣。
高祖不报平城之围,太宗修结颉利之好,祖逖之通使石勒澶渊之许盟契丹,非志不足而气不锐也,士卒之罢极者可以休养,资实之衰耗者得以振赡,边鄙之绎骚者赖以敉辑,其势既顺,其理亦易矣。
然而天下之势,动之易而收之难。
方其未动也则不当开,及其既开也则不易收。
以为业已开矣,但当奋张以求济,不应中止而示怯者,已失于强其所难矣。
以为当收矣,玩纵以安舒,隳沮而单弱,则亦未达其所谓易焉。
盖致易之理内必有以固其本,外必有以弭其争。
严卫其四隅,厚植其遮障,所以固本也。
遵养于时晦,申合其盟好,所以弭争也。
争端弭而后民之力可以息,本圉固而后敌之情不敢骄。
民得息则我之国不耸,敌不骄则彼之谋自消。
如此则易之理斯近矣。
今以其势之难也,已沮而复骄,欲息而旋起。
虽无果锐必为之意,终怀趑趄欲动之心。
此非真知难者也。
不思祸心之包藏者未可必,塞徼之疏略者不足恃,相与束手以待行人,不及十旬又将盛秋焉。
此非善图易者也,苟安而已矣。
嗟夫!
事巨敌强而持尝试之见,用苟安之策,几何而不为其所窥耶?
今公私交弊,氛祲未清,兵法乘虚,理先救本。
故战决难用而守则可知,曷若尽置前日之所难而亟图今日之所易乎?
夫推舟以行陆,人知其劳矣;
治丝以愈棼,则其绪尤多焉。
夫惟知者不昧利而轻发,勇者不容瞬而能收,起而图之,如遏横溃,如拯焦灼,惜日阴以戒戎作,重民劳以俟后图,起精神于畏詟,弭陵突于披猖,而后今日之事可得而论矣。
夫西北以骑乘为能,东南以步卒为长。
孙权东不得市骏辽东,西不得致骑于川秦,考韩当程普一军之所有不过三五十骑而止,则几于一用步卒舟师以立国矣。
况彼以蓟北之劲足焱驰而电逝,我以广蜀之下乘并驱而争骛。
卒有驰突不前,则至于自为躏践,此知兵者所以欲以步而当骑也。
然古法置阵必为两拒,而匈奴包敌特善诱兵,乃暗合焉。
盖骑之难制也久矣,且以劲弩而洞重铠,敌未有以制我也。
至其设锐阵以相当,张鸟翼而旁射,则我始无以当之矣。
故以车圜其营,则步可用,是卫青之法也。
以车而卫步,以弩而护车,则步可用,是李陵之事也。
以车而为营,列植以自固,则步可用,隋之禦达头可汗以鹿角为方阵是也。
又有本诸阵法,取其简便者,步亦可用,苏定方令步卒攒槊自卫、浑瑊设抢垒为营是也。
今将易之以轻车与,或以淮地浅狭而陈涛斜之事不可袭矣。
将仿鹿角之制与,或以为此非取胜之兵,杨素之战固已撤而不用矣。
将止用彊弩以当之与,而或以为弩镞迟而敌骑迅,昔刘裕之北伐,朱超石之百弩常不能制魏骑之薄营矣。
独有比枪而卫弩,中兴诸将犹有习闻旧法而长于用步者。
然今之军制夫岂无之,恐亦未足为制敌之良算也。
盖制兵之短长在技艺,而料敌之机便在觇候。
古者师行则前茅而虑无,师止则捉生以为导。
李靖之论乡导,必知敌济寇来之早晚,而宇文泰之用间,使之衣敌衣而历敌阵。
彼皆先悉于敌情,故能乘机而应变。
自外侮深侵,敌帐非远。
若精其伺谍,出其不意,于其道狭骑蹙之地,前惊后齧之所,尽死一战,亦可得志。
自觇候不明,方其雨雪狼狈,解鞍纵辔,丐宿于田父,我不知击其归。
及其攻围日久,将卒怀家,刍秣不继,我亦不敢袭其去。
不能用之于机便,则骑步均为冥行,何必以步为优哉!
盖今步卒之可用者,独可用之于凭垒而已。
夫凭垒而不败,以有郛垣之可恃尔,未可望之以奔突也。
且其怒心勇气,未闻将战而裂眦;
而靡旗乱辙,不免闻鼓而失胆。
自非警以严诛,方且狃于怖敌。
故今日且当以城守为先,其次则以舟师为卫。
若夫讨论鱼丽、鹅鹳之阵法,求合圆方曲锐之地形,而欲以步当骑,则当训阅练习而用可也。
夫兵有必以众克者,亦有以寡胜者。
昔城濮之赋,七百乘而已,其后鞍之战则已增,至平丘则又大增。
然至于四千乘,欲以无道行之,而诸侯之服于晋者衰焉。
况强敌盈骄,非初兴比。
彼以佥刷而彊民,虽众而其杂难用;
此以教士而禦敌,虽寡而其整足当。
且与其冗多则易溃,岂如精少而有纪?
此言兵者所以急于以少而击众也。
然羌寇三万,冯奉世必欲以四万人当之;
滑台之役,沈庆之以五千人独救,辞以兵少轻往无益也。
夫众之不可已也久矣,且使先据胜地,用吾长技,以南兵一当北兵之三,我未遽不敌也。
至于裹创力战,更进迭出,以南兵三而支北兵之十,则我始惫矣。
故掩其间道,冲其方虚,如李绩以数千而袭碛石,曹公潜行而倾乌巢,则寡可用,是出奇之策也。
伺其尘起,击其阵动,若谢玄因其众乱而济师,韦孝宽乘敌小却而取胜,则寡可用,是伺间之策也。
其次则伏戎于莽,阻隘而邀,若慕容垂隐千兵于深涧,于谨匿轻骑于丛薄,则寡亦可用,是据险设伏之策也。
今将用出奇之策与,则敌坚而未易入,入而无后援,则何以返?
陈庆之跳身独返之事可监也,而可冒进哉!
将用伺间之策与,则敌诈而名谲,谲而有不审,则堕其计,是栾枝曳柴阳遁之事可戒也,而可轻袭哉!
独有据险设伏,鼓儳而出,则恐关隘崎岖之地,陂湖洳沮之中,鸷匿而狙击,必能以一而殪十。
然边隘遥阔,蹊隧纵横,一所纵漏,便见侵轶,亦岂足为却敌之大计哉!
盖敌之进退系粮之赢缩,而不系其众之少多。
陆抗决堰以阻运,则羊祜虽来而决无成;
苏峻之入,郗鉴故断粮道而制之,则温峤深以为然。
此皆深见夫兵势,是以不畏其鸱张。
今敌以众大为轻兵,以厮养贰正卒,其所赍持,终朝可待。
若扼其津要,抄其积聚,深沟固垒,野无所掠,纵能复出肆扰,亦必歛退遁巡。
然曩者寇犯清河,晨济桴筏,缠系浮梁,既苦于兵力不加,而不毁荡其粮舰。
迨其深入吾地,驴驮负载,复困于闭营拒守,而不暇出邀其刍车。
夫不能梗其糇粮,则虽众且未足以决胜,而况能用寡哉!
故今之所谓用寡,独有昼则扬兵,夜出斫营而已。
夫斫营而捷,仅足以挠其寨栅,未能为轻重也。
况敌方出没淮漘,规图雄据,使其家基牢固,则尚烦胜算驱攘。
故今日且当厚集其师以待之,速图召募以益之。
若夫求批亢捣虚之法,讲经足利兵之制,而欲以少击众,则当迟之法立诛必而后使之可也。
夫省馈莫如营屯,因屯可以实基。
孔明恨粮少而不伸,始因杂耕而谋久驻,营屯之利其来久矣。
然近地之屯易,而并边之田难。
武帝置田官于朔方矣,充国留屯于金城矣,当时幕南无匈奴湟中少羌寇,故其屯易。
枣祗田于许下矣,邓艾田于陈项之间矣,夫魏之边面在合肥,陈项为内郡,汝许乃都邑也,皆非兵冲,则其屯亦易。
羊祜田于襄阳陆抗兵在江陵,几于南矣。
然两垒交兵,皆先约日,不为掩袭,屯亦非难。
今包占宽赊未易尽取,而川原虚旷冲突无常,将踵卫人之迹开芍陂之屯与,则今之安丰烽燧之郊也。
将袭曩年之旧复柘皋之屯与,则今之巢县羽檄之林也。
故招辑流庸,省简戍逻,议者以屯为急;
而忧其抄略,惧其奔散,议者复以屯为难。
然而民之避逃者,不可使久无所凭也;
田之荒莱者,不患后无以偿也。
冒绝障之地、捐耕犁之费而规耕殖,于今诚难矣;
就近江之郡、择绝险之处而置堡聚,或尚可用焉。
昔魏人田于皖城吕蒙忧其一熟则难制,尽死力而除之者,盖皖城魏之所必争,于其必争之所而开垦焉,则必不容于成立矣。
祖逖或一处得十馀部,或一堡得数百人,随其大小以置邬,而石勒为之歛戍焉。
盖邬聚之所不备,于其不备之所而经理焉,庶其易于鸠聚矣。
既使亲子弟督耕,而又伪相抄略以明其未附,是兵力寡弱亦未能固也。
既使丁夫战于外,老弱穫于内,或有急速,不免烧谷而逃,是防捍未设亦未能保也。
之置邬长也,有流人,有归附。
李矩郭默皆流徙之渠帅,皆取之,是非得部曲之豪杰亦不能统也。
之于邻敌也,阴为疽食浸淫而阳与交通互市,由此而后公私始获丰赡,是非与之和终亦未能就也。
故有重兵要遮则可屯,有藩篱固护则可屯,狙诈作使则可屯,息兵数年则可屯。
有此四者,则保淮之至计也。
夫敌长于野战,我工于城守
刘贶严尤为未详,谓秦人筑长城为中策。
城之为利,自古然矣。
三国六朝城守,有今日两淮之边面。
昔魏之重镇在合淝,孙氏既夹濡须而立坞矣,又堤东兴以遏东湖,又堰涂塘以塞北道。
然总之不过于合淝巢县之左右,力遏魏人之东而已。
魏不能过濡须一步,则建邺可以奠枕,故孙氏之为守易。
东晋未全失山东,宋犹有彭城,故自晋至宋皆以寿阳为重。
魏寇少至,则淮泗诸郡坚守以待救援,大至则发民而归寿阳
寿阳不陷,则魏兵虽深入垂,终忧援兵之突至,又况前有彭城,故为守易。
齐既择人以守寿阳,又有朐山在其东,故守亦非难。
今敌出汴口则盱眙重,由盱眙则天长棘矣。
出涡口则濠梁重,由濠梁滁阳、六合棘矣。
出颍口则安丰重,由安丰则合淝、历阳棘矣。
是以古者重镇当前,敌不敢蓦越。
顷虽四镇固守而未能遏深侵,今若求为不败之计则必当守,求为必守之计则皆当城
故凡敌所过郡,议者以为板筑皆不可缓,而欲于某县作垒以蔽庐,于某所立壁以援山阳
然百堵皆作,万杵并举,穷民之力,趣办难矣。
盖地有当捍患而宜速建筑者,力有未暇及而当且缮治者。
青涧左可以致河东,右可为延安之捍。
种世衡知其为障塞之冲也,故身犯矢石而卒城之。
太原城大而役难兴,贼未至则先自困。
李光弼知其役不易举也,作堑数万增垒而已。
世衡之事当用于要会之地,而临淮之法可祖为补葺之规。
择今控扼之最切者,程土物,计斤板,燃脂力作,昼夜不息,则不可筑者,不至于后时矣。
傅联其疏罅,增培其卑薄,环之以沟堑,益之以楼橹,则未及尽治者,亦可以支敌矣。
此门户之急,而非可以空谈置者也。
若以为费大而不赡,则李光进之修受降裴度之城淮西,皆师老粮匮覆竭不继之时也,岂必有余力哉!
以为期迫而无及,则杨朝晟筑三城以二旬,郭崇韬新城以六日,皆穷边疏恶四面拒战之时也,岂常得从容哉!
李绦有言:「财用尽更来,事一失难追」。
此时务之至急者也。
虽然,知其所以攻则得其所以守。
缚楼至天,吹唇动地,百道齐攻,肉薄而登,今敌之攻不及矣。
然昨者樵采不给而去,今谋出没矣。
昨者攻具犹未办,近者临冲渐集矣。
负户而汲,穴地而处,苦战至于六旬,土落不过数十,今我之时亦不逮此矣。
然昨者我虽闭壁,时亦挠劫,今敌知所堤备矣。
昨者彼虽逼垒,时去复来,今谋必又巧矣。
故警逻不懈则可守,储峙有余则可守,众心成城则可守,将不骄盈则可守。
合此五者,则贤于长城矣。
夫古人制官而后用民,后世用民而后议官
世谓用兵则必先省官者,盖亦后世之论尔。
昔管子之治齐,为士者几,为大夫者几,凡食于齐国者,无有一人之滥也。
故其兵车徜徉天下,未尝告乏焉。
岂其所以治官者,即其所以强兵耶?
故爵不踰德也,禄必酬勋也,事必称食也,未有不如此先治其国而能用其人者也。
韩非子疾治国不务任贤,返举浮淫之蠹,加之功实上。
韩子未知古人所以为国也,而必出浮虚之蠹,而后用介胄之士,盖略近焉。
吴起相楚,捐不急之官,废公族之疏远者,而后平百粤,却三晋。
商鞅为孝公定令,无功者虽贵而无芬华,秦人行之,卒蹶六国焉。
然后知国未有不趋于实而能强,官未有浮于事而能实也。
惟实故强,故其国无事则民力富,有事则兵食饶,此所谓先制官而后用民者此也。
后世上下日趋于奢广矣,其名器惟恐不轻,其恩泽惟恐不厚,其饩廪惟恐不丰。
凡所以习天下于汰侈者,既相与为安利矣。
故其国无事则耗蠹而无艺,有急则乏匮而不充。
是以自唐以来皆因用兵调度不给,而李吉甫杨绾始思省官清吏以救之,所谓因用民而后议官者此也。
夫天下本不可有幸位也,有幸位则民力不纾;
不可有滥予也,有滥予则劳民不劝。
民力不纾,加之以师旅,则国用蹙;
劳民不劝,用之于战阵,则爵列穷。
是以古有用武之国,亦有无事之世。
约官职,责名实,黜尸素,简不肖,国虽小而尊严朴重,是用武之国也。
流品众,甄叙广,朝以备官为美,人以充位为能,国虽大而贪欲盈厌,是安平无事之世也。
安平无事者,不可用之于有事。
而真欲有事于四方者,朝会不敢华,亲戚无私授,后庭无罗绮,金玉散之戎士,而后其兵始出焉。
今黄金玉带充牣于无功之室,浆酒藿肉澜翻于苍头之家,举凡盈溢宽赊之事,洋洋然,济济然,与一世共之,而兵用焉。
得非以安平无事之规模而趋艰难用武之事功耶?
故欲节约之,裁省之,则上惮于伤恩而不忍夺,下忧于贾憎而不敢言。
虽拿兵不解,供馈不给,而执事者犹以为毋动。
盖制国之本末所从来久矣,而非一旦之罪也。
呜呼!
如此而欲耀威外侮,肃清大憝,难哉!
夫朝有变色之言,则士有攘袂之勇。
主上一日出令曰:名器太滥,员阙太增,取凡宫省禁掖之恩赏裁其半,勋臣贵戚之俸赐裁其半;
又取祠宫庙岳闲居待次创置之员,郡国名色之俸,一日而尽罢之,约以事平而别议。
大臣宰执又从而遵承于下,凡有挟而来者,皆一切绝勿使进,则岂惟可以丰财,于激昂兴起战士之气多矣。
魏武无功望施,分毫不予。
秦苻坚王猛之子曰:「丞相托卿以十具耕牛为田,不闻为卿求位」。
呜呼,为国如此,兵有不强而财有不裕乎!
今官无纪极,人有觎心,所谓不稼取禾者以此得之,而竭筋力展勤效者亦以此赏之。
夫物不并锐,力不两周,愚恐不用汉光并官省职之典,不可以持久矣。
昔晋以淝水用兵,遂诏九亲供给、百官廪俸,权可减半,役费非军国事并皆停省。
本朝宝元初年则议冗费,逮庆历以后则及恩赐矣。
若曰所得几何,毋庸遽速。
夫怨谤以示弱于海内,则是终于盈溢宽赊而已,况敢论兵强哉!
夫古无汰兵之事而有蒐练之法,后世谓古人民无非兵者非也。
子玉治兵,鞭七人,贯三人耳。
盖当时所谓寓兵于农者,约其卒乘之数,寓之于田役之中尔。
及其将用之,则有简稽焉,有蒐狩焉,未必皆可以即戎也。
自汉以后则无法度矣,直料民取之而已。
陆逊部伍三部,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得兵数万。
惟不养兵,故强则用之,弱则舍之,无所不利焉。
唐自中世始养兵,故兵少不免于募,兵冗复不可去。
五代周世宗及我艺祖以能大饬威律,区分健懦,兵少而国遂强。
今骑卒之骄惰者不可战,新收之短怯者不能战,不亟汰之,国何赖焉?
然今之疲惰十而一二焉,可汰也。
今不止于十而二三,几于十而四五矣。
夫十而四五,是可汰者几半也。
夫汰其半能使兵力强无害也,汰其半不免兵益少,则共骇矣。
盖古者虽配民为兵,其实多力之虎士、禽敌之枭俊则必取之奇杰材豪之中,而非闾阎窭人弱丁之所能有也。
故古之英雄欲振其军声者,必先自治其不常有之兵,而后不藉夫常蓄之士。
夫不常有之兵为我用,则疲惰者不择而自去矣。
曹操之兵非强也,许褚为之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其人皆淮蔡间所畏惮侠客武士,故曹得之而兵强。
谢玄之兵非强也,刘牢之为募劲勇,何谦之徒皆以骁猛应选,号北府兵,能百战百胜,敌人畏之,故谢玄得之而兵强。
齐高欢之初起,兵亦非强也。
高敖曹兄弟为之自练乡曲部里,得东方老等三千人。
当时以敖曹项籍,而其左右亦无不一当百者。
高欢得之,兵又强焉。
夫此三人以能先得夫不常有之兵,使之征伐四克,无藉于所素蓄之卒,故其去留多寡皆不能为轻重。
今天下知兵之不足用矣,而未有能收拾奇才壮士,异其军号,选练校试出于正卒之上者也。
约计两淮襄汉之兵折伤彫耗,分布不敷,又欲从而汰之。
夫愈汰则愈精,智者之所共知也。
愈精则愈少,人情之所未喻也。
使吾朝汰而夕有以益之,犹可以及事也。
朝汰而夕有缓急焉,而其兵未及补,则不几于无兵之可用乎?
夫无兵之可用,孰若有兵而尚可训励哉!
河东军骄,李克用曰:「今四方皆重赏募士,我若急之,彼且散矣。
俟天下稍平,当请治之」。
克用斯言近姑息矣,要之亦有见焉。
夫势急则计生。
今何不重设赏格,亟募四方之伉勇耶?
得伉勇二三万人自为训练,不相参杂,则今之兵中庸者可变化,其怯下者直斥之无畏矣。
不然,则州兵已发而复归者,且当四集以为声援;
沿江之团结而复散者,所宜联合以严捍防。
兵非不堪擐带者皆无庸弃焉,训而用之可也。
夫此六者,其目也;
议论难一,其纲也。
虽然,亦岂难知哉?
盖大义者,立天下之训也;
至仁者,得天下之本也。
无大义,则何以建立人极?
无至仁,何以迓续天命?
然有以兼爱夫生灵,则祖宗之雠耻不患无时而不能洗也;
有以休息其烦劳,则士习之偷惰不患无时而不能振也。
盖养其民而俟时,则仁立而义在其中;
徇其名而亡实,则仁失而义无所据矣。
故其要在弭争而固本,其势则戒于舍易而求难。
若夫究极其取舍之原,而欲不差其难易之辨,则在于三者而已。
一曰操术欲定,二曰求助欲广,三曰授任欲明。
何谓操术欲定?
凡欲经略大计,要须先定此心,且前日所以履危蹈难若不获已而为之者何耶?
得非不忍王业之仄陋,冀凭国威以雪积憾耶!
今日既已陈师鞠旅若不可已而欲已者又何耶?
夫亦以屈于时制于力,不容不斟酌进退以息民耶。
夫此心终始一出于为国为民,则功固不可有矜大之色,不效亦不必过有歉然不满也。
盖歉然而感悟,则必引前而监后;
歉然而惩创,则或恐用后以偿前。
引前而监后,则进德之基也;
用后以偿前,则多事之根也。
元昊之役,范仲淹不欲出兵,韩公琦欲大出兵,于是大将违令而好水无功。
是役也,范公仲淹固守观衅于计为长,韩公琦不堪元昊之凭陵,独决策以当之,于是勇过范仲淹矣。
韩公琦所以大过人者,乃在不求必胜以塞好水之责,而能翻然共守以就仲淹之持重,此其所以卒服夏人也。
颜子,大贤也。
孔子不称其无过,称其不贰过。
盖过则一尔,以为非过也而求二焉,则并为贰矣。
王公安石诋流俗而法先民,考其言行不合者寡矣。
然新法卒流患于后世者,失于固而不回也。
况兵,重事也。
虽一胜一负,所失相当,然彼之失亡者未见,而我之创残者共知矣。
既竭国力而为之,而显效未睹焉,于心能不慊然乎?
邓禹之贤犹以疲兵徼胜,以诸葛亮犹不能禁昭烈之东行。
本救一失,乃成二过。
迹其所以,皆由慊然者为之。
不知益之班师振旅,但知义理之当然,初不以为戚戚也。
夫欲弘济艰难,必须有以对越上下。
欲求对越上下,莫若推爱民之心而捐胜物之忿。
且日者边未撤警,西陲事作,虽螗螂怒臂以干资斧,然未易以折箠定也。
曾不三旬,凶渠授首。
已而地奋鸣霆,天垂甘霔,穑事有望,旱势顿苏,不终朝间,人心闿怿。
夫此非无故而然也,意者吾君臣之间必有严恭祗惧不复佳兵之意,是以一念感召,天人协应。
夫使常存是心,则何兵不弭?
何事不成?
夫人心所同谓之顺动,动而不顺则祗悔从之。
且今日用兵之骚动,与绍兴遏敌之久长然。
绍兴而主和,虽小人以为耻。
处今日而言战,虽君子以为非。
人心所同,天意可测,况复所在震摇,莫有固志。
甚者三百年所无之事,忽见于勋家世将之门。
今其幸已歼殄,然此非小故也。
夫人之智力岂无不及天之仁爱,乌可使穷哉!
今内修保捍之备,外揽权宜之策。
请和而敌不敢桀,则我不失其故步;
和而敌不渝盟,则我得蓄其余力。
一念之烈,南北息肩,则可以动天,而况于人乎!
若曰:「敌实非强,我难遽弱。
只如南北,岂待通和」?
此至言也。
薳启疆有言:苟有其备,何故不可?
但恐议论起仆,转更差移,依凭空旷,坐縻岁月,倏忽防秋,胜负无常,国有兵事,三年不解,忧不在边尔。
且夫南北未易混一也,长江未易飞渡也。
敌不复和,亦将何为?
然宁使力有余而惜许和之早,无使力不足而恨议和之迟。
自古惟汉和番,不闻番和汉。
此虽外国之言,然汉高帝唐太宗皆甘为之,是切不可待之以不足畏而姑付之相持。
相持之日久,难之中又有难焉,则计不纾矣。
既盟之后,主上朝听昼访,广求民瘼,抚疮痍,集流散,恤孤逮寡,优农重谷,勿使琬圭之使驰而疆候弛,鼙鼓之声息而歌颂兴。
君臣上下当持此心,如临渊谷,如事上帝,则国命延永,主势尊安,华夏辑睦,顾不美哉!
何谓求助未广?
夫势转急则思之当益精,患既深则虑之当益至,咨询不遍则无以察议论之偏,图揆未周则无以得事情之实。
昔费袆往救汉中,于时羽檄交驰,人马严驾,袆与来敏围棋自若。
曰:「君信可人,必能办贼」。
观袆所为,亦何异于谢安
虞喜着论,以为君子当临事而惧,好谋而成。
袆当大敌,不宜示己有余。
乃知作事虽以静镇为先,静镇必以广谋为本。
今庙胜潜运,庸庶难窥。
若采负薪之谋,则尚多恤纬之虑。
且西土既平,敌气慑夺,和固可必矣。
或谓筑室反耕,奸谋虽沮,彼方愤愧,和或未可知。
天时将热,所余逋寇驱之诚易矣。
或谓堙堑周严,郛闬重闭,既非翳行窃步所能入,复恐以小害大而妨于和。
汉东残弊,兵将孤怯,形候蹙弱。
或谓向去御寇,尚可寒心。
某郡糗粮当及时而峙积,某所薪刍当先期而计置。
旌擢统帅,恩固优矣。
或谓士卒赏缓,他时警息,尤欲使人津遣流庸,费固多矣。
或谓已去复来,委厄捐弃不绝于路。
淮东之漕运近者水浅舟涸而民重扰,江东之给馈苦于地广民稀而人惮行,以至斥堠不明,失亡隐蔽,楼舰重迟,铠仗不全。
凡此多端,独视难周,独听难遍。
窃谓事之勤劳,本为国家,所当四辟公门,无恶下问;
并集良规,以广忠益。
庶几覆塞上通,轻重中节,而喜虚务诞之说不得进矣。
今告猷弗遍于群下,任责独在于庙堂。
庙堂非无并包翕受之意,谦虚尽物之诚,以为几谋不密则未免害成,作事张皇则人情先扰,是以一切独运于身而以静镇之。
士大夫幸其不闻不知也,于是习为模棱,以蕲省事,相顾以目,相示以意而不敢言,道路不察,以为上下熙熙,不以为忧,则又浅矣。
庙堂既已独运于身,旰食忘疲,困于力之有限也,于是文书之颁授,案牍之施行,其势必有所归,道路不察,以为胥吏得预于其间,则又诬矣。
要之士大夫未尽谙边琐,然终有忠厚之助,胥吏岂无晓畅事情,当预防其干紊之源,涓涓不塞。
近事未远,可不戒哉!
何谓授任未明?
夫文武一道也。
不知起于何代何人,分为二事,离而并行,因使搢绅不知兵,兵亦不属之儒者。
夫分而不合,故不经履练亦不能知。
近代惟杜黄裳裴度能用兵。
黄裳自擢第即主郭汾阳留务大将李怀光已頫首受事。
故当刘辟之讨、动中机会。
裴度自为小官,即佐幕府
元和七年知制诰宣慰魏博,又五年始出讨蔡。
盖始终周旋其间,方建大将旗鼓。
本朝自西事起,夏竦泾原范雍环庆,最号晓练疆事,皆不能当。
已而始身任之。
然当时吕公夷简当国,欧、富、张公方平任论议,文公彦博庞公籍皆有重望,尹公洙、田公况又佐翼其间,所谓本朝第一等人无不聚在西陲也,而仅克支吾。
武昭不素,文德有余,积靡使然。
向微诸公悉力共守,岂特关中惊震而已!
且兵,合变之事也。
儒者所得而学者,有制之兵,可用于守而已。
今寇深于曩日,而谋杂于两端,规模未定,更代徒劳,得非当守之时,未免歆羡于战狃和之说,遂并与守而忘之与。
夫未能守则乌可战?
守不固则何以和?
曷若以守为本,以和为权,置战于不可轻用,使人皆得以效其智能耶!
今纷纷去来,几于临敌而易帅;
晷刻有限,坐视单弱而莫之为,何以为一旦之备哉?
夫操持定则趋舍不惑,求助广则事情不蔽,授任明则措画有所,舍一难而就百易,何惮而不为?
嗟乎!
共此戚休,如一舟然,往者无及,来者犹可为也。
方靖康敌退之后,海内倾耳以听修戎,意以为必无食顷之暇也,而所见矛盾,各执一偏。
征兵者以和为非,议和者以守为无益,相持未决,而太原之围终不解也,兵翔河上终不悟也。
然则前日之事虽殊绝,今日之举可不监乎!
夫所贵于干将镆铘者,谓其能立断也。
若旷日历久,则为失机矣。
今机未尽而力可施焉,毋诡所难成,毋玩所易迈,毋倚所无备,亟图耆定,保乂皇家,其犹有及乎?
《诗》曰:「心之忧矣,不遑假寐」。
《易》曰:「断可识矣,焉用终日」。
孟子》曰:「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夫终夜以思之,不待旦而行之,事其有不济乎?
愚超躐多士,获奉试言之对。
惟当世之务,窾言无实,高论近名,伏念累日,莫识其衷。
窃惟振国之谊,无若尽言为忠。
矧逢侧席急闻之,岂责狂斐献言之僭?
故不揆其愚而卒列之,惟执事裁赦。
与李推论海盗利害劄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二二、《北溪大全集》卷四五
某寓客,不当出位而言,但耳目所接海盗利害,关系甚重,其事几有不容失,敢与同志者一言之。
夫贼之南徙,非畏我而遁也。
以贤太守之精明,贤幕府之忠勤,相与谋谟规画为甚切,出军遣将,厚饷醲赏,无一毫少吝,而贼未能即就擒者,失之仓卒而无素具故也。
贼跳梁于巨浸中,而大军之屯岸上者过多,布水道者殊少。
贼徒示我以骄狂不可犯之势,而我军冒不相及,且无虎飞鹰搏之术,而又狃于安平日久,无誓不与贼俱生之意。
岸上之兵,徒束手而空视;
水道之师,又幸风而逗留。
民船单寡,器械不精,日夜望官军而不得会合。
董戎者虽亲履行陈,相度要害,甚为恳切,而下无骁锐将校,谁与统率勇进而先登?
民船与官船不相应,将心与士心不相一,赏格虽明,而罚纪不张,请行者虽奋发,而至止者竞馁缩。
贼气不挫,势不衄,虽曰南徙,必易我而复来,而我不可安然置之度外。
既往者不可咎,及今以后,不可不亟为之备,以俟其来。
为州司计者,一宜急拣悍锐之卒,及选募重役军兵与海道作过之人,约五百馀额,为水军。
又择骁勇出群之才,分布诸船以将之,督习水战于南门外新桥之侧,日有课,旬有按,月有阅,而郡将时或不测临观以激厉之。
使其身惯出入于风涛之上,如履平地而不没;
足熟驰逐于樯橹之旁,如骋康庄而不踬。
然后手施击刺斩斫之技,随吾意之所之而无不捷。
若是者,不出两月,必为精水军矣。
二宜按境内濒海诸湾澳船户之籍,凡有船总若干,分为若干陈,各随诸湾澳,推其才力过人者,郡补为首领,以统率之,使督所统之船,各新利其器械,亦日习水战。
彼生长于水,禦寇之技本其素习,今再从而激厉振作之,则气为之益锐,而技为之益精。
至于教习已成,则民船与官军又期一日大会于近江,而郡将复亲按阅焉。
若是,则公私皆有水战可用之兵,而郡之武威大振矣。
三宜立军政,夫驱人于万死一生之地,人情莫不惜生而畏死。
必用命者有赏;
不用命者有戮,然后人敢于勇而不顾。
虽圣贤行军用师,亦不能以废。
此近世军政不立、赏罚莽卤俱废者固不足道,间有贤人君子,存忠厚不嗜杀之心,专用醲赏,以厉将士,而于重刑有所不忍,且身后堆金积帛,岂足以夺人舍生之心,而区区敲朴之威,又岂足以绝人畏死之路?
矧锋刃既交,前有决死之敌,后无必死之刑,谁不思退,而宁肯冒进?
诸葛武侯街亭之役,至流涕以斩马谡。
此公岂嗜杀者?
观其言曰:「兵交方始,若复废法,何用讨贼邪」?
亦以大义所当断,不容行姑息之仁,而忍于一人,乃所以为千万生灵之地也。
大抵用命俱奋,则有可生之理;
顾命不前,则有俱毙之势。
此决然无可疑者。
今贼未歼,正立法之始。
太守亲笔奠文,收录死事之孤,于赏固不吝矣。
然似闻当时失利,同事中有先奔不为援者,若果然而废其不用命之诛,则异日讨贼,将士卒伍,决不以区区之赏而冒赴必死之地,吾恐波涛汹涌之间,彼此顾望不前,其失岂特无功而已哉!
区区窃以为三者诚此邦目下之急务,果能拣练民兵以精水战之技,又能大明诛赏以作其用命之心,技既精,人皆致死,虽用之大敌,何往不克,而况蕞尔海寇乎?
外此,更当讲明裕财之策以副之。
盖事役重大,非财力充赢,则运用斡旋不能以如志。
或曰:贤太守一毫不妄取于民,其如郡计之不充何?
曰:事有经有权,平居无事,不妄取于民者,经也;
仓卒有警,随宜而取之者,权也。
海道不宁,米船百货为之不通,而郡民生生之具蹙,此一邦通患,正用权之时。
民力竭矣,常赋之外,决不可以妄取。
若寺院者,民之保障,乃国家物力,而住持者掌之,非僧家祖业与房奁中物也。
移国家财为国家用,以安国家之民,非郡守私计也,于僧乎何伤?
盖空门设教,本事清虚寂灭,以独洁其身于斯世,已为无用。
今其曹无复有修祖师来意,大率只是饱食煖衣于幽閒无事之境,专一巧运机筹,鼓唱邪说,以攫良民财帛,为奸养之资。
且低眉拱手,先意趋和,以勾致时官权贵之欲,而藉其声势,凌压愚騃,肆行邪慝,无所不至!
此与盗贼无异,未可例以齐民视之。
矧今亦无名色过取,只约住持五年者,纳贴头钱与换贴,不愿纳者,听别纳钱者住持。
至甲乙寺,亦随坐高下,比附而行之。
举人自乐输,何过取之有?
及童行辈,诸寺动以百为群,暨诸乡斋堂道流,日集民礼塔而取其金,动以千百计。
小民沾体涂足,为仰事俯育之资,终岁所获能几何?
而即日累月取之,为之一空,良可哀悯。
今将此曹悉籍之丁帐,未为过也。
至如乐山一所,非有寺额,而僧道设计裒敛民财,尤为精致。
每一岁间,招诱农商工贾,递分节次,各以时会,名曰烧香。
就稠众中察其猾黠好事者,分俵疏,且请为劝首,抄题钱物,每疏以数百缗,经年积蓄,今已浩大。
而其中辈行,屡经官司争主首之权,此亦可以按籍举而归之官。
又如尼寺,一遭回禄,疏题民财,见以巨万计。
此诱陷良民子女之渊薮,天其或者故一除之,而愚民逆天再造。
今按其疏目,移为公家讨贼之助,正所以顺天理,合人心,又何疑焉?
至是而又不足,则劝谕沿海豪户助军,彼亦切身利害,自其所愿。
又不足,然后次第及城中巨贾、贵族之借助,亦义不容辞者。
凡此等类,皆所谓时措之宜,而不失为权中之经,未可以小不忍而重行之。
君子举事惟其理之当而已,隐忍回互最害智,因循苟且最害义。
拳拳之愚,恐可以少助幕中参谟之万一,惟刚明正大者,试一择焉,实邦人千万之幸也。
释家君录忌说 其二 近代诸儒议论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北溪大全集》卷一二
伊川先生曰:「家必有庙,庙必有主。
忌日必迁主出,祭于正寝(今正厅正堂也。盖庙中尊者所据,又同室难以独享也,于正寝可以尽思慕之诚。)
丧祭,礼之大者。
豺獭皆知报本,今士大夫家多忽此,厚于奉养,而薄于先祖,甚不可也。
凡物知母而不知父,走兽是也。
知父而不知祖,飞鸟是也。
惟人能知祖,若不严于祭祀,殆与禽兽无异矣。
又:尝于国忌日素馔,或以诘其故,先生曰:礼,居丧不饮酒,不食肉。
忌日,丧之馀也。
横渠先生曰:忌日,变服,为曾祖、祖,布冠带麻衣;
为曾祖妣、祖妣,素冠布带麻衣;
为父,布冠带麻衣麻履;
为母,素冠布带麻衣麻履;
为伯叔父,素冠带麻衣;
为伯叔母,麻衣素带;
为兄,素衣素带;
为弟侄,易褐不肉;
为庶母及姊,一不肉。
晦庵先生《祭仪》,忌日特设一位于正寝,如祭祢之仪。
主人惨纱垂脚幞头、惨布衫、爁铁脂皮带,主妇去华盛之服,凡与祭执事者皆然。
告言:「孝某孙某(祢云孝子,),今以皇某亲某官府君远讳之辰,敢请神主出临正寝,恭伸追慕」。
考妣即三献,哭尽哀,不饮福受胙。
祝文:维某年岁次月朔日辰,孝某孙某,敢昭告于皇某亲某官府君(无官称某号府君。妣:无封言某氏夫人。)岁序迁易,讳日复临,追远感时,不胜永慕(考妣即云「痛割怗恃,昊天罔极」。)
敢以清酌庶羞,敬伸奠献。
尚飨(愚谓吾家避先讳,末句当云伏惟鉴飨。)
右《忌说》,礼书三段,注疏五段,并三先生之说五段。
恭承先讳在近,重感于心,因录以示诸子侄而共致其孝敬焉。
庆元己未二月十日书。
淳曰:忌日者何?
亡者属纩之日也。
亡者为何?
有祖焉,有祢焉,有旁杀之亲焉。
忌者孰忌之?
有子焉,有孙焉,有旁杀之亲焉。
然则如之何其忌之?
曰:此天理之至,人情之极,出于其中秉彝之所不容已,而非自外至者也。
盖昔者亡者于是日之亡也,乃人道之大变,为子者卒然遇之,如天之忽崩,地之忽陷,无所告诉,正其笄纚,徒跣擗踊,哭泣伤肝焦肺,水浆不入口之时,其为哀痛迫切之甚,直欲与亡者俱亡,而不复意有此身之存者也。
虽其所服日月之已竟,而此心之慕,终其身有不能已,而况于是日之复临,则其为感动又将如何耶!
下而为孙者,若曾若玄,及旁而若弟、若侄,由齐衰以至功、缌,虽其发于容体、声音、言语、饮食、居处、衣服者,其哀情有等级之杀,要之当时于此,则亦其遭变之始,而痛于厥心者也。
岂以是日之复临,独能顽无所动耶?
此圣人制礼,因人情而为之节文,以是日为君子终身之丧,所以行乎是日者,虽其全仪去古废缺不可复考,而其遗言绪论犹间有存于《檀弓》、《祭义》等篇。
如曰不乐,曰不用,曰不敢尽其私,若简简乎一二语,而其大义则固昭昭可推而见也。
夫亦岂止于若是而已哉!
夫亦岂徒然若是而已哉!
故君子为礼,于是日也,必视诸丧之馀以从事,每事必变乎常,衣必以素,食必以蔬,不御酒肉,不接声色,不敢他适,不敢他举,惟专有以致其事亡、追远、忧思、敬慕之诚,然后为情文之称,中哀乐之节,得性情之正,而不失乎圣人之意也。
呜呼!
文王以是日必哀,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所谓天理人伦之至,而为万世法矣。
奈何世之人不复讲乎此,动惟适己以自便,上焉既无追慕之哀,而一肆志于燕饮之乐,贺亡之为。
下焉又无戒禁之敬,而荡然无所不为,无所不之,殆安平无事者,吉凶紊乱,常变混杂,抑不思今日为何日,名之曰忌者,其端原果何谓?
昔之斯辰,其人果何为,而吾于是人又为何属也?
顾乃忍焉若是,宁不悖理伤义,而类于无人心者欤?
其有笃于奉先者,又不过精严丰洁,为浮屠事,祀非其鬼,馈非其徒,以为是足以荐拔亡者,而无憾,而于亡者之前,则荒忽亵慢,姑泛为之一荐,已则肆饮妄动,又依然前之为也。
展转迷缪,同然一习,莫有以为非者。
有如近世先觉诸君子,更相正订,略有成说,可举可稽,其觉迷警谬之惠大矣。
某小子,窃幸有闻斯义,兹因祖讳之临,适吾房之直其事,恭承严父所录古今圣贤诸说,命某释之,以诏吾门内同奉祖先之人,为之慨然有感,因发明于下方,而请共警省焉。
呜呼!
凡我同祖,其亦有以懋敬之哉。
某谨书。
应诏李燔陈元勋郑准充所知状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二九、《后乐集》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九、《续文献通考》卷五一、《古今图书集成》选举典卷五二
今月二十三日,尚书吏部符,承嘉定六年正月十八日中书门下省臣寮劄子奏节文,乞明诏内外之臣各举所知。
在内侍从、台谏、两省官,在外帅守监司,立以期限,不拘资格,不拘统属,各许于文臣常调之中举实才之士二三人。
其有言行可称,事功可述,并条列闻奏。
以其所荐籍之中书,精加审覈,次第选抡。
倘或欺诬,必与连坐。
正月十八日,三省同奉圣旨依。
指挥到日,限十日闻奏。
臣伏见文林郎、添差江南西路转运司干办公事李燔经术精博,趣操刚方。
早从师友多士推服,分教襄阳,为帅臣郑挺挟私奏劾。
自是杜门刻志学问,不屑意禄仕。
堂审掌故,列属寺廷,皆辞不就,尚淹选调,未厌师虞,宜加崇奖,以励廉退。
奉议郎、前荆湖南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陈元勋文采高华,吏能强济,素安平进,有志事功。
方峒寇抢攘,宣劳幕府,剸裁区处,曲尽事宜。
帅臣曹彦约尝以功状闻于朝廷。
今已书满,以其才力,使任剧烦,优有馀裕。
承直郎、差充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坑冶铸钱司干办公事郑准性资迈爽,学术淹该,策名儒科,通练世故。
陆沉州县,未究所蕴。
若蒙选择,必有以自见于时。
臣误蒙圣恩,俾分阃寄,自揆疏拙,无以补报。
祗承明诏,许之荐举,敢以所知者三人冒昧以闻。
之学行,实堪台阁之选,若元勋、若俱可备中外职任。
将来不如所举,臣甘坐谬举之罚。
祖氏源流 南宋 · 祖行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一三、《龙学文集》卷末
上世幽州祖于范阳为著姓涿州三县,范阳固安新城。),其后稍徙深州,而因家安平县,凡数世幽州南一百二十里至涿州南,又一百二十里至深州倚郭县,曰安平。)
逮至皇朝,曰讳仲宣仲俊者,随李丞相自深而迁,故相文正李公昉之婿则仲宣是也。
仲宣仕为都官,生侍郎讳岳,贯开封府开封县清河坊户,至道间,始来寓居蔡州
仲俊遭际太祖,拔擢为右补阙广南西路转运使,与其子讳𡵒回居许州
𡵒以宿骨为仙。
侍郎有四子,伯曰士良,无禄早世;
仲曰士安,登天禧三年进士科,终银青光禄大夫
季曰士龙,用弟士衡荫补官,终大中大夫
士衡状元及第,终知制诰
问历代文章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八、《洺水集》卷六
问:人文之盛,宣贲国章,譬诸五色祥云,与天为瑞,故考世历,论治体,每于一代之文得之。
若昔封禅之君,厥有文字,褒表盛观。
崆峒诵尧,衡山纪禹,皇乎唐乎,莫可载已。
六籍遗文,不登圣人之笔者,珉雕雕、玉章章,间出于史传间,令人动目。
独恨遗逸三事,悉出天汉,而閒编脱简,漫离其真。
于时诸儒固已闵惜,今之所传顾皆旧书邪?
有如石鼓之歌,千代杰作,夫子西行,果不到秦,彼岐阳之蒐,乃成王尔。
今所传七篇,自《䢩车》、《既攻》,讫于《天求》,又是固张生所持者耶?
汉初最为近古,李陵一书,气干颇高,类非近体,而或者以为齐梁之士所拟,果何见而云然耶?
当是时,歌与乐章已有七言,至五言特未也,而苏武之作,人以为伪。
今所传李诗,自「有鸟西南飞」而下凡七篇,苏诗自「童童孤生」而下凡二篇,与萧统所编绝不相似。
然则以何为是耶?
世有《梁父吟》一篇,五言也,为三士而作,彼诸葛孔明抱膝而吟者是邪?
人言柏梁体者七言也,有似乎联句,彼汉武皇与一时廷臣登台而更倡者是邪?
宋玉《讽》、《钓》二赋,靡而能谏,贾谊之赋早云、董仲舒之对郊祀、对雨雹,帅有深致,乃不见于二史,何邪?
班固扬雄之作备矣,至《自叙》,以为平生为文,不解五经之训,惟得于輶轩之使、奏籍之书于君平翁孺尔,如《成都四堣铭》、《龙骨诗》三章,乃少年立声名者,而皆不录,何邪?
至于《州箴》,如所谓「世虽安平,无敢逸豫」,与其《官箴》所谓「内不可以不省,外不可以不清」,其词藻典丽,意存规正,真足以警一时而诏万世者,方之古作,孰可比肩乎?
唐韩文公古之人也,其文古之文也,而或者犹病李汉,不知其不当录者为何篇邪?
柳子厚欲兴西汉文章,因吴武陵来,为出书数十篇,不知所出者为何书邪?
李卫公谋议援古,文章尔雅,而卒不大明于世。
陶渊明洒落,自出天机,《闲情》一赋,人以比《国风》,而萧统复律以扬雄讽一之义,何所取据耶?
夫文以气为主,以意为辅,以词为卫,彼所谓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特其凡尔。
近时文弊,具见廷申之奏,则科举之习殆将一洗。
诸君汪洋学海,搴翔翰林,暇日评古,借箸于前,数子必有取焉,毋薄有司,以为不足语古。
太祖故事论御边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九
艺祖李汉超等守关南凡十七年,郭进西山贺惟忠易州姚内斌庆州董遵诲环州,亦十馀年。
管榷贸易,悉以给之,又使之私募骁勇以为爪牙,军中之事复许其便宜。
二十年间,曾无西北之虞。
真宗钱若水上言曰:「今日之所患,在战守不同心。
伏望陛下选武臣有谋、素谙边事者,任为边郡刺史,令召募武勇为随身部曲,官为廪给。
然后严亭障,明斥堠,每得事宜,密相报示,寇来则齐出讨除,寇去则不令远追,各务安静。
苟无大过,不轻替移;
傥立微功,就加爵赏。
如此则战守必同心,戎虏不敢近塞矣」。
臣谓极边州郡,与敌对境,烽燧警报,无时无之。
若用文臣,则不谙战斗,或遇侵扰,慄慄危惧,多至退遁。
若用武臣则骁勇敢为,遇寇不慑,惟患无兵可用耳。
今若命其招募武勇,给以廪赐,而复久其职任,筦榷贸易悉以予之,俾得以激厉士卒,固结其心,则孰不思奋?
而又严斥堠,精间谍,寇至则互相救应,并力捍禦,寇去则各严备守,不务穷追。
严势既张,敌自詟伏。
朝廷则视其功绩,就加旌赏,苟无大过,不轻替移,则士卒相孚,同心协力,如手足之捍头目,何患疆埸之不宁哉!
今之边郡多任左选,兵略素不讲究,行陈又非涉历,安平无事,仅可自保,一闻警急,率至奔逃。
间有究心备禦差强人意,则又委之不专,任之不久,财用既无积蓄,士卒又非素练,无一可恃,无怪乎边陲之不固也。
今若遵太祖之策,用钱若水之言,以为守边备塞之计,则兵威振而外侮消矣。
郑昭先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嘉定七年七月一日甲子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五、《宋宰辅编年录》卷二○
北斗环极之躔,有严象纬;
西府本兵之地,实赞鸿枢
遴图一时之英,擢自四谏之长。
并申二命,兼佐万几。
诞扬宸綍之华,具耸廷绅之听。
具官郑昭先德盛而量博,才宏而用全。
安平进于常涂,简殊知于当宁。
升班清贯,翕然众论之归;
策足要津,藉甚九迁之宠。
风宪而有真御史之誉,司言责则得古诤臣之规。
周旋坐阅于五期,终始不踰于一节。
时方恢于内治,策尤谨于边防。
以畴昔造膝之陈,洞明急务;
则今日折冲之运,必有成谟。
蔽自予衷,俾联近辅。
文武对持,二柄式资股肱之为;
元良以正,万邦并殚羽翼之助。
融州孝若韵见寄并谢真爱赏之集复次韵奉酬 其二 南宋 · 许及之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同病齐年各老成,喜君勿药近安平
篮舆不惜寻梅过,藜杖何妨倒屣迎
潘令剧谈听至夜,刘郎新句和来清。
疾行每愧穿杨手,金榜君居第十名。
劝农口号十首 其八 南宋 · 许及之
七言绝句 押庚韵
八劝农家莫斗争,到官宁免废农耕。
欺公毕竟添烦恼,作善安平过一生。
福建李安抚骏 其二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二、《复斋集》卷一六
某窃以序届朱明,时旸初煖,恭惟某官填抚全闽,泽洽一道,天同神比,台候动止万福。
某比贡手状未达间,忽蒙颛使问劳,礼隆眷厚,若待所敬。
自惟疏庸,平生得此于人盖寡,既蒙异顾,不知其愚且贱,欲以国士报,辄进陋衷,伏惟垂察。
幸甚!
某前书率尔,不敢尽布腹心,今感激奋励,不言则内愧怫志,是以愿毕其说。
仰惟门下以高明宏博之学,行刚大正直之志。
当七闽扰攘之秋,上四郡素称乐郊,今皆莽为盗区,盖藏焚荡,农桑失业。
三百年昭武名郡,一旦扫地,圣天子惩前招徕之失,选择明公,擢为方伯
窃闻忠诚愤激,食不下咽,两月以来,万姓倾耳以听施设。
兹承宠喻谓得密命,专以三山为根本,仰见朝廷好生持重之意。
然采之舆议,则谓师以八州为念,不可只守一州,身不可轻动,而兵不可不遣,财不可不惜,而募兵聚粮之费不可过啬。
城虽卑薄,与小郡不同,师以总管为职,当使山行水宿不择处所。
是以八州为城,三山纵有坚城,亦不当婴城自守。
招捕之权固重,若使轻于一出,亦非万全之策。
邵武因大军一动,阖城屠戮。
延平之人恃招捕为命,一动则覆辙在前,谓宜帅司募敢死之士,质其妻子,人与千金,得二三千人,命一将出。
尤溪招捕司募二千人,自顺昌出。
大军坚驻,奇轻举重,犒乡兵使为声援,然后贼有所畏而遮降。
其胁从之徒往往力不敌,官不能庇,自同于贼,宜多置赈济场,以饥民之惠待之,籍其强者为军,弱者使归田亩。
既有兵威,又有仁惠,其不从者鲜矣。
天下之事初无难易,特在人为与不为耳。
议者曰:「今厢禁军尚恐缺食,新军何所取给乎」?
此守常不知变者之说。
今何如时,欲而上下温饱,顾恤人情,不伤一毫,而可致安平乎!
今上自帅守,下至文武一命之士,苟能量力,自辍俸一月,诸冗食之吏、不急之费各停一月,为助不少。
纵有吏不悦,其间岂无知识深远,乐助顾施之人。
况苞苴馈宴权省数月,其助又不止此。
断而行之,孰敢不服?
一日为之则有一日之效,玩愒岁月,噬脐无及。
僭越出位,罪当诛绝,伏丐原炤。
朝散大夫直秘阁主管亳州明道宫林公行状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六
公讳行知,字子大姓林氏
世为闻家,史谍相望。
公之九世祖居福州之长乐县
太中公徙居福清宣和中以舍选升肯,学行称一时。
实生简肃公简肃绍兴壬戌进士第,清风直节,赫然为乾道淳熙名臣,逮事三朝,八历帅守,丰功硕德具载国史,最为孝宗所知,位至兵部侍郎,官三品。
公其中子也,生于绍兴十九年
胚胎积庆,幼而重迟,孝弟天得,加以严父是师,及多识前辈名公钜人,问学孜孜,无子弟之好,儒生贫士有所不及。
乾道淳熙,两举礼部不中,一意为古人为己之学。
绍熙改元,始以简肃公恩授京秩,监湖州德清县户部犒赏库。
一洗宿蠹,能声方轩,未几丁简肃艰,执丧尽礼,倚庐终制。
四年反吉,辛公弃疾时帅福唐,以盐局屈公,公力辞不就。
五年,时宰以名闻于上,上曰:「此朕旧学林栗之子也」。
特差干办湖北营田司公事。
江陵细民仰食鱼湖之利,往时府与民争,民益困,后常蠲以予民,更数十年矣。
时帅复攘之,公曰:「濒湖细民极不聊生,粒食之时绝少,朝暮所餐不过莲藕菱芡、鱼虾、蛤蚌而已。
近年盗贼稀少,岁歉而不至于饥者,未必非川泽弛禁之效也,今塞其衣食之路,收其生养之具,彼于风涛狎习,一旦失业,不去而为盗者几希」。
退又疏十可疑之说以沮之,帅不乐,反书曰十不足疑。
帅又使军将酒官,军士代酒人,以省费,公曰:「是耕不以奴,织不以婢也。
非徒无益酒课,抑又有害军政」。
帅急于储蓄,遇商贾如刺湿,有以药弭贱物抵重罪者,公为贷其深文,谏其歛怨,除其逻卒搜捕之扰。
帅卒从之,民旅驩抃。
其究心职业,刚毅不屈如此。
官满,白于时宰曰:「湖北义勇,一路十五郡除辰、沅、靖系溪洞免团结外,十二郡为义勇者凡七万六千人,而江陵府则一万五千有奇。
董之帅臣,立之将校县令不得而预,务农阅武之外,徭役不及焉。
今则权归诸县,事出总首,教阅之事置之不讲,徒为县司承符,总首报怨而已。
加以诛求科扰,贻害一路。
今日养兵之费,率数户而后可给一兵,今不费衣廪而有六七万之众,不过农隙阅习一月,小有费耗耳,可不务乎」?
又曰:「营田绍兴三四年间王四厢湖北,与置营田庄之在山口镇者六十有二联,比为一屯百兵,八千馀人初年所获已有二十四万之积。
以今所入较之,仅及初年十分之一。
往年叶丞相以都承旨湖北日,罢兵藉而易为民耕,根括营田,得其要领,以被召中辍。
傥修叶都承已行之迹,取于豪民,优其客户,简租蠲役,以其课入充义勇阅习之资,顾不伟欤」!
又言一路所管五十六县,内七县令佐具员,十六县丞、簿并不置。
自馀诸县,自兵火后,官无丞、簿而有监酒税一员,谓宜罢酒官之阙,增置主簿以兼丞,于经费无损,于民事有益。
庆元二年主管南外睦宗院
有旨命宰执侍从两省台谏各举所知一二人,兵部尚书刘公德秀以公名应诏
嘉泰改元,上宣谕宰执:「世固有不求闻达之士,卿宜以名闻」。
参政何公澹以公文学议论能世其家,而靖退有守,用充其选。
公初未之识,谢启云:「有殊张师德之数及门,几类唐子方之不识面」。
召赴都堂审察,以三劄上中书,其一曰:「夫金虏女真一小丑耳。
当国家全盛之际,所忧者在辽,岂知有所谓女真者?
羊驱豕突,污蔑中华,逾六纪矣。
自古夷狄之盛未有若此者。
物无常盛之理,有盛则有衰,金虏前日之盛,固所以为今日之衰也。
然自辛巳之后,国家无大兵革亦三十年于此矣。
物无终静之理,有静则有动,今日之静所以基异日之动也。
虏方削弱,诚不能为吾患,万有一中原豪杰于起其地,或有窃吾位号,籍吾声势而撼吾边圉,吾得安坐而不动乎?
此之可忧,始非女真比。
孟子曰:『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
盖言安平之不足恃,而自治之策不可以闲暇而遂废也。
欲望留意戎备,毋以虏之衰弱而隳吾自治之规模」。
其二曰:「今世士大夫相习为欺,安然行之而不以为愧者,无若荐举之晓然易见也。
祖宗之时,留意人才,忧国之臣,如范忠宣熙宁间则乞诏内外达官各举所知,司马文正公在元祐日则乞诏侍从以上各举十科。
其他因事举官,时时有之。
比其上闻,悉关台省,一有缪举,众议籍然,镌秩免官,不以贵废,是以职业脩,人才出。
欲望庙堂特赐敷奏,骏发德音,戒厉荐举之官,尚或缪举为欺,则当坐以罔上违制之罪」。
其三曰:「乞令保正当役,无拘管民户,愿募家人充代者听,一切免追正身。
保长催科,其逃亡户绝申官根刷,勿令代纳」。
皆急务也。
得旨与二令差遣
二年三月,除太社令
三年三月,转对,论泉舶香纲之弊,与诸州流刑之滥。
其年郊禋先庙,于丽正门习肆赦仪,而台纲久弛,从者拥阏,朝士冠帻堕失,都城转以为笑。
公贻书台谏,谓:「集百官班名曰习仪,而使此曹得以乱之。
将来郊祀礼毕,赴端试殿称贺,又赴丽正门外立班,肆赦百官,皆合乘骑,更夜昏黑,人马壅并,性命有不可保也。
乞行约束,多置燎烛,建植梐极如宫殿之禁,以绝喧鬨」。
上宰相书曰:「窃见车驾斋宿青城,百官诸军奉职扈从,都人士女倾城出观,最是火盗关系利害。
乞行下所属,严切堤备,不管疏虞,百官吏人并合守局。
寻常救火,不过以急遣军兵等并力前去地头救援为上策。
岂知军兵一出,填塞街巷,束手坐视,弊端实多。
夫火之始燃,扑灭及时,特数夫之力耳。
失不蚤治,其势方张,炎炎不绝,必用馀除撤屋宇,乃能断绝火路,舍此更无长策。
然军兵于大家巨室,则议价于朝廷,有司则望喝赐。
公谓宜先与分定四隅,差拨官吏军兵,又厢界各分地方,稍有警急,责在本地分。
时即措置救扑除灭,与免罪外,厚加犒赏,馀处军兵不许妄动,各行提备」。
曲突徙薪之先见也。
四月,除将作监簿
四年八月,进丞大理寺
有伪造楮币者,连系百馀人,公尽心详谳。
有孙其姓者,以与邻人同姓名,为吏所捕,箠掠百端,狱将具,公视其人无惧容,问之无惧词,公曰:「此必非其罪也」。
密使人访真囚,得之,一寺大惊,服公之明而仁也。
都城灾,圣天子震惧,诏百官条陈阙失,公上疏,其略曰:「《汉志》有之,火,南方扬光辉为明者也。
王曰向明而治,故举群贤而命之相,远四倿而放诸野。
贤佞分别,官人有序,帅由旧章,敬重功勋,则火得其性。
若乃信道不笃,或耀虚伪谗夫,昌邪胜正,则火失其性。
祖宗成宪不可轻变,今以一人之言从而改更者有之矣。
铨曹之定法不可踰越也,今以一人之过从而破坏者有之矣。
贪墨败官之人不可复用也,今敢于自陈,为之改正矣。
大官美职,不可轻授也,今寅缘驰骛,可以谒致而力取矣。
横恩滥赏不可以妄予也,今志于必得,几于执左券以取偿矣」。
皆切直之论也。
十月,以亲老力丐外补,差知漳州
开禧三年六月到郡,滨海诸县不免鬻盐以裨岁计,公曰:「谚所谓担水卖河,徒扰而已」。
立罢之,以从民便。
届三月,令行禁止。
民方得喜贤侯,天夺其母,民哭送软车追百十里,如丧其亲戚然。
公既归,民相与上其治状于诸台。
嘉定三年,服阕,朝廷谓漳人之爱公也,复差知漳州,陛辞上疏曰:「臣闻圣人之于天下,必能使天下之人争趋于名而后天下可为也。
人如争趋于名,则皆有自重之心,凡寡廉鲜耻之事且不肯为,况敢干名而犯分乎。
隆古盛时,虽乡党之匹夫、闾阎之贱隶,皆知自好。
士宁饥饿不能出户门,而不敢丧名,宁厄穷老死以终其身,而不敢败名。
教化兴行,风俗粹美,岂无自而然也?
比岁以来,权臣当国,恶闻正直之语,养成谀佞之风,是以膺重任者甘于负国,居方面者忍于从逆。
廉耻斲丧,礼仪消亡。
天启渊衷,诛锄元恶,嘉兴海内,一洗而新之,四年于兹矣。
然观近日风俗,犹似未能丕变,凡已仕者与未仕者,率无意于声名,往往以锥刀动其心,赀产蛊其志。
金可攫,市人有不暇顾;
食可夺,兄臂亦从而紾。
搢绅谋身之计重于谋国,学校图利之念甚于图名,讵可不求其故哉?
人亦孰无利欲之心也,圣人为能移天下趋利之心而使之趋于名。
趋于利则背公而营私,趋于名则轻利而重义。
二者治忽之所由分,其端甚微,而其究有不可胜言者矣,然非空言巧说可得转移之也。
操名教以范俗,然后天下知德义之可尊;
崇名节以厉世,然后天下知好恶之所在;
谨名器以立极,然后天下知爵禄之可贵;
定名分以办物,然后下不得以偪上;
核名实以计治,然后伪不得以乱真。
若乃圣贤之学废而理义不明,忠直之气沮而是非不察,仕进之涂穷而能否无别,侈靡之习滋而贵贱亡等,以此而望治安,犹抱薪以救焚,扬汤而止沸也,岂可得哉」!
皆救时病之药石也。
晋为司农丞
两浙馈餫滞留,蠹弊百出,公转对上疏曰:「臣闻孟子曰:『无政事,则财用不足』。
臣究闻纲运之弊,敢昧死陈之。
在法,诸军州受纳苗米并起当年十月福建次年正月,江浙、湖广次年二月十五日,每月具元额已纳、见欠名数次申户部
立法之意,盖以人户十月以前割穫,二月以后就耕,于农隙收歛之时隈以输纳,则不劳而事集。
若二三月以往皆农务方兴之际,四五月以后又青黄未接之交,官于此时赈粜、赈济以赠给之,犹有艰食之虑,岂宜此时重扰之乎?
今也受纳之月,官吏懈弛不加之意,或故阻抑以逞己私,洎至农事之兴,青黄未接,百般追扰。
良可嗟叹,无补公家,徒资囊橐,此可谓之政事乎?
诸州军起发纲运,合于春水泛涨之时,衔尾而下,盖受纳者限既毕,装发上供,及时离岸,则有条而不紊乱。
若至六七八月,河流浅涩,暴风间作,纲运以之留滞,兵梢因而侵盗,势所必至,亦难关防。
今也受纳之时恬不为意,装发之际束手无策,乃于六七八月旋行措置,零碎起解,文移旁午,上下相蒙。
此可谓之政事乎?
两浙纲运,地里既近,不该赏格,见任官避免,不肯坐押,州县零碎起解,第令斗子船人认数,率是结顾有过犯无籍船户,沿途盗粜,靡所不至。
押纲官有势力者既已避免所差指使,及簿尉之无援者,装纲之后勒遣交卸,或先押一纲未交,复以后纲并委卸纳,从初不曾干预,何缘可以关防?
欠折纷然,弊侥百出,此可谓之政事乎」?
公可谓究心于职业者也。
是时朝廷患楮币不行,以新易旧,公被选将命,循行江浙七州。
始至,嘉禾守臣未测公意,公移文不报,公取黄榜望阙拜而揭宣诏亭,郡人环观,乃招官吏谕所以来之意,曰:「朝廷本欲便民,非扰民也」。
诏郡寮之贤者,得户曹赵希𡓭以委之旁郡,皆遣人闯伺。
公区处有方,不为威福,民间帖然,所至皆不动声色而事举。
四旬讫事,尽谢馈遗,人以为得王人体。
行因以求官吏贤否,得无锡郑之悌等十人焉,密荐于朝。
七月丐外,补差知永州,道改提举湖南常平茶盐。
入境,有溪峒镇将于再睿等诉县官差峒丁头首充保正者。
峒丁买省地薄产,县官勒充保正,追呼累年,官兵会合擒捕,抵敌不出。
公谓猺人既系世袭,不应差役,岂宜勒充省民保正,遂出官钱买回省地,按罢邑宰以安峒民。
新化峒民有奉宗政者,恃强犯法,累年拒追。
公移文许以自新,既至供述,颇类知书,公送石鼓书院,且授一经以消其暴戾之气,继而校官以为颇悔前非,悉还虏掠,公乃善遗归峒。
及公移节长沙,奉氏父子儒服拜送道傍,感泣而去。
七年正月,差提点湖南刑狱,永州鞫易氏杀赵氏姑狱成,将坐以极刑,公遣干官审问,参考案牍,乃大不然。
道姑者,赵监狱之女;
易氏者,监狱之妻也。
道姑久病死,易氏索将宠娇恣僦屋,主人以私隙恶之,妄讼易氏实杀道姑,验视无致死之由,狱吏文致易氏减道姑之食以致饿死,比放屏去人服用饮食,以故杀伤人者以斗杀伤论法闻奏,不聚问不读示。
公于是疏可疑者十、大不可者四以闻示朝,差官别鞫,尽非本情。
官吏避失入之罪,百计沮挠。
公寻改持漕节,移狱漕台,诘责守倅,抗疏自劾,继而宽恩贷命,易氏只从编置得不死,实公平反之力。
六月转运判官
江右峒寇邓哑九啸聚披猖,湖广接壤为之骚动。
茶陵桂阳义兵越境赴敌,公虑其擅兴生事,已戒之矣。
或报游骑往来本境,枢师安公丙既遣戎堤备,复发飞虎军五百人越境夹攻,公谓寇在邻境,既有防兵,未宜轻信以起事衅,安公卒从公言。
寇果不入境,民情帖然。
湖南官楮尚未流通,朝廷以公尝究其本末,且奉使谕旨于江浙矣,于是以一道秤提之寄委公,公不迫不弛,因其风俗而行,且曰:「爱民体国自是一事,今世士大夫歧而二之。
体国当不失爱民,民不之爱,何以为邦本计」?
郡民欺骗者多矣,取赏物钱不满百,合而为千,用中半取赎,主家稍加诘难,即与大讼。
公戒自今质库以见钱典当者以见钱取赎,以会子典当者以会子取赎,以钱会中半典当者以钱会中半取赎。
令下,民皆欢然。
时与帅司榜示不同,有以两司意向牴晤白于朝者,劄下两司协议,使号令归一。
乃□行至星沙大帅卫公泾以公施行为当,衔回申朝省。
全州有客官为邸主不礼,欲陷之罪以释私忿,遂纯用会以偿僦金,邸主不从,乃讼之官。
州司估籍其家以违制论,欲从徒刑,公揽郡牍,抚案叹曰:「新会所以便民,朝廷之意,岂若尔耶」!
亟奏于上,以为细民赁居,非交关之地,陷之重辟,恐远方疑畏,骗挟肆行。
朝旨从其请,给还家私而免其罪。
衡山丞挟新令以扰民,则按之。
绥宁宰出文榜以骇众,则罢之。
诸邑或妄行追扰,或计产敷财,公力加禁戢,黥倚法为奸之吏,断敢骗告奸之民,又遍劄诸郡司县,讲求便民之策,孜孜不怠。
又措置卓铺有方,新会之颁,湘民按堵无意外之恐者,皆公之赐。
初楮币之议兴,监司郡县唯知以苛刻为能,流籍之罪日报,议者多归罪民旅之慢令,未有敢明目张胆为庙堂言其本原之失在上而不在下也,公上书深言其失在于不信,谓:「吾夫子尝告子贡以兵可去,食可去,信不可去。
楮券尺寸之纸,所费才六七文,而以之为千金,人恃以为用者,非恃尺寸之纸也,恃朝廷命令以为信耳。
阜陵之始造会子也,出内府钱三百万,开会子务六,所书之币则曰『就某处兑换,收工墨直二十文』,此信足以行其权,名足以副其实也。
今无务之可开,无钱之可兑,亦无籍之可销,犹之可也。
知出而不知收,多其始而不顾其后,乃至上供,则诸司之索于州郡曰以钱若银,无以楮为也。
郡索之县,县索之民,亦曰以钱若银,无以楮为也。
用于下而不行于上,散于民而不歛于官,吾之信能不致疑,而吾之权不既穷矣乎!
曩岁指挥,自今年正月并作七十七文行用,未几而改之矣。
夫人必自信而复人信之,必自重而后人重之,朝令夕改,无感乎人之见疑,而楮券之不能行也。
继自今议论未定,勿使闻于外,广询博议,议定而行」。
又上庙堂书:「民至愚而神,不可以虚辞令也,国于天地有与立焉,其惟信乎!
窃怪夫今楮券之行,人不能必信,而皆有疑心焉。
疑者何?
一则曰十三界会子合癸酉三月收换,今乃不待期至而遽易,能无疑于此乎。
一则曰曩岁固尝作七百七十文行使矣,未几而听从民便,今虽一新观听,宁保其往,能无疑于此乎。
一则曰民间行用,例有两界,若换易,常存其一,同时并换,是致纷纷。
今十四界、十五界并云己卯岁换易,彼时又恐如今日之纷纷也,能无疑于此乎。
一则曰每界会子,三年一换,否则旋展,今以己卯八年之久,而券纸轻薄于旧,曾未数月,渐已漫减,能无疑于此乎。
一则曰旧会尚多,新券无几旋行印造,墨犹未乾,三月之限亦既不远,能无疑于此乎。
一则曰官券以一而易一,民券则以二而易一,损上益下,似不如此,能无疑于此乎。
一则曰券犹楮耳,换易已艰,收兑见钱何由可得,能无疑于此乎。
一则曰盐钞之法,屡改度牒之价,辄变伪造之券夺真,官吏之欺滋甚,能无疑于此乎。
纷纷之说始,未知其所终也。
伏维庙堂深思熟计,审其事而亟图之,守之以坚,持之以久,毋使复失信于天下,宗社幸甚」。
正其根本,救其流末,故奉使将指所至,民便安之。
八年七月,召除度支郎中,控免。
九月,除直秘阁、知广州、广南东路经略安抚
公复娄伸归田之请,上恩弗俞。
行至临漳,归兴益动,悉□遣吏卒,即途中上疏丐祠,募夫轿以归。
上不能独,差主管冲佑观,仍力辞寓中秘恩,□上不得已辞之。
十二年三月,除职予祠。
十四年四月,差主管亳州明道宫
公天性刚正慈仁,温恭孝友。
其学以识实为本,自羁贯成童以至强仕之年,无非居严父师之侧,为儒生举子业,名未登于仕版。
博学多闻,谨身厉行,于古今之变、事物之理,靡不穷格而周知。
其禀也厚,其积也深,其习也熟,其郁也久,故一出从宦,声实交畅,有非初筮浅学者所可企望。
王公贵人闻其议论,多所荐拔。
上官,遇事敢言,必极于是而后已。
立朝凡所见议,皆知几救弊,确然不可易之论。
持身廉介,盖得亲传。
初为湖北干官,俸外以例得者,市牛百馀以供营田之用。
将漕湖南也,节用为富,别储铜镪十万缗以备缓急。
先是,简肃公湖南四年,民怀其惠,公不数年继之,遍历诸台者亦三年,摄帅三月,民喜如见父母。
简肃惠政悉举行之,父子相继,甓南北之衢六百里,民旅便之。
至于创青草之馆,梁柿江之渡,不独在湖南时为然,乡居亦为龙首石桥以济涉。
所居郡城之东山粗有泉石,公日读书其间,觞咏自娱,不知世间复有可慕之事、可玩之物也。
家居,非岁朔不谒台府,时官非有旧不见,口未尝及私事。
乡闾利病,则公言之。
其著述有《史评通鉴纲条》、奏议、文集藏于家。
公娶郑氏,西塘先生介公侠之曾孙女,先公十七年卒,封宜人
男二人,长致诚,迪功郎,新赣州赣县东尉
致广迪功郎,监潭州永丰仓。
女三人:长适承直郎镇南军节度推官洪搏,再适宣教郎大理评事任永年,少卿先生文荐之孙;
次适通直郎、新知汀州长汀县黄普,檗山庄定公祖舜之孙;
次适从政郎、监行在户部赡军犒赏东酒库郑扬祖,端明节公丙之孙。
孙二人。
某于公为中表兄弟,辱公知为深。
去岁之,尝往拜焉,见其容貌益强,退而喜曰:「公其寿考未艾也」。
今年五月十三日,忽闻不疾而逝,为之惊恸。
公年四十始仕,垂三十年,积阶至朝散大夫直秘阁
居家燕适者又六年。
平生靖退,晚年不失显荣,世之年少疾趋者顾不能及。
年开八帙,死于牖下,五福具备,一疵莫指,公乎其又奚憾!
其子致诚、致广以书来曰:「将以九月二十五日葬于福清县辰山之原,其为我述先人之行,以求铭于当世名公」。
某不得辞(《复斋集》卷二三。)
此句疑有脱文。
魏侍郎了翁赐金带启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七三、《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九
赐玺褒贤,横金增秩。
书盈于阁,进思纬国之文华;
带锡之鞶,昭示立朝之宾客
登庸有渐,赉尔非常。
恭惟某官根柢六经,光芒五纬。
忠信笃敬,学素得于书绅;
高明中庸,强何关于衽革。
一笑微生于偃月,十年良耻于倚冰。
上应念徙薪之言,人望还采薇之帅。
姑朌芝检,仍进班。
申锡九环,谁曰有常而循故;
庚金百鍊,式彰从革之作新。
垂则有馀,服无不斁。
袅蹄麟趾,不由郿坞之贮储;
凤阁鸾台,端属赵家之世界。
无勤使请,更觉道存。
安平之金,不难破狄;
武侯之带,宁久渡泸。
衮以公归,砺资汝作
某耸闻邮报,切贺厦成。
两赤重黄,自异佩芄兰之叶;
千红万紫,宁能对松之柯。
颂咏惟深,敷宣罔既。
端明殿学士崔与之辞免除广东经略安抚使兼知广州恩命不允诏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四、《平斋集》卷一四
朕惟先朝以韩琦守相,范仲淹守苏,德选也。
然拥旄里第于安平无事之时,孰与即家宅牧而分忧寄!
卿风节在朝廷,威名在夷狄,朕之也。
顷辞聘召,佚老海滨,悍卒啸凶薄番禺,幅巾登陴,赤心谕晓,众狙屏气宵遁,贤者有益于人国如此。
就镇乡枌,全护海峤,家国一体,孰如卿宜!
矧弭盗于淮,却寇于蜀,沉深有远略,为我强起可也。
士君子行乎蛮貊易,行乎州里难,愈近而愈不可欺。
卿忠信笃敬积孚于州里,推之可以孚蛮貊,鸮音之革奚难哉?
即日建牙,四履驩舞。
朕方嘉卿勇义而识变,巽椟非所乐闻也。
所辞宜不允。
国子监丞姚宝秘书丞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九一、《平斋集》卷一九
敕具官某:自天圣至嘉祐,进士上之三人,多至公卿,岂惟后稷之穑有相,抑丰芑之仁也。
尔以强立之学辅致远之器,大廷射策,名在龟列而安平进,朕亲政始徕之。
丞于胄监,进丞于中秘,尽交瀛洲之彦,纵论藏室之书,浩乎沛然,光明秀杰之望,得所封植矣。
可。
观察副使颜仲明伪都总领王逸徵仕郎化平县胡士元徵仕郎单公履伪明威将军郑彦将仕郎尚书户部任嘉言伪都总领亢志忠伪安平都尉张林宣武将军安居信伪明威将军晋德武节将军同进伪同知虢州军州事闻钧伪徵仕郎采苓伪登科人尚书令史朝列大夫陈纪并补承信郎朝列大夫郝士特都尉刘仪伪昭毅大将军杨全定远大将军郭春并补承节郎光禄大夫张俊特补忠翊郎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九四、《平斋集》卷二一
敕具官某等:王者大一统,际天所覆,孰非吾臣?
尔等效官外域,归谊中朝,授之右阶,拔于左衽。
其相与竭忠以报上。
可。
晋元帝兴不急之务故事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平斋集》卷二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九八
晋元帝建武元年,置史官,立太学
太兴元年,帝亲雩,初置谏鼓、谤木,新作听讼观。
二年,置博士员。
四年,置《周易》、《仪礼》、《公羊》博士,帝亲览庶狱。
臣闻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先者事之所当急,后者事之所当缓。
缓急先后,不舛其序,治道何患于不举?
元帝承皇纲解纽之馀,宜思兴起国势,如拯溺救焚之急,顾乃以安平之大体,治危亡之坏證,以守文之常度,制应变之危机。
故近世论者谓此何等时而举不急之务。
讼观作矣,胡不筑将坛以拜淮阴
太学兴矣,胡不立武举以招汾阳
亲雩之礼行矣,胡不屈帝尊而劳细柳?
博士之员置矣,胡不造楼舡而命将军
谏鼓、谤木设矣,胡不修车马,备器械,以图修攘之治?
是非数端,为可略也。
典午缀斿,胡羯扛鼎,中原豪杰竞起而逐鹿,时之所急不在是也。
使当时内以经制国用为实政,而不以綀衣为仅足之规,外以严饬兵备为实功,而不以玉册为茍安之地,晋其兴乎!
厥今金瓯虽无玷缺之虞,玉关未有闭拒之策,战难于必胜,守难于必固,和难于必信,而民力国计已俱至于穷。
不汲汲于丰财强兵,先其所当急,而论义理者多清谈,言政事者多细务,拆裳补带以为巧,折柳樊圃以为固,厝火积薪以为安,脱有意外之警,臣恐非雍容拱揖之所能办也。
真如教院华严阁记嘉定五年八月 南宋 · 商逸卿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二二、《至元嘉禾志》卷二二、光绪《嘉兴府志》卷一八
嘉兴南门外数里所,有精舍曰真如,湖光塔影,映带摇荡,绝无俗尘,合是佛境。
系船其下,登临静深,杰阁在巅,俯瞰荒忽。
至其栋宇精密,化乐天宫之幻成;
步履安平,坚牢地神之擎戴。
金碧晃曜,位置森然,晨香夕灯,雾横星灿,信一方之殊胜也。
阁距地凡几,布丈六金身绘象,并其旁之西方圣人者二,如悬度然。
每岁之,有般若之会,少长咸集,以数千计。
众宣佛号,隐雷盘旋,皆诸阁之所覆也。
匪假神运,可想人力,戒月之志勤矣。
予劝农真如,所谓戒月者,其主僧也。
两目巉巉,宜有强干。
故人黄君安止交游馀二十年,昨得之于武昌,去载,再见于都城,今来此,则戒月嘱其求余记。
黄固佳士,月亦非庸俗缁徒矣。
真如为贤首十方教院,唐至德时号至德院,本朝大中祥符改赐今名,偕之言云然。
寺有题名石刻,建中靖国之初郡守领客自资圣禅院过真如,烹茶贤首教院,则其间鼎峙也。
真如继是当以阁夸,传道嘉兴,而问僧坊之盛,愿梯云者谁勇往?
寺自绍兴间,有僧用智者,草草重盖于兵火之馀,号智华严令
戒月自淳熙二年为主席,遂有意建华严阁,心不退转,迄臻于成。
凡五间,阔六丈二尺,高六丈五尺,深四丈九尺,他如庐舍那殿、十六观堂及僧之居处一新之,至其具体有不可阙者,总为屋四十八间。
戒月谓未尝持疏登人门,特以讲说所得衬施不为己有,搏涂塞海,始若茫然,聚毛成裘,久乃见效。
为费约十万四千馀缗。
寺无常产,戒月又办田,岁可收米三百斛,今之仰食其香积者已百五十馀人。
月不为诳,众眼具知,予不溢美,随喜涉笔。
嘉定壬申八月旦日,朝散郎、权知嘉兴军府营田劝农公事商逸卿记。
仙游山设醮青词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七、《西山文集》卷四九
叨恩起废,俾游牧于清源
历吉问涂,敢虔祈于紫极。
伏念臣昔当彊仕,尝玷专城,粗殚抚字之诚,莫著藩宣之绩。
邦人亮其疏拙,或至去思;
朝家涤其愆尤,复加选任。
既恳辞而弗获,将竭蹶以有行。
修程寝迫于严寒,暮齿更虞于多病。
顾惟琐质,愧乏他长,独其一意于斯民,时乃平生之素志。
两邑创残之后,正急拊摩;
群生憔悴之馀,尤须拯救。
愿夙宵而尽瘁,犹疾痛之在躬。
庶息呻吟,少苏疲瘵。
冀大造赐保扶之力,使微躯免灾眚之忧。
长幼均安,川途无阻。
早达明山之境,以慰濒海之氓。
洁白公勤,誓益励昔年之操;
安平富乐,期渐还故国之风。
泉州入宅设醮青词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七、《西山文集》卷四九
起废复来,获抚吏民之旧;
揆才非称,惟蕲造化之恩。
眷此温陵,昔称名镇。
内环七邑,生齿寔蕃;
外控重冥,风涛难测。
禁旅尤严于节制,蛮商贵有以招怀。
凡御众牧人之方,与悦近来远之道,倘非强敏,讵免乖疏!
伏念某曩玷专城,时方强仕。
夙宵勉竭,曾微政事之长;
始末保全,悉赖神明之力。
敢谓十六年之久,荐叨二千石之除。
忧患屡更,已迫衰残之境;
疮痍未复,可嗟穷悴之氓。
志虽切于抚摩,力恐难于负荷。
仰祈覆帱,曲借生成。
俾某身无疾疢之忧,家有平康之喜,庶专一意,思济群生。
迪以清明,炤几微而罔失;
锡之强健,婴繁剧以有为。
施为允惬于物情,惠利亟苏于民瘼。
公勤廉白,誓愈励于初心;
富乐安平,期早还于旧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