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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尚书神道碑1249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公讳字子昕
曾大父圯,提举江西常平
大父铎,知万载县,赠大中夫。
父颖,刑部郎中,赠开府仪同三司
陈宜人,赠吉国夫人
杜氏本京兆万年,至提举公始居邵武
公少与兄东、弟耒场屋齐名,而独见遗于礼部。
以父任待通州海门买纳盐场阙,潘提举友文檄摄建阳
秤提法行,公面责潘曰:「公奉新书太过,八郡骚动矣」。
潘愧谢,稍弛其禁。
陈提刑彭寿檄摄
甲子死,诬乙杀之,公验尸于发中得砂,视甲舍傍有池砂类发中者,鞫问,子果溺死,乙乃得释。
至海门谒盐使丰公有俊,曰:「小官惟冒于货者当谴责,情可矜、力不逮者,教之可也,奈何皆临之以威乎」!
丰公悚然,遂为知己。
李公珏制置江淮,罗致幕下
兵,檄公与同幕王好生提偏师往援。
甫至,民蔽野隔壕哀鸣,求入避。
滁守固拒,公启钥纳之。
虏围城数重,公登陴,中二矢,益自奋厉,士气百倍。
虏技穷去,犯齐安
李公会合援兵几十万,未至,虏解去。
兵在道不相统壹,且溃乱,李公曰非子昕无可行者,公求制劄二十道以行。
先以帅命喝犒,择诸将尤桀黠者出一劄抽回,踰时又抽一军,不二日诸军悉回,无敢哗者。
李公累奏公援滁功,不报。
公从李公,与之终始,丰公建西阃,辟梁县胡公槻总西饷,辟凤台酒官,皆力辞。
海门秩满,调江山丞。
畿漕朱公在辟监崇明镇。
崇明改隶东总,与岳总领珂议不合,慨然引去。
岳出文书一卷,曰:「京剡也」。
公曰:「比而得禽兽,虽若邱陵弗为」。
岳怒,公曰:「可劾者文林,不可强者杜某」。
岳遂以欠芦钱劾,朝廷察芦钱无亏,二劾皆寝。
西阃曾公式中庐州节推
浮光兵变,公单骑往,戮止渠魁。
守将争饷金币,公封贮一室,将行,属郡丞郑准悉返之。
安丰守告戍将扇摇军情,且为变,帅欲讨之。
公曰是激使叛也,请与两卒往,呼将谕之曰:「而果无它,可持吾书诣制府」。
将即日行,一军帖然。
六安县,新社坛、学宫,罢元夕灯。
岁歉,谕富家曰:「吾不损米直,若但出粜,吾依市直为民代偿三之一」。
全活者众。
邑有剧盗二,设赏获之。
帅方姑息,盗窃语曰:「吾不失在制置帐下」。
公命杖死县庭,而以专杀自效。
民有嬖其妾者,治命与二子均分,二子谓妾无分法,公书其牍云:「《传》曰『子从父令』,律曰『违父教令』,是父之言为令也,父令子违,不可以训。
然妾守志则可常享,或去或终,当归二子」。
季提举衍览之,击节曰:「九州三十三县令之最也」!
安远县,考举及格,免班引改通直郎
逆全犯边,季公时已帅庐,辟公濠倅。
上以公久习边事,擢知濠州
赵大使善湘谋复盱眙,密以访公,曰:「贼恃外援,当断盱泗浮梁以困之」。
卒用公策成功。
女真数万厚赍驻榆林阜请降,或请诱而图之,曰杀降不仁,夺货不义,纳之则有后患,谕遣其众。
秩满,令奏事。
端平初元,过庐谒全帅子才曰:「北伐不可止矣,公必有以坚凝其后者」。
全曰「以淮西兵守潼关,以淮东兵守黄河」,公始为之隐忧。
主管官告院,知安丰军
三帅出师,除公淮西运判曰:「昔张魏公督师,以赵开主计,今日诸公无愧于先正,赵开之任,仆岂其人」!
诏廷绅边臣各条战守,公封上曰:「沿淮旱蝗,不任征役,中原赤立,无粮可因,若虚内事外,移南实北,腹心之地必有可虑」。
方草奏,客曰:「今岁当任子,不为贤郎地乎」?
公笑不答。
大使括舟载粮,曰师遵陆而粮用舟,缓急必相差池,请以夫运,大使许之。
既而劾公调夫烦扰,沮挠军事,削两秩罢。
时在外谏北伐者惟公一人,及锋衄洛阳,退师保境,兵衅遂,不可复合,人始伏公先见。
奉崇道祠,复元官再知濠州
未行,改安丰
鞑谋入寇,曰此虏常先取一城为家基寨,然后深入,顺昌为丰、寿屏蔽,而夐在淮北,兵寡餫艰,使虏得之,二州危矣。
白制司,命幕客沈先庚迁其军民士庶航钱粟迓之。
虏果大至,我舟已尽泊南岸。
文举、范用吉二叛愤咤,以俚语詈曰:「吾欲取此城,乃为老贼所先,休看他城子矣」。
顺昌军民驻寿阳,复运米二万斛、楮七万饷之,众感慨,忘其迁焉。
又谓两城相望,其间当有小城以接声援,益缮安丰县城,使沈先庚戍之。
虏来攻不克,杀其将涂金朱袍者二人。
虏去县围郡城,公使聂斌布重兵守禦赵谅提轻骑攻劫,四隅设伏,城中昼无人声。
虏登高望之,莫能测。
公出其不意,开关鏖击,虏麾其下曰:「南兵狠,速返勿留」。
赤老国王者大掠淮东,厚装而归,曰是可击也,命顺昌守樊辛率死士劫虏帐,俘获万计,夺马四百匹。
乱尸中有腰木牌书「皇弟国王」者,虏法贵木牌,在金银牌之右。
夕劫二寨皆中,丑类溃散,犹以番书求亡马五百。
公六世祖待制公杞守庆州昊求降人孟香,报曰:「偿所掠则返孟香」。
夏人不肯偿,我亦不与孟香。
北人谓我为憨,尔为您,公用待制公遗意,效北音檄答之云:「您还卤掠,憨还您马,您不还时,憨也不还您」。
虏遁去,端平丙申冬也。
明年嘉熙改元,公益为备,旧濠,筑外郭。
其冬虏必欲得城,扫地而至,大设攻具,以火炮焚楼橹,公随坏随补。
以八都鲁硬军斫排杈木,八都鲁者皆死囚,使之攻城自赎。
披甲以牛革十馀重为之,设面帘以障矢。
公募善射,用小箭专射其目,尽殪之。
虏又填濠为二十七坝,公分兵扼坝。
虏乘东南风纵燎,公祷天求助,俄而反风,雨雪骤至。
公谓古人多乘风雪破贼,而四面围合,乃募猛士,夺坝路出兵。
将士皆奋跃死战,杀紫泥金团龙袍者,降人云叶国大王也。
焚虏炮座攻具,至明日皆尽。
先是城闭,援师前却,惟池帅吕文德突围入,叶力捍禦。
庚牌调盱眙守余公玠及赵东夏皋赴援,濠倅赵希净、赵军,公以蜡书约夹攻。
虏溃去。
捷奏至,二年春矣,君相动色相贺。
军器监,进三秩。
御札云:「朕闻安丰被兵,不皇寝食,知卿守禦劳苦,指画有方,朕为少宽。
今援兵已集,其贾率诸将,扫荡寇攘,以安淮右。
赐卿金器,诸将各金碗一,在城将士及淮东援兵以京会三十万支犒」。
公率三军拜诏感泣。
寿春张可大惎公,百计撼摇。
吴公潜素奇公,适在都曹,主之力;
陈检详力终始同在围中,至是亦昌言公勋劳于朝;
丞相李公宗勉参政徐公荣叟皆有「赏未酬劳」之语。
会谋西帅,咸曰毋以易杜某,诏以安抚兼庐州,擢太府卿淮西制置副使,兼漕。
虏使王楫来续和议,曰:「虏将察罕有言:『撒花自撒花,厮杀自厮杀』。
和可恃耶」!
督帅史嵩之主和,怒形辞色。
虏纵董尧臣归,督府以擒获闻,公抗章非之。
谍言虏下令三年毋南牧,嵩之信之,谓「八月未动,真不来矣」。
曰:「是将款我,其来必速」。
九月察罕果率十七项人马,号八十万,挟叛贼范用吉辈傅城下,约先破庐,然后造舟巢湖以窥江。
于壕外筑土城,周六十馀里,穿两壕,攻具皆数倍于犯安丰者。
公与客登城,四郊铁骑极目无际,客股慄。
曰:「吾必破此虏」。
众欲备金鸡嘴,曰宜先舒城门。
虏果来攻,却之。
公欲增一重防托,亦于城内为土城。
虏日夕用攒炮攻打,我恃串楼为固。
虏筑坝乃高于楼,城危甚,宿将有涕出者。
公以油灌草,即坝下燎之,顷刻与楼高者皆为煨烬。
又于串楼内立雁翅七层。
俄炮中坝上一酋,众贼扶去,曰王子也。
乘胜出战,虏不能支,追蹑数十里,骸骨纵横,器械委积。
臣谓刘锜顺昌吴玠和尚原之捷不是过也。
御札云:「卿却敌全城,勋劳懋著」。
兵部侍郎,升使名漕副,赐对衣金带,进三秩。
有回回来降,云虏初用女真、汉军不胜,用回回又不胜,乃用真鞑,亦折三十馀人。
初,二城围闭累月,内外隔绝,传说万端,谓公必蹈徐禧李稷之祸,虽素所亲善亦忧其为张睢阳、南八矣。
一旦奏凯全壁,出人意表,识公者举杯相庆,未识者亦愿为之执鞭。
虏攻城专恃炮为长技,以数百人拽一炮,中楼橹立碎。
壕梁深者运木石不足,驱人填之。
公始用顺昌王安策,作串楼以禦炮。
其法用坚木二三尺围者列壕岸,入土五六尺,高丈馀,上施横木,中设箭窗,下缭以羊马墙。
凡围楼方楼一炮即毁,惟串楼可支三炮。
率先造千百间,随虏所攻施之,坏则易。
王安者,先在河北城守,皆以串楼自全。
公又以古防城戎器多不应手,创造鹅梨炮、三弓弩,炮可手用,弩可及千步。
为平底船,载劲卒剿填壕者。
公着数每先于虏,计画常周于事,贼技一不得施。
二城既捷,于安丰得虏尸万七千,于庐得虏尸二万六千,获虏炮车、云梯、弓弩、器甲不可计。
公每上功,必曰:「安丰之役,吕文德、聂斌功也;
庐之役,将帅王鉴、聂斌、参佐黄梦桂赵希净功也,臣何力焉」!
又终始为王安论串楼功,他将校寸劳必旌,因公取爵赏者甚众。
公勋名日盛,人心所向,惟嵩之以所遣援兵失期,又耻前言不验,至是调曹顺、聂斌,各以五千人断贼归路。
曰虏回戈则城危矣,摘四千人付曹顺而留聂斌不遣,且言曹顺必败公事。
嵩之劾公拥兵自卫,以婴城自守为是,以野战为非。
公奏云:「此贼骁捷众多,臣实不敢以野战为是」。
且言:「督府近遣祝邦达援庐,未战而溃,仅以身免,又聚兵援滁,仅达宣化,往往失伍,委械而去。
淮西精兵有限,即野战不如人意,何以收救」?
嵩之参议官丁仁来调兵,曰:「督相昔欲和,今欲战,何也」?
丁曰:「和自是上意」。
曰:「善则称君,奈何归过于上」!
因抗疏乞罢。
上谕公安职,毋费朝廷区处。
曹顺者遇虏安丰境内,全军覆没,悉如公言
三年,累疏请老,御札曰:「卿老成忠实,宽朕顾忧,宜为勉留,以副注倚」。
台臣承风旨论公挑衅致寇,公待罪,诏书谆谕而止。
虏将大举刷前耻,庙堂问策,曰:「必破之」!
督府曰:「去岁鞑败归,不肯追击,今倾国来,必破之,何也」?
曰:「兵家之数,不可先传,患贼不来,众非所惧」。
乃练舟师扼淮河,遣庶监吕文德、聂斌军,伏精锐于要害,虏所至遇伏,我师二十七捷。
大战于朱四冢,俘馘无数,获酋妻、黄金、铠甲、驼马。
或问公何以策其必败,曰:「力守淮河,所以污其道也;
彼自信阳至此已半月,粮尽力惫,宜为我禽」。
捷奏至,御札曰:「羽书来上,鞑旦遍淮右矣,朕怀抱不怡,戚见颜面。
未几督府以卿牍闻,朕且喜且疑,吾兵何神耶!
徐考捷奏,守坚壁之令,行招降之策,用袭击之师,卿可谓差强人意矣。
朕临轩不觉失喜,再三嘉叹」。
权刑部尚书,赐衣带鞍马。
四年,以疾乞去,不允。
岁饥,公告籴江右,米艘衔尾而至。
淳祐改元,乞去愈力,擢工部尚书,赐鞍马衣带,仍佩鱼。
公念久去乡国,扁舟径归,而嵩之入相,知刘晋之于公有憾,荐为御史,使甘心于公。
晋之首上疏诬诋,以直学士奉祠
或言虏谋自安南干腹,上欲起公帅嵩之台臣重劾,御椠宣谕曰:「杜某两有守城功,若脱兵权,便有后祸,则朕何以使人」?
二年,差知太平州,辞至六七。
上愈欲用公,命貂珰晋之
华文阁学士沿江制置使、知建康府行宫留守,节制安庆、和、无为三郡。
杨林堡,以其费备历阳,淮民寓沙上者护以舟师。
谒程淳公祠。
总所南轩榷酒,曰此张宣公讲学地也,陈像设,拨田祀焉,置贡士庄,蠲民租二万八千石。
虏哨仪真,阃不能援,诏公勿以秦越为心。
公朝被旨,午戒器,越宿至,令庶与聂斌提兵八千入城。
虏见公名旗,曰:「此安丰庐州杜制置耶」!
黎明解去,追击败之。
敷文阁学士,以庶知真州
曰:「上畀汝边郡,宜勇往,缓急吾亲提兵援汝,勉之」!
三年,中使乔年传宣抚问,赐缬罗、牙笏、金带、香茶。
四年,除刑部尚书,辞免,不许。
公念仕三十馀年,列从橐亦七载,未得一瞻天表,不敢辞。
内引,玉音奖劳云:「卿累任边阃,宣劳不易」。
公奏四事:一曰才难而知兵之才尤难,宜素储不可猝求;
二曰屯兵劳,州兵逸,然州兵月廪四倍,宜稍补助屯戍兵,而存州兵半额,别收精锐属之密院
三曰赏典太严;
四曰去盗当于其微,宜选尉寨卒长满三年能捕获者与补授。
上问淮事,又询边头诸将,皆以实对,因乞放归山林,以全晚节。
上曰:「说未到此」。
公乃就职,兼详定敕令。
一日以狱谳,庙堂始难之,卒如公议。
吏部尚书,时注授艰阻,公随资格稍通其碍,铨综为清。
每坐曹,吏部主令抱牍儳进,曰铨法一定,刑辟人命所系,命刑部先之。
梁成大子赂当国求铨试,曰:「昔沈继祖朱文公成大亦论真文忠公,皆得罪名教者,子孙宜废锢,安得仕」!
嵩之给使道意,公峻拒之。
御书三堂扁,曰「安淮」,曰「嘉喜」,曰「教忠」,命左珰持赐,奎墨犹湿,荣动一时。
朝家更化,议以公建阃护诸将。
胡某犹在朝,三疏论公,上不得已,进徽猷阁学士奉祠
胡后迁宗少,徐舍人元杰封还除目,曰:「侍从名臣,妄加论列」!
其为公议所予如此。
公归治小圃,日与客按行松菊,瀹茗清谈,曰:「吾今而后知闲居之乐」。
六年请老,诏不允。
再疏,进一秩,升宝文阁学士致仕。
郡忧潦,发私廪,具告籴于旴江
明年春谷贵,公下其直以偈。
营卒旧有月借,郡贫不予,贷以私钱。
师相郑公当轴,知公忠实,枢参吴公潜念公劳旧,擢庶守邕,且将召公
或者危之,公亦不欲出矣。
八年三月,得㿃下疾,自筮得《离》之噬嗑,其繇曰:「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
曰:「吾不起矣」。
自草遗表,豫言以深衣敛,毋用缁黄。
公待外甥任明之如子,命以遗表恩奏。
朌赐金于内外亲戚。
郡有贡士庄,薄甚,公欲助私田未果,以属二子。
所贷营卒钱百万,令勿偿。
疾革,二子曰:「此曾元执烛,曾子易箦之际」。
其夕薨,六月二十七日也,年七十六。
积官光禄大夫,爵扬子县开国子
公昔于舍后手植二梧,茂盛,将薨之月,一自枯,一拔于风,人木摧哲萎之验。
上方思公前功,进龙图阁学士,而公已薨。
遗表闻,上震悼,赠开府仪同三司,赙疋两三百。
娶季氏,绍兴侍郎陵之孙,先公三十八岁薨,赠渤海郡夫人
子二人:庶,奉直大夫差知潮州
庑,奉直大夫江西安抚司干官
女二人,长适文林郎崇安赵崇林,次未行,皆已卒。
孙三人:蕃、蟠、番,俱承务郎
其年腊月二十九日葬公于城东秀野之原。
公淹贯经史,博记多能,孙吴、申韩、岐扁、严李之学,靡不研究。
文初不抒思,俄顷成章,皆丽密峻洁,无一字陈腐。
五七言精深,四六高简,散语尤古雅。
善行草急就章,有晋、宋间人风韵,寸纸只字,得者宝玩。
岁晚扫空言语文字,专治关洛诸老之书。
语其子曰:「吾于兵间无悖谋,无左画,皆得于四书」。
其临敌常裹药备不测,曰:「万一嗟跌,当以死报君父」。
手握重兵,然未尝妄僇一人。
虽大敌在前,戈甲耀日,矢石如雨,公意气愈闲暇,无窘遽容。
武侯麾军,谢傅镇物,无以加也。
其论和战屡与权要矛盾,嵩之排拫挫抑于上,言者撼摇毁訾于下,赖上照知孤忠,保全劳臣,故公得以功名终始。
,公与余同幕金陵,后余为枢掾,数言公于郑、乔两丞相,公遂起废。
其立功于二城也,余已斥居田里,公岁中必一再遣帐骑至山中候余安否。
余问骑曰:「杜公何为」?
曰:「与诸将乐饮议防狄尔」。
余曰:「视前后三数公孰优」?
曰:「寇至,公与将帅分画既定,常先登陴,诸将继之。
既上则不复下,寝食矢石之傍,犹燕居也。
寇去,乘陴者皆下公乃下。
以小人观之,杜公为优」。
余仲弟守樵,亦言安丰迓兵至樵,公厚犒而客礼之,虽小校卑卒亦拊以恩。
肩舆止用村夫,曰:「彼皆战士,不可私役也」。
乌虖,公所以能得人之死力,能为国家建功立事,有以也夫!
余观他人寸长微劳必自夸诩,公昔与余书叙城守事,但言暴客相访,久而不去,颇费应酬而已。
余问守备,答曰:「向以城守城,今以人守城,君无忧」。
其言雍容整暇如此,非侥倖成事者。
既葬,二子致公遗命,属铭于余,且以闽帅赵公希净所作行述来。
赵公与公皆陷重围,同死生患难者,所载详实,抑余于公之薨有感慨焉。
营平破羌已七十馀,卫公渡辽踰八十矣,古人事业多在晚岁。
公虽得谢,老谋宿望,使之卧护,犹罴当道、虎在山也。
今其已矣,谁为陛下宽北顾者,悲夫!
公唐相宣献公黄裳之后,世系详见于公显考之碑,不复出也。
铭曰:
鞑行中原,磨牙荐食,战无勍敌,攻无坚壁。
不论书生,虽有,猝然遇之,败挠奔北。
近而光、滁,远则荆、益,朝犹金汤,暮已瓦砾。
开辟以来,未睹斯贼,譬之猰㺄,莫与角力。
显允杜公,眇然逢掖,其守二城,危在旦夕。
铁骑数重,攒炮千百,公甚整暇,登陴指画。
捍楼橹,劫寨栅,椎牛酾酒,辇金舆帛。
以我忠赤,当彼矢石,公犹暴露,孰敢顾惜。
虏气衰竭,公乘其隙,忽雷万鼓,四面出击。
名王横尸,权帝败续,所获驼马,器甲山积。
露布至京,朝野动色,然后华人,知鞑可敌。
然后异类,知惮中国。
然后边臣,知守疆埸。
公身远外,公性孤直。
大使督相,巧诋重劾,淳祐圣人,卓然不惑。
奎墨昭回,曰卿忠实。
众方狺吠,上独卵翼。
晚思识公,召以常伯
公来何迟,公去何亟。
绿野,清谈永日。
方乔,人比召毕。
妖星忽陨,壮士惊唶。
过江百年,非无人物,畏虏二字,膏肓之疾。
昔在典午,仅推琨、逖,爰及炎、绍,复有纲、泽。
皆以儒帅,守固战克。
继者谁欤,杜公其匹。
惜余老矣,涸砚燥笔,事伟词卑,不究勋德。
宝学赵尚书神道碑1253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淳祐壬子八月丁丑宝章阁直学士、知建宁府赵公卒于府治。
讣闻,朝野嗟惜,诏进真学士,赠四官,为正议大夫
丧归,宝祐改元五月庚寅,葬于某县某里金峰寺之原。
公讳性夫字仁老,魏王八世孙。
训武郎晫之为曾祖,承信郎公建为祖,赠朝议大夫彦晦为父。
少擢嘉泰壬戌第,历南海尉、乐昌高州判官封州推官、知龙岩县通判汀州、知新州提举广东常平茶盐,两易江西,升提点刑狱刑部右曹郎官,直秘阁提点浙东刑狱,摄帅,直华文阁因任,直徽猷阁浙东安抚,大理少卿,直宝文阁任知绍兴府宗正少卿权刑部侍郎,为真,兼修《玉牒》,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权工部尚书权吏部尚书,除职出牧。
公初筮仕,获盗应格,叹曰:「以人命易京秩乎」!
弃不就。
当关升,亦不自列,系修职郎垂三十年。
乐昌荒远,公进其士而教之,秋赋策名者五人。
尝摄邕筦,上边市马,察奸刬弊,费省马良
龙岩瓜熟,盗起宁化,旁邑令当上者皆惮往,公奔问官守,据险筑栅。
寇大至,公令老幼登栅,自率丁壮拒战。
隅官黄才富与贼通,公枭才富等四人于阵。
贼败去,招捕使陈公韡上其功。
建卒戍汀久,桀傲,惮公摄郡,不敢反侧。
广盐号脂膏地,公洁清,不以低估市仓银。
浙左水旱,蠲赋劝分,汲汲鲜欢。
始末四载,兵厨无馀,玺书奖谕者三。
为从橐,所进故事切中时病。
尝举召公敬德之言发祈天永命之旨,曰:「狃于苟且,汩于嗜欲,锐始而怠终,矜持于外而纵弛于内,皆非所以敬德也」。
谏土木疏云:「仁宗营宝相殿,韩琦以为无名之役,不急之务,乞行停寝,况今国殚民敝乎」!
又言:「穿山掘地,害及昆虫,运木辇石,嗟形道路,斩伐不遗于邱冢,躏蹂遍及于田禾。
昔魏起太华殿,唐作洛阳宫,纳高允张元素之谏而止。
陛下有帝王之资,顾出二君下乎」!
又言:「代宗太后立章敬寺,布衣高郢上书箴切。
太后祈福,布衣且谏,臣若钳结,宁不愧」!
上为感动。
诏兼给事中,是日公有密奏论事,疏入命寝。
御史以论时宰去,公乞留之,因辞检正,不允。
其去国而牧建也,倦游,雅不欲往,闻建罹水祸,由雪峰道疾驰,至则城夷为沼。
公握空拳拊遗黎,掩漂骼,掀泥淖,缮井灶,日不暇给。
已病犹自力,属纩条郡政累二千言,戒子孙清白,神识不乱。
年七十七。
娶刘氏,先卒,赠硕人
二子:时𠏖,迪功郎上杭
时僠,监闽安镇。
二女,王角孙、承奉郎主管福建安抚司机宜文字许俊其婿也。
二孙女,尚幼。
公友爱,俸入与弟妹共之。
硕人弟镇孤女。
乌石山下,号乌石翁
虽贵,身后宅一区、田百亩而已。
公据科第,妙词翰,而践履平实,无表襮之累。
官二品,年八帙,而接扶晚后无贵倨之气。
造膝甚忠而未尝漏言于外,律身极严而不暇求备于人。
惟天子知其为清白吏,为常人吉士,自方伯擢法从盖出圣意。
都曹摹画,数与相忤,而不知者乃疑由相而进。
予惟前辈风流笃厚,横渠闻二程谈《易》,撤去皋比,坡公淳夫奏疏,曰文字失之过当,服善也。
徂徕为明复执杖屦,文、富扳温公入社,年六十四,以晚进辞,后长也。
道乡没二十年谏书始出,恶其传也。
竹溪胡邦衡南迁,曰名节之士未知道,勉其进也。
了翁则沈《后尊尧》之作,责己也。
程子曰故人情厚不敢疑,恕人也。
其后俗薄,有欲以芜词恶札盖他人之长、凉德稚齿加父兄之上矣。
疏未至道乡,谬窃直声;
祸未如邦衡,自矜名节矣。
不修身、不齐家而欲禁切人主,不反己、不进德而妄裁量人物矣。
然则公不求世之知,世亦知公不尽,无惑也。
夫事出于谲者可伪,惟发于真者不容掩。
琐闼有封驳权,识者居之,以无大论执为耻,或姑以报小恩怨为快,宁失夕拜而不苟合,孰谲而孰真乎!
监司希时好,发某事,欲挤其人于相怒既阑之后,公请留其人于相怒方炎之初,孰谲而孰真乎!
予尝患士大夫口衔清议者多,足蹈实地者寡。
嘉熙使粤,辱公授印。
退阅故牍,见公之来也不妄费一钱,其去也返例卷若干条,因等而上之,乃知数十年间廉使者惟公与丘卿迪嘉尔。
二公皆予故人,岁晚铭丘之墨未乾,而又铭公,可悲也夫!
铭曰:
先贤蓄德,深厚莫窥。
善则称君,清畏人知。
怀谖盗名,乃德之衰。
公早留落,老始论思。
后留豸冠,前失琐扉。
又谏营缮,箴砭迭施。
入而告猷,出也诡辞。
人露布者,公椟藏之。
及拥节麾,玉雪自持。
究公首末,无一可疵。
夸毗子,外饰蜡栀,彼有漏露,公无损亏。
以死勤官,以遗儿。
耆旧往矣,孰知我悲。
虚斋资政赵公神道碑1256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自官制行,资政观文一等,非尝历二府不轻授,上临御久,尤遴其选,惟以宠李翰林韶。
至是虚斋赵公谂疾告老,上嗟惜,自正奉光禄大夫,自端明资政殿学士致仕,异恩也。
遗表闻,赠开府仪同三司
公讳以夫字用父魏王之后。
王四传至建国公叔戌,建公生武经郎隽之。
武经生朝请郎公填,山东乱离,由郓负其母金夫人避地长乐。
朝请少保公彦括,乾道进士,望临一时而年不及中寿,官至尚书郎
五子,公于次第四。
福国徐夫人
少保将终,顾曰:「吾虽贫,有善和书遗汝」。
公方九岁,泣诵遗言,励志苦学。
门荫调诸暨,内艰改瑞金,未上改象州户录。
杨守炎正疑公年少,每具狱上,引囚参问,始大叹伏。
方漕信孺罗致之幕。
锁厅魁广西漕荐,中嘉定丁丑第,历江陵府监利县
邑通淮广,奸民多盗贩邕马以资敌,公设方略掩禽群盗,获马百疋,俘献于府。
制檄调夫封、剑督趣,民听惊惑,及见公单马急装先发,皆踊跃以从。
前帅赵公方、后帅陈公赅皆器重。
用荐者改秩知南丰县,增永惠仓粟千斛,广学田三百亩。
始至养士才二十员,比去至八十员。
里中哗而善讼、悍而梗化者,皆知姓名,他日听讼摘语之,曰此非某人之笔乎,皆顿首愿改过,两造无翻愬者。
代归,求主管西外睦宗院
盗起汀、邵,帅王公居安檄兼参议
会诏起抑斋陈公韡两剑,为福建招捕使,陈公请于朝,以公通判州事,兼主管招捕司机宜文字
陈公提师临贼巢穴,公主留务,内抚循,外供亿,人以为难。
贼平凯旋,剑人祠陈公而公侑之。
淮西兵驻邵武,下瞿诸峒陆梁,建、泰饥人相食。
陈公请以公摄郡事,乞盐招籴以活饿孚,生获杨、李二酋,馀贼歼尽。
俄为真。
郡焚燬,无寸椽只瓦,仅存夫子庙殿。
公剪荆棘,重创郡治,规模钜丽,缮泮宫,建北桥,踰年而官舍民庐皆复旧。
前守创添忠武军七百人,多游手无赖,禁卒亦乘时桀骜,公厚抚而峻绳之。
以悼亡再乞祠,主管武夷山冲佑观
明年冬史丞相弥远薨,起知漳州
陈三枪馀党犹出没郡境,至,生擒张魔王者,盗平。
奏罢计口敷盐,以废刹岁入代民输丁钱岁万七十缗,立石通衢记焉。
提举江南西路常平茶盐公事。
楮法初变,廷议民间市贱楮输纳为亏官,令别纳补亏钱。
公抗疏曰:「昔输一千,今增五百,是令不信也;
输于民者有补纳,出于官者无贴支,是名不正也」。
上悟,从中可其奏,由是知公。
又著《原弊》、《救弊》二论,其后出十八界,收十六界,卒如公策。
大理丞
未至,除左曹郎官,兼权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
入对,条备边十策,次论故相除吏,怙权废法,大纲已紊,小小节目犹能持守,今悉荡然,乞清中书,还铨法。
直宝谟阁两浙转运判官
上既用公言罢履亩,平江守臣于下令后犹催至三十万,公劾去之。
右曹郎官,兼左司,继兼检正,遂为左司郎中,兼提领安边所。
京城火,求直言,公极论致火之由,乞改葬故王以弭天谴。
安边所残燬,一新之。
论对,乞合江淮,出内帑
俄以太府少卿左司,迁直焕章阁枢密副都承旨
直前光州危急,宜合淮东京湖二阃兵力极援之。
众未以为然,果失守。
右司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除宗正少卿,兼副承旨提领安边所如故。
论军赏冒滥,始行制司背批之令。
鄞卒失伍,擢右文殿修撰枢密都承旨庆元府、沿海制置
陛辞,力攻和议,又言:「先帝创安边所以佐边费,今取其钱粟供赐赉营缮,非先帝本志」。
集英殿修撰以行,俄升副使
前制臣陈赅已去,寓公赵善湘摄阃,散帑庾以市恩,卒愈骄谋拒命。
公单车用迓卒导从入城,众投戈迎拜。
善湘遁入山,公具交承礼招之。
郡既赤立,乃籴白米支军粮,而自食仓粟之残腐者。
赵监军灊夫挟善湘势擅斩禁卒,激使为变。
公素得诸校心,以其谋告,公械其人付赵时诂讯之,尽得姓名。
众约三鼓举事,公使缓漏筹,与客对奕示间暇,而密召水军入城,掩捕皆获,枭首三十馀,锁外寨者百馀,它贷勿问。
迟明,城中始知。
将召归,郡人乞留,诏因任。
太常少卿召,改枢密都承旨
楮法又变,以一易五。
令下,公未去鄞,疏五不可,乞寝新令。
又言:「必欲行法,乞坐臣沮格之罪,于追窜上更置重典」。
右揆怒,议诎责,左揆李文清公止之。
公径归,久之仍旧职知建宁府,辞;
泉州,辞;
复改建宁府,亦辞。
叶贲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公自四明归,益专精讲学,率对卷至夜分,诸经笺注,始有端绪。
右揆去,公与王伯大徐鹿卿同召,而公除权刑部侍郎,俄落权。
自初登朝,每对必言国本,内引所言尤力,且录嘉祐绍兴建储始末及诸臣谏疏举行次第以进。
上曰:「宫中已有人」。
赵汝腾刘克庄汤中黄自然郑逢辰杨栋宋慈包恢、许致祥、姚希得,又荐林公遇乞赐逸民处士之号,上嘉纳。
宝章阁待制沿江制置使,兼知建康府行宫留守江东安抚使和州无为军安庆府田使
陛辞,援张浚岳飞事,乞早定储。
江表苦旱,金山默祷而雨。
以御赐金帛颁将士,补尺籍,增寨屋,造多桨船,缮器甲。
虏入巢、和,公先调马汝海、鄮进等入巢。
贼至,城内兵出,败之。
和州围迫,公檄三城兵叶力劫寨,虏败去。
又料虏必报忿,豫增无为戍,伏杨林舟师,筑土堡。
虏果至,诸将夹攻,走之。
偏师援仪真,躬督舟师巡江至采石,入和州视城壁,至裕溪乃归。
赐御札,升华文阁待制,鞑将察罕来献。
盗劫毗陵蔡少卿家,不获,俄为金陵缉捕所得,诛之,由是沿江无盗。
宝章阁直学士平江府,免牍未下,改权刑部尚书
引对缉熙殿,上拊之曰:「卿二年宣劳」。
公奏:「皆陛下威德,臣无毫发之功」。
论弭变定储甚切。
时大旱,江湖俱涸,公言:「汤以六事自责,陛下自省于此六事有耶无耶?
名曰去奸而通密奏、进奇玩,名曰崇俭而建龙翔、祠感生。
苞苴宫室自若也,忠直次第引去,嬖倖出入簸弄,谗夫女谒如故也」。
上悚然。
因及所进《易通》,翌日御笔令投进。
俄兼侍读,兼修玉牒,有旨以《易通》间备进读。
一日经筵问月吕蔑思所议何如,公言:「鞑不通华言,使至但来投拜,非谓来议和也,主此议者几何不卖国与人!
臣尝问月吕蔑思来意,其人致酋语,极不逊,臣实痛愤,奈何复遣之去」!
上嘉纳,赐公「用易堂」、「虚斋」、「东平艺文世家」十一大字。
权吏部尚书,兼检正,除刑部尚书
手抄《无逸》、《立政》讲义以规切任事者。
权给事中,屡辞不允。
会拜某公右揆史宅之佥枢,公因论二除目非是,改礼部尚书,仍兼玉牒。
不得其言当去,尽遣家人,自留待罪。
月馀,上命徐清叟陆德舆宣谕,令供职。
吏部尚书侍讲、兼玉牒史职,御笔令任责史事。
详定殿试,奖直抑佞,文魁得方逢辰,武魁得陈亿子
时读《易通》终篇,再进《义例》、《卦论》、《图说》凡三十册,降诏褒美,赐御制诗。
所进本留内阁,上常览阅,后降出,丁未本册末皆有小玺。
进光、宁二朝《宝训》,上曰:「此书皆卿力」。
公既受上殊知,论建寖广。
尝进《家人卦疏义》,指宫媪官人。
郑丞相初善公,冀其助己,公方昌言建督括田之非,又进《离》、《节》二卦疏义,攻聚敛之臣,又历言政、宣间弊事由大臣有奉承无正救所致,又奏留潘凯吴燧董槐,郑公积不乐,愬于上曰:「侍从之臣以臣方京、黼」。
赖上照知,除端明殿学士提举佑神观,兼侍读
史馆初,上趣史事,擢公史馆修撰余同修撰,而余先逐,公专史笔。
及陈公薨,以公提举秘书省
公方与尤煜及新史官高斯得、牟子材、李献可分任撰述,琐闼因论「史属诋公以丑语,名曰借黄」,又言公改国史以激上怒。
丐去,以本职知隆兴府
公尝乞校定国史误字,亟取校本缴进。
上悟,出御笔罢史馆而程督史官,然公不可留矣。
辞郡,知西外宗正事凡三年,朔旦必升讲席,发明经旨,复学职生员额,同姓益劝于学。
宝祐乙卯秋召,俄除礼部尚书,兼侍读
上必欲致公,下州郡津遣,辞至四五,诏与郡。
寻依旧职因任西邸,而公疾已笃,丙辰二月甲申薨于里第,年六十八。
淑人刘氏,后淑人韩氏,南涧尚书之孙,皆前卒。
子时奚,宣教郎,力学工词翰,由藉田令乞祠归养。
孙若眉,承务郎,亦孝谨善继
其年六月庚申,葬于长乐县善政乡溪上山之原,豫为棺椁,规宅兆,不以累子孙。
公气禀实,存养深,前知数终,屏去医药,训时奚处己待人以厚。
又语若眉等,家事禀听于叔。
悉召亲故诀别,夷然而逝。
公友爱,事兄如父,拊兄子女如己出。
承务郎玉山丞时淬,仲兄子也;
将仕郎若稔,伯兄孙也,皆命以官。
贫者为市田宅,未嫁者与赀。
公立身有本末,上为君父倚信,下为士大夫亲附。
惟琐闼始相与号莫逆交,晚为仇敌,则有不可解者。
或言吻士间之,或言当轴之意。
初,陈垓以攻善类为己任,世所唾骂,琐闼因谓公
尝论某朝士《易》学肆臆说而背师旨,又论陈珩冒奏补,语侵吏部,皆以撼公。
公前丐去、后待罪以避之。
弹文已具,天语宣谕乃止。
后除修撰也,余力辞,公亦独衔乞改属尤煜、希𡉙、汝腾
若此之类,皆有證验,可详考也。
若琐闼云云,别无按据,焉可厚诬也!
乌虖,公实忤郑丞相而有善郑之疑,实为排根而蒙助桀之谤,实卷卷吾党而获射羿之报,悲夫!
公温良有好贤之名,谦毖无取惎之道,其所以致谤有二:主眷也,经学也。
公虽去,上思之,辅臣曰:「以夫久在经筵,有所咨必援證今为答,宗姓不易得」。
又曰:「以夫曾说清之、与𥲅,谓之党人可乎」?
为他人言《易通》辄不省,惟上重其书。
余每见缙绅窃议之者,必谨对曰:「君能别为一书以掊击之,理到之言,虚斋必服」。
然竟未有作书者。
夫未尝用功于《易》而公风非望之书,过矣。
公位偪而有主眷,才高而有经学,意者谤惎之所由生欤!
曩余与公同奉诏纂史,贵人或语余曰:「后村乃助人作史耶」!
余逊谢曰:「上使克庄赵公,为人之佐而短其长,人将不食吾馀矣」。
未几俱去,惎者犹以诋公为未快,并诋公所厚者,牵联及于余焉。
公有《易通》、《诗、书传》、《庄子解》、奏议、进故事、《易疏义》、杂著各若干卷。
晚于《诗》学尤深,惟《国风》自《卫》以后未断手,以遗稿付若稔,俾绪成之。
汤秘书汉见公《庄子解》,太息余:「某与公皆不能及」。
其为世所重如此。
公好士,士常满门。
晚稍引去,惟同郡曾震受死生患难之托,记公言行纤悉不遗。
莆人郑与言受公《易》学,得其要旨,为公服缌,诔之甚哀。
策名南归,迂道重趼,吊庐哭墓,谈者以曾比任安郑方侯芭云。
公遍历公府掾六曹长贰,外更数郡,三节二阃。
其持论欲尊主庇民,损上益下,不喜尖新锲薄之说,为政务爱人利物,奉法循理,不求击断操切之名。
综理微密,计虑精审,人方躁扰,公愈静定。
量敌筹事,瞭若蓍蔡。
数履危难,卒成勋业。
所至威爱相济,军民怀之。
经学外,于天文、地理、历书、丹经皆研究,虽小艺鄙事亦精绝
度曲要眇,奕高无对。
楷法逼《黄庭经》、《乐毅论》,尝自札奏状,上命誊本付外而真迹留禁中。
与人尺牍皆可宝玩。
属纩前三日,留书与抑斋陈公及余诀,且以宰上之题为托。
将葬,时奚奉家传、年谱来请铭。
呜呼,年辈前于余者往往铭之矣,公小余二岁,奈何又铭公耶!
若余者,真蒙叟所谓不祥人耶!
铭曰:
之重任,必属儒者,以学浅深,为材高下。
在周分陕,之伦,爰及晋、汉,曰縠与遵。
虚斋恂恂,退然逢掖,可以卿士,亦可牧伯。
出建旗鼓,宣国之威;
入侍旃厦,格君之非。
他人以材,虚斋以学,群迷相承,独智先觉。
见诸事业,特公之粗,以其精者,著之为书。
士有一焉,足以骇世,公乃兼之,宁不见惎!
上于群臣,灼知佞贤,人或诬公,上曰不然。
势炎力钜,人者暂胜;
事久论公,天者常定。
书固存,公未尝亡,持此较彼,孰为短长!
遗音琅琅,托我以死,乃撰次之,以告太史
孟少保神道碑(奉敕撰)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五
孟氏之先自绛徙唐,后徙随之枣阳
公讳珙,字璞玉
高大父安,尝从岳王飞军。
曾大父立,累赠太子太保
妣胡氏,绛郡夫人
大父林,赠太子太傅
妣白氏,太宁郡夫人
宗政右武大夫鄂州江陵府都统制,兼知枣阳军,累赠太师永国公谥忠毅,庙壮烈;
妣马氏,冀国夫人,郭氏,唐国夫人
冀国所出,忠毅第四子也。
国家自辛巳后,东南久安。
开禧初,边事始动,然将材亦出。
二十年间,出奇贾勇,守固战克,蔽遮国之西门,繄忠毅之功。
公幼从父兵间,出入必俱。
嘉定戊寅,虏寇襄阳,帅檄忠毅禦之。
公料虏必窥樊城,请布阵罗家渡以待。
虏至伏发,死者大半。
帅又檄援枣阳,尝父子相失,公望胡骑中有素袍白马者,识其为忠毅也,急麾骑军突阵,阵开而忠毅脱。
以功补授初品。
己卯,虏聚粮械于湖阳忠毅命公攻拔之。
辛巳,辟光化
癸未,忠毅公薨于枣阳
今上宝庆乙酉,差峡州兵马监押
丁亥,辟京西第五副将,权神劲军统制,权管忠顺军。
忠毅所招唐、邓、蔡三郡壮士二万馀人,江海总之,众不安,制司以公代海。
公分其军为三,众乃帖然。
绍定戊子,公申制阃,创平虏堰于枣阳,溉田十万顷,立十庄三辖,使军民分屯。
是年收十万石。
又命忠顺军家自蓄马,官给藁谷,孳生不计,马益蕃息。
己丑,升京西第五正将枣阳军驻劄,总辖本军、屯驻、忠顺三军。
庚寅,差京西兵马都监
丁唐国忧,明年起复京西兵马钤辖枣阳军驻劄,仍总制三军。
壬辰,以阃檄讨武天锡,平之。
癸巳,鞑将那栾倴盏完颜守绪,逼蔡,制阃虑其侵轶,檄公戍邓。
虏至,败之;
追至青冢、吕堰,又败之。
以阃檄讨武仙,克之。
天锡者,邓人,乘虏乱,聚众二十万为边患。
公逼其垒,一鼓拔之,其麾下斩天锡首以献。
真定人,聚众亦二十万,后受金虏招,为唐邓行省,与天锡、邓守移刺袁相倚角,为金尽力,欲迎守绪入蜀,犯光化,锋剽甚。
闻公进兵,转而西,移刺爰以邓州张林申州降,仙将杨聚、刘仪降。
公以虚实问仪,仪言大寨在石穴山,以马蹬、沙窝、岵山三寨为保障,又言必先破离金寨王子山寨,则沙窝孤立矣。
公用其策,尽破诸寨,直捣石穴,夷其众。
遁去,或言其能隐形二。
鄂州江陵府副都统制,赐金带。
其冬,以阃檄伐金。
初,鞑使王楫约共攻蔡,且求兵粮,请师期。
或谓金垂亡,宜执雠耻,或言鞑贪,宜防后患,议不决。
帅以访公,公言:「倘国家事力有馀则兵粮可勿与,其次当权以济事,不然金灭无厌,将及我矣」。
帅曰:「善!
吾计决矣,用兵几何」?
公请二万,帅曰:「大将非公不可」。
命公尽护诸将,以米千石饷鞑军。
倴盏使人来迓,公与射猎割鲜而饮,遣先归,轻骑直造其帐。
倴盏喜,取马乳酹之,且频酌以饮公曰:「你杀得武仙,赛因」。
赛因者,华言极好也。
得蔡降人,言城中饥,公曰虏已窘矣,当画地而守,以防突围,我得东南,鞑得西北。
公语倴盏:「已戒南军毋入北营,汝亦当戒北军毋入南寨」。
倴盏诺,令其万户张柔领八都鲁五十人踰濠突城。
城中钩二人以往,亦挂钩,公麾兵救之。
池深,飞剑斫钩,挟以出,遂逼柴潭立栅。
蔡城恃潭为固,外即汝河,潭高于河五六尺,城上金字号楼伏巨弩,相传云岸下有伏龙,人不敢近,将士疑畏。
公召麾下饮再行曰:「柴潭非天造地设,楼上伏弩能及远而不可射近,彼所恃此水,决而注之,涸可立待」。
皆曰堤坚未易凿,公曰:「所谓坚者,止筑两堤首耳,凿其两翼可也」。
潭果决,实以薪苇过师。
端平甲午正月,围蔡踰两月矣,御札勉谕将士,众感激思奋。
公之先锋向南门,至金字楼,列云梯,令诸军闻鼓则进。
马义先登,赵荣继之,公麾万众毕登,杀伪元帅高家奴。
使人视西北,则金、鞑尚相持于土门水上。
乃开西门,下吊桥,邀倴盏入。
江海执伪参政张天纲以归,公问守绪所在,天纲曰:「先睹西北城危,即舆金璧置小竹屋,环以薪草。
又往观兵,退而号泣自经,曰死便火我。
连日兵交未克敛,城破始火之」。
时竹屋烟焰犹未绝,公与倴盏拾其骨中分之,得伪武元皇帝谥宝一,玉带一,金银铜印、金银牌各有差。
全师而归,擢建康府副都统制,俄授主管侍卫马军行司公事。
阃檄护太常寺簿朱扬祖閤门看班祗候拓朝八陵,谍云虏中传南朝来争河南府,哨马已及孟津陕府潼关河南皆增屯设伏,又闻淮阃刻日进师,众疑畏不前。
公曰:「淮东之师由淮泗溯汴,非旬馀不达,吾选骑疾驰,不十日可竣事。
逮师至东京,吾已归矣」。
于是宵征至龙门斋宿,至于奉先县陵下,与二使奉宣御表。
时久旱,望陵上云气五色,风雷大作,一雨沛然,数十里外元无雨也。
成礼而归,前既除马帅,而制阃奏留公襄阳,兼镇北军都统制
此军乃公所招中原精锐百战之士,分汉北樊城新野、唐、邓间,凡万五千馀人。
俄令赴枢密院禀议,除带御器械
乙未,兼主管侍卫马军行司公事,时暂黄州驻劄。
朝辞,上言:「卿名将之子,破蔡灭金,功绩昭著」。
公曰:「此宗社威灵,陛下圣德,三军将士之劳,臣何力之有」!
上问恢复,奏云:「愿陛下宽民力,蓄人材,以俟机会」。
其夏兼知光州,冬兼知黄州
丙申春,鞑寇黄两耳山,下瞰城中,公跨山为城,绵亘西北,以护大城
虑军民杂处,因高阜为两堡,曰齐安,曰镇淮,以居诸军民,后屡攻皆败之。
,节制黄、蕲、光、信阳四郡军马。
兵解蕲州围。
鞑寇荆时,襄阳失守,随守张龟寿、荆门朱扬祖乔士安皆委郡去,复守施子仁死,江陵危急,诏沿江淮西遣援,皆无踰公者。
公至荆,虏拔栅去,分两路:一攻复州,一散在枝江监利县编筏窥江。
公遣外弟赵武等与虏战,躬往节度,破砦二十四,还被虏生口二万。
虏增兵来,又败之,以火箭焚虏二千艘,虏不得逞而遁。
嘉熙丁酉封随县开国男,擢高州刺史忠州团练使,兼知江陵府京西湖北安抚副使
,乞告改葬忠毅公大冶磁湖之间。
御札牌趣赴江陵,仍令兴国寿昌守臣津发。
,除鄂州诸军都统制
,鞑酋忒没解犯汉阳境,徘徊阳台间。
公至沌口,命诸将奋击,虏出境去。
鞑酋口温不花入寇,蕲守张可大、舒守李士达各委郡,光守董尧臣以州降,鞑合三郡人马粮械攻黄,守王鉴、江帅万文胜战不利。
公入城,军民喜曰:「吾父来矣」!
驻帐城楼,指画战守。
虏劫民船千数,谋渡江,公命同鼎、怀以战舰冲虏阵。
虏乱,欲引船遁,鼎乘风扬帆薄北岸,四面合击,获舟二百艘。
虏夺我东堤,公斩主将,叱池深,约移晷收复。
深选壮士陷阵,诸军踵之,遂复东堤。
虏添回回河西兵,公夜遣刘全等分七路劫砦,虏惊扰,自相攻击。
虏昼夜穴城,公于城内筑月城,又掘万人坑,广八十馀丈。
虏焚团楼,城危甚,而士殊死战。
上朌亲札曰:「卿等分提虎旅,共保齐安,却敌尽忠,朕心嘉尚
卿等宜一乃心力,早策隽功。
赐卿等金碗各一。
战守将士天寒不易,今遣京会三十万贯,等第支犒」。
公益以白金朌之。
岁暮,鞑军斗死者、冻死者、遁归者十七八。
戊戌春,鞑遣八都鲁突城,入悉堕坑中。
我军自月城上炮擂俱下,虏不能支,解去。
宁远军承宣使带御器械鄂州江陵府诸军都统制
阃帅入奏,公兼留司事,依旧承宣使,除枢密副都承旨京西湖北路安抚制置副使、兼知岳州、兼督视留府事。
复郢州荆门军
己亥,复信阳军樊城襄阳府,依旧承宣使,除枢密院都承旨,兼知鄂州
复光化军,兼湖广总领
,鞑寇夔州,公策虏必道施、黔以透湖湘,分兵屯归、峡、施。
鞑酋搭海围哨开、达,公塞径路,防滩浅。
虏潜师夜渡万州湖滩,公白督府,请自提兵西上。
虏迫归州大堙寨,知我有备而还。
公驻兵岳阳,条上流备禦宜为三层藩篱,乞创制副司及移关外都统一军于夔,任涪万以下江面之责,为第一层,备鼎、澧为第二层,备辰、沅、靖、郴、为第三层。
峡州、松滋各屯万人,舟师隶焉,归州屯三千人,鼎、澧、辰、靖各屯五千人,郴、各屯千人,如是则江面可保。
又言:「四川帅臣贼未来则一意囊橐,贼一至则四散奔避,事甫定则连章请罪,捆载东下,虽置之岭海犹不失其为多赀安閒之客。
乞责败事之人,以功赎过」。
其论战守大计如此。
庚子随县开国子,制拜宁武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兼知夔州,兼节度归峡鼎澧见戍军马,进封汉东郡开国侯,兼京湖安抚制置使
公控辞者九,诏不允者三,赐御札者二,略曰:「鞑寇坤维,帅相矛盾,不能却攘,师无纪律,反为溃乱,虏得深入,迫我上流。
欲得夷狄知姓名、兵将服智略者往镇压之,搏采于众,毋以踰卿,此岂寻常委寄之比」!
又曰:「卿言蜀事之难,是固难矣,不难无以见人杰。
卿宜勇于一行,讵可犹豫未决!
三层之说,是见规摹素定,凡有边机利害可奏来」。
公不敢辞。
九月,领宣抚使事,妙简吴、蜀之彦参错幕府
四川制置使陈隆之副使彭大雅不咸,公责之曰:「国事如此,勇于私斗,独不愧之风乎」!
二阃大惭。
黎守阎师古申,大理国请道黎、雅入贡。
公报,此玉斧所画,大理自通邕、广,不宜取道川蜀,却之。
俄诏公留京湖,隃制蜀事,力辞。
辛丑春,宣阃结局,依旧宁武军节度使、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兼夔路制置大使,以夔路夔路制司,利、潼、成都三路隶四川制司
公曰蜀事病于事权之分,今罢副司,权既归一,不当更分夔路
兼本路屯田大使
始至,军无宿储,公大兴屯田,调夫筑堰,募农给种,如昔行之枣阳者。
縻钱四十六万缗,三万四千石,首秭归,尾汉口,为屯二千,为庄百七十,为顷十万。
起建阃迄壬寅,计收九十三万石有奇。
上屯田本末与所减券食之数,降诏奖谕。
进师公安,筑沙市城
江陵诸军乞合祀赵公方及樊、刘、孟、扈四都统,孟即忠毅也,公泫然从之,作集
壬寅,建公安南阳二书院。
检校少保,依前宁武军节度使、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夔路策应大使进封汉东郡开国公
癸卯春,解夔路制置大使事。
余玠宣谕四川,过松滋,公一见如旧。
欲荆阃通融事力,公饷以屯田米十万石。
春还岳阳,秋进师江陵
甲辰春,兼知江陵府
僚佐:「此著非也,彼若以兵缀我,上下流急,将若之何」?
乙巳再乞祠,不允。
既兼郡,叹曰:「江陵所恃三海,不知沮洳之地有变为田者,虏一鸣鞭即至城外」。
盖自城以东,古岭、先锋渡直至三汊略无限隔,遂选僚属修内隘十有一,别作十隘于外,有距城数十里者。
沮、漳之水旧自城西入江,乃障而东之,俾绕城北入于汉,而三海遂通为一。
随其高下,为匮蓄泄,三百里间渺然巨浸。
土木之工百七十万,民不知役。
绘图上之,御札称奖。
公以身镇江陵,兄璟帅武昌
故事无兄弟同处一路者,乞归田,不允。
二书院成,公奏:「襄、蜀荡析,士无所归,蜀士聚于公安,襄士聚于鄂渚
臣即两处各屋六十间,以没官田屋地隶焉。
公安田岁入二千石有奇,山泽间架之利可二百万,岁养百二十员;
鄂渚田岁入六千石有奇,山泽所入可四百万,岁养百四十员。
择有学行者为山长,贰以堂长,季试而旬课之,暇则习射,中者有赏。
窃见江西宗濂精舍、鹭洲书院皆蒙圣恩锡以宸翰,臣敢援近比以请」。
上洒奎墨以赐。
丙午,自春迄秋五乞祠,不允。
初,公招镇北军,驻襄阳李虎王旻之鬨,军乱,镇北亦溃,鞑每驱为前锋。
此辈去非其罪,乃以帛书金币招之,降者不绝。
至是河南行省范用吉密通降款,以所受伪告为质。
公白于朝,庙论难之。
公叹曰:「三十年收拾中原人心,今志不克伸矣」。
革。
九月乞休致,授检校少师宁武军节度使致仕,汉东郡开国公
九月戊午终于江陵府治,年五十二。
是月有大星陨于境内,声如雷,薨之夕大风发屋折木。
遗表闻,上震悼,辍视朝一日,赙银绢一千疋两,加五百疋两,特赠少师
丁未,葬于寿昌军武昌县紫山
公官自一尉三少,爵自男至郡公,封自三百户至三千四百户,实封八百户,皆以战功自致。
薨后三赠至太师封吉国公,以子升朝。
定襄郡夫人彭氏。
二男:之经,左武大夫濠州团练使带御器械、知辰州
之缙,以童子科,敕赐童子举出身,今以通直郎、直秘阁新知宝庆府
二女,长适武功大夫左领军卫将军权发遣柳州王该,次后公六年卒。
孙男七人,渊、澄、溥、浩、沆、潜,一未名。
孙女二人。
曾孙男一人。
己酉荆襄流寓父老请建庙议谥立碑,诏下其事太常,定庙额曰「威爱」,博士翁甫考功郎官陈坚请谥曰「忠襄」。
惟宰上之碑学士院久未克为,公二子请不已,天子命词臣克庄曰:「汝为之」。
乃按公年谱,参以耳目闻见,著其大者于碑,盖尝反复公平生而有感焉。
嗟夫!
完颜氏之衰久矣。
其失燕而徙汴也,议者欲存之以捍鞑,及其尽失中原而栖于区区之蔡也,其势与力不足以捍鞑明矣,而前论犹未改。
至公始明其为国雠,提偏师,覆巢穴,夷种类,俘宝玉,献于庙社,岂不足以雪粘斡乱华之耻、慰祖宗在天之灵哉!
当完颜氏之存,边患未尝一日宽,鞑始暴吾边者非也。
盖炎、绍名将张俊勤王之劳大矣,晚有附和议之愧;
刘锜顺昌之功高矣,或有无英槩之评。
公破蔡守黄,无愧张、刘,及上问和议,则曰「臣介胄之士,只当言战,不当言和」,其英槩又如此。
自昔将帅通患,贪功也,放利也,忌能也,慢士也。
公先入蔡,开关纳鞑,北军大掠,我师秋毫无犯。
倴盏虽胡人,然与公共事七十馀日,独知尊敬,岂非其器识德度有以折伏之欤!
暮年援儒帅代己,辟精舍养士,则近世一人而已。
公用兵先计后战,故能必胜;
乘陴见危致命,故能坚守。
至于料敌虑患,瞭如蓍蔡。
成都制帅驻足之地,宜徙重庆
虏必由间道涉湖南江西之境,先事而言,其后皆验。
其镇上游也,沿流风寒之处一一置屯,终公之身,边人按堵。
去之十年,后人始有吝费抽戍者,江防既撤,虏偷渡,荆楚之人至今思之。
公幼不好弄,壮愤激发,晚澹泊灰槁,视声色货利如嚼蜡。
所临方面,参佐部曲白事献策言人人殊,公徐以片语折衷,众志皆惬。
谒士游客,老校退卒,壹以恩意拊接。
名位虽重,惟建鼓旗,将吏见而凛然。
及退扫一室,则炉薰书卷,隐几危坐,若萧然事外者。
其学邃于《易》,六十四卦各系四句,名《警心易赞》。
向使公不为世务所汩,寻徵之功不减辅嗣矣。
亦喜禅学,与名衲游,自号无庵,天子大书其扁。
克庄端平初与公同朝,及公以马帅往戍淮右,犹及祖饯。
岁晚奉诏,秉笔表阡,乃系以铭,铭曰:
当禧、嘉际,力捍随、,为国虎臣,实公严考。
发未燥,从翁兵间,迄缵戎功,继登将坛。
有文,且战且守。
守绪燔死,不花溃走。
雪戴天耻,参卯城。
襄鄂底定,建阃江陵
分兵戍淮,船粟饷蜀,茍利社稷,如卫头目
某地险隘,某处碛滩,布列砦舰,蔽遮风寒。
踰八十年,猘不南吠,酋长相戒,曰彼有备。
古有上医,灼见病源,其人往矣,而方犹存。
三层之说,究极标本,倘修其方,亦今卢扁。
申甫之生,惟岳降灵,诸葛之死,有星陨营。
曷不七十,绘麟阁像,曷不八十,载鸭渌上。
武昌,万山之碑,岂无他人,二公之思。
公视二公,其贤相类,孰为此评,荆楚之士。
公有美子,各乘朱轮,维维孝,以焘后人(《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三。)
尧:原缺,据《宋史·孟珙传》补。
忠肃陈观文神道碑1261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公陈氏,讳韡字子华
曾大父讳僖,赠太傅,有阴德;
华国夫人黄氏。
大父讳衡,通直郎赐绯,赠太傅
母婺国夫人黄氏。
墓皆朱公所铭,文公书法严,不以一字假人,然称太傅重厚长者,自谓浅之乎为人,知之不尽。
父讳孔硕,中大夫秘阁修撰,赠太师
福国夫人田氏,邢国夫人郑氏。
太师少受学于朱、吕二先生,仕历两朝,名重一世,号北山先生
公生十日而福国亡,鞠于祖母。
婺国崇释教,偶谈佛有舍身馁虎者,公犹髫龀,独曰:「奈何饱此恶物」!
婺国异之,曰:「佛化虎,使不为暴耳」。
未冠,袖贽见淡轩杨先生方淡轩览而奇之,贺北山公曰:「真英物也」。
北山性刚严,公左右承顺无违。
事继母尽孝,逊父郊恩与弟韔。
始应举,擢开禧乙丑第,授江州湖口
时乾、淳诸老惟水心叶公殿后,公往师焉,水心为下一榻,期之甚远。
嘉定三年,侍北山公使海陵,叛寇胡海挟虏骤至,公募死士合盐军迎击于青垛,破之。
六年,之官湖口,当路交荐。
九年秩满,再调南剑州录事参军
丁郑夫人忧,十三年服除,差监行在编估打套扃门。
十四年,淮阃忠肃公辟京东河北节制司干办公事,公谓山东河北遗民归我,宜使归耕其土,给以耕牛农具,分配以内郡之贷死者,此晁错实塞、赵充国留屯之策也。
然后三分齐地张林李全各处其一,又其一以待有功者,以分其权。
河南首领以三两州归附者与节度,一州者守其土,忠义人尽还北,然后括淮甸闲田,仿韩魏公河北义勇法募民为兵,给田而薄征之,择土豪统率。
通、泰盐贩又别廪为一军。
此第二重藩篱也。
十五年,淮西告警,策:「虏必专向安丰而分兵缀诸郡,使我备多力分,使卞整、张惠、李汝舟范成进各以其兵屯庐州以待之。
虏将卢鼓搥新胜鞑于潼关,乘锐急战,当持久困之,不过十日必遁,设伏邀击,必可胜。
又使时青、夏候虏深入,以轻兵掠其巢穴,亦一策也」。
其后虏果犯安丰,公奉檄如盱眙犒时青军。
淮西制置司干办公事,再如盱眙刘琸,调卞整、张惠范成进、夏诸军应援捣虚,皆行公策,遂有堂门之捷,俘四驸马
公赴都堂禀议,未至,改宣教郎,升淮东制置司干办公事
史丞相延见,置酒。
酒行,辄探怀中纸,俾筹之,凡十事。
公立剖决,丞相悉奏行之。
将作监丞,升制司参议、兼通判楚州
十六年四月忠肃公以疾入奏,委公暂摄。
忠肃公讣至,为位哭之哀。
权阃丘侍郎寿隽敬公
公自以受知忠肃,力求解罢,又以新帅郑损、许国与贾宿憾,乞避之。
居阃幕三载,以公廉恩信得众。
李全爵位寖穹,公每折以理,辄耸动,众恃以安。
初易帅,北军欢曰:「愿得陈制参为制置」。
公叱曰:「若朝廷顿一束草制使厅上,汝辈亦当敬事,妄言者斩」。
李全与赵拱评南朝人物,谓若有三五个陈制参,中原不足平也。
妻杨氏每戒无失礼于公。
十七年,赴行在奏事,北人泣送。
二月,除太府寺丞,奏:「今为边患者三:有垂亡之金,有新造之鞑,有归附之忠义
金、鞑存亡未分,忠义叛服难保,一二年后,虽欲安坐固守不可得也。
宜早夜以克复激厉中外之心,不可以自守沮抑将士之气,士气一惰,作之实难」。
忠义外附已久,边境有急辄为先锋,功不可掩,若谓其真可保十万之众,岂皆忠臣孝子。
因献三策:一、储人材以为边境之用;
二、广屯田以省漕运之费;
三、练南兵以防偏重之势。
三月,差公考试。
五月主管华州云台观
宝庆改元真文忠公举公应诏,称其「自少英发,有志功名,博观古今,慨慕贤杰。
于用兵筹边之略尤喜讨论,同时在边之人,多言其忼慨推诚,能得忠义之心,岂可使之久闲」?
二年七月,令赴密院禀议。
辞,乞终养
差知兴化军
三年春甫下车,四月移知真州,去而莆人既思至今。
未至,除淮东提刑,寻直宝章阁,依旧提刑、兼知宝应州
八月,除大宗正丞工部郎官仓部郎官。
奏事言:「今人心懈而贤能隐,吏治污而民生困,国计匮而兵力弱,兴起振刷在陛下一念间耳」。
又论驭将之失四,制兵之毙六,皆切中时病膏肓。
十一月,蜀帅言鞑欲和,公言:「闻李全自称山东河南行省,部领鞑兵至山阳,声言为我决和议。
外间误其甘言,窃为忧之。
毙许国,疑隙既深,青社被围,怨我不救,甘言正是诱我」。
又言:「朝廷倚重时青以亢,今解仇合从,与鞑为一。
若朝廷时青真可倚,鞑人真欲和,李全真悔过,三孽相因,恐贻无穷之忧」。
与时议不合,丐祠,不报。
绍定改元三月,时青为李全所戕,其将王海闭关拒
公言:「独有命王海管时青军,使不折而从,然后声全之罪致讨,不然国家无宁日矣」。
再请祠,不报。
五月太师公讣至,奔丧亟归。
二年四月,葬太师公。
十二月,盗发于汀、剑、邵,群盗蜂起,残建宁宁化清流泰宁将乐诸邑闽中危急。
王侍郎居安请公提督四隅保甲,公辞之。
漕使陈汶仓使史弥忠告急于朝,非公莫办此贼,起复知南剑州
辞不获,遂行。
三年正月至郡,籍士民丁壮为一军。
沙县云台告捷,公重赏之。
州兵至县少剑,死者数十人,公厚拊其家,励其众曰:「始若辈望风而遁,今知进而不知退,虽未胜而胜势已见」。
斩觇贼白旗不用命者。
沙县破,贼由间道趋城,忠勇军破之于高桥,贼乃趋邵武
寻除直宝章阁,起复知南剑州提举汀邵兵甲公事、福建路兵马钤辖
时贼愈炽,尚有倡当招不当捕者。
公言:「始者贼仅百计,王侍郎招而不捕,养之至千;
程内翰招而不捕,养之至万。
今复养之,将至于无算,求淮西兵五千人,可图万全」。
贼破邵武,诏公兼本路招捕使
贼急攻汀州淮西帅曾卿式中调精兵三千五百人至,公调五百人由泉、漳间道入汀。
五月击贼于顺昌,胜之。
六月,兵大合。
直宝谟阁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兼知南剑州,充招捕使。
七月,公亲提兵至沙、顺昌将乐清流宁化山前督捕,又申密院,乞下江西防贼走路,所至尅捷。
九月,分兵进讨。
十月,进攻五贼营寨,平之。
十一月,破潭飞砌贼起之,夷其巢穴。
十二月,诛汀州城叛卒,谕降连城七十二寨,汀境皆平。
四年正月,遣将破下瞿张原寨。
二月,躬往邵武山前督捕。
馀寇沮水未渡,公褰衣大呼,诸军和之,响裂山谷。
贼有晏彪迎降,公以其罪不可赦,力屈乃降,后卒诛之。
右文殿修撰
五月,特转三官兼知建宁府
公乞持馀服,不允。
南剑民相率祠公,名曰「千秋报德爱仰堂」,真公作记。
七月至建,时衢寇汪徐、来二破常山开化,张甚,殿步旅数千未敢进。
公命淮将李大声提兵七百,出贼不意,夜薄其寨。
贼出迎战,见算子旗,惊曰:「此陈招捕兵也」!
皆大哭。
急击之,衢贼亦平。
五年六月丐祠,不许。
九月,兼福建安抚。
十月,至福州阅武。
十一月,还建。
六年五月,除宝章阁待制、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辞,不许。
八月交印,赣贼陈三枪据松梓山寨,出没江西广东,所至屠残。
公遣官吏谕降,贼辄杀之,决策进讨。
道旴,密访前害守臣营卒姓名,昼游麻姑,夜禽十卒,斩以徇。
奏宽十一州上供纲银及蠲隆兴米纲积欠。
九月抵豫章,以盗贼起于贪吏,奏劾赣守姚镛兴国王相,御笔各降五官安置,且降诏奖谕。
又曰江西寇盗稽诛,皆臣下欺诞、事权涣散所致,若决计荡除,数月可办。
十一月,节制江西广东福建三路捕寇军马。
公奏遣将刘师直梅州,齐敏扼循州,自提淮西兵及帐下亲兵捣贼巢穴。
十二月,兼知赣州
诸将破下平、小平四寨及百丈贼峒。
端平元年正月开三路幕府,苗秀荣军至,分屯平固、百丈。
华文阁待制
二月抵赣,斩将士张皇贼势及掠人物者。
广东宪司申张魔王、经略司申陈三枪皆已出降,公奏其欺罔。
已而齐敏、李大声所至尅捷,诸屯日有俘获,公截发刺字之人皆胁从者,给印据使散归其家。
三月,分兵守大石堡截贼道,破松梓山,三枪与馀党缒崖而遁。
初,江、广群盗皆听命于三枪,服饰僭拟,蹂践十馀郡,数千里无炊烟。
公亲督诸将,乘春瘴未生薄松梓山。
贼悉精锐下山迎敌,旗帜服色甚盛。
我军步骑夹击,又纵火焚之,士皆攀崖而上,贼巢荡为烟埃。
张魔王自焚,枭贼千五百级,擒将十二,得所虏妇女、牛马及僭伪服物各数百计。
三枪中箭,与齐敏军遇,鏖击败之,贼遁。
翌日,追于下黄,又败之。
馀众尚千馀,薙狝略尽。
三枪仅以数十人遁,至兴宁就擒,槛车载三枪等六人至隆兴斩之。
贼跨三路数州六十寨凡七载,公自出师至凯旋不四阅月,兵士死者仅数十人,近古平寇未有如此神速者,然一以忠实行之。
奏解三路制司,仍祠,除权工部侍郎、兼江西安抚使、知隆兴府
六月入府视事,时三枪已诛,有小张魔王者未获。
循州解张八官,云即其人。
公言广东屡言三枪已擒已杀,后殊不然,此岂可信,卒不奏。
诏落权,赐金带。
丐祠,不许。
除依旧工侍、兼江东安抚使、知建康府行宫留守沿江制置使
十月抵建康,仍旧节制和州驻劄宁淮军。
先是,议者金灭鞑兴,锐意进取,以公威望日隆,欲付此事。
公奏:「谋国譬如弈棋,凡欲杀敌,必先自活。
今盗贼已平,当且息民务农,阜财积谷,汲汲固圉。
若竭东南之力以事西北,循虚名而受实祸矣」。
至是得旨,带职奏事。
二年正月赐对缉熙殿,公拜疏略如前奏,:「去岁偏师失律,人固忧之,臣以为若使侥倖而捷,胜负相寻,其忧更大。
愿思天戒可畏,察国力已殚,毋诱于外,先固其内」。
又言:「国初命郭进邢、洺李汉超守沧、景,李谦溥守隰,贺惟忠守易,皆十馀年不易。
太原可攻而不攻,燕蓟可取而不取。
当时契丹强,虽不与之校以逞威,亦不急于和以示弱。
艺祖禦戎之策如此」。
又言:「前代立国于南如孙权陆逊以识虚实、知形势而安,诸葛恪以狃胜而败,孙皓以贪而亡」。
又言:「庾翼褚裒殷浩之举非,蔡谟王羲之孙绰之言是」。
上嘉纳,赐坐,使毕其说。
二月再内引,条上十四事。
公久去阙庭,一旦见天子,倾倒肺肝,所言有端平诸臣所未言者,由是与庙谟枘凿矣。
辞,还建康,奏孟珙不当骤为马帅,夏降不可轻信。
五月,丐祠。
石军将卢宣拒追杀龚元,奏案上,丞相欲贷其死,公斩之。
六月再乞祠,:「自嘉定以来,阃臣率用宰相私人,臣本书生,直道而行,与今丞相素不相接,冒当阃寄,孤立无援。
乞拨邻路钱助建康,已报可而中寝,和籴米旧输建康,今拨隶平江,并欲与转般仓废之,是财谷为臣所累而储积不丰。
将佐有罪诘问,遽呼禀议,有劳申辟,沮抑不行,是将佐为臣所累而黜陟不明。
子兰谗屈,延赏怨晟,臣实惧焉」。
疏入不报。
是月,镇江防江水军蔡福兴等入城纵掠。
先是殿旅失伍,因而抚之,其子弟在军中者谋为变,觊黄榜招安得厚赏,托言军吏减尅以怨众,从者千六百人。
制阃总饷郡守皆主招安,公此策若行,何以为国,调四统制王明等由水路,张仙等由陆路,李大声由间道出贼背。
贼入句容茅山,四将会攻,贼乘高迎战。
将士撤居民门扉蒙之而,力战大破之,生擒七百馀人。
福兴走至金坛,捕斩之,拊定其在寨者。
摧锋军将曾忠戍惠州,以不更戍叛,犯广州
公遣陈万等讨之,所调不满八百人,贼知为招捕司兵,亦请降。
公力丐祠至三,上遣中使宣谕,密赐器币香茶。
公奏谢,请益力。
会密劄抽回拆洗戍兵,淮东制阃怒斩马司副将韩璋,公殊不能平。
上命近辅移书谕解,东阃亦以书来谢过。
御笔奖谕:「卿以儒知兵,阅熟义理,必能恢休休有容之量以大所受,、寇、贾之事,其深念焉」。
且赐金器等物。
公因奏谢,复温前请,御笔除权工部尚书沿江制置使江东安抚使、知建康府
辞,降诏不允。
时诸路数有军变,上降诏罪己,公以上罪己而臣子偃然受赏,力辞至四。
同知郑性之以所得公五书达乙览,乃可其奏。
十月,堂帖委履亩输楮,辞之。
十一月,御笔除刑部尚书,加大使,往来巡视江鄂,措置捍禦。
公言:「六朝金陵,置扬州,其东二百里置徐州京口,其西三百里置豫州姑孰,皆宿重兵。
其上流则就武昌江州,就江陵荆州湓浦襄阳皆在所统。
相去皆不过六七百里,盖有以荆兼江州者矣,未有以扬、豫兼江州者。
鄂、岳、宣、润亦分三镇
今臣所统兼晋豫、徐、扬三州,唐宣、润二镇,自许浦至池之东流已千四五百里,复兼江鄂溯流几二千里,形势不接。
况江、鄂将士隶副阃,又隶京湖制司,今又隶沿江大使司,十羊九牧,反以害事」。
奏入,上从之。
时已命曾枢使从龙督视江淮魏佥枢了翁督视京湖,公与郑同知书言:「鞑以虚声摇我,我当以虚气吞之」。
邻阃心有慊,气先夺,语多张皇。
左相谕上意,欲令公开宣幕,公言宣、督皆虚费无益,乃止。
三年,五辞刑书大使之命。
三月,斩裨将崔福
骁勇而悍戾,数犯军律,公切切教戒。
是遣从王鉴往上流,谍报鞑兵深入,托言葬女径归,伏诛。
公言:「中兴以江为堂奥,淮为藩篱,中更赵、张诸相,韩、岳诸将,讲求区画,分屯列戍,参错要害。
累圣相承,未之有,虽主和、侂擅权而不敢变。
故相初年尚仍旧贯,晚私姻族,使当兵寄,然后兵有偏聚之势,炎、绍备禦之深意于是大坏,今莫若修复旧规」。
因请巡视江面。
宝谟阁学士
赵尚书以犯襄阳之变,台论乞远窜,公请还职名,为赎罪犯,得内徙。
九月巡江,合教诸军万二千人于采石,会淮东赵制置于仪真,赵始感服。
十月,诏应援两淮,公奏:「已与臣定约,协心共济,如臣范之罪既沾禋霈,宜许自便,使得就与臣共筹兵事」。
十一月,鞑将军华国大王以七万众破固始,犯淮,公命王海、李雄、廖雷提兵往援。
十二月,连战获捷,军于宣化。
公料鞑必兴忿兵,屡趣淮东出师,卒不如约,诸将独当虏重兵。
公又调房真等千人往,阻风未济,真先登死焉。
是夕鞑以所攻六合生兵奄至,围我师数重,诸将殊死战三昼夜,皆死之。
陈万以其军突围出,鞑不能亢,皆惊相语,自与金人交兵,未有此战。
后得降人高虎儿,言鞑士马死数倍,头目凹乌勃野殪于阵,华国大王中鎗,舁归至藕塘毙。
公奏:「臣在兵间十年,随行将士不过二千,与共甘苦,不啻子弟。
比承圣训援淮,臣忠愤所激,悉其所有,冀纾国难。
白刃在前,将士人人效命,不爱其死,臣何所憾!
然十年收聚,一旦失之,朝夕悲思,发狂疾」。
乞生前致仕,且缴纳前后告敕,上手诏勉谕。
自为文祭战死者,词旨甚哀。
择吉封而表之,曰「忠臣义士尽节之冢」。
又差次赐赏,请于朝行之。
转两官,焕章阁学士,依旧任,淮西制置使史嵩之京湖制置使、兼沿江制副赵葵依旧淮东制置使,各转两官,升阁学,并命焉。
鞑兵归,道命合肥制司赠以金币,且留其使王楫与计事,公欲伺便杀之不果。
得旨以便宜行事,益修边备,刊建炎提刑谢贶《劝虏文》以励战士。
建康巡视和、庐、安丰无为城壁,选丰、濠、寿、光强壮二千为游击军。
亲至宁淮军死事家,拊其妻子。
令马汝海部千骑哨探。
八月,令王忠援蕲、黄,吕文德安庆
九月,鞑犯安丰
十月光州告急,调安丰、寿春精锐五千赴援。
有旨令赵葵调猛将精兵间道趋淮西夹击,又令江州都统万文胜以所部入黄州,同王鉴捍禦。
安丰告捷,杀鞑酋图耑大王
十一月,鞑陷定城,围光州,调东四赵千人往援。
公奏:「□州城坚兵精,鞑攻之不遗馀力,必破而后已」。
且以御兵无策自劾。
密劄下京湖淮东,各调万人赴援,□已失守,公待罪。
十二月,御笔以光、黄、蕲、舒隶嵩之,□濠、和、寿隶召公赴行在。
公即渡江南归,台疏,贬秩职。
三年正月复元官职。
三月,召赴行在。
六月,除工部尚书,皆辞。
十二月,御笔趣觐,固辞。
四年四月趣行,又辞。
五月刑部尚书
淳祐元年四月趣行,辞益力。
六月,除徽猷阁学士、知潭州、湖南安抚使
公奏:「半体弦缓,已成废人。
湖湘风寒之冲,见任人董槐洞达事宜,合令久任」。
诏不许。
二年,依旧职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五年正月朔,召除兵部尚书左相范公钟谕旨趣觐。
嵩之已去,杜公范右相五年趣行,复五辞。
杜公手书勤至,令福州通判劝勉赴阙。
礼部尚书,辞,乞畀阁职京祠,以备顾问。
继趣行至四五,八月造朝,论五事言:「臣观今用人,以一人誉而进擢,未几以一人毁而斥去。
又观立政造事,以一人建明而遽行,以一人沮挠而随罢。
岂非圣断动有牵制而于发强刚毅以有执者犹未能勉强而力行乎」!
二言:「古今维持其国,曰教化,曰人材。
今上无教,下无学,士离襁褓即习科举,苟窃一命,沈酣利欲,望其以道事君,以义徇国,岂不难哉!
臣意岩穴之间、乡党之内,必有笃学好古、孝弟信之人,宜中外臣僚博访精择」。
三言:「今兵财筑底,两淮流移几数十万,彼各有土豪,使一土豪募二百人,不过得百土豪则二万兵谈笑可办。
或言何以廪之,臣思之,尚有一策。
诸郡禁卒本是禁卫,使驻泊外郡就粮尔。
今不分厢禁,皆谓之郡兵,欲除帅府外,大中下郡于旧额中各减三分之一,以所减衣粮解廪兵之司,如此则无增兵之费」。
四:欲死节。
陈隆之曹友闻,皆蜀书生死事,恤典未行。
丙申援淮兵将,恩录其后,其家日守部门,今亦未下。
五:祠事不肃。
上皆嘉纳。
缉熙宣引,给扶,后为例。
蔡范等十八人,密奏继绝世、裁滥恩。
侍读修史,又言铜镪漏泄外国之患。
十月,缴进《三经要语》、《历年国》。
十一月冬至,除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
公言:「宰相入堂,不得过閤,既不通情,安能协济,此必侂胄以来意欲独运,遂成此风,不可不革」。
上然之,而相意已不乐。
同提举编修敕令
御笔:「强兵之事治之,裕财之计治之,各择乃属,一相总大纲而中持衡焉」。
公奉诏条上事宜,诏以京尹赵与𥲅提领国用所。
六年正月辛卯朔日食,公乞解机政,不许,诏同与𥲅赴缉熙殿奏事。
公奏:「户部列在六卿,下执政一等,都司庶官尚可总国计,奔走堂吏,而尚书反不可耶?
臣为执政,被命主财,以尚书为副贰,亦犹执政督视,用尚书、侍郎参赞尔。
今拟用一参详官,台论已
臣投老一出,非求富贵,实欲主报国尔。
天章笔札之对未上,金陵条例之谤已□。
用一人已逐去之,谁敢为陛下任责者」?
三月再计国用事,又奏乞代董槐使广西,又屡乞罢,上皆不许。
六月,除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
辞,不允。
赐宸翰六轴:曰白云山,曰放生池,曰于麓,曰为山,曰晚香,曰□□,从所请也。
八月,和御制《纪梦诗》三十韵。
以天变奏乞罢政,御批其后还之。
是日殿院章琰正言李昴英交章论公,逮晚,御笔:昴英并与在外差遣
二人言公庇嵩之,摇国本,不知上尝问嵩之罪,公奏罪莫大于不孝。
又尝密请建,上问:「卿欲谁立」?
公奏:「昔□□□以此问包拯对『臣年七十,非邀后福者』。
臣亦年七十矣」。
二事皆上所知而章、李不考实,以触上怒。
素为潜豢养,昴英激汀卒之变,公尝欲劾之,皆不悦于公,又欲为潜开路。
上既出二臣,公待罪不和塔,宣押赴堂,手诏:「卿之出处,皎然日月,焉可厚诬」!
虽勉留甚至,而公去意决矣。
七年正月上寿称贺讫,出梵天寺
集英殿大宴,后幄奏事乞罢政,前筵毕即出,宣押赴后筵。
继五疏乞去,皆不许。
自是深居谢客,罕朝会,论丞相元枢亦罕入堂。
四月,从驾朝献景灵宫
公入奏,出浙江亭,连入三疏,诏封还之。
诸公既立门庭,分党与,鼎味失和,几务久旷,上始有弦之意。
游公册免,赵公督视江淮京湖,公知枢密院湖南安抚大使、兼知潭州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而郑公清之再相,王伯大吴潜佥枢
内引,上谕欲出湖广宣抚使,公奏:「如此又费一项犒军钱,不若止以安抚为名」。
上然之,御笔令依旧宣司体例,广西听节制。
寻内引。
朝辞,锡宴,御书《骢马行》赐金器香药缬罗。
条奏行府事宜、辟置僚属,皆报可。
五月就道。
大程官沈玘向随魏枢督视,所至搔扰,不谓经营随司,下之狱,所至肃然。
八月抵潭州,密奏提刑宋慈言大理诸蛮事宜。
九月,都试飞虎军,抽摘诸州兵拍试。
御笔问四事,公言:「斡腹之说,此实过疑,有备无患,自治上策,要之先事之备贵于无迹。
目下安平,忽尔汲汲军事,徭峒安南必且疑惧,不若爱惜民力,拊辑蛮徭。
恩信既孚,却用团结洞丁旧法,止作州县常事行之,庶民听不惊,根本自壮」。
御笔又云:「朕日夜以思,述所见报卿,更宜深长虑之」。
公奏:「远交大理,不如近结诸蛮」。
因奏茶陵知县端卿死节,七甲总首扶荣祖阵没,土豪平寇功赏,并措置邕、宜、融三州事宜。
湖湘之俗,信巫尚鬼,如庆历之黄捉鬼、南渡之钟相,皆始于造妖惑众。
严为禁防,毁郡县淫祠,修崇南岳祠、炎帝陵庙、屈大夫贾太傅,由是楚俗一变。
八年,奏乞解罢知枢密院事
蜀阃报鞑侵威、茂,南丹、思、播往往讹传相恐,一镇以静。
朝廷颇为所动,公奏:「臣访之蜀人,威、茂之外皆夷也,夷人攻击,无岁无之」。
且劄报广西,如果有警,当使当用狄武襄故事。
仍令二阃宜州,以重赏募蛮,生擒鞑贼解来审问之,皆虚传也。
五月,御笔奖谕,特转一官。
奏乞录张彦质之后。
十一月,奏来岁七十,乞致仕。
九年正月,上□引年至三四。
闰二月,除观文殿学士福建安抚大使、知福州,辞。
六月,还抵于麓里第。
七月,六辞乡阃,仍以密椠苦辞,诏依旧观文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自是闲居十年,无岁不乞休致。
开庆元年二月,特转一官,依所乞致仕。
九月,虏偷渡鄂渚丁大全册免,吴潜代之。
十一月,召赴行在。
十二月,落致仕,依旧提举佑神观、兼侍读、力辞。
景定元年四月吴潜册免,御笔公转一官,福建路安抚大使
自全、永、临、瑞残破,内地震动,朝议藉公重望镇压,全闽久格,不可暂去,乃朌
公度不可辞,七月起视事。
闽中僧刹千五百区,旧例住持入纳,以十年为限,谓之实封,官府科需皆僧任之,不以病民。
近以州用不足,减为七年,或五年,甚者不一岁,托以词讼数易置,由是困毙。
公首罢之。
营卒有前政哗噪犯于阶级者,公捕斩之。
累年未获之盗,皆擒戮其首恶窝家,山行海宿,如履家舍矣。
九月乞休致,二年正月,特转一官,仍旧职致仕。
五月,公遍谒先茔,以初度日饭僧于方广岩
还第却荤茹,绝粒屏药,自言无所苦,但日觉清虚耳。
六月戊申初夜,有星火如盘杅飞坠里第之后圃,已而公薨,享年八十二。
七月以遗表奏,上震悼,辍朝,赠少师(中阙。)
国事须是抑斋
汤侍郎中论:「诸公互有短长,至于一片至公血诚,抑斋外难屈第二指」。
其为当世慕仰如此。
先帝访词臣于公,公奏:「先臣孔硕评今文人,惟克庄尤老苍」。
后忝扉掖,预闻大典册,公力也。
公门生故吏满天下,今存者无几,铭非后死者之责乎!
铭曰:
良辅隆准,靖翊虬须,史称其学,出于孙吴
忠肃父师,乾淳大儒,方其未贵,尝遇于涂。
败笈萧然,发以示余,朱张《语》《孟》,了无它书。
一旦起而,画策矢谟,谓红衲袄,旧虏新胡,三患不治,必为痈疽。
方布恩信,大为模规,遽以艰棘,浮湛里闾。
盗震于邻,急诏起庐,以一逢掖,当万狼貙。
身先将士,鼓行直趍,掀翻獠穴,荡涤鬼区。
全活胁从,薙狝魁渠。
东南再安,谁之力与!
功崇业广,茸纛麟符。
盱润尺籍,脱巾狂呼。
众议姑息,公决剿除。
以顺讨逆,如探卵雏。
与鞑对垒,麈尾唾壶。
彼哨无时,此备有馀。
大龙虎战,小蛟蛇驱。
毡裘相戒,晋未可图。
丁丑后,至庚申初,天步屡危,以只手扶。
先帝知公,付以钧枢。
公与思堂,志念素孚,及筹国事,气直论孤。
每曰吾非,伴食之徒。
帝察公忠,眷礼特殊,以见执政,开幕重湖
暂建乡阃,复悬其车,公再来游,人戏阎浮。
廊庙非贵,山泽非癯,或骑箕星,或跨鲸鱼。
人鉴亡矣,梁木坏乎。
畴昔敬公,近代所无。
故乡归老,古疏丈夫。
新亭收泣,今管夷吾
追随四纪,熏炙染濡。
帝访词臣,公词于虚。
今也耄矣,才竭思枯。
二子砻石,问铭于愚。
李世评乂,以瑕掩瑜,谓魏收秽,谓韩子谀。
引将勒之,螭首龟趺,又将上之,东观石渠
一字不实,公其吐诸。
孙花翁墓志铭1243年9月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季蕃客死钱塘,妻子弟兄皆前卒,故人立斋杜公节斋赵公与江湖士友葬之于西湖北山水仙王庙之侧,自敛至葬皆出姚君垣手。
姚,虚斋赵公婿也,录季蕃遗言,介妇翁徵铭于余。
乌虖,吾亡友之命也,其敢以衰落辞?
季蕃孙氏名惟信季蕃字也。
开封,曾祖升,祖可,父䫨,皆武爵。
季蕃少受祖泽,调监当,不乐,弃去。
始昏于婺,后去婺,游四方,而留苏、杭最久。
其言以家为系缧,以货为赘疣,一身之外无他人,一榻之外无长物
居下竺廨院,躬爨而食,书无《乞米》之帖,集无《逐贫》之赋,终其身如此。
自号花翁,名重江浙,公卿间闻孙花翁至,争倒屣。
所谈非山水风月一不挂口,长身缊袍,意度疏旷,见者疑为侠客异人。
其倚声度曲,公瑾之妙;
散发横篴,野王之逸;
奋袖起舞,越石之壮也。
尤重气义,尝客孟良甫方孚若家,孟死犹拳拳其子孙,孚若葬,徒步赴义。
其卒以淳祐三年九月壬寅,年六十五,葬以其年腊月乙卯
杜公辅臣,赵公京兆也,季蕃一布衣,以死托二公,卒赖二公以葬,且筑室买田祠焉。
天下两贤之。
季蕃长于诗,水心叶公所谓「千家锦机一手织,万古战场两锋直」者也。
中遭诗禁,专以乐府行。
余每规季蕃曰:「王介甫柳耆卿缪用其心,孙莘老少游放泼,得无似之乎」?
季蕃笑曰:「彼践实境,吾特寓言耳」。
然则以诗没节,非知季蕃者;
以词没诗,其知季蕃也愈浅矣。
初,季蕃赵紫芝仲白曾景建翁应叟诸人善,而余亦忝交游。
追念畴昔挽紫芝季蕃同吟,铭仲白季蕃书丹,诔孚若季蕃会哭,已而景建应叟俱死,今铭季蕃焉。
稷下之谈几绝,邺中之旧略尽,惟余归老后村,左耳与臂遂偏废矣,未知它日铭余而诔余者谁也,岂不悲哉!
铭曰:
眉山公,欲以和靖,配水仙王,其论已定。
余评季蕃和靖之亚,傥分半席,无不可者。
伯鸾要离,异世同调,盍不跻君,偕侑新庙。
刑部赵郎中墓志铭1248年1月1日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淳祐丙午六月辛丑永嘉太守赵公以疾卒于州治,丧归袁之里第。
戊申三月己酉,葬于宜春县修仁乡长丰山之原。
诸孤奉《家传》使来致治命曰:「必以后村铭我」。
乃叙而铭之。
公讳汝燧,字明翁濮安懿王七世孙。
曾祖士翕,武略大夫
祖不倦,少师
父善坚,户部尚书,赠少师
齐国张夫人,忠文公孙女。
嘉泰壬戌第,主东阳簿,辟崇陵桥道顿递官。
诸暨簿,帅稼轩辛公罗致幕下
辛性严峻,公独从容规益。
去为湖南刑狱司干官使者悦斋李公尤奖重,盗发洞庭,委公讨平之。
悦斋建阃,就兼机幕
虏掠荆门守将委郡而去,公单马视关隘,修守备。
流徙来辑,始城沙市,堑湖水以濠之。
悦斋方为上功,会归蜀,但用考举改秩知临川
县讼险财匮,昔号难治,发摘如神,銗筒顿清,鞭笞不试,赋版自足。
秤提令下,民间疑惧,建阳关𡺽、乐安令史本,新淦赵崇贤皆坐奉新书不虔镌徙,他人类招徕告讦,簿录富豪,规以免责。
公但谆谆戒董,无犯令者。
台阃交荐,监镇江府搉货务。
旧注右选,至是改用文臣,公与叶棠俱以邑最被选。
秩满,课羡三十万,增两秩,添差临安倅。
属建皇子府,已图上矣,曰讲堂宜在左,尹矍然易图以进。
丁尚书公忧,服阕,领旧职。
既而庙堂议曰:「北倅岁入百四十万,非赵某不可」。
改北厅,迁诸军审计司军器监主簿
青、齐内附,公独拜疏请防后患。
边臣以宝玺献,加恩中外,公语同列:「当流涕藏之太室,可贺乎」?
郴州,沙浦、高垓峒猺方结连跳呼,郴六邑残其半矣。
公驰入郡,贼蹑而至,公令民入保,严扼津隘,白于朝,乞制司兵飞虎军为助。
贼劫民竞渡舟以济,公命设覆蹙之,贼太半溺死,遂收馀烬攻桂阳八昼夜,官军苦战,贼大败。
公合军民兵穷追,俘馘甚众。
诸司以贼衰议撤戍,公力争得留千人。
未几高垓馀党复出,我师夹击,前后破峒七,降栅五十四,缚酋首斩纛下者数十人。
公以盗贼起于赋讼之失平,宜章姚德骥贪残失众,逐去之。
僚佐行阡陌,除苛细,赈饥乏,刻催科条式于石,增州学两庑,补万石仓耗米三千斛。
以讨捕功增两秩,历湖南宪、漕,去贪戢暴,风行一道。
移漕广东解总领饷,摧锋之外,帑有馀财。
帅、仓、舶虚席,佩数印,材力绰然。
舶舟至,吏请抽解,曰:「以俟新使者」。
南州场屋宽,以贤书为市,公获行贿者黥之,遴选考官,明年春官程度者倍于常举。
清献崔公里居,以书与今观文相国游公,称公有乾、淳监司之风。
改知安吉州广东提刑,皆未上。
刑部郎官召对,言:「今内治痼于玩心,外治溺于幸心」。
公去国久,白首为郎,新贵人无知己者。
归奉崇禧祠。
差知温州,瓜熟辄为有力者所夺,如是者八年。
甲辰改纪,申命趣行。
适继乏绝,曰赋不可增,民不可剥也,稍严酒禁,私酤者不便之。
劝农当诣刹,僧以枢府功德院辞,曰:「延见父老,顷刻事尔,庸何伤」?
郡人始犹疑议,久乃信伏,而公以劳属疾矣。
得年七十五,积阶中大夫祥符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令人庐陵罗氏,普州太守全材之女,先十九年卒。
子男三人:澭,从事郎、新喻主簿
淧,承奉郎
澢,通仕郎
女二人,适宣教郎督视行府干官彭梦𩼪将仕郎曾拟。
初,尚书公倅婺,公犹丱角,从诸生吕成公于家塾,归能诵所闻于吕公者。
策名早,阅人多,及接前辈献议论,其修身齐家、牧人御众皆有准绳。
常诵朱文公之言:「今人以事事不理为宽,宽之义岂然哉」!
故公之治尤密察。
所荐多佳士,吏非甚饕墨者不忍汰。
始余以檄留临川,后以使事至番禺,于公行事得之闻见。
又尝刺袁,公方远宦,郡人言公居乡杜门如处女,终身无一字半语于郡邑,仕于袁者或自到至罢不识公面而去。
公行能高一世,言语妙天下,而为人深厚,耻自矜露。
余每叹当世用公不尽之未足恨,而议者知公未尽之为可悲也。
别墅曰野谷,在城西五里,竹树茂密,亭馆朴素,公乐之不厌,往而忘返。
年馀七十,登陟如飞。
赋咏外课子孙讲学而已。
在郡每以定力不固、轻出为恨。
博记工文,尤深于诗,有《野谷集》行于世。
余大病起,视笔砚如仇,闻公葬,作而曰:公四十年故友也,铭公非余而谁?
铭曰:
士之生兮遇合难,材或优兮时命悭。
瞻前修兮方册间,进多悔兮退差安。
李愿终身兮乐于盘,谢公晚节兮怀东山
野谷修修兮,其泉潺潺。
昔如此兮考槃,今往兮不还。
嗟乎明翁,诚知其如此兮,必不以一筇易两轓。
幸翁诗之可传,昭余铭之不刊(《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二。)
「贤」原作「卧」,「虔」原作「庆」,据四库本改。
大理卿丘公墓志铭1253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丘氏之先仕永明中为显族,五季自湖之乌程徙泉之永春,又徙安溪
公讳迪哲,字惠叔
少与弟秉哲受《春秋》学于乡先生余公克济,见推高第,遂冠乡试。
登壬戌第,调永福激赏酒库,皆未上,改武康,先世在焉。
公清谨,至不敢与宗人往还。
教授潮州,蠲学厅杂费之歛于士者。
去,教授融州
芮提刑及言异兴祭酒,予既以职剡荐,尚未深知公,后闻其节守,喜吾得人矣。
改知侯官县,治尚清严,吏揽皆不便公,又邑人梁成大在台,诛贿不获,嗾同列诬公,镌罢。
增城县,捍寇保境,去而见思。
秩满入京,要路或有教公介医僧可留中,公谢不能。
部差通判循州,以俸金筑城西堤二千馀尺,沮洳患息,循人名曰丘公堤。
帅檄摄惠州,积弊苏醒。
新州,郡亦大治。
提举广东市舶,兼常平
舶司例卷取诸番商者,公痛革去。
崔丞相喜之,欲刻诸石,公力辞。
崔公益喜甚,除提举常平茶盐事,以方严为人所惮。
主管崇禧观,待次漳州
侍从竹湖李公荐公廉直,不畏强禦,召除大理丞,迁驾部郎官
进对,言立治之本不离乎身心。
次论士风,上问何以革赃吏,公徐曰:「以身帅之,无不可者」。
复罢为崇禧观。
俄以屯田召,疏八事,而尤谆谆于畏天命、固人心、振纪纲、重节义。
兵部,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擢军器监大理少卿
复罢为冲佑观,起家直秘阁广东运判
公历琛、庾两台,南人素重公清德,喜曰:「贤监司至矣」!
惟吏属之寡谨者、豪右之有过者畏公风棱。
被旨摄帅,清远县徒寇以入省地拒官军为常,一日猝至杀县令,其锋剽锐四出,前不乐公者因哗言「红巾满山海,广左皆盗区」,欲以撼公去之。
公不为动,益明赏罚,审布置。
虑上下罗峒势合则未易平,乃厚抚上罗以绝下罗之援,擒首恶,俘同党,馀相继败降,尽纵其胁从者。
初,清远戍卒券食苦主将掊剋,公令月就州同摧锋诸军支给,以绝祸根。
遂条上山前官军民兵劳苦有差,捷书闻,朝廷嘉叹。
或者又谓徭非大寇,公所杀多平民。
上独知之,召对,劝上修身正心,辨天理人欲界限。
时议者欲罢广郡客丁钱,曰:「湖广诸屯兵饷系焉,罢之则不郡矣」。
上顾问慰劳甚宠,每奏称善。
语及财赋,公奏:「郡计素狭,臣以俭为之,未见其窘」。
及徭寇,公奏:「平寇皆陛下威德,臣何力焉」?
因言浮论谤伤状。
上札付大臣曰:「丘某对朕询广寇,其言皆有始末。
寇作之初,或者张皇以重其事;
及其平定,又云多杀。
若以浮议抑之,缓急何以使人,宜以大卿处之」。
大臣乞宣付史馆
翌日,上御经筵,以告侍读赵公以夫赵公贺曰:「圣天子明见万里之外矣」。
大理卿淳祐庚戌春也。
为省试参详官。
公晚入朝,积中外之望,又有主相之知,少却当列法从,而谈者妄疑公必居风宪,竟以此不容罢,以旧职提举崇禧观。
辛亥十月丁未,以疾卒于寝,年七十三。
积阶中奉大夫安溪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
娶杨氏、柯氏,赠令人。
男二人:汲古,从事郎、平江军节度推官
学古,登仕郎
女一人,后公期年卒,承直郎、辟差两淮制置司干办公事翁官,婿也。
孙男二人:孟崇,登仕郎
仲崇,该致仕恩。
二孤以宝祐初元二月某日,葬公于南安县嘉禾里蔡岭之丘山。
公无恙时,过而乐焉,曰:「他日吾归于此矣」。
公少清羸,尚书杨公炳一见奇之,有宅相之议。
或疑其寒,杨公卒与女。
性刚峭寡合,不蕲人知,人亦鲜能知公者。
持身如玉雪,莅官居乡无秋毫点黦。
时有贾胡铜臭埒国,遍交贵仕,公独拒其谒,苞篚亦不敢及门。
温陵大都会,朱门华屋、钿车宝马相望。
公未为广漕前,仅有弊庐在委巷,出则徒步,一童负衣笈,见者不知其尝为郎官使者也。
盖他人仕宦,巧者速化,贪者悖入。
公自一尉九卿,铢积寸累,无券外之获;
自初筮至监牧方面,冰清檗苦,无俸外之偿。
虽甚惎公毁公者,不过病其太刚劲尔,至于清白吏之称,则怨仇不能改也。
呜呼!
功名之际,其难久矣。
营平破羌宣帝知之,魏相主之也;
新息失侯,世祖抑之,梁松毁之也。
陛下于公,奎画昭回,布之天下,方之赵、马,有玺书之奖而无珠犀之疑矣,然毁公者岂止一松哉!
卒于天子深知之而不果用,大臣力主之而不庇,不亦重悲慨乎!
余继公为琛、庾者,览公遗迹,敬公雅操,二十年间每以告郑、乔、李、范、游数丞相,曰求奇才则愚不知,求廉吏丘某其人也。
二孤来徵铭,余病且髦,气力不足以伸公之屈,文字不足以垂公之名,姑抚其实而铭之。
曾大父某,妣某氏。
大父某,妣某氏。
父某,以公故赠中散大夫
妣林氏,赠令人。
铭曰:
甚哉!
世论之险巇也。
没其善之大而摭其瑕之微也,惎其事之济而幸其人之危也。
然昔也惟败事者蒙诋讥也,今也虽成功者亦洗吹也。
哀哉,丘公之滞且畸也!
公性迕俗,余文背时。
呜呼!
千载而下,览之者无私爱憎,则有公是非矣。
悲夫!
郑德言墓志铭1253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莆郑氏居后埭者皆祖侍御史伯玉
德言讳侃侍御第五子承议郎叔侨之后,于隐君良为曾大父,囿为大父,赠承事郎察为父,孺人许氏为母。
初受学于兄庆长,出语,同学儿退三舍,入试,诸老生避一头。
始以潜甫名,取闽广漕荐,后易今名。
贡于浙,遂擢端平乙未第。
庆元府昌国监,豪右扑酒坊十五所,有不酤饮于坊者辄困苦之。
德言白府毁诸坊,听民自醒,使县郭有物力家各以高下岁认诸坊息钱有差,无物力而开酤者日认有差。
昌国行万户酒,自德言始也。
邸第为豪右奥主,欲沮其议,德言毅然不变,至今行之。
沿海制置司犒赏酒库,陈公嵦、赵公以夫罗致阃幕。
城中贵寓能荣辱祸福人者非一族,德言临事问理不问势,未尝曲笔以徇人,始若忤拂,终皆惬服。
改秩知古田县,未上,赵公建沿江制阃,辟主管机宜文字,治法征谋,悉谋而行,军府称治。
户部架阁
数月,以风闻去,差通判泉州
俄以太学博士召,迁国子博士,兼沂靖惠王府教授权枢密院编修官,向用矣。
会私试发策论师道,大司成疑其侵己,又以风闻去。
瑞州,蒐军实,修大政,饰先贤祠,缮使客馆。
溪贯郡市,旧为浮梁,稍霖潦则病涉,议改造石桥,或曰郡去石远,德言卒为之,郡人名曰惠政桥。
在郡年馀,帑有羡财。
朔望诣州学书院,必进诸生讲说。
然其为政常痛绳豪猾,郡有大冶,积为奸利,德言急捕治,则又以风闻去,主管成都府玉局观
淳祐辛亥闰十月辛巳卒于家,年五十六,阶止承议郎
前配赵氏,宗姬,继黄氏,舶使非熊女,皆封孺人
男子策,未冠歌鹿鸣于乡。
初,德言葬赵氏于兴教里径岭之原,为三穴,至是子策母子以宝祐初元二月己未奉德言合祔,距赵葬七年矣。
德言少苦贫,万里客游,寄食于人。
及稍有俸禄,则又疏财重义,嫁孤女,恤穷姻。
交道尤笃,其徇友之急而危身靡顾,脱人于难而绝口不言,有可书者。
性疏直,闻善则服,有过必规,知德言者爱之,亦以此多迕。
未第时,安晚郑公一见器重,遂客光范。
及官甬东郑公方幅巾归第,门下客皆散去,惟德言过从益密,论文联句,宫动商应。
郑公每曰:「从我于寂寞者,惟德言一人耳」。
及再相,皆谓德言必有大遇合,郑公亦以文字官拟之,而内仅为博士,外亦仅持一麾以终其年,悲夫!
余晚贰奉常,语议郎汪君之林曰:「吾欲有言于丞相,如不揖客何」?
汪怅然曰:「使德言若在,必能入卧内以告」。
余以是知郑公之亲德言也,又知德言之忠郑公也。
然士欲进说于相,亦岂易哉?
平甫、子开皆不能以颊舌挽回其兄,况宾客乎?
使德言不去,语及时政得失、人物否臧,未知郑公之乐闻否也,未知德言之终合否也。
悲夫!
余与德言居同村,里人既号余后村德言又筑室治圃,自号村边
德言罢郡,余去国,喜曰:「归有以娱老矣」。
孰谓德言小余九龄,而以宰上之题累皤然之叟乎!
铭曰:
士有抱负,患相未知;
相知之矣,乃揠弗施。
杜登庸而沧浪摈,富遭遇而徂徕危。
匪今独然,从昔有之。
嗟哉德言,吾将尤谁(《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四。)
醒:疑当作「酝」。
安抚殿撰赵公墓志铭1253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国朝自裕陵后,宗室始有擢进士,至显官。
懿王五世孙子昼冠大观舍选,为建炎法从,忤去国,累召不至,居衢之开化,迁西安,与北山程公简斋陈公友善,终徽猷阁直学士
学生婺州通守伯昂,通守生赠中奉大夫师展,公其次子,讳希净字无垢
母王令人梦异人持帜扫室而生公
少苦学强记,登嘉定丁丑第,历永丰邵武军司户兴国军司理
有告逆旅主人行劫者,公辨其诬。
或杀营妓六岁儿,株连者众,公廉知邻女所为。
时母子同系,使伴妇阴伺之,得其情,索儿环钏皆在,女伏辜。
去为临安府录参,有廉平声。
堂除淮西安抚司干官
嘉熙改元秋,鞑暴过濠,倅阙,制置陈公韡檄摄事。
或劝缓行,虽戎师赵胜亦然,公携十骑直趍,胜大愧。
道遇鞑追骑,发一矢毙之。
越二日至濠,守将王世英惊喜曰:「谁谓文官怯邪」!
鞑围安丰,陈公委公督夏皋赵东军,亦遣余公玠与公同援丰入寿。
围解,改秩知安庆府怀宁县,兼通判事。
杜公杲建西阃,罗致于幕。
白事都堂,差主管淮西机宜文字
大酋察罕合兵号八十万围合肥,彊弩攒炮数倍攻安丰者。
杜公登陴指授,选属视炮,众皆瑟缩,公往无难色。
城中出奇兵剿敌,俘杀以万计。
寇去,杜公归功上介。
白事密院督府,为督帅言析江淮已非计,又析淮为东西愈误。
欲救淮西,非以江阃兼领不可。
又言寿之存亡系丰、濠安危。
入都,为平章乔公、左揆公言:「城坚而力分,兵多而食少,粮旋籴旋支,楮随印随用。
国贫至此,而豪富拥高赀,士大夫宝私帑,非同国休戚之义,宜令各有补助」。
除藉田令还幕。
朝论欲擢守濠,杜公奏留。
司农寺簿。
公素疑寿将李敏,劝杜公留其子帐下,辄亡去,未几寿城叛。
淳祐改元,迁太府寺丞,兼淮西制司参议官淮西提举
时以武臣帅庐,择儒者佐之,欲通金陵脉络。
为江阃别公之杰言,安丰宜预备,鞑果犯丰。
别公谢曰:「今岁言安丰受敌,惟公一人」。
力荐之朝,除淮西提举参议,加直秘阁,升参谋
杜公建江阃,举自代。
吕文德诣阙,摄帅事。
军无宿储,万口籍籍,愤吕掊尅,公密劾其不法。
夺帅权,移马司
吕麾下皆在合肥,众为公危之,公镇以静。
工部郎官
鞑犯德胜门,公调耿、钟实等败之唐店。
王鉴至,诏趣公供职,兼枢密院编修官
丙申渡淮,至是凡八年。
入对,上喜云:「卿久在淮幕宣劳」。
公言:「三边创残,上流危急,防江军无统,把隘舟文具,边臣祖求钱粮,邀功赏,未有公尔忘私、国而忘家者」。
又言浙西军贫,口券宜全给新楮。
上问边将,多所荐拔。
问边备,乞合江淮,复寿春,不改素论。
上令与宰相图之。
公赞谟,荐王安,既复寿,鞑环而攻之,众方咎公主议。
安死守,援至寇遁,寿城至今屹立。
度支郎官,言殿步军多终身买闲,京畿帅漕兵择江湖间卒,昔各自廪,今创从版曹增帮;
又百司胥史日繁,邸第戚畹、内诸司使臣、宫观局务冗职,挂名遥领不一。
请置会计录,量出入,议省并。
检详戎监
俄除检详,仍兼。
相以忧去,先序进私人以自固,独不及公。
范、杜并相,边事多以咨公。
轮对言:「鞑利野战,今能罔水行舟,我反不及。
既城濉家城、三汊河口,又欲城徐城,皆汉人教之。
欲伐其谋,宜睽其心」。
又言:「江上戎帅戍边,陪都重镇乃大将精卒,何以镇压」?
上问:「吕文德何如」?
公对:「文德可用,但须驾驭」。
军器监,仍兼检详,兼司农少卿,俄为真。
以风闻去,提举建康府崇禧观,仍旧职江东提举
视所部旱伤高下发廪有差。
殿中侍御史谢公方叔荐,兼知池州
前公去国,谢公疏也,后知其有方面才,力言于上,人以此多谢公。
既视郡印,新造戈船,改蔡隘口。
两司羡钱籴二万斛,别桩二十万缗备赈贷调发,又买田百亩助廪士。
在廷诸公交荐,除直显谟阁、知江州江西安抚,节制蕲黄安庆军马。
朝旨和籴三十万斛,时史宅之典领于内,幕属欲趣办希赏,曰:「奈何竭膏髓以媒其身乎」!
撑住久之,汔减其半。
直龙图阁
黄冈守备。
鞑哨瓜步,掠真阳,独公所部晏然。
讹传蕲、黄有警,枢府委官来援。
公再求罢,不允,所委官竟辍行。
俄又有自诡经理山寨者,曰:「它寨改属可也,司空山一寨虽属安庆,距江仅二百里,用湓浦事力,更累政营缮,于今九年,器械粮种皆副阃供亿,亦夺付他人乎」!
或谓相主此议,曰:「不得其职而去,与它时败而去等耳」。
力求去,乃召公而以朱伸代之。
大理卿,犹为庙堂言二阃不当合,但升距黄远,只当以九江帅守兼升阃参谋,就近接应。
制置吴公渊果辞,二阃卒不果合,山寨仍属副阃,公力也。
秘阁修撰、知福州福建安抚。
过家上冢,散金族戚,乃赴镇。
待民平易,有卑抗尊、幼犯长者,不施扑,令以家人礼百拜自赎。
有叔侄争遗珠久不决,命毁珠于庭。
惟驭吏不少恕,部内巨猾主民讼、持吏短长者,皆知姓名,捕治其尤,馀皆扫迹。
前帅陈公垲浚内河六百馀丈,公又浚外河,修广倍焉。
旧战舰有赤马、白鹞,公更造千石舟,高大倍焉。
以积楮百万缗储平粜。
火灾,尽焚室,施实惠,数月间公私庐舍复旧。
夏秋旱,四郡尤甚,宽租劝分,招贩蠲税,累疏笺天,诏航京二十万斛入,全活一路。
尤溪峒民保聚,命幕僚开晓祸福,即诣帐下谢罪,奏官之。
公素强健,忽得疾,治事阅文书如常,米艘至,尚且区画赈赡。
医劝省虑啬神,公不以为疲,取《圆觉经》翻之,书「静极则觉」四字于几。
乞致其事,除右文殿修撰
辛亥闰十月甲戌,卒于府治,年五十八。
讣闻,上近臣:「赵某究心火旱,遂死于职,可伤也」。
娶令人郑氏,先公十九年卒。
一子,与䆅,迪功郎南陵主簿
执丧尽哀,颜色哭泣,观者感动。
四女:长适承奉郎吕泰亨,次适登仕郎绍文、乡贡进士严润老,幼未行。
存惟长女,泰亨亦前卒。
一孙,孟熭,登仕郎
宝祐改元正月乙酉,与䆅葬公于江山县松山
公自脱选十转至中大夫,八以边功,二以年劳。
自藉令十迁至九卿,皆以勋业自致,不假寸援。
性孝友,甲辰禋霈任弟希减,丁未又任兄子与稊。
或曰:「如稚子、长孙何」?
曰:「弟侄年长,当先之」。
仿范文正公遗意,买田为义庄,命僧出纳,以享先赡族。
中书规约之末,戒子孙谨守勿坠。
其持身清苦,服用朴素,饮膳菲薄,门无苞苴,室无粉黛。
却江阃迓新中金千星楮十万。
暂摄合肥,晚镇长乐,皆积镪钜万遗后人。
养兵飨士外,卮酒一肉不妄费。
及解麾钺,惟书万卷自随,视他贵人独无厚藏。
曩予与公联事江左,尝评曰:「真勤练廉俭人也」。
典午氏以虚诞饕侈之士当事任,平居不辨马曹者有之,拄笏观山者有之,碎珊瑚、探牛心者有之,临难委师劝进者有之,倒持手板者有之,败事犹求玉帖镫者有之,单舸载书画而走者有之,其真能为江表系衣冠礼乐之脉者,祖、谢、数公而已。
枕戈待旦谢履屐当任,陶解木储屑,庾啖薤留白,大节细行近之。
夫事以勤练成,以虚诞坏,财以廉俭聚,以饕侈散,不易之论也,故予于公死生用舍之际,重有慨焉。
铭曰:
在昔西京,文武彬彬,雄论卿将,曾不数人。
庆历盛际,西北起尘,□杞之叹,忧形先民。
显允赵公,乘边十春,攒炮失匕,飞矢及轮。
公褐宽博,公胆轮囷。
淮江既清,受钺于闽,知柔知刚,有勇有仁。
歛藏英锐,壹意拊循。
归衮绣,画麒麟,天乎奈何,夺此宝臣
维今勋旧,如星向晨,又弱一个,朝野悲辛。
长乐之郡,衿佩诜诜,祠公于校,去思如新。
金石有坏,铭不可湮。
韶州墓志铭125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绍定辛卯,叛将李全扬州,恃锐轻出,为王师掩击,殪城下。
其妻杨姑,山东剧盗杨安儿之女。
儿首乱山东者,兵败逃海死,姑勇而黠,其党奉以为帅,自于行伍中择嫁之。
素健斗,及归朝廷,连节旄,姑封小君,名为忠义,阴贰于鞑。
驻军山阳,虽隶制置使戏下,然戕许国,偾刘琸,逐姚翀,杀命士苟梦玉杜耒,当国者不能讨,益骄甚,至饰珠翠以求媚于姑,士大夫视山阳如蛇乡虎落矣。
莆人林君景复既历庐□尉、调泉州节度推官矣,改授淮安州法曹以往,时论壮之。
安晚郑公时在琐闼,饯诗有「淮海辕门立奇□,要看左袒为刘时」之句。
至则改淮安
未几叛,既舆尸归,杨姑者惧朝廷必讨,遂扫众,尽俘执南官北去,君亦在其中。
留落海州三年,胶西半年,青社七年,贼防守苛峻,君挺节无所污。
饥饿,并日采梠拾橡而食,或卖卜教小童以自给。
南北隔绝,家人不知君存殁,母妻以忧卒,赖信庵丞相赵公在淮间,念君陷贼,遣间物色。
君素不忘本朝,艰难中肘县印卧起,屡以帛书报虏机事,人始知君不死。
赵公复捐金资召,卒藉其力自拔而归,庚子四月也。
赵公奏曰:「林某十年北地,万里来归,县印犹存,告身如故,乞旌擢以劝尽节者」。
君强仕游边,比反国须皤然矣,平章乔公、杭相李公议擢君于朝,不果,诏改宣义郎通判海州事,改淮安州,始闻母妻丧,哀动行路,乞解官追服。
起复通判庐州吕帅文德虽武人,知敬君,奏除参议官兼倅,盖周旋两淮者复六年。
湖南安抚司参议官,知南恩州
久旱,郡有疑狱,亲鞫得情,谳上之日,大雨。
重赏捕劫海者,盗发辄获,舟行鲸波如枕席然,在郡三载,境内称治。
擢知韶州,陛辞,上问在山东几年及虏中事,公历历以实对。
上嘉奖,慰劝之曰:「曲江佳郡」。
顿首言:「地接江西、湖南溪峒,臣愿布宣德意拊循之」。
韶亦至,至而两郡逋纲餫如山,急符交至。
未数月,□□□。
人徒见久仕边地,意其为疏宕跅弛者,然两牧南州,乃密察细谨如常人,待僚佐均兄弟,视民如子,积劳致病,犹日坐铃斋治文书。
疾棘,怡然曰:「吾不死青齐而终于韶,幸矣,复何憾」!
宝祐四年六月日卒于州治,积阶朝散郎
明年丧归,以四月日葬于山之原。
寤寐功名而不汲汲谋身,有庆寿及平解任转秩赏,皆耻自言。
同时陷贼有周子容主簿者,后来归,由右选朝奉郎
或谓君赏薄,曰:「命也」!
卧病始叙述平生,若乞怜于君父者。
经略使马公天骥志节与周子容朝奉事同赏异,其守曲江,清约岂第,乞于遗泽外特加异恩,未报。
林氏尤盛于莆,世居米食。
曾祖需,赠奉议郎
祖丛,擢进士,知横州号野庵先生
父应辰,赠朝奉郎
君实野庵之□子,朝奉郎早世无嗣,野庵治命以继而受祖泽。
后君升朝,赠生母郑氏安人
前配方氏,今配吴氏,俱封安人
三子:长坚友,前卒;
端友,次益友。
三女,进士陈德新、方铣孙,登仕郎郑孟远,其婿也。
豪爽磊落,重气义,轻财如粪土,家无宿舂,而西北老校退卒依者不下数十人。
遇空乏,人不堪忧,君高吟长啸,□若厚禄,故人或致买山钱取酒金,辄散与贫交寒友,明日复尽,身后田庐萧然。
喜为诗,虽间关兵火、万死一生中,篇什不废,晚笔尤老。
自号全璧,有集若干卷。
余尝谓爱君之深者信庵也,期之远者安晚也,然安晚徒能识之于陷贼之先,信庵不能扳之于既返国之后,何欤!
曩余尝叩信庵:「今习边事者少如林某,岂不值一淮郡」?
公怅然曰:「守边须奇庞福艾者,此君骨法稍薄,吾使人推其命亦然。
寘之中州,乃所以爱之也」。
安晚再相,余曰:「景复其来乎」!
然竟淹留恩平不召。
盖爱之深、期之远者于仅如此,况靳靳不相知者哉!
大将军李广数奇,不使当匈奴
相者见班超曰:「燕颔虎头万里侯相也」。
窃意君命类广,而相不及欤,呜呼悲夫!
讳兴宗景复其字也。
铭曰:
昔邺邦,狨鞯囊,充也绣裳。
一旦仓卒,贪生屈膝,北面臣贼。
秩甚卑,俘执十期,挺身而归。
南人押玩,北人惊叹,曰此铁汉。
岁晚凭熊,祲雾墨浓,面有□容。
或绘麟阁,或死浪泊,高下厚薄。
孰主尸之,彼成此亏,彼合此畸。
惟其志节,不可诎折,矧可磨灭!
赵克勤吏部墓志铭125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淳祐丙午,予蒙恩召至京师
上总揽权纲,清献游公当国,众贤聚于朝,馆阁尤盛,木石尤公长也,予贰也,获与其英俊并游。
赵公克勤方佐著庭,日有掊击商论之乐。
不旋踵公去,予继之。
辛亥予复召,俄又去。
不十年,同舍郎多贵显,有持钧枢者,惟公留落外服,终其身不再入以死,悲夫!
秦王之后,南渡来居外邸。
曾大父忠训郎公端
大父彦䌽。
父砺夫,赠朝奉郎,母林宜人
幼号奇童,擢嘉定庚辰第。
谢绝富豪求婚者,乡先辈黄公以宁为女择对,意属公,遂婿黄氏。
侯官,寓贵欲包尉地以广其圃,帅欲决西湖闸汎舟,皆持不可。
外艰,调长溪东尉,盗窜它境。
内艰,通前任仅一考,赵公彦侯、李公韶来泉,皆器重公。
赵公使湖湘,以漕摄帅,辟甘泉酒库,治法征谋,皆咨而行。
项帅寅孙至,辟安抚司干官
项去,公随司罢监封桩库门。
无惰赵公希𡉙求士于康吏部直,康以公对,一见如素交,擢户部架阁,兼吏部检阅
考省试,得策卷,喜曰:「必名世士」。
揭晓,则徐君霖也。
太社令,升兼校勘太常寺簿
轮对以强公室、杜私门为说,略云:「妃后四星,环拱帝极,间以异服,实干天象,正礼明法,宜反其居。
天子之富,古无私藏,九重之贵,礼无私觌,昭德塞违,宜端其本」。
次言:「陛下进退忠邪,出于独断,孰不鼓舞?
夫何臣汉弼死,臣范又死,至臣元杰死,则大异矣。
是三臣者,取数于当世甚薄,用力于当世甚厚,受怨于小人甚深。
沦没之后,家事萧然,闻者酸鼻,其存者稀疏如晨星,安知不为拥厚赀、包祸心者之所姗笑窥伺」。
末乞以张魏公浚配享。
秘书郎
明年日食正月旦,公封上曰:「昔刘向论日食,以上无继嗣、政归一姓为忧。
臣忝属籍,窃谓国本宜蚤定,世卿宜显绝」。
著作佐郎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兼都官郎官
是岁丙午,朝野以厄运为忧,公轮对言:「丙午、丁未之厄,古无是说,议者推原宣、靖致祸之本,始于治平王安石之岁、邵雍闻杜鹃之年。
治平末靖康之初,甲子适然一周,午、未遂为大讳。
臣闻《易·系》曰:『几者动之微』。
又曰:『吉凶悔吝生乎动,吝者自吉而趋凶,悔者自凶而趋吉』。
言知而能惧,惧而能悔,则几之失者可救、数之否者可享也。
臣谓不惟陛下当惧,大臣公卿百执事皆不可不惧」。
其言忠愤激发,上嘉纳。
礼部郎官史职如故。
山相免丧,朝论欲倚宅之以拒其来,遂擢史长。
公折柬丞相曰:「诸贤崇长童孺,不正莫甚,一竖扬扬其前,诸老逐逐其后,不知朝廷视史院为何等官。
自古惟闻以正攻邪,未闻以邪攻邪也」。
相愧其言。
无惰在省闼尤执法,虽大臣启拟、中批处分者皆封还之,始多听从,后稍厌倦。
又其人清峻,门无杂宾,惟公至清谈永日,故严惮无惰者亦仄目公。
无惰欲决去,公责以宗国之谊而止。
刘公应起厚光范,李公昴英滞郎省,始皆善公,刘深相结纳,李至呼其子出拜。
后游、赵二公内不说,外未有隙也,俄而李拜谏官,首劾公去,刘旁观而已。
嗟夫,诸人之急于去公也,岂有他哉,将以安游公而重其权也,将以孤无惰也。
公去数月,无惰出赞督府,然游公亦不能安,以大学士经筵,不拜而去,而魁枋改属,局面一转,前日之诸贤皆去,卒如公言
明年起知抚州,竭力航以饷诸屯,总所为停专人。
郡逋版曹绢二万,公积所却例册,节他费,得六十万缗以偿。
枭旗军剽敚者,和籴钱米,两手交付。
民相语曰:「今年不白科矣」。
秩满,差知端州,改广西提刑,皆以风闻寝。
考功郎官召,复寝。
提举江西常平,禁部内预借。
新制令民实产,公袁板籍素明,止勿行,袁人德之。
樵寇声振邻境,公密觇严备,四封肃然。
又以风闻去,一路嗟惜,而抚民攀卧尤甚于前日。
公归,葺居室,辟便斋,为小亭,以焚芗听琴为乐。
广东运判公雅不喜南辕,属台阃皆虚,有诏趋行,留其子守舍,曰:「吾且归矣」。
入境,罢潮城覆税,禁白身摄官,黥黠胥,绌污吏,一路𢥠然。
俄得上气疾,日治事不废。
稍剧,自札四书置夹袋,预治棺衾,奄然而逝,宝祐丁巳闰月九日也。
得年五十七,积阶朝散大夫
家人发书视之:一与其属,曰「无功百姓,重费司存」;
一与其子,曰「能为善士,穷达不足计矣」;
一以身事属其客;
一与常卿洪公天锡诀,援坡翁「今生兄弟」之书。
经略使常平使者见书为恸。
建台才九十日耳。
一子,若鲁,迪功郎福清主簿,洪公婿也。
孙嗣璘,尚幼。
若鲁未尝跬步去亲,讣,万里奔丧,三伏护柩归于正寝,以其年腊月丙午合祔于普山门黄宜人之墓,参天,公所自卜也。
公未达时,翁婿间自为师友,又受教于乡先生忠简傅公,故问学有源委而议论依名节。
其仕与无惰俱进退,上素敬无惰,虽去犹访人物焉,岁晚召除,皆其密启,无他谬巧也。
公居中补外,咸有可纪,古所谓达材成德,异于世之静言庸违者矣。
有《耻齐杂藁》、《考亭文抄》、《临汝讲义》各若干卷。
公散语条畅,四六温润。
诗尤精诣高雅,盖深于此事者,然谦厚不以诗名,惟余知之。
若鲁奉洪公之状来速铭,予长公十四岁,衰病不出户限,公方与贤哲驰骛于世,孰遽舍我而先乎!
洪卿,公之亲友,所载详备,余著其大者于志。
公讳时焕字文晦
始名时敏字克勤,既易名,犹以旧字行。
铭曰:
孰挽之,承明庭,瑞锦窠
孰推之,潦雾中,槃涧阿。
众阳极,一阴生,可若何。
百年短,千载长,名不磨
夫人宗氏墓志铭1264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宗夫人,婺之义乌人开封尹忠简公之四世孙,衢州通判夔之曾孙,隐君膺之孙,平川居士行之之女,赠某大夫东阳王君师伋之妻。
幼能诵《内则》,说《语》、《孟》,平川君奇之。
秋赋适与大夫联席,爱其秀整,挥翰如飞,出语不凡,女焉。
大夫素倜傥,未尝问家有无,或负笈出游,夫人服荆练,躬井臼,以俭持家,奉姑谨,事叔妹如姑。
大夫场屋顿挫,若怫郁,夫人曰:「穷达命也,家有书种,奚其戚」?
时二子已嶷然见头角矣。
大夫遂抗志事外,辟双桂轩,花竹环列,亲朋至则酣觞赋诗。
夫人亦好事,酒脯不戒而具。
鸡鸣趣二子起就学,至鬻假以具束脩。
遇盍簪会友则课婢宿舂治鱼菜,厨烟或夜艾未歇。
大夫友婿黄诚之子梦炎早惠,夫人亲为束发,命幼子与同学,长子切磋之。
大夫每见其进必称奖,夫人喜曰:「三子吾尤见其成」。
大夫卒,幼子绍定己丑龙飞进士,长子嘉熙戊戌甲科第五人,黄甥亦擢淳祐庚戌第。
大夫尤笃天伦,伯兄中右科,后调官卒于京,为称贷反柩。
谓夫人曰:「兄贫,诸孤吾责也」。
自是与嫂侄共炊衅者十年,训从子不异己子。
幼子初筮炎簿,迎夫人与姆偕,从子守舍者亦计其廪。
间语二子:「汝伯父与汝父虽异爨,汝父一饭不自饱。
吾每见人妯娌间易生猜忌,宜体吾平等心」。
子妇敬听,门内雍睦,箧笥无锱铢异蓄,言家法者尚焉。
岁时奉尝拜扫,必躬率子孙馈荐。
时喜谈上世事,曰:「恐后生日远日忘耳」。
或以缓急告,力所可及,无吝色。
御下宽,臧获不识笞骂。
初,大夫从学竹轩马先生,与孔山乔公同门友善。
后长子倡名,孔山为首相立殿上,退,遣吏贺曰:「当以衣钵相付」。
盖谓均第五人也。
幼子亦通籍。
孔山对客目大夫曰:「敬叔有子」。
或与长子干相君,宜可得见禄,乃注管记远次以归。
二子为母寿,夫人泫然曰:「吾伤汝父不及见」。
明年长子及瓜,一夕暴卒,幼子惧夫人不能堪,夫人曰:「吾虽痛何益!
老矣,如汝兄儿女何」?
幼子夫妇合词曰:「昔以兄次子为某子,某有子,请以为兄长子之子,且嫁兄女」。
夫人曰:「汝兄有托矣」。
幼子宰宜兴,夫人就养。
属岁荒盗起,子虑贻亲忧,夫人曰:「汝勿我忧,饥民饭碗乃汝忧尔」。
发运使赵公与迈兼臬事,既枭盗,发泉赈恤,皆莫敢承。
子欲往,未敢告。
夫人速之曰:「汝不亲往而谁往」?
遍历盗乡,实惠周浃,境内按堵。
及守毗陵,欢迎系路。
夫人曰:「汝为宰以廉谨称,治郡当一如治县」。
俄改知临江,将陛辞,擢主管官告院,以风闻去。
夫人曰:「汝父欲策一名不可,汝未五十齿朝任子,疾何如之,盍少安以佚吾老」。
子左右娱侍,不敢问钧者五六年。
夫人亦以在家为乐,伏腊燕集,中外亲常数十人。
子起家牧郴州,欲以亲老陈情,夫人曰:「朝家选用,非直计汝私,吾虽老,尚堪为汝行」。
子侍,所过佳山水辄盘礡,夫人喜曰:「吾从汝官远下数百里,今周览八九州,亦一乐也」。
抵郴,勉其子勿以荒远薄淮阳
既而政通人和,讼堂吏舍无事可治,老兵校番直,夫人率令归休。
语人曰:「老眼未尝见此淳古俗也」。
素恬淡,晚尤清健,视明听聪,步履无蹒跚态。
一日语子妇曰:「吾来郴幸无恙,夜眠不佳,梦与汝辈会亲戚家庭。
觉谓生朝近,因想所及耳,俄膝间有物如珠者数粒走肤理间,殆佛家所谓舍利子者」。
室人异之。
及生朝上寿,慈颜悦甚,举觞至釂,蒲节亦如之。
子且喜且惧,曰:「吾亲饮未尝濡唇也」。
越三日,夫人栉沐如常,子妇环侍奉笑语,夫人犹御刀尺。
昏暮,忽索然烛,曰:「吾去矣,令分明可也」。
子仓黄问故,曰:「吾不能生与汝还矣」。
终于郡治之正寝,宝祐丙辰五月八日也。
郡士民莫不涕泗,营伍至号恸失声
夫人讳惠真,生于乾道癸巳四月二十三日,年八十四,三封至太宜人,累赠□人。
其年十二月庚申,合祔于西岘大夫君之墓。
子二人:困金,故从事郎、昭庆军节度掌书记
次镕,见朝请大夫直宝谟阁、知福州福建安抚。
孙男二人:长澜,某官;
次涛,某官。
孙女一人,适某官丁应复。
曾孙
余于宝谟公两同朝,再受廛,宝谟公诒书,奉某官许君子良所状夫人言行,问铭于余,于是夫人葬八年矣。
余惟妇有四行,有三从。
夫人亢素族为华宗,积阴德享阴报,事姑尽敬极孝,训子以严济慈,一言一语,姻族传诵,一举一动,州里楷式,以图史考之皆合,而又有平川为之父,有大夫为之夫,有记室、宝谟公为之子,所谓四行三从无一憾焉。
宝谟公既贵,语及二亲必泫然不禁,曰:「吾成名父不及见,吾昔远宦,使吾母没于楚东荒垒。
岁晚授钺于名都巨屏,朝菌之荣浅,风木之悲深,惟揭先美以诏罔极万一,少纾予哀」。
余不敢以耄老辞,既书于石而系以铭。
铭曰:
夫人门阀侔崔卢,乃翁择对嫔臞儒。
藁砧开卷妇辟纑,下睦妯娌上承姑。
老天报以双明珠,大夫记室不少须。
夫人老寿乘,仅见少公两轮朱
岁晚鈇钺填闽都,追怀顾复常欷戏。
翁仲可有亦可无,冢傍万家良区区。
古者彤管之所书,率观其子及其夫。
君尝载笔承明庐,请勒丰碑岘西隅。
我次遗事徵谍图,大夫鹿门翁之徒。
夫人壸范玉雪如,莱妻陶母其人欤。
实美非有一字谀,铭之以待后董狐
方秘书蒙仲墓志铭1265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蒙仲名澄孙,以字行。
曾大父庭辉。
大父履之,号为履斋先生
父大东,乙未乙科,授永春主簿卒。
母林氏,艾轩族孙女。
蒙仲小学,警悟异群儿,属辞落笔,长老皆惊,若它日宿习而然者。
乡先生郡文学课试诸生,姓名常出千百人上。
再拔胄荐,中丁未甲科,教授邵武军学,宾礼耆宿,作成俊秀,一经赏识,后多知名。
会学廪赢钱及校官例卷置贡士庄,以待西上者。
秩满入京,余与虚斋赵公方奉诏纂史,议辟属,会余去,不果。
监激赏所酒库,有惎而去之者。
丞相魏公开大幕府于维扬,以干官辟。
时淮阃号小朝廷,英彦辐凑,然猝有羽书军册,众方环视愕眙,蒙仲磨盾鼻,凭败鼓,多万字,少千言,各有意度。
魏公大喜,有「语妙天下」之荐,一府钦其才望,犹强至之客韩、端叔之从坡也。
入为国子监书库官,校艺南宫,坐商论去取不能下气去。
添倅南剑州,改泉州
先是,两倅同饷左翼戍兵,蒙仲慨然曰:「添差犹方外司马耳」!
请于朝,改属正倅,而水厅遂无一事。
会阙守,朝命摄郡兼舶,黥籍胥魁素舞文者。
舶至,吏请按视,蒙仲曰:「以待新侯」。
为岷隐戴公竹湖李公作风月堂,二公皆尝为赘倅者。
节斋赵公建江阃,辟机幕
国子监主簿
赵公移淮阃,改辟议幕
赵号吏师,其临淮阃,适虏透渡,江气甚恶,治法征谋悉咨元僚而行。
蒙仲亦孜孜为尽力,通上下情,恤将士疾苦。
虏退府罢,蒙仲需次邵武军
于是魏公衮归,旧宾客皆弹冠相庆,蒙仲奏记,言一生穷薄,幸樵山瓜熟,愿为朝廷拊摩凋瘵,时庚午冬也。
余随召节谒翘材,魏公问:「蒙仲肯来乎」?
余答:「蒙仲欲姑试外庸自见」。
有旨趣上。
岁三易守,公私赤立,专以清苦节缩支吾乏绝,上供卜送使外,又为前政补逋纲数十万,拊柔犷俗,表倡儒行,与其士民相安。
未期而报政,以秘书郎召。
台阃上其郡最,诏增一秩,为朝奉郎
蒙仲在郡,以积劳体力益羸,犹据案治事。
郡都试,晨起戒严矣,忽中风眩,越三日卒于寝,年四十八。
洪尚书伯鲁漕建,以书报蒙仲讣,余驰白魏公,简余曰:「蒙仲谢人世间,造物者何夺之速邪!
拊祥物瑞事不常有,无可久之理,即今而后,还壶山英灵之气矣」。
其痛惜之如此。
娶郑氏,苏州法曹仁甫之女,封孺人
公权,以遗补将仕郎,妙词翰,有父风,进而未止者。
二女,尚幼。
蒙仲卒以辛酉九月己丑,葬以癸亥十一月丙申,墓在白杜路口之原。
所著有《纲锦集》、《通鉴表微》。
乡先达如方铁庵王臞轩李仪曹皆折节与之友,与方侯巨山福唐潘君庭坚尤相赏好。
东涧汤公为铭纲锦堂。
余与蒙仲连墙也,通家也,蒙仲诸父余铭者三,又铭潜仲,今又铭蒙仲焉。
盖前作《三经义》者或不喜言《春秋》,为程氏学者或未观《通典》,著《潜书》者或不能通秘阁之六论,吟唐风者或不能道原夫之一联,蒙仲则不然,经传皆探索精微,词艺各根极体要。
方英妙时,挟才乘气,不知者以为傲。
中年磨去锋锐,务为和易谦巽,前之严而惎者皆亲而狎之矣。
遇贫贱布衣交往往解衣挥金,于宗戚有恩意。
初陟岵,弟洧孙尚幼,扶携教养,以至成立。
蒙仲既为一世所爱敬,然深自损挹,逢人则曰后村吾师也,故哀其死者多以唁余。
余曰:昔也余奇若人,为吾里有英物也,为故人有美子也,为吾徒有畏友也。
今也余哀若人,为朝廷惜誉髦也,为台阁惜词人也,为东阁惜奇士也。
嗟乎蒙仲,吾无所用吾情矣。
乃为铭曰:
余尝考论,二士,芈氏忠贤,汉廷茂异。
一值靳、,行吟憔悴;
一逢,流落远外。
蒙仲出处,则异于是。
堂堂魏公,畴昔罗致。
凯旋衮归,麟获凤至。
蒙仲独请,一鄣自试。
若台若阃,上其郡最。
增秩雌堂,然藜中秘
大臣知己,近臣引类,非有谗原,亦无害谊。
蓬莱近矣,风引帆退。
笙鹤下矣,丹飞灶坏。
孰为之哉,命有所制。
何生之难,何夺之易!
地下修文,天上作记,以蒙仲观,容有是事。
燕、许之手,之思,百年几见,一夕殄瘁。
昔人存殁,乃见交际,死者有知,吾铭无愧(《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二。)
句首原有「关」字,据清抄本删。
「又」下原有「为」字,据清抄本删。
制置杜大卿墓志铭1266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景定辛酉十月戊申,前两淮安抚制置使、知扬州、宝文大卿杜公卒于里第。
既葬,弟庑、孤蕃等奉舒公有开所状公行治问铭于余。
余病眊,久不克为,而庑、蕃之使数至,将命者守余门不去,乃论次而铭之。
公讳庶,字康侯少师公讳杲之长子,母鲁国夫人季氏,生母令人连氏。
幼不凡,日记数千言,暇则集邻曲群儿习战阵而指麾之。
长从少师公历兵间,益习边事
少师再守安丰,以顺昌淮北,恐虏取为家基寨则寿春危,安丰孤,命幕僚沈先庚迁顺昌近里,令公具千艘赍粮楮迓之。
抵正阳,虏奄至,公拒战却之,卒迁顺昌,全寿,公力也。
是岁以禋霈补将仕郎
虏薄军城,技穷引去,公提兵邀其归路,俘获甚众。
虏愤前衄,既陷光,再围安丰少师创智,为串楼、排杈木拒守。
围及三月,城屡岌岌矣,公父子誓以死守。
城中兵十馀项杂居,将士不相下,公调娱其间,遂皆叶力捍禦,虏卒宵遁。
余公玠以监簿招信,部军来援,问少师曰:「公子安在」?
命公见之,余曰:「福尽在是矣」。
遗公缗钱十万。
白少师曰:「却之不如受以遗诸将」。
遂大会诸将为击毬戏,言监簿捐金相劳苦意,诸将感悦,余益壮之。
二年,东阃今少傅赵公荐公,谓能与其父死守封疆,出蒙犯锋镝,入调一将士,乞改秩擢用。
少师公建淮西帅阃,诏循三资,为从事郎、安抚司书写机宜文字,以顺昌移治功减职司、常员各一。
寻诏改合入官,授承务郎
少师公升制阃,虏酋察罕拥众号八十万围合肥,胡马四合,极目无际,壮士望之失色。
公内佐机筹,外履行阵,意象自如。
某壁虚,某隘危,僚属惮行者,少师公必命公,未尝辞,汔全城守
三年,少师公遣公白事庙堂,诸将皆馈白金,曰助上功费,公阳受之。
赏典行,归会诸将曰:「此将军之功,朝廷之赐,吾何力之有」?
悉反所馈。
临淮捷转承奉郎,以合肥守禦宣义郎,除耤田令,升兼制置司书写机宜文字,兼督府干官
虏连岁不得志,复谋大入,少师公策虏由信阳、光山以入,命公及幕客监军,与大将吕公文德、聂斌设伏于其来路。
虏入不时遇伏,我师大小二十馀捷。
战于朱皋、白冢,虏大败,获酋妻,俘酋馘以千万计,铠甲驼马如之。
民有得虏弓马,小校邓某杀而夺之,公诛邓以徇。
督府闻之,曰:「以此众战,战必胜矣」。
凯还,命将士分左右立,以次行赏,不踰时而遍,人以为有父风。
诏追录暴露入幕前后却虏功,累转朝请郎,除将作监簿,兼制、督幕,转朝散大夫
少师公久乘边,力丐归,以工部尚书召。
同时监司或因山寨事与少师有违言,至是入台修怨,并波及公,奉云台祠,通判和州
二年,少师公起建江阃,公兼制司机幕
虏犯真州,诏江阃策应,少师公即日就道,且令公提锐卒八千入城。
获降者,云虏见认旗,惊曰:「庐州杜相公又在此耶」!
遂溃去。
三年,仪真阙守,劄公兼摄,盖朝廷欲通江淮气脉。
公至郡,大修守备,排杈木殆十万株,虏不复敢向仪真。
四年,少师公以刑书召,公需次兴化军,转朝请大夫
台臣希时相意,再波及公,奉鸿禧祠。
年劳转奉直大夫,禋霈封扬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邕州,改潮州,以风闻寝新命。
八年,奉崇道祠。
丁少师公忧,十年服阕,再知邕州
言者谓公不可守邕,后自悔其言,反以公为荐。
十一年,转朝议大夫淮东制置大使司参议官
公过阙,近臣多言公可用,除将作监丞
殿帅王福为时相安晚郑公言:「昨守安丰杜监丞淮西内机,郡以玉带货财为礼,悉不纳」。
郑公益加敬。
十二年三月,迁司农寺丞,知和州
陛辞,先奏曰:「臣有短视之疾,恐敷奏间卤莽,乞赦臣罪」。
上曰:「卿近视耶」?
二劄略曰:「昔人有天时、地利、人和之论。
今秋哨蹂苗,哨践四月,尚回旋于光、黄之境,天时不可幸矣。
以轻兵缀孤城,重兵干心腹,地利不可恃矣。
戍兵多乌合,土兵多癃老,列郡仅保空城,原野空于转徙,间有保聚山寨,又困于搜索括刷,人和不可保矣。
今之夷狄与昔异,中国待之者亦当异,苟恃天幸、恃一衣带水、恃清野而付边事于不谙历者之手,未见其可」。
玉音嘉纳。
因及少师公丰、庐之功,且言「当畀卿一节」。
公顿首谢。
抵郡,江阃潜斋王公檄兼参议官,兼淮西提刑
公谓历阳形势胜它郡,独镇淮门外壕浅,埂浮水面,增胜门外濠狭,远炮可及,于是樽节浮费,夷去其埂长一百五十馀丈,次辟濠阔十丈、长二百馀丈。
秋霖将败围田,公调兵运木石槎草捍之,令曰:「围不毁有赏,不然有重罚」。
境内围田独全,民不乏食。
总所下州和籴,曰:「州不产米,矧今劳伤,不敢任此责」。
总所委之倅,民患苦之,公力以去就争。
籴事寝,又大修学宫,增学畬。
丁生母连令人忧,民遮公借留,公亟去之。
在和一年有半,造守禦具,积米麦钱楮如山,丧礼路费皆用俸金,不取之公帑。
三年,盗发郡之建宁,剽甚。
建漕、守谋曰:「杜绣衣谙金革事,可恃也」。
即以上闻,劄公助本军讨贼寇,遄就擒,公不以为功。
四年服阕,差知真州
矩堂董公册免,久轩蔡公轮笔,奏乞趋行,且曰:「杜庶杜杲之子」。
上曰:「今安在」?
曰:「昨知和州,今家食」。
上曰:「杜有短视疾」。
蔡公恍然,上犹记陛辞奏语也。
谋出处于大使今傅相魏公,魏公趣公上,且奏真非兼节不足以重其权,诏兼淮东提刑
公再典乡郡,人以为荣。
始至,见盐课舟算皆隶别厅,且郡帑赤立,欲丐去。
居旬日,计所入,矍然曰:「是亦足矣」。
按月支官兵俸廪,馀力新郡治。
宪台素贫,公苦节置白金器数百两,积铜镪十万。
民有避兵江南,归启窖藏白黄者,仆讦于官,公杖仆而归其主,郡人莫不服公之明。
坊场津渡旧皆有挟而权摄者,公始选差官属
江阃裕斋马公学士,举公自代。
五年,除湖北运判,兼知鄂州,公力辞,就除宪兼守。
合肥谋帅,魏公荐濠守应山李公及公,上许用公,擢直秘阁淮西提刑,兼知庐州淮西安抚副司公事。
去庐十六年,军民欢迎。
前人造机杼、织纻缯为洛中饷,至命撤去。
流民聚山寨,采漆蜡,事丝枲以糊口,官低估抑买,公素以为言,会有黄榜禁止,淮民相庆。
肥河自西来,贯城中而东,汇于巢湖,前帅于城西筑堤潴之,以限戎马,高与城等,曰:「此不费钱粮之十万兵也」。
然水无所泄,巨鼋窟焉,连三岁用功而堤三溃,至荡庐舍,坏城壁。
帅犹以为不可废,去则请朝旨,令公修复。
公不欲立异,勿葺而已。
郡仰酒息商征,公常诵少师公两语,云「税听自来,酒听自去」,终始服膺。
吏以日入之羡归公,公怪问之,曰:「例也」。
命输之公帑。
虽守边而尤崇风化,子有贱诸母为妾而不友其弟者杖之,弟之母陵嫡则又杖妾,边人始知上下之分。
朝命敷籴,公固争得免。
六月,除刑部郎
丐祠,不允,升直宝章阁因任。
候吏报虏至,请闭关,公洞开诸门,秉炬以归迁避之人。
哨骑近城,提兵迎击,虏引去。
大阃令公潜师捣颍以牵制虏势,公选将帅庐、濠、丰、寿四州精锐往,焚其委积。
捷闻,增秩为中奉大夫
虏自东而西,将趋安丰,公调将士邀其惰归于望仙、白沙城,获两捷。
开庆改元公以枢使宣抚京湖大使节斋赵公来,公丐去,赵公力勉公留。
庐人将为少师公建祠,曰:「久不祠而今祠,是以吾而祠,它日吾去,安知不撤之乎」?
戒勿为。
民固请,公不能禁。
华文阁因任。
虏围方阳二山寨甚急,公选勇士援之,虏数败北而遁。
偷渡报至,公忧愤曰:「世受国恩,恨不得效死于鄂」。
初,工部王公籍并城民田隶军屯,后大卿吕公照契责之民而量榷其租,旱潦不复蠲减,民困催扰,有相率而逃者。
公闻于朝曰:「王工部固失矣,吕大卿亦未为得也」。
时相方生财,下郡以为岁科,公将去庐,犹争于朝曰:「始官受其害,次民受其害,终官民俱受其害。
乞以田归主而复其租」。
诏从之。
涟之陷也,维扬大震,除公大理少卿淮东转运副使两淮制置大使司参谋官,俄中批除大理卿两淮制置使、知扬州
在庐缮学宫,造祭器,创合肥馆,建三登楼,葺天庆报恩观。
去日稚耋遮行帐,公夜解维,比晓舟行已远,庐人又相宽曰:公制置两淮,去犹不远也。
维扬人闻公来,始奠枕。
赵公去亟,曰:「曩无涟海,淮之安自若,但当镇以静尔」。
先是警备严密,昼夜持杖击柝卫子城及辕帐,如寇至,一麾去之。
丞相履斋吴公录示御笔云:「使早用杜庶一年,必无涟水之事,卿为朕勉之」。
遂宣谕云:「卿前守合肥两淮奠安,今畀全淮,尤籍声誉。
涟水之失,维是前政,兴复全委于卿」。
赞书略云:「其勉绍先烈,使夷夏皆知西平之有子」。
公益感奋。
时有一二偾军之将自涟归楚,反侧不自安,公亟召寘帐下,部伍分隶诸营,他将归亦补官,士卒能拔身来皆厚待之。
尝调都统李海挠涟,始议遵大路,师行,骤令改出它途至城南,俘获甚盛。
后谍云:「使由大路,遇覆必矣」。
以上流未清,御笔调兵应援,曰:「卿世受国恩,想以君父为念」。
又曰:「卿宜以国事为念,加意选发,以济事机」。
公奉诏津发恐后时。
维扬兵仅存万馀,而抽摘未已,公奏:「兵不敢不发,维扬万一疏虞,望朝廷念先臣之功,留一子以奉时祠」。
会上流奏捷,江汉肃清,公以得继魏公之后为荣,一遵肃规,治法征谋必视诸政府而后行。
逻执异言异服以为谍者,公察疑似,率从轻典。
射阳湖饥民以水毁啸聚,公命都统施谋帅兵招之,曰:「是皆吾赤子,顺从者籍为兵,必不得已而后诛之」。
不数日,得丁壮万馀隶尺籍,所戮特首恶三数人。
维扬培植久,人物盛,军民错居,委巷多茅茨,景定初元数有火警。
公每轻车至火所,赏醲罚当,应时扑灭。
夏四月乙巳,精锐军昼遗火,芦场在傍,晴久芦燥,东南风恶,火势若奔马。
公急救章武殿及仓廪军器,暨回府治,则库帑堂宇瞬息皆延燎,绠缶力无所施。
公欲自投烈焰,将士扶掖,越子城河至西门,亟部分军马防制意外,骨肉囊橐俱不暇顾。
乳媪挟公一女,不免于难。
初,占者谓:荧惑犯斗,斗,扬之分野,郡其灾乎。
犹谓融风屡警足当之矣,不谓其烈至此。
公亟自劾,宣谕:「宜下日任责,勉图后效」。
公责躬引咎,极力营缮,务以称塞上意。
市民力不给者贷以镪。
比去,官宇民居渐复旧观。
五月,令赴行在奏事。
候代,虏帅从淮安通讯求和,公密以闻,诏令制司处分,而公已归矣。
六月,除直宝文阁隆兴府,兼江西运副
时魏公方归衮,勉公之任,曰:「治□无状,复叨麾节,纵圣恩宽大,独不愧于心乎」!
归计遂决。
七月,新制帅应山李公舟次邗沟,即日解缆,行李枵如,贷于裕斋马公,始能挈其孥以归。
公仕宦所至无俸外钱,淮东西阃初建,有公支钱二十万,悉散之军民。
至扬,迓新仪物未造,命备堂止供一帐,堂以外□曰:「此严阃府之体者」。
在扬八晦朔,蠲诸务聚增踰□不解酒息三百馀万缗,沙田屯田租所减亦万斛。
□南货场惧与商贾争利,搉场颗珠寸玉必籍以闻,□送醪醴钱币易于公帑以报,家法然也。
后省缴公□,命镌二秩,言者复论公火后用钱如泥沙,再镌一秩。
公安时处顺,未尝戚戚,独于火后侈用之谤,君未能免。
言者淮人,言于时土木骤兴,百费毛起,皆在平日调度之外,论者不深知而详考也。
又后来所括责钱物,有将校回易来归者,偿积逋者,诸司之补还久贷者,则有别籍,故与元申烧燬之数异同,致烦有司审覈。
赖朝廷清明,其论遂定,而公不及见矣。
初,虏残临、瑞二郡,洪、抚诸邑,樵人震恐,公弟庑挈少师公赐器辎重往依公于广陵,皆羽化于烈焰,其里人言公之归尚无清献之琴鹤,安得有伏波薏苡乎!
公虽中废,然志气逾壮,岁年未暮,海内犹冀其复用。
初未尝病,一日觉意恶体汗,呼弟及家人至前,已不可为,盖棺甫五十一,乌乎悲夫!
杜氏自南渡为樵川人。
公承家是似,事国有劳。
侍亲疾夜不解带,与庑相依为命,通籍共财。
历二阃皆以内幕辟庑,不私其子。
继群从之绝而周其贫者,于姻谊乡情尤笃。
胸次轩豁,不藏宿一事。
博览百家传记,属文下笔立就,俪语法平园,少师公简牍多公代劳,行草逼少师公,观者不能辨。
数以父命堂白,其言边防军册如指诸掌,孔山乔公、相李公皆谓杜氏有子。
少刚劲,晚趋和平,然不肯屈摺趋时则终始如一。
荐牍先及贤劳,有袖书而来者,见公匿不敢出。
每言居乡当如处女,未尝有毫发挠郡县。
客至,樽酒论文,终日不倦。
虽位望通显,而敝衣疏食,自奉甚约,惟于好施周给则略无吝色。
子男五人:蕃,承务郎、新官;
蟠,承务郎、新官;
审,登仕郎
二尚幼,未名。
女六人,长未笄。
十二月甲寅,葬于郡南香林寺傍黄坑山,祔高祖正奉公茔域之后。
余论次公平生,窃有感焉。
昔西事起,尹师鲁最有力,及帅渭,坐贷公使钱左官,不能
张定叟紫岩之子,南轩之弟,号名侍从,晚尹京兆,坐府治灾免去。
公侈用之谤似师鲁,融风之厄似定叟,国家法严密,世间议论刻深,随声接响,几于以成败论人者。
使公老寿至今,勋业光前,昔之毁必转而为今之誉矣。
余尝铭公王父开府、显考少师之阡,世系勋阀已论著者不复出。
铭曰:
堂堂少师兮敌忾宣力,英英康侯兮媲美传嫡。
建二阃兮皆底绩,缵翁绪兮践翁迹,变出虑表兮蓍龟莫测。
公能拊军若民兮,不能禳天狗与荧惑。
方汲汲以营缮兮奈狺狺之烦啧,谓璧有瑕兮谓过掩德。
朝抟扶之鹏兮暮退飞之鹢,上还茸纛兮退乘下泽
噫!
大厦梁栋兮百年培植,奈何斧斤雪之□□兮残参天之黛色。
吾观周尚父新息,下逮李唐兮靖若绩,或含两齿于后车兮,或曳足于土室,年八十扈亲征兮,渡鸭渌而驻跸。
少师功成名遂兮首皓白,康侯中摈兮犹两曜之薄蚀。
志逾壮兮头尚黑,事会之来兮何终极,曷不使之复雁门之踦兮奋渑池之翼。
百夫特兮万人敌,白日昭昭兮埋此璧。
韩铭北平王祖子孙三世兮自叹,昔余亦为公家兮勒三石。
年长韩之二纪兮,文无韩之一笔。
世方以成败论兮,余重为国家惜。
悲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三。)
「为」下原有「患」字,据清抄本删。
重修凌连二陂记嘉定十年 南宋 · □寅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九、《永乐大典》卷六六六
天下之事,成于有所思,废于所不经意。
方生民未识于耕种,而洪水有昏垫之忧。
圣贤当斯时,欲使民无阻饥,下有奠居之乐,亦已难矣。
自禹、稷思天下之饥溺由己,而烝民乃粒,九河既道,故其功用万世永赖。
大哉思乎!
周公思兼三王、孟子之思济斯民,皆是思也。
后世君子设心措虑,与古人异,平居诵说,无非泽民之事,一旦临政,自相背驰,饰厨传,说过客,谨期会,奉上官,钓致名誉,而其思乃出是。
至于兴利除害,曰:「吾所虑财赋之不足于用,舍是遑恤其他」。
乐苟且以免罪戾,务因循以度岁月,而谓一念之在民,无有也。
南雄郡治迫岭下,视二广未深入,地据上流,田有肥瘠,民力农作,岁小熟,则粒米足食,境所恃以为安。
所患者陂堰之不修,水利之不广耳。
近城十五里曰凌陂,去城二十馀里曰连陂,千百顷亩,皆藉此灌溉之利。
然所以得名者,后人思其创始之功,而以其姓纪之。
苟为政者思所以利乎民,舍是无先焉者。
惜乎岁月寖久,荒湮不治,民之力既不能以独举,而问民疾苦者又视为具文。
于是千金之堤,溃于蚁穴矣。
嘉定八年冬三山黄公庶以左符开府,首访民间疾病,或有以二陂久废言者,公慨然念之。
次年春,邵农近郊,屏导从,率僚属,步至凌陂,相观地宜,首议兴筑。
择僚属之公其心、锐于事者,得保昌主簿赵君汝宛,俾董其役。
公劝课有程,赏罚有信,时一亲往莅之,迁之于旧基之上,长三十丈,规模深垕广固,皆公指授方略
凿民田三百一十九丈有畸,为梁以导水,给官田之近者以偿之。
十年五月,凌陂告成,复语赵君曰:「予首念民愁叹,无汝尔之异,连陂亦吾民利,其可恝然忘情乎!
况兴作之费已成者可复也,因民之馀力,使二役并举,为一方永久之利」。
赵君之令不急不迫,而后连陂成,工费视凌陂差简,而为利则均。
适公力上祠请,邦人去思,真有攀辕卧辙之意。
一旦至于赵公之庭,请记其事,以传不朽。
赵君曰:「予首末从于斯者,将何以信于后」!
逊而未遑也。
是年秋九月,寅亮以常平使者檄来覈其实,遂与赵君周旋于二陂间,邦人拥于马首而言曰:「二陂之利,皆所目睹,公利民之意,其可没诸!
而况奉外台命,周行其地,非如他传闻比,纪以丰碑,以慰民心,其何辞」!
余叹曰:「上下之不相孚久矣。
今日秩满,明日如路人,皆是也。
公有志于民,而与民兴利,自为小官宰百里,尝致其思矣。
独于此邦见于利泽者,尤章章然。
公既思所以为民,而民亦去思之为无穷。
近世以来,此风不多见,余敢䌷绎其辞,以致民之思」。
乃缀之以诗曰:水行地中,物蒙其利。
至于稼穑,藉以丰美。
广郡之首,莫如古雄。
良田万顷,年尝屡丰。
究其所因,是资灌溉。
陂堰之泽,切实为大。
曰连曰凌,以姓得名。
岁久不治,利焉孰兴。
史君黄公,视民犹子。
下车致思,饥溺由己。
乃命僚属,是经是营。
挹彼注兹,据旧取新。
激水在山,飞泉沃野。
滔滔其流,昼夜不舍。
昔也高仰,不耰不锄。
今焉润泽,为膏为腴。
昔也荒秽,茅茨所附。
今焉浃洽,宜黍宜稌。
千里之内,颂声致和。
含哺以乐,鼓腹以歌。
自今有岁,崇墉比栉。
公心在民,何以报德。
我欲新陂,易名曰黄。
诏之邦人,百世不忘。
迪功郎韶州翁源县主簿寅亮撰。
送云山文先生吏部赴召 南宋 · 阳枋
云山至宝非,光耀烛天难毖密。
一朝天子阐坤珍,此宝肯为蜀人出。
宝生蜀东六十年,蜀势关吴妙陈述。
蜀为头目吴腹心,头目清明腹心佚。
蜀为藩篱吴奥堂,藩篱坚固奥堂实。
蜀若颠危忧在吴,夔峡岂能遏迸溢。
自从蜀口弃三关,托里金城更崷崒。
戎马冲奔二十年,此城处处皆屹立。
虔刘俘掠技已穷,群聚宝峰频出入。
抵碍坚城不得战,转攻云诏谋虚袭。
欲践辰沅闯广南,后顾有蜀还恧尼。
留屯汉中缀秘师,计俟万全无一失。
我向嘉渝增重屯,大理垂军须缩绖。
夷陵近闻列守戍,似谓蜀险为难必。
或言东晋不用蜀,是时南北只守一。
如今敌人斡腹来,不思保蜀更何术。
莫虞海道要先防,云涛涌沸蛟鼋慄。
臣宝一战振天威,至今敌胆犹惕怵。
莫忧淮堧近建康,万柁舟师人素习。
踏车横江臣世忠,北人言之魂凛凓。
荆南虽云瞰大江曹瞒百万几禽执。
赵公堰匮孟公湖,有如弱水蓬莱岌。
当今重势在蜀川,蜀事艰难今转急。
井络丘墟烟火空,荆棘漫弥虎窟室。
频年旱暵民流亡,褚无完裳瓶无粒。
兵将愿战民效死,彼此交病财不给。
就中活着犹可为,民心戴宋元一日。
益兵降财劳蜀民,旒冕周咨宜委悉。
射干狼毒漫战吻,朮参苓难愈疾。
恳切深惟保蜀方,蜀苟措安国宁谧。
赵使君汝廪刊易学启蒙于涪属予为跋 南宋 · 阳枋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八四、《字溪集》卷八
《易》有象有数与理气而已矣。
圣贤著书立言,发钥是焉者也。
气理妙于无迹,体由象数而立,象数显而可见,用该理气而神,精粗显微,何往而非道哉。
某年四十,从性善先生游,得其家塾《启蒙》善本,心悦而日玩焉。
逾年少有得,性善令往从莲荡先生问《易》奥旨。
先生教人,言近而远,约而肆,于日用常行,研究天理造化之精微。
某拳拳服膺,有以见夫《启蒙》之作,首《河图》以著道之全体,次《洛书》,次伏羲、文王《卦图》,孔子《易书》,而明之以康节诸儒之说,以尽《易》之妙用,然后详著乎《法》,而以《变卦》终之。
夫全体立而妙用存焉,妙用达而全体寓焉。
有能贯通乎是书之蕴,以之曲成万物焉可也,范围天地焉可也,穷理尽性至于命焉可也,岂徒曰启蒙而已哉!
金沙赵公贤而乐道,常遣其子今重庆节判崇权从某问《启蒙》,而乐其说。
公今守涪,祠莲荡于北岩,并刻《启蒙》书于涪,介来命予跋。
某识见浅陋,何足以尽文公之旨,姑以所闻于师者识其末。
性善家塾所刊,有周子《太极通书》、张子《西铭》云。
策问(六) 南宋 · 阳枋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八五、《字溪集》卷八
问:扶舆磅礴之气,屹然而峙,融然而流。
英灵清淑,钟为命代,盖不知其几千万也。
圣尼阜,申甫嵩高,其他傅野胥靡,商绮季,率由神气而钟焉。
重华起于沩汭,姜望得于渭滨,其他仲舒淄川子陵濑,常由淑气而出焉。
碧云捲而巫山高,众水会而象滪屹,大宁域清秀之中,可无物华天表而人杰地灵者乎?
自其高者言之,宝山灿花,铁楼挂月,其他异状殊态,而凤凰绣屏则拔乎其萃者也。
朝阳昼绣,可前闻乎?
就其深者言之,芙蓉浏清,昌溪逗碧,其他濑玉飞琼,而龙洞鹿泉又出乎其类者也,滃雾食苹,可屡数乎?
登贤有堂矣,名涣汗青独一尉氏凤山绣屏之英,止于是乎?
乡贤有记矣,从祀侯頖仅姚、许二公,鹿泉龙洞之灵,如斯已乎?
以言乎德行,孝感有庵,孝泉有名,孝义有传,亦既修矣。
以言乎教化,则白鹿有规,乡饮有制,宝源有塾,亦云至矣。
何云栖雾翔,览辉而未下,韬华尚絅,当昼而不行乎?
何卷膏泽而蜿蜿泥蟠,蕴德音而濯濯食乎?
虹梁华亦既炳焕,月壑夜亦既的皪,物且然矣,人胡不然乎?
黄杨紫柏之休息,何如梧桐之雍喈;
云岩月窟之游憩,何如天衢之升跃;
锦鸡白雉之好玩,何如衮绣之衣被;
岩泉涧水之宫商,又未必吹笙鼓簧之可乐也。
埋光铲彩,必有其故。
常读赵公司直《宝源书堂记》,谓此邦俊秀之士汩没米盐,未闻有杰然特立,自拔于流俗者,不觉喟然三叹。
诸君盍磨光刮垢,为江山一洗之。
彭泽县宁江水府庙后殿 南宋 · 王自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永乐大典》卷六七○○
庆元六年夏,予被徵诣郡,别驾赵公谓曰:「子识前京西漕廖公乎?
与予有先契,遇此祀,予为修宁江水府后殿,环顾无以易子」。
遂取廖所留俸五十千并片纸道来历以授。
熟视,则公往年之官,舟从祠下,许焉,今解官东还,因酬始愿。
予于廖公实有畴昔,且宁江有功于国而惠利于民者多,欣然领命。
归即往视,则殿负山面江,栋宇俯□澎湃,凛然若压。
于是命匠者扶而正之,取其挠折者新之,度材计工,量钱为役。
既毕,击鲜酾酒,以廖公之词告于神,思书坚珉,以纪岁月。
时天久不雨,予及同寮为邑民乞灵者再,甘霪皆随,益信神之灵足以有感于廖公也。
公名俱,入为吏部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