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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莲堂记嘉定七年九月 南宋 · 萧锐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五○、光绪《湖南通志》卷三二、《古今图书集成》草木典卷九四
莲之为物,花中之特立者也,墨客骚人,所以品题多矣。
「花开十丈」,有若韩昌黎之咏;
「红腻小湖」,有若杜少陵之句;
「中通外直」,有若周濂溪之说。
或托其花,或言其状,或称其操,无非致美于莲者。
然称其瑞则罕有闻焉。
番昜赵公以相门之胄,来令兹邑,下车未几,百度俱兴,政通人和,岂弟之称,翕然同辞,以为学道爱人,未有若我公之贤者,则至和所感,将何如耶?
侯将代去,而桃开并实,梅实双核,休祥之见,不一而足,是固足以验感通之效矣。
而犹未也,涉夏而莲开县沼,一本双葩,宛然孤鹤而二其顶。
人曰此瑞莲也,非善政薰陶,何以至是!
公会宾僚,共游其上,举酒而相属曰:「政之感召,非某敢当,物之异殊,则所未睹。
唐叔得禾,异亩同颖,张氏之,乃秀两歧,天人之际,容有是理,则瑞莲者,得非造物之悯其劳瘁,故贶之耶?
乌可以不记其实」!
遂筑堂于上,扁曰瑞莲,且属予为记。
予馆宾也,义不容辞,然天下之事,与其局于小,孰若志于大。
莲之为瑞,不足为今喜,曾不若视草枫宸,经纶天下,秉金莲炬,夜入学士院之为美。
之并实,固不若灼灼其华,宜其室家,使如文王,国无鳏民之为均。
之双结,又不若调鼎和羹,女为盐梅,功同傅说之为大。
是记也,愿充而广之,不独以之瑞一邑,将以瑞天下。
众曰然。
予退而志之。
嘉定七年九月甲戌记。
嘉定清漳志序嘉定六年七月 南宋 · 黄桂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三、万历《漳州府志》卷首
方舆图志古也。
漳州自唐始得为郡。
宋兴,天下一统,郡国悉以图书来上,累朝熙洽,礼乐事备。
中兴以来,生齿日繁,漳之事物,益非昔比。
图书所载尚矣,顾今增之,不已多乎?
曰,是不然。
孔子述职方,以除《九丘》。
言聚也,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风气所宜,皆聚此书,孔子去之何也?
《周官》大司徒掌天下土地之图,周知九州广轮之数,凡山林川泽原隰名物皆辨焉,亦足矣。
又有职方氏之图,若人民也,财用也,九谷六畜也,利害悉记;
曰山镇,曰薮泽,曰川,曰浸,曰区产,曰民生男女之数,细大不遗。
职方氏之图详于广轮之数,而《九丘》之书,其视职方之图益又相远。
然则职方述矣,《九丘》自亡用也,孔子非除之也。
嗟夫!
天下者,郡国之积也。
郡国所志,志一郡也;
天下所志,志诸郡也。
天下志诸郡以为志,则诸郡所志者宜详不宜略也。
祥符四年,尚书职方准敕遍牒诸道州府军监,各令修图书如法,架阁修掌,其意远矣。
岂非以今既异于昔,则略宁过乎详。
淳熙丁酉颜定肃公师鲁作《漳州建州厅记》,尚叹惜四百年间,漫无所考,抑漳之图经昔犹略乎哉。
今距淳熙初元四十年矣,户数人物视古繁阜,城池学校、驿馆舆渠、道涂阡陌,变迁废置总总也。
前后出守是邦者类皆名公卿,或因旧而更新之,或昔未有而创为之,或前未毕而续成之,或已废绝而振起之,其关风教、补治道不少也,前政皆未及耳。
失今不记,恐后之视今,犹今视昔也。
嘉定六年夏黄堂寺丞赵公以其事委秋官方杰,本之唐宋之经,参之淳熙之志,旁摭公牍,远采碑刻,或文籍所载,或故老称传,及耳目所睹,记皆摭其实,诠次之。
三阅月书成,属为之序,不得辞也。
中元日郡从事三山黄桂敬序。
按:光绪《漳州府志》卷首,光绪三年刻本。
端明无惰赵公哀诗二首 其一 1257年 南宋 · 刘克庄
七言律诗 押麻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原作惜,据冯本改)昔并居封驳地,相期叶力共推车。
惯看东阁(原作雀,据冯本改)批黄敕,同向南衙沮白麻。
高兴(原缺,据冯本补)竟归安石(原缺,据冯本补),大疑犹访(五字原作□□□访□,据冯本补。,卢本作仲)家。
仅存一鉴今亡矣,想见昕朝亦叹嗟。
端明无惰赵公哀诗二首 其二 1257年 南宋 · 刘克庄
七言律诗 押豪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惜身顾影世滔滔,叹息斯人振古豪。
中垒老犹献封事,三闾(原作间,据冯本改)去尚作离骚。
无金可遗贫如故,加璧难招节(原缺,据冯本补,卢本作道)更高。
有泪数行刍一束,若为飞渡浙江涛。
信庵诗序1263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叔孙穆叔有云:「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
信斯言也,是有功德者无待于立言欤?
呜呼,赓喜起之歌,皋陶也;
作《鸱鸮》、《七月》,周公也;
棠棣》,召穆公也;
江汉》,尹吉甫也。
皆古大臣也,谓之其次立言,可乎?
穆叔之论行世,始以文为道之小技,诗又文之小技,王公大人率贵重不暇为,或高虚不屑为,而山林之退士、江湖之旅人,遂得以执其柄而称雄焉。
自晋、唐以来已然矣。
少保丞相鲁国信赵公事两朝,出将入相四十三年,天下知其为大勋德人也。
丙午待罪史局,窃窥公所记时政、圣语,辞简而事核,固已服公史笔。
壬戌告老归田,又获公诗藁,七言绝句一百四十三,古律诗十八,五言绝句五十,古律诗五,六言诗六,发旷怀雅量于翰墨,寓雄心英槩于杯酒。
其吁谟定命则雅人之致,家庭唯诺则万石之训,结交气义则河梁之作,望古慷慨则梁父之吟。
至于陶写性情,赏好风月,虽玉台香奁诸人极力追琢者,不能及也。
然后又服公诗律。
某尝谓近世善评诗者无出邵康节陆放翁
邵诵韩诗「蝶闹槔闲」之句,以为怨而不伤、婉而成章。
陆《题莱公祠》云:「巴东诗句澶州策,信手拈来尽可惊」。
公亦曰:「昨日风吹花已尽,今日风吹花又开。
世事不须深着意,只须把作看花回」。
其于功名富贵之际如此。
夫槔蝶,一时戏笔也,然微婉有无穷之味。
澶州之策,宗社大计也,顾与巴东诗句并言。
邵、陆评诗与孔氏「有德者必有言」之论合,异于穆叔之言矣。
公门下客如宋子京欧阳永叔者比肩,乃不远三千里命某以集序,岂非以其愚戆有公论、耄退无谀辞欤!
安溪县义役规约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后村题跋》卷二
役法更君实介甫一番争辩,讲之无馀蕴矣。
今天下皆行熙丰条贯,独海外四州犹用元祐之旧,民亦便之,岂差、募均有利害耶?
义役法后出,最善。
余曩宰建阳,境内都九十七,耆一百八,义役居四之一。
它不能皆然,亦有始于义而终于讼者。
内某乡某都率数岁阙役人,郡守丞与常平使者迭差不能定,复下之县。
余钩考隐匿,参酌律令,定其当差,而犹不受令,则为之喟然,判其牍曰:使人情畏役如此,为官吏者可以自反矣。
稍久,邑人颇相孚,往往有踵县门求给朱记者。
诘之曰:何前傲而后顺耶?
则巽谢曰:自明府下车,吾辈不识追胥也,引判少也,诛求绝也,检验无大费也,吾愿及明府未去受役焉。
于是向之不能定者皆定。
虽窃自喜,然汔余去,不能使一邑皆为义役,亦复自愧。
安溪邑小民贫,百钱之产不免于役,常以四户充一岁,限满而赀破矣,故安溪之民尤畏役。
会朝家修义役法,太守侍郎赵公下之属邑,明府赵侯崇始创义规,十八都、十六里相劝从之。
寓公余使君首助以田,从而助谷者四千斛,民争受役,讼源永息。
恻隐发于寸心,仁逊兴于一国,三君子可谓贤也已。
初,侍郎公赴镇,余为言明府佳士,有志于为善者,然犹未知其材敏如是。
盖余三年不克为者,明府年岁之顷谈笑为之,其可敬也夫,抑亦可愧也夫!
赵公纲摘稿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后村题跋》卷二
尤溪二赵,一出一处。
处者遁世无闷,终其身不改,琴张、曾晰之流也;
出者难进易退,终其身不屈,下惠、少连之所愧也。
余不及识二君,长君之子阜为福清主簿,示余家集
其言旷达而切情,闲淡而诣理,纵不踰矩者也,戏不为虐者也。
自昔名士鲜不为诗酒所涴,刘、阮败德,嵇、谢灾身,礼法之士或羞称之。
君独为复斋陈公所许,岂非觞咏君之寓言而名教君之实践欤!
君既没,少君所立尤高,主簿亦清苦,有二君之风。
南溪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后村题跋》卷二
丞相馀干赵公当国,天下所谓君子者皆聚本朝,其游于门、延于塾者亦皆一时之选。
南溪先生其人也,忠定诸子师焉,家事咨焉。
先生赵公盛时,绝口无自媒之言,及赵公去,时事变。
门下客类扫迹避祸,惟先生慷慨悲愤,往往发于诗文。
同其忧患而不同其富贵,可谓特立独行之士矣。
某先友林井伯亦赵公客也,每言先生虽终身隐约,然刻意教子,手钞庆历四谏奏议授之。
子后贵显,是为给事公,遍历台院,果如先生所期。
给事出帅番禺,出诗一编示某曰:「吾先人之作也」。
某袖归熟读,窃以为先生诗兼众体,歌行布置起结彷佛少陵
明妃曲》卒章致意于乌孙二公主,先王姬,后宫嫔,实前人所未发。
《题山谷范滂传》,借汉事痛党祸,尤当时所难言。
古体若槁而泽,若质而绮。
《秋花》云:「挹香不盈怀,餐英淡无味」。
又云:「向来红与紫,随流去如云。
虽有故枝在,花落何纷纷」。
幽闲微婉,有无穷之味,殆先生自况也。
唐律属辞如谐乐,用事如破的,一字不可易置。
其《题清音堂》云:「赋诗才刻画,语坠渺茫间」。
前辈渊明不为诗,写其胸中之妙尔,先生有焉。
某闻先生所著非一书,方将从给事公端拜求观,而被命出岭,解印之期甚迫,传业之心不遂,姑识所见所闻于先生诗卷之后。
先生名简字某,番昜人。
井伯丈名成季,莆人,艾轩犹子。
跋林氏瑞云山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后村题跋》卷二
嘘而族,云之常也;
不嘘而云,非常也。
根而生,木之常也;
不根而木,非常也。
非常者为瑞。
林氏子光世既合葬其先夫人于沧溪,瞻其麓有五色云焉,斸其土得芗山焉。
余见其绘事,质于里人而信,识者以为林氏将兴之符。
自君伯祖舍人蔡太师不大用,祖删定抗节死虏中,百年门户,不绝如缕,兴之者其在君乎!
君才而文,顿挫场屋,挟策干今枢密赵公于淮阃,公喜而客之。
边事少宁,公自西府还寓里,追服亲丧,君亦归窆其母,余以是知君宾主皆忠孝人也。
夫生养死葬,子道之常,然有牵于世故而不克遂其情者,有夺于王事而不敢顾其私者。
温峤狄仁杰之流,千载而下莫湔此愧,况其馀乎?
人能尽其常者而天畀之以其非常者,理也。
故自昔甘露灵芝之类多见于纯孝之丘墓,而求忠臣者必于孝子之门。
林君其勉之。
跋毋惰赵资政奏槁126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一、《后村题跋》卷一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右,毋惰资政赵公淳祐丙午十月五日十二月九日奏论山相二槁。
于时朝野传其覆出,从官、言路、馆学联章合疏,五庠诸生投匦伏阙者以千百计,咸请削夺,疏皆留中。
余适与毋惰公同两省,公一日问余:「旦夕有大除目,子何以待之」?
余曰:「必驳论。
若绵力不能挽回,则有给舍联衔封驳故事,公与茂实继之可也」。
至初九夜,御笔:「嵩之昨预乞致仕,今服阕,可令守本官职致仕」。
众忧复用,闻其休致皆喜,惟余当草其致仕制,未免留黄驳论其无父之罪四、无君之罪七,请其罪名著之训词。
不报,又加大观文殿学士
上使游丞相谢侍郎迭宣谕,趣书黄行词。
余执前论,凡三奏,皆不报。
毋惰公怜余独立雷霆之下,约余、茂实联名缴黄。
上意感悟,卒夺其大观文之命。
游丞相方嘉其论事回天之功,章琰殿院乃论其贪荣去亲、卖直欺君之罪。
初,余论驳留中,尝自劾:「臣有老母不归养,事圣君不力谏,未能自责,安能责人」?
言者急欲逐余,遂因其自劾之罪以罢之。
去之日,毋惰饯饮湖山。
别去简余曰:「适见贝锦之言,二字见还,四明之所欲也」。
自古快雠之速未有如此者。
余既为计院使君出毋惰遗墨,使君亦为余出毋惰谏草,上距淳祐丙午二十有二年矣,始知山相休致之议实公发端,腊月九日御笔,纯用公是经筵谏草中语。
乌虖!
景定圣人于毋惰公君臣遇合之盛,虽虬须帝于魏文贞不若也。
余手录二藁宝藏,又题其后,以俟南董氏之笔。
跋毋惰赵公执政恩数简126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一、《后村题跋》卷一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理宗皇帝临御久,阅士多,群臣或见面得之眉睫,或隔膜知其肺肝,有前敬而后怠者,有始密而终疏者。
余事轩陛,耳目所睹,记士大夫终身为上礼貌亲信,寄之以心腹,待之以宾师,惟毋惰公一身而已。
虽去而国有大政,犹以小椠咨访,公何以得此于帝哉!
余告老归田,公兄子计院出牧于莆,始见公与使君木史蝇头细字约三十馀行,可五六百字,乃晚年出处大节目,矍然起敬曰:公召入陪祠,甫税冕即行,留之不可。
时相矩堂董公为上言,欲加公执政恩数,公掩耳曰:「以吏部尚书则辞,以执政恩例则受,吾事上十年,聒聒顶门一针」。
每言:「治乱原于君心公私之判,南阳攀附者当尽换右阶,官寺精黠者当遣出外任。
南阳则两人,俨然为从官;
官寺则两人,俨然逐台谏。
如此而呼之则至,上必待以无廉耻之人矣,何面目见上乎?
今若必不出,必不受朝廷分毫官职。
上冷地思量,或自感悟,即是为君相扶持国事」。
使君以此椠示枢掾叶仲圭以白矩堂,遂寝前说。
公辞受如此,世所未知。
昔温公以攻新法忤旨,然以不拜副枢一节,使人主有「若他人虽推之不去」之语。
公辞执政与温公事相望,穆陵敬公,犹裕陵之敬涑水也,岂苟然哉!
余前所谓前敬后怠、始密终疏者,未必人主之眷不可恃,毋亦有自取轻之道欤?
余谓使君当砻片石刊此墨妙,以备史馆采择。
跋毋惰赵公与兄子书126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一、《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一、《后村题跋》卷一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此一卷八幅,毋惰公所与兄子计院使君书。
时使君习词科,公谓:「作文已是谬用其心,况于务博争新,镂词镌语,殆是败德之具,不若以义理之书浇灌胸次」。
又云:「且理会古人言行,如轻名利、薄轩冕等事,则不以摇其踏实地之脚」。
诸暨诸事云:「所言固疾恶之意,但圣门却有疾之已甚一条。
况宗族间有疏密,事体有几样,若一绝之,则此后不复可诱其向善矣」。
父兄典训之言也。
别幅云:「劣叔身入都曹,恐无益于国,复无益于身」。
又云:「时事日有变态,益觉孤立之难」。
大丈夫富贵不能淫者之言也。
诸帖皆行草妙绝,有杨凝式朱文公笔意。
方鼎贵而寄钱漆书厨,卷卷于戚家坞书籍笼,无一念忘简编,此其所以为毋惰欤!
顷余未识使君,友人汤伯纪见余所作《毋惰公哀诗》,有「中垒老犹上封事,三闾去尚作《离骚》」之句,谓与伯纪诔文暗合,因言毋惰已矣,其犹子嶷嶷有立,趣造不凡。
使君朝辞二疏、治郡大指,廉直有季父风。
丘抚干升遗稿1268年5月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自昔振古豪杰立大功名人,声应气求,有若符契节合,不胶漆而固者。
龙学丞相二赵公有卫社大功,宾客从者如云,丘君升字成叔,独搦寸管居二公记室之任,横槊之所赋,磨盾之所草,无论座上客,虽帐下儿读之,莫不叹二公何以能致此士,又莫不奇此士何以见知于二公。
其遗文存者仅有古律诗二十篇,书檄杂文一卷。
余不及识君,读《行状》奇其人,尝为五言以诔之。
时应甲方总角,未几擢高第,英迈有父风,而安溪明府太渊又橐君之文请予评之。
卷中《训鸡》之篇,鸡事该括略尽,奇正无穷而语意不犯重,姿态横生而文义相贯属。
书檄诸作,使之生建安黄初之间,岂不与王粲鲍昭陈琳阮瑀诸子相颉颃哉!
君没时才四十九,属纩遗赵公笺,犹勉以忠义,无眤眤儿女语。
予读而悲伤之,且惜其见知于二公之初节也。
使及见丞相之晚节功愈高,位愈尊,权愈重,建大宣威府、都督府,幕下士有为将相者,而君竟终于选调。
君生虽悒悒不得志,然身后一段冷淡生活得吾辈表而出之,未为不遇也。
予尝窥应甲一班,青出于蓝者。
枚乘一生仅为梁园宾客,子皋始以赋颂被遇天子,贵震一时。
若天假予年,闻汉廷之上有与共奋飞者,非应甲其谁(《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一。又见《后村题跋》卷一三。)
节:原缺,据《后村题跋》补。
福建安抚司准备差遣厅记124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古今事文类聚》遗集卷一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准遣建罢不常。
增西厅,以监牛田场兼之,自嘉定某帅始,复东厅自端平文忠真公始。
闽阃岁计系乎鹾,二属秩虽卑,西主烹煎,东主给售,帅得自辟。
君宪、王君稼皆以才为安抚使尚书赵公罗致。
旧无廨,始度地于府治西北隅,背郡圃,迫马厩,尤庳隘。
曰:「圃可缩也,厩可徙也,致客而不能馆,可乎哉」?
乃捐库钱二百二十万,益以没官山木、废塞瓦石,伻图于丙午,落成于丁未
二廨规模位置悉公指授,稼俾余记之。
今诸道使者之属皆称雄盛帅,非诸侯之长乎?
而其属独牢落,厅寒如冰,吏卒鹑结,率取诸曹掾所□。
曩余参真公谋议,熟知之。
时廨废为潜火局,假屋以居,机宜寓僧寺,仅存一干官直舍,诿曰闲慢官尔。
然彼之所谓雄盛得意者,尝求其故矣。
赋讼繁而文书多也,予夺健而听信专也,盖智以繁而昏,力以多而分,健之弊为薄,专之弊为谄。
是数者,固常情之所骛而有识之所畏也。
阃幕则异是矣,居常无事,不幸有小调发,急符旁午,吏卒并缘餍饫,隅总依凭桀骜,不但宾主汲汲鲜欢,郡邑皇皇奔命,而更番之舟、渔业之民皆骚然,失宁于四封之内矣。
惟夫岁丰盗熄,野无桴鼓,吾主人可以雅歌而缓带,吾侪可以长衣而清谈,奈何不此之乐而彼之羡乎!
忠定丞相嫡孙,治如忠定,官自鬻鹾,革去敷抑,剿平海盗,鲸浸不惊,以羡钱籴万斛备缓急,祖孙相望,为闽贤帅。
其待士尤有礼,昔有废客馆为库厩者,公今徙厩筑馆,以龙媒汗血之未得为缓,而以乐毅剧辛之未至为急,公有合群才、康斯世之志矣,惜其局于方面也。
公名必厚,字立夫
稼字无逸,由东厅改秩;
宪字某,由西厅升干办公事
福州浚外河记1250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古河缭城内外,如人气血周于一身。
岁久而淤,忠定赵公浚之
甲子踰一周,水道故存,居人益搭为浮屋,筑为高砌,堙为平陆矣。
淳祐戊申待制陈公既浚内河,脩撰赵公至而叹曰:「胸腹虽通,支节犹壅,未也」。
顾内河才六百丈而外河加二百馀丈,役不可已,民不可劳,乃白于朝,询于众。
于是寄公之尊贵者、属吏之才敏者,皆条利便来告,虚心以听。
先是寺产满百钱者浚三尺,产二百以下皆敷,公下令产满百者浚二尺而已,浚内河者半之,负郭三邑寺产三百以下、馀十县寺产六百以下者皆免敷。
遂画界限,度丈尺,总以十大寺而馀寺分隶焉。
近寺募工,远寺助费,率以产满百者助二工,按籍给由,下之十县,以僧督僧,吏拱手不得与。
寺尤远而输未至者,先兑库钱。
郡丞赵君时愿帅属林君丛桂、节度推官徐君士廉涖其役,不徙木而信,不施抶而勉。
淳祐庚戌九月乙亥十月而毕。
河深五尺,广一丈。
用工四万六千有奇,工给宝瓶楮三,通不过敷楮十四万而百年水道唾手而复。
先是,大寺苦数役,小寺不免敷,而中寺殷实者以贿吏免,强有力者以挟贵免,公明不受欺,公不受私,免敷者沾实惠,应敷者无后言。
前之搭屋筑砌者凡百二十五家,公不欲尽返侵地,撤蔽通淤而止,又扣户补助之,蠲濒河公私僦金一旬。
吏士之宣劳者赏犒有差。
竣事,士民有乞浚铫炉桥支河者,有言忠定公昔为西南二湖,今南湖半为筊池,蓄泄无所,田失灌注,民罹漂害。
公使未敷之寺分浚之,计支河六十六丈,南湖四十四丈。
是役也,达民气,顺大政,通潮汐,行舟棹,其大者壮军府之容,增金汤之势,公之虑深且远矣。
世常患佛者不耕而食,为吾民蠹,余于闽但见佛者为吾民之卫。
猝建一事,骤使万人,吾民晏然若罔闻知者,皆缁流以身当之。
善为政者知其然,必不穷其力,必不数易主首,非曰能为吾福田利益也,所以厚吾民保障也。
公名希净,自九卿以鈇钺出镇,重厚持大体,文武有威风,惠利不可殚纪,浚河特其一条。
公以余曩联事江左,今占籍部内,驰骑授简,俾识颠末。
昔者邺令引渠溉田,南阳太守通沟均水,其事初未甚,而之笔足以发之。
余眊且衰,于公嘉绩不能赞述万一,尚庶几实录云尔。
群山囿堂记1246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一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江宁
锡山长沙郡之望,丞相赵公旧第擅锡山之胜,至是又堂于山之绝巅,取韩诗「群山囿」之句以名之,而今皇帝书之,奎璧之光,上烛霄汉,下被泉石,信开辟以来殊尤钜丽之观也。
自昔游览之地,出于偏州下邑则目力有所止,或在深山穷谷则脚力不能至,求其雄杰足以统会、宏旷足以容受者少矣。
惟斯堂不然,楚山呈状,湘江倒影,东城南书院西岳麓宣公、忠肃公书院在焉。
名贤之迹,老、释化人之宫,异时吾侪扪萝跻攀于烟霏紫翠之间,一叶溯沿于江蓠香芷之滨,重趼而来,及厓而返者,莫不自献于几席之上,履屐之下,虽处阛阓而无市声之至,不出户庭而有卧游之乐,湘中他楼观皆不敢望其髣髴,岂非所谓雄杰足以统会、宏旷足以容受欤?
盖天下清绝之景,常属之闲退之人。
若夫仕至将相,安危佩于身,事物衡于虑,负夔、禹之望而抗之志,固未有兼之者。
公力辞相印不拜,改内祠经筵不拜,改特进观文殿大学士、判乡阃犹不拜,诏居陪京,以便咨访,然公角巾东路矣。
惟退惟闲,斯堂之景遂为公有。
向使鸡鸣入漏舍,日昃出朝堂,以一身丛四海九州之责,将胶胶扰扰之不暇,顾欲合族交宾、论文乐饮于此,得乎?
平泉竹石仅获一夕之享,绿野钟鼓不能盖晚节浮沉之愧。
公每语亲朋:「裴、李所遭之时然尔。
吾平生数当事任,踏危险,凭国威灵,幸而有济。
中罹谗惎,惧不自全,赖陛下仁圣,终始照知。
老矣,释重负而寻初服,秋毫皆帝力也。
吾虽退,曷尝一饭忘吾君哉」?
天下闻公言而壮之。
《诗》曰:「维岳降神」。
公既钟七十二峰神秀之气,宜其外翰王室,内补衮职,为国申、甫。
登斯堂者,固喜公之暂逸,而又知公之必不容以久闲也。
丙午召对,由卑冗历高华,出上亲擢,亦公密启,已在公圃中矣。
公来赐命,曰「子记吾堂」,其敢以荒落辞?
泉山书院1266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通天下读朱文公之书,尊文公之道,其始生之乡、侨居之里、宦游之邦,与乾、淳诸老盍簪倾盖讲贯切磋之处,往往肖其像,庋其书,聚承学之士,敬事而传习焉。
如徽,如建,如南康,如清漳,如潭、衡,曰精舍,曰书院,皆奎画书扁,或郡文学兼领,或别置师弟子员,规式略如白鹿
泉乃公旧游,顾未之有,非大欠阙欤!
文公主同安簿,凡四考而去,绍兴丁丑也,距今一百十一载矣。
世代虽远,然与邑士问答略见《大同集》,纵田夫野叟忘之,士忘之乎?
温陵弄印,诏知南外宗正黄岩赵公兼郡绂,士友合词请曰:「公先大君子远庵非文公高弟乎?
公非朱自出乎」?
公瞿然曰:「仆虽懦缓,郡虽凋匮,于此不敢不勉」。
乃卜城东偏废寺基,创立泉山书院
前为燕居堂,夫子危坐,颜、曾、思、孟跪侍。
两堵则图濂溪二程、邵、张、涑水六君子沧州之制也。
堂下则图先贤芸阁吕氏、龟山杨氏河东侯氏、文定胡氏、籍溪胡氏草堂刘氏豫章罗氏于右庑,上蔡谢氏、广平游氏、和靖尹氏、韦斋朱氏、致堂胡氏、屏山刘氏延平李氏、南轩张氏东莱吕氏于左庑,几□□□□□之制也。
后为文公祠,以勉斋黄氏远庵赵氏西山真氏复斋陈氏配。
讲堂南峙,取北面尊师之意。
四斋旁列,曰志道、据德、依仁、游艺,则大同名斋之旧也。
咸淳丙寅春经始,仲冬甲寅落成,行舍菜礼。
公坐皋比,挥麈尾,衿佩环听,争先笔受
遂请额于朝,移书克庄,俾识颠末。
前此贤牧宁智不及是,良以文公如龙鸾夭矫,已腾霄汉,岂必追记其蟠泥栖枳耶!
夫天生大圣贤,非若常人有老少之异,曰不惑,曰知命,曰耳顺,曰从心,实基于志学,而叱齐侯、堕三都,亦自牛羊遂、会计当而推之也。
昔之怀贤者尚爱其所憩之棠,所种之木,况其初筮之州乎?
惟西桥之赵为宋间、平,某尝受举于淮漕,受印于闽臬,受廛于莆守,皆宗正诸父兄,而又受教远庵,纳交象贤,知其染濡于家庭者久矣。
一旦施之大敝极坏之郡,水无租瘢,村无退筲,颛以节缩支吾乏绝。
其表章大儒,淑艾后学,盖世吏视为迂缓不切者。
克庄何幸,秉笔附名于不朽。
远庵讳师夏
宗正名希悰,见泰其自号云。
龙学竹隐傅公行状1226年8月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建阳
曾祖裕之,故朝议大夫赠太子太保
庐陵郡夫人钱氏。
祖察,故朝散郎吏部员外郎,赠徽猷阁待制,累赠太师谥忠肃
齐国夫人赵氏。
考自得,故朝奉大夫,直秘阁,累赠太傅
秦国夫人李氏。
公讳伯成字景初
其先自大名徙郓高伯献简公再徙孟之济原。
忠肃公死节宣和,中原离隔,傅氏流寓泉之晋江,家焉。
公幼凝重,不妄嬉笑。
秦丞相擅国,太傅与客拥炉语及时事,公忽指炉灰曰:「是非尝炎炎者耶」!
客皆惊异。
年十二,秦国疾革,然臂祈哀。
居丧摧毁,齐国拊而教之。
公发愤自厉,与兄枢密同卧起,课书至夜半未休,齐国常扣窗语之,曰宿火于某所,有煨芋或饼饵在焉。
太傅守莆,参政龚公茂良年尚少,太傅令诸子从游。
既而龚公仕于泉,每访公兄弟萧寺,视其寝处,怃然曰人不堪其忧;
及观其文,则又欣然,曰咄咄逼人矣。
尤为乡先生寺丞黄公某所称。
隆兴初元,与枢密联名擢第,调福州连江
试中教官教授明州
以年未壮不欲以师自居,日与诸生论质往复,后多成材,魁多士、登朝著、居馆阁者相望也。
秩满入都,梁丞相谓公曰:「君盍为祭酒属,适拘乡嫌,闻史太师欲荐君,此可以进拟矣」。
公逊谢,乞教授内外宗学
首以《语》、《孟》、《中庸》、《大学》,次以他经子史,立为次序,俾士诵习,其尤秀异者别创大雅斋居之。
以荐者改宣教郎,知福州闽清县。
丁太傅忧,服阕,知连江县
东湖九溪之水,溉田馀二千顷,岁久堤坏,公即下流南港伐石为新堤三百尺,迄今蒙其利。
罢海错之馈,禁官买之价,以身为准,寓公宗姓莫敢异者
连帅监司相继上公治行,有旨赴堂审,寻令待院辖阙。
于是名在公上者十馀人,留丞相将越次出命,公固辞。
踰年始主管官告院,建言远方陈乞磨勘为吏邀留,中间岁月弃不可用,被受少缓,或妨奏荐,请以马递法计程书于告背,俾为被受日月,士大夫便之至今。
司农寺簿,两拜疏请光宗过重华宫
将作监丞
韩侂胄赵丞相去国,吕祖俭以上书贬,党论渐起,公谏宁宗曰:「陛下践祚之初,忠谠者未褒,狂妄者或谴,小大之臣震惕恐惧。
臣愿兼听远览,毋使下窃直谏之名,上有罪言之谤」。
又奏:「淳熙之末,并任两相,引用人材,各有向背,至于今日,彼此相攻,不极不已。
夫天下之势犹操舟,平则行,偏则侧。
前日之势有所偏,今日之势有所激。
激而已甚,臣恐前日之舟偏于左而今日之舟又偏于右也」。
前对一日,有折柬谕公行进用矣,冀于奏篇少婉其辞。
公曰:「此言胡为至于我哉」!
迄上前疏。
以亲嫌改太府寺丞
出知漳州,治以律己爱民为本。
朱文公遗意而遵行之,始创惠民局以革机鬼之俗。
由郡南门至漳浦,为桥三十五,治道千二百丈,郡人磨崖、甘棠道傍以纪其惠。
工费一出于所却例卷。
抚州,未至,除湖北提举常平茶盐事。
旧以义仓钱佐用度,曰此岂使者公帑邪,一无所取。
梁兴者,故隶岳侯军,官至横行遥刺,死无子,鄂州以户绝法没入之。
为立后,以其赀分给诸女,军中感悦。
辰守慕容绘以韩侂胄姻援贪恣不法,公将按治,有泄其事者,改成都路提点刑狱公事。
华容饥,公既易节,犹发廪委寓士董君道隆亟往赈赡,民免流徙。
宪治寓于嘉定,地接蛮夷。
虚恨部族在蛾眉县羊山大江之南,并江省地尚多土丁耕种,时遭剽掠,而控扼之寨乃在江北,不能援。
一日土丁追杀蛮之犯境者七人,制司逮捕甚急,公乃移书曰:「是为蛮报仇也」。
制司就以诿公,于是相要害创寨栅三所以护江南之耕者,蛮不复为患。
雅州不以时支军士粮,几为变,公摄漕事,发本司钱檄邻郡倅支散,且戮为首人,然后劾其守臣,因考见郡计匮乏之因,为请于朝焉。
召对,言:「国家中兴,仅有天下之半,而养兵数十万,民力弊矣;
山东、西将相所出之地,皆非我有,人才不如昔也。
谓宜勤而抚之,养而用之,以备缓急,而牧养之吏聚歛干进、贪黩营私者,有以伤陛下之民力;
议论之臣好恶不公、是非不明者,有以坏陛下之人才。
臣愿选择良吏以培固根本,擢用端人以保全士类」。
又言:「蜀自行钱引,贯收头钱三十,绍兴初增至三十八,今增至六十四矣,莫若减损其数。
或谓所赢二百万,赡军之费出焉,非可遽减。
臣尝会一界兑引二千三百馀万,实收头钱一百五十三万,销折不计者又六七万。
今若减半,再岁一兑,总所岁折才三十四万。
总计之臣能节浮费,岁认若干,朝廷给度牒以补若干,则当兑之年引价必不至于甚低矣」。
上嘉纳。
工部郎。
时权臣将开边,语尚秘密,公轮对首言:「天下之势,譬如乘舟。
中兴且八十年,外而望之,舟若坚好,岁月既久,罅漏寖多,苟安朝夕,犹惧覆败,乃欲徼倖图古人之所难,臣则未之知也」。
行都大火,延及相府,同舍郎相率唁相君,有以为偶然者,公正色曰:「天意如此,官师相与规警之时也,乃以为偶然耶」!
贪相色动。
诏求直言,公陈三事,一曰失民心:「火灾之馀,商贾已困,官市民物,乃不与直,前尹曰姑俟有馀,后尹曰非我所市,版曹所当给者亦复展转岁月,非禦人于国门而夺其货者乎」?
二曰隳军政:「方今诸将非由材进,例以贿取。
臣在蜀道则闻关外之军以掊尅而几变,道建康则闻御前屯驻之兵以掊尅而多死,何以责士卒用命乎」?
三曰启边衅:「分命重臣,大发钱粟,人情汹汹。
臣固知朝廷无轻举之议,然恐邀功者有包藏之心,恃才者起迎合之意,陛下与大臣不察而遂听之,则天下岌岌乎殆矣」。
于时应诏者鲜,从臣亦未有请对者,公极言朝廷无骨鲠之老,班列习掩婀之俗,一时从臣咸愧其言。
右司郎官
初,李文简公焘之荐,与其仲子参政壁游素厚,李方直舍人院,公谓:「边事至重,外传将出元枢宣威江淮,有诸」?
李曰:「有之」。
曰:「用兵之法,当审彼己,内治不立,何暇外图?
若预此谋,非独一身一家利害,舍人宜深思所以为家国计者」。
李感悟。
既而元枢不果行,兵议亦暂止。
一日,贪相为僧缄讼牒求拟判,公堂白其不可,苏师旦方承密旨,公屡抑其私请,贵近皆不悦。
司农卿湖广总领
始至,密院咨日具宣上旨,以曹、徐盗发,虏境骚动,令预为备,襄、鄂戎帅往往遣忠义人出境夺战马,杀吏民。
为庙堂言:「探报未必皆然,为天下者惟信与义,大义苟未能伸,莫若守信待时。
今兵财俱困,而妄动以疑敌,实忧之」。
有刑馀董逵者聚党跳河,为虏袭逐,公抗言:「国家既未能灭虏,不宜轻败盟约,盗由我境,彼则有词,乞戒将帅毋生事」。
继与江陵侍郎刘公甲联名论之,不报。
复为长书,反覆谏止,而邓友龙以摇动国是劾公罢矣。
后籍权臣家,书尚存,权臣题「异议」二字于其首。
起家除浙东提点刑狱公事。
多富贾,贿交权要,公犯法。
前帅尝发一盐商之奸,遽除边郡。
公既摄帅,不为动,遂竟其狱。
时调兵戍边,所至剽黥,馀姚至阖户不敢出。
公部适至,捕黥其倡乱者,馀批驿券遣之,自是往来帖然。
又镋手投募,幕府误涅其手背,其徒哗噪。
公呼官吏诘责,叱吏下曰:「黥汝以谢」!
哗者少止,犹以误涅为言,公笑谓曰:「当改为方胜取胜之义」。
皆欣然,列拜于庭。
朝廷方忧海道,命公与制阃协力备禦,公条上便宜数事。
直龙图阁庆元府,兼沿海制置
先是团聚民兵以教,海舟无巨细皆拘集,户然一灯以戒夜,曰:「此徒烦扰,何益」?
散民兵还保伍,纵海舟之不及丈尺者,罢然灯,民情大悦。
谍告虏抽邓州兵至宾州,与高丽相犄角,堂帖令遣间探。
公言:「邓州襄阳宾州在黄龙府东北,相去辽绝,必虏扬此虚声,欲使襄阳弛备。
高丽隔巨海万里之外,虚实难知,但当谨固封守」。
或言群臣有异图,曰:「彼首兵端,兵败方谋身不暇,安有此」?
同官有请缮壁垒、寓公有乞统民兵当要害者,一镇之以静,后果如所料。
嘉定改元,召对,一论:「前日失于战,今日失于和。
小使虽返,邀求尚多,陛下不获己,悉从之矣。
使和议成,犹可以纾一时之急,否则虚帑藏以资敌人,驱降附以绝来者,非计也。
为今之策虽以和为主,宜惜日为战守之备」。
二论:「权臣之初,畏人议己,意所欲为,天下虽知其非,而举朝莫不以为是。
及其久也,是非颠倒而不自知,竟以此败。
臣愿陛下与二三大臣以前事为师,以至公为心,则是非明而利害审矣」。
三论:「本朝治效之盛夐绝前古,非独帝道之隆,亦有内助焉。
惟是彤史既废,罕有纪述,乞命儒学之臣于本传之外,博采文书所载先后懿美,以为后范」。
上皆首肯。
太府卿,充殿试详定官,寻除权户部侍郎
贪相贬曲江,诏没其赀,有司并录其行橐。
公闻之,曰已甚矣,请给还之。
版曹比较之法,率用新钱填旧欠,岁额既紊,殿最非实。
又经总制钱额有重轻,催有难易,建、越、鄞常负殿,台、秀常居最,乞会诸郡实发之额,纽计分数增亏而行赏罚焉。
朝廷从之
四川总领所乞以金银收回九十界钱引六百万,仍令起赴封桩库公言蜀自兵财竭,宜桩留以备缓急。
经筵进故事,引夏侯胜燕见宣帝,乞用儒臣出入禁中,应对顾问。
初,公自鄞召,鄞人或来见曰:「谏坡之命将出矣」。
曰:「昔闻之梁丞相,台谏若与庙堂异议,则天下事无一可为。
若使居言路,事求其是,固不敢立异;
倘欲如近世言官穿鼻之为者,有去尔」。
冀其以此语达庙堂,而其人不果达也。
左谏议大夫
谏官拾遗补过为职,今弹摘细碎,官失其守,莫此为甚。
首论:「更化期年,前弊皆在,此犹大病方瘳,所以致病之由不能尽去,它症或生,莫之能疗矣」。
又言:「禁中赐予,间或过差,俭于身而侈于人,与不俭一也。
愿爱惜内帑边用」。
史丞相弥远初拜,麻词有「昆命元龟」之语,倪尚书思方帅闽,以为不当用,乞贴麻,御史劾倪公罢之。
公因对及其事,上曰「倪思过当」者再,曰:「思固过当,但恐摧抑太过,遂塞言路,乞明诏台谏侍从竭尽底蕴,勿以为戒」。
高似孙尝献侂胄九诗,皆有锡字,公论其有无君之心。
丁常任以尝谏用兵牵复,公言:「常任始结曾觌,后结苏师旦,前日之议非真知兵之不可用,特受教于师旦耳」。
李参政谪居抚州公言:「侂胄之诛,壁与有力,不酬近功,乃追前罪,他日负衅之臣不容以功赎过矣」。
公之未为谏官也,尝言:「方史公谋韩,若事不遂,其家先破,韩诛而史代之,势也。
诸公要相叶和,共济国事,若立党相挤,必有胜负,非国之福」。
又劝钱丞相象祖:「安危大事,当以死争,小小差除,何必乖异」?
及拜大坡,朝士有善公者来曰:「宜先摇左揆之客」。
公答以不敢。
章公良能中司,以二相不咸,有所左右,公不乐其如此,益坚壁。
或致右揆之意,云「旦夕除执政矣」,公叹曰:「吾岂倾人以为利,且可以官职饵者哉」?
遂力论朋党之弊曰:「此以此为善类,孰肯甘于奸党?
彼以彼为君子,孰肯安于小人?
今在朝之士与四方宣力之臣,其进用固非一辙,臣愿陛下公听并观,不以某人所荐为贤,某人所引为不肖,略所从于既往,责实效于方来可也」。
又乞催修《后范》。
黄侍郎度出知福州,上疏留之。
阉人吴回坐与侂胄分盗寿慈宫宝物贬,赀产入安边所,俄有旨给还其孙俊卿,公争曰:「汉斥石显,实并妻子徙归故乡;
俊卿罪人之子孙,不宜侍禁中,赀产宜勿复给」。
疏入,改权吏部侍郎,辞不拜。
集英殿修撰建宁府,边民之流徙者、军伍之逃亡者,赈恤区画,各得其所。
钱楮中半之令既行,以三七分支遣,曰它费犹可,如兵何,乞以一色见镪给诸军,又请纲运全解会子,至今行之。
聘君元定谪死道州,归葬建阳,公雪其冤于朝,赠以初品官。
宝谟阁待制镇江府,全活饥民,瘗藏野殍,不可胜数。
制司欲移焦山防江军于圌山石牌,公虚此实彼,利害等耳,包港居焦、圌之中,不若以两寨之兵迭戍焉。
制司不能夺。
圌山寨兵素与海道为地,公廉知姓名,会郡都试,捕而鞫之,无一逸去者。
狱具,请贷其死,黥隶诸军。
提刑刘公爚护客至郡,密语曰:「待制赵公希怿荐公于东宫矣」。
公曩在连江赵公郡户掾,雅敬公
既别不相见者数十年,至是莫知所以相荐者。
因慨然曰:「吾平生出处有本末,今老矣,越明年当致其事,何以荐为哉」!
请祠至再三,进焕章阁待制提举太平兴国宫嘉定四年也。
八年,召赴行在,再辞不获。
行至莆,拜疏曰:「臣病不能进矣」。
宝谟阁直学士提举玉隆万寿宫
十年,告老不获,提举鸿庆宫。
十二年,复请老,进显谟阁直学士通奉大夫致仕。
今上御极,升直学士,落致仕,予祠锡带。
公因辞免力进昭明天常、扶持人极之说曰:「陛下大舜事亲之心,常若于不及;
帝尧睦族之仁,益求其未尽。
天下将靡然从之,岂待加惠一二耄耋之臣而后知所劝哉」!
疏累上,最后独拜进职之命,诏进一官允所请。
宝庆改元,御笔:「傅杨简皆先朝耆旧,朕所简记,召赴行在,令所在州军以礼津遣」。
寻除宝文阁学士提举佑神观,奉朝请
虽力以老病辞,而爱君忧国之念不少衰。
评事胡梦昱坐论事贬,蹙然语所亲曰:「庆元初吕祖俭之谪,吾为小臣,犹尝抗论,今蒙国恩,叨窃至此,吾而不言,谁当言者」?
遂封上曰:「陛下比诏内外大小之臣,有所见闻,极陈毋隐。
且命之曰:『言或过直,毋悼后害』。
臣欲条世务,少裨万一,而耄及智昏,莫知所言。
忽闻小臣有以上疏削籍投荒者,诏墨方新,遽返初意,孰不惊骇?
夫论事而加之窜逐,求言而继以威怒,传播天下,岂能人人知所言事,但以谓应诏上封之故,转相告语,钳口结舌,臣恐陛下不复闻天下事矣。
方今内无良吏,田里怨咨,外无名将,边陲危急,而又廉耻道丧,风俗益偷,贿赂流行,公私俱困,宜君臣上下忧边恤民以弭祸乱。
奈何今日人言事未几而斥之,明日人言事未几而又斥之,甚则如上疏者以共工、驩兜之刑加之矣。
韩愈论后世人主奉佛运祚短促,宪宗大怒,将抵以死,自崔群裴度以至戚里诸贵皆为言,止贬潮州,寻复内徙。
今上疏者么么,非可比,然在列之臣无一为言者,万一死于瘴疠,陛下与大臣有杀谏者之谤,垂之史册,有累圣治。
臣垂尽之年,与斯人相去若风马牛之不相及,独以受恩优异,效其瞽言」。
不报。
累辞新命,至二年六月,除龙图阁学士,转一官,提举鸿庆宫,复辞。
年虽高,饮食起居皆无异,独耳听差重尔。
每称人之善不啻如己出,语及奸人误国、小人害君子,词色俱厉,不少假借。
闻朝廷行一善事则喜且悦,寝食有味。
或不如意,则忧愤默坐,竟日达旦,卒以此致疾。
属纩,索纸笔自草遗表,始述遭遇,末陈时事,略曰:「在廷鲜骨鲠之士,持论乏忠厚之人,雷霆多震惊之威,雨露少沾濡之泽,殷勤恻怛之意未孚于中外,安静和平之福未集于邦家。
遂使既退者虽佚而多忧,苟容者贪荣而竞骛。
为此不已,究将若何!
伏愿陛下深思王业之至难,不以天位而为乐,独观万化,博谋臣,上言者明辨其是非,献计者先审其趋向。
退谀旌直,进善斥奸。
淑慝彰而人知劝惩,上下孚而事无壅蔽。
必群心之耸动,随上意以作兴。
内治既修,外虞可弭。
臣形神久瘁,药石罔功,将即夜台,犹慕尸谏」。
草毕,亟命缮写。
时答诏下,盥栉更衣,将力疾祗拜,因发免椟、遗表。
既衣朝服,觉瞑眩不支,就寝犹口授别亲旧书藁,遂不起,八月十二日也,年八十四。
诏依前龙图阁学士光禄大夫致仕,赠开府仪同三司
傅氏自献简以论谏忠肃以节义著,太傅以高材称,公袭忠厚之嫡传,备家庭之全美,而又受学于朱文公,常以君亲为重,利禄为轻。
策名三十年,始登朝列,富贵在前,未尝少贬以求合。
都司总饷,以沮边议去;
谏议,又以忤贵近去。
嘉定辛未宝庆丙戌,杜门却扫者十有五年。
晚被聘召,正张禹孔光顾惜子孙不敢斥言王氏之日也,公方历疏时宰弊政,极论纲常伦纪,毅然以不赀之躯犯不测之祸,欲以救迁客炎荒之厄,非独不为身计,亦不为子孙计矣。
至于遗表词气慷慨,神明不乱,岂非洪毅忠壮、鞠躬尽力而死生祸福之变皆不以入其心欤!
公有至性,言及先夫人辄流涕。
太傅赠官台司,公捧告墓下,号恸几绝
岁时荐享,如临其上,筋力既衰,拜跪犹自力。
奏荐先从子,后诸孙。
族有○丁孤苦者,皆收字而经纪之。
世俗多厚妻党,若父族之中知亲睦者尚有一二,至于母族则不复顾矣,故公于赵、李二家恩意弥笃。
平生廉俭,历官五纪,始营数椽于祖居之右,自为《上梁文》曰:「田里交欢,尺地倍买邻之费;
子孙可守,一椽皆赋禄之馀」。
人以为实录。
小圃植竹千个,杂以花卉,扁曰「竹隐」,池可泛舟,堂可读书。
幅巾筇杖,与邻曲亲旧徜徉其间,晏如也。
博极群书,为文师外大父云龛李公,温润条鬯,晚笔尤健。
有文集若干卷,奏议若干卷,手记朝家故实、前辈事迹,曰《耄志》若干卷,藏于家。
所荐多知名士,朝廷或未拔擢,有屡荐而不已者。
国夫人国夫人,皆王氏,礼部尚书大宝之女。
子男三人:官;
,故官;
官。
女二人,知浔州王彦广、故通判绍兴府连三益,其婿也。
孙男六人:某、某。
孙女三人,某官、某官其婿也。
年月日,诸孤葬公于南安县金鸡乡崇顺里苏岭之原。
门人陈宓已志其圹,复摭其言行之大者以告太史氏。
谨状。
秘阁东岩赵公行状1240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一、《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九 创作地点:广东省广州市广州
公讳彦侯字简叔,宗室秦悼魏王之后,自汴入,今为闽人
少嗜学,未冠荐于胄监
光宗登极,补将仕郎,已而五拔监、漕文解。
今上登极,赐进士第,历常熟主簿鄂州法曹夔州录参,因留蜀十年。
举员溢格,始下瞿塘,改秩知安溪县
继陈公宓之后,洁廉岂弟与陈齐名。
县小俸薄,公苦淡过甚,谒力营太夫人旨甘,自食粗粝而已。
傅公伯成每言于人曰:「为陈君廉易,为赵君廉难」。
李公訦荐章亦曰:「贫而廉为尤难,去如至尤不易」。
秩满,就部注两浙转运司主管文字
岁馀,丁文安忧。
服除,提辖左藏库,坐失觉察吏盗金去国。
俄予祠。
时方挈家抵京,贫不能归,侨居于霅。
起判绍兴府鉴湖久湮,倅厅犹按旧额督租,公削去苛取之例,人德之。
暇日必领客觞咏于禹庙兰亭之间。
惠州,陛辞,乞令郡邑覈逃绝以定赋入,委邑丞专过割以防走弄。
既至,视岭海如内地,待夷僚如吾民,清俭节缩,军府充实。
初,谯楼颓圮,米廪漏湿,公始改作,钜丽坚壮,遂为南州伟观。
西外宗正,下车未几,改南外,摄郡兼舶。
适继饕残,化以廉平,泉人大悦。
舶琛满前,吏以例进,笞而却之。
余尝和公诗云:「健吏安知元结事,贪夫愧死伯夷风」。
人谓之实录。
饶州,未上,改湖南提刑
属上亲政,精择举刺,公首被选,时以为荣。
巡历吏卒视旧十省八九,民间屈枉皆得自达,郴、全、道、永之民咸曰自马大同后六十馀年,复见公耳。
就除转运判官,权帅事。
江北警报日至,长沙遂为风寒之地,公镇以静,雍容如平日。
密院责造战艘,赏以钜万,公严戢敷配,亦不求科降,而先期办集,朝论嘉之。
公虽绵历外官,不及与闻时论,然忧国爱民,遇事辄发。
其条上便民也,谓盗贼之原在守令,宜加精择;
谓米餫旧至江、鄂而止,縻费以银,近改拨至襄、,又以湖会折银,部餫者多𢦤身破家,宜易给见镪;
湖湘之地大抵卑湿,春夏涨潦则田与江通,至有抱砧基纳有司者,宜检视蠲豁。
皆切于一路休戚。
其大者谓楮弊不宜立界限,又云:「计亩敷楮,民怨已甚,根本所系,焉可不思?
急迫之政,岂宜再举」?
谓鞑势方强,宜以守备为经,以和为权。
其策虑悠然深长,不止于一路矣。
久使湖外,屡援礼经引年,不允,令赴行在奏事。
公曰老矣,当知止足,乞祠,又不允,给假三月,暂归故居。
季春戊午,天宇开霁,率弟侄子孙行东岩下,暮休于寝,稍倦,皆谓山行归来故尔。
中宵,忽与家人曰:「吾逝矣」。
言讫而绝,其静定如此。
享年七十有一,积官至朝议大夫
朝廷未知公卒,有诏除直秘阁,遂不及拜。
公长身伟岸而待人接物极谦厚,标致萧散而于伦纪忠孝之际至笃。
诗律琴趣妙一世,尤工草圣。
入仕馀四十年,家无留赀,岁晚归来,犹籴而食。
尝摄潭帅,所入仅五百千,贻书其子曰:「尽以此得一小金徽矣」。
小金徽者,唐李勉古琴之号也。
平生不汲汲仕进,立身有本末。
逆曦之变,公在其间,大节挺然无污。
每戒子弟:「仕宦守廉勤,自有见知者,一念欲速,心术先坏矣」。
所居萧寺洗剔,屋后山名曰东岩,与北山陈公孔硕诗文往还最密,遂得其篆扁。
有诗五十馀卷,功力微妙,深入诗家阃奥。
初,殿撰公守嘉禾,挺身犯难,抚定叛卒,全活杭州一城,不幸罹祸。
绍兴间虽尝褒雪,为文俗吏所轧。
西山真公德秀论次其事以遗公曰:「世未有诎于人而不伸于天者,彼媢嫉之人能厄其身于一时,不能使天不昌于其后」。
异日自孙及曾接踵科级,奕奕相照于太常名籍中如公者,盖所谓玉之英瑶而羽之五采者也。
公娶永福朱氏,封宜人
弟兄十三人,多以才业闻于世。
子男三人:长璱夫,宣教郎、知泉州同安县甲戌袁榜;
琨夫,宣义郎、知汀州长汀县丙戌王榜;
璚夫,将仕郎
女三人:长适新宜州天河县簿尉蔡应孙,次适新藤判官杜功绰,一未笄。
孙男四人:时淦,将以公遗泽补官;
时瀣,漕贡进士
二未名。
孙女二人,曾孙女壹人。
诸孤卜以四年正月丙寅,葬公于福州怀安县灵运桐溪之原。
前葬,属余状公之行。
念公平生可书讵止于此,而余处多出少,有不尽知,姑述梗概,他日尚屡书之。
谨状。
丞相忠定郑公行状1235年5月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公讳清之字德源,世为庆元府之鄞人,居邑治之东。
齐公未葬,邻焚,秦公与兄通议绕柩恸哭,火为退飞。
门有大槐,乡评称孝悌,必曰「槐木郑氏」。
秦公建炎己酉贡于乡,会兀术犯东浙,与董夫人皆临难不屈,骂贼而死。
尝诏有司定谥立传,公方当国,谦巽未皇,事见史定公所作通议公石章及先儒史公涓圹铭。
鲁公始居邑之嘉庆桥。
庆国方娠,甑鸣三日不止,已而生公
时冢妇边令人亦免乳,承舅姑意,拊育公同己子。
贵,令人尚亡恙,事之如母。
其没也,为服期。
公少以文为宣献楼公称赏,初名燮,而字文叔,以字行。
年十九荐于乡,嘉泰二年太学嘉定八年上舍十年进士及第,如《丰芑数世之仁》、《大明生于东》等赋,识者以方《金在镕有物混成》之作。
后随群从改今名。
教授峡州总领何公炳罗致之幕。
一日军将将领衣,疑绢纰恶,离立谇语,总领委公谕之。
公语军士曰:「坐者得好绢」。
众皆坐。
以次分授,无敢哗者。
制帅赵公方严重靳许可,公往白事,为置醴,命二子出拜,掖公无答拜。
公不敢当,赵公曰:「它日未易量,愿以二子相累」。
尚书范、丞相也。
湖北商群聚暴横,白总曰:「此辈皆精悍,宜藉为兵,可弥变,亦可禦敌」。
总行其策,招刺令下,趍者云集,号曰茶商军,至今赖其用。
十四年,差湖广总所准备差遣,除国子监书库官
十六年,除国子录
史丞相弥远以私忌饭僧净普,鄞人毕至,独与公登慧日阁,屏人语曰:「上与中殿为社稷计,虽有济国公,然五六年未正储号。
闻沂邸皇侄事两国恭顺,容止端重,朝谒上常目送。
今欲择一讲官,君忠实,可任此责」。
逊避不敢当,史曰:「此先公事业」。
先公,谓太师浩也。
俄兼魏惠宪王府教授
癸未进士唱名,上御集英,中殿御看阁,使内侍皇侄对帘正立,两宫意有所属矣。
宗学谕
十七年,除太学博士,皆仍兼。
每讲堂退,相必邀至东阁,访上举动言语甚悉。
公对事事皆好,蔽以一言曰「不凡」。
相大喜。
宁宗升遐,遗诏上承大统
是夜惟召丞相入定策,时政府、翰苑未及知,诏旨皆定公手。
太后趣上入宫,公命子士昌易衣,道绿盖车至沂邸进发,留相府之眉寿堂处分诸事。
明旦,丞相退朝,辇下纤尘不惊,六军兆民仰瞻日出咸池矣。
上龙飞,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除宗正丞,兼权工部郎官,兼崇政殿说书
公自横经朱邸,至开卷丹地,每以二帝三王之行事、六经四书之格言反覆开陈,上必敬听。
一日上问外人因阁子库进丝鞋有谤议,公奏:「有言禁中服用颇事新洁者」。
上曰:「旧例月进鞋数两,朕非弊不易,何由致谤」?
公奏:「孝宗高宗,故俭德易彰;
陛下继宁考,故俭德难著。
宁考受用如寒士,衣领重浣,革舄屡补,今欲俭德著闻,须过于宁考方可」。
上欣受。
其防微如此。
宝庆元年,改兼兵部,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除起居郎,仍兼史官说书,兼枢密院编修官
二年,除权工部侍郎,暂权给事中
给事中,升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绍定元年,除翰林院学士知制诰,兼侍读,升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授端明殿学士佥书枢密院事
三年,除参知政事,兼佥书枢密院事
四年,兼同知枢密院事
在枢筦,李全山阳畔,陷泰围扬,国论犹为掩覆,又欲易置江上制总所不乐者以慰其心。
公手书白相:「因一申,去岳逐赵,是朝廷之王人、国家之帅守悉听命于矣。
以盗贼蓝缕奔窜之馀,陆梁跋扈如此,曾无一人正色以议其罪,国无人矣」。
初,海陵失守,公早朝见薛、、袁三人,皆愕然未知所出。
曰:「平时与为敌者不过三赵,若以赵沿江为江淮制使,以二赵分帅两路,必能合力捐身以当之。
须即日处分,稍迟贼入维扬,大事去矣」。
三人者唯唯,同至上前奏之。
上深以为然,云当即批与丞相
公奏:「御批须是以『社稷存亡在此一举,苟不用此三人,或有疏失,过不在朕』」。
上颔之。
既退,知御批已至相府,然至晚无所施行,公转扣相子宅之怂恿,忧惧待旦,四鼓后知缴入,黎明出命,朝野欢呼,知贼不足平矣。
既而三赵受命,善湘移司金山,与范、声势联属,果授首。
当是时,此贼挟精卒十万,气吞江表,相老于谋国,工于应变,无如之何。
公以一书生,独谓反形已露,当声罪致讨,为誓不与贼俱生以讽。
及讨叛诏下,出公之笔,读者咸奋。
六年,史丞相薨。
十月,制授公右丞相,兼枢密使提举玉牒、国史、实录院、会要、敕令。
端平元年提举《经武要略》。
上始践祚,东朝垂箔,一相总职,垂拱仰成而已,天下事皆上尚书裁决而后奏御画旨,谓之尚先行,习以为常。
久之,上益明习国家事而宰府终未稽首还政。
既相,举太阿倒持之柄归之于上,一二大黜陟、大因革,独断赫然,咸曰英主出矣。
上方欲洗濯三十年积弊,公亦慨然以天下为己任,推忱布公,知无不为,赞上召老成,拔滞淹,真公德秀魏公了翁崔公与之、李公𡌴、徐公侨、赵公汝谈、尤公煜、游公侣洪公咨夔、王公遂、李公宗勉杜公范徐公清叟、袁公甫、李公韶,或奋闲散,或起迁谪,或由常调,莫不比肩接踵于朝。
众芳翕集,时号小元祐。
大者相继为宰辅,馀亦为名公卿,惟崔公终始辞不至,遗逸如刘公宰、赵公蕃亦见旌异。
用一人,行一事,朝野忻忭,以为快活条贯。
先是言者率观望庙堂风旨,公首革副封,由是台简始有攻时政阙失者。
时金亡鞑兴,襄阃首图上八陵,上下其议,廷绅多主王羲之孙绰之论,然边臣锋锐不可遏,偏师出境,捷书系道,而三京已返旆矣。
旧法,三衙禁旅岁一拣汰,癸巳以史相薨失举行,甲午并两岁一拣,被汰稍众。
承旨司拘等仗法太严,卒有失伍者,随已帖息,而不乐端平者有开边激变之谤。
二年五月,六疏乞罢机政,御札勉留。
六月,制授特进左丞相兼枢密院使提举《国史》、《日历》、《玉牒》、《敕令》、《经武要略》。
三年八月,以霖雨四疏丐去。
九月,以禋祀雷变请益力,授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
四疏控辞,依旧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公自初爰立,首以清苦变贪浊,痛却馈遗,虽族戚杯羹壶酒不许入。
荐廉吏徐澄赵䈣夫于朝,闻者兴起。
诸郡多于节序馈朝士酒,公奏遇节序视品秩高下赐酒有差,至今行之。
闽及江浙多士之郡,各增解额,由是士安里选。
创新进士覆试之法,真才有以自见,售伪者时斥一二以风励其馀。
中间欲废不行,后卒如旧。
大节细行有陆贽杨绾之风,卷怀而去,未尝一语辨诬。
退居闻边声复动,恐上顾忧,密疏上曰:「辛巳陷蕲、黄,宁宗非启敌之主;
辛卯鞑犯襄、蜀,弥远岂开边之相。
不制患于方来,但尤追于既往,则蕲、黄、襄、蜀之扰,开之者谁乎?
为此者盖疑闲冷或简眷怀,每因事以提撕,盖迎前而沮抑;
以罗织使令、废锢子侄、贬斥宾友为未快,必加以误国之罪。
臣非敢以此自辨,恐陛下忧悔太过,以汩清明之躬,累刚大之志尔」。
嘉熙三年,封申国公
四年,遣中使赐御书「辅德明谟之阁」,赐楮十万缗为经始费。
槐木旧居,兵烬芜废,公捐赐金贸故趾,加葺治。
于里第北营小圃,曰「安晚」,取「安步当车,晚食当肉」之义,上书其扁。
莳花移,叠石引泉,与朋友啸咏其中者九年。
爱山行,轻车小艇,名山古刹如雪窦、如太白、如翠山,虽在万山中亦至焉,率留信宿。
上遇群臣,于公特厚,每初度必亲御翰墨,或圣制,或古作真草,间出精金重锦,奇薰佳茗,间以老人星、大士像为寿,岁以为常,虽在外亦遣黄门就赐。
淳祐四年御笔,依前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屡辞不允。
少保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进封卫国公,令赴天基圣节上寿班,命守臣以礼趣赴阙。
帅守赵纶致君命,乃就道。
抵江浒,有旨宣问,庖廪酒果,使蕃杂遝。
内引,玉音委曲,不啻家人唯诺。
奏乞憩传法寺以待称觞,先已得旨赐第,退至传法拜御笔,曰:「卿去国许时,精神气宇胜前,奏对详明,良用忻怿,政赖启沃,以助缉熙」。
中使押入赐第。
五年正月上寿毕,六丐归不允。
以《春秋》彻章拜少傅,依前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进封越国公
居无何,哭子士昌,出馆江浒,决意东归,上不允。
十二月,拜少师奉国军节度使,依前醴泉观使、兼侍读越国公,特赐玉带及更赐第于西湖之鱼庄。
公虽勉为上留,然归梦栩栩,见于篇咏。
进读仁皇训典,谓:「仁祖之仁厚发为英明,故能修明纪纲而无宽弛不振之患;
孝宗之英明本于仁厚,故能涵养士气而无矫励峭刻之习。
盖仁厚英明,二者相须,此仁祖孝宗所以为盛也」。
御札褒谕。
六年,四疏丐归,不允。
八月,进读毕,赐晏内苑,上御黄伞,命公御青伞,同行苑中。
谓公曰:「忠孝尝晏史浩于此,然未尝侍天步游览」。
故事,上釂玉龙柸,赐大臣则易柸,上命毋易柸,其尊宠如此。
是日御前有金瓶贮丹桂,上以公老夫妇失冢子,慰劳甚至,赐瓶花以解忧。
进感恩诗八十韵,上俯用其韵。
七年三月,以《礼记》彻章,拜太保,力辞。
旧比许回授,上从公请,追封高祖詥太保,异恩也。
四月,拜太傅右丞相,兼枢密使、越国公提举《国史》、《实录》、《会要》《、玉牒》、《敕令》、《经武要略》。
公方与宾客放浪湖山,寓僧刹,竟夕不归,貂珰及门,家人莫能以所之告。
诘旦内引,叩头辞曰:「端平初,陛下亲政,臣齿未衰,尚堪努力仰赞圣谟,然犹有智虑所不及者,仰费保全。
迫桑榆,久在田里,于人物国事皆不谙悉,若冒昧承命,必误委寄」。
玉音勉谕,盖有外间所不及知者。
甫退则中使已接踵矣。
叹曰:「上眷如此,将何所逃」!
乃入治事。
或谓更化改元为再相第一义,曰:「元天子之始事,政化朝廷之大端。
汉事已非古,然亦不因易相而为之」。
其老成虑如此。
上以边遽忧形玉色,诏赵公枢密使视师,陈公韡以元枢湖广,二公谦巽未敢当。
会公再相,力主其事,科降辟置,答敏于响,二公欣然勇往,泗水之捷、涡口之捷、木库之捷,皆处置得宜之效。
诸阃申请,划时奏启,时谓张仲孝友惟公足以继之。
九年于外,纳污藏垢,人意其有磊隗不平之气见之施为。
公殊不然,不立异,不私己,除授进拟必咨同列,必参公论,朝士有累迁而未见面者。
或曰恐非吐握之义,曰:「某人同列所敬,某人同列所誉,岂欺我哉,吾惟得人以布周行足矣,何必揽为己恩。
先正问东厅,问西厅,吾所师也」。
太学灯窗之旧,分赐金□斋
以前相侍经幄,还斋亦束带序齿。
学厨曰给□钱及楮折□,有司固执元数,齑盐不给,公命增□□监学岁久颓圮,□□成请修废,旧取辨尹漕,为请给钱于朝,命尹漕董其役,丹雘一新。
九年□□,拜太师左丞相,兼枢密使提举《国史》、《日历》、《玉牒》、《敕令》、《经武要略》,辞太师不拜,仍前太傅
每谓天下之患在于养兵,兵费困于生券,思所以变通之。
遇调戍防边,命枢属量远近以便其道涂,时缓急以次其遣发,□□□费省三分之一。
又议移岁调兵屯以戍淮面,并军分头目以节廪稍,先移镇江策胜一军屯泗水,□□□于彼,公私便之,惜乎去位而未尽行也。
诸□□□□压两浙尤多丁稍,吏卒往往破家以偿。
公惟于作奸犯科者追理,稍挂误者一笔勾去之,全活甚众。
沿江算舟之赋素重,空无一物,犹以力胜计,次第停罢。
如池之雁汊有大法场之目,其钱分隶诸司,公奏罢其并缘鱼取者,盖数倍公家之入,合分隶者从朝庭偿之。
报下,公方与客饮,举杯曰:「今日饮此,自觉快活」。
其轸求民瘼,如己疾痛。
督府先取江东西、湖南北利源不在官者以佐军费,及结局,诏归之大农
公择才使之提领于外,岁入不啻钜万,住印会子者三年,京尹焚毁旧会七千万,版曹亦丰衍,三数年间,边阃科降未尝匮乏。
四疏乞谢事。
十年,进《十龟元吉箴》:一持敬,二典学,三崇俭,四力行,五能,六明善,七谨微,八察言,九惜时,十务实
盖取《益卦》六五爻「十朋之龟弗克违,元吉」。
释者谓以柔居尊而不自任,故可以收众材之助,所以为元吉也。
奏札略曰:「《诗》曰『敬天之怒』,《书》曰『敬天之休』,臣谓敬天之怒易,敬天之休难。
木饥火旱,天之怒也;
时和岁丰,天之休也。
天怒可忧而以为易,天休可喜而以为难,何哉?
盖忧则惧心生,惧则天之怒可转而为休;
喜则玩心生,玩则天之休可转而为怒」。
既奏,甚称上旨,宣付史馆,又赐诏奖谕。
十一年,十疏乞罢政,皆不许。
进读光、宁两朝《宝训》,今上《日历》、《会要》、《玉牒》、《淳祐条法事类》,俱拜太师,皆力辞。
九月,明禋相礼,有旨閤门给扶掖二人。
是夕三上奏辞,不允。
礼成,御笔褒谕,再赐玉带,令服以朝。
十一月丁酉,公奏事退,感寒疾,前一日尚赋梅花诗与同列倡和,及是绝食屏药,犹以未得雪为忧。
大雪,公作而曰:「百官贺雪,上必甚喜」。
命掬雪床前观之。
累奏乞罢,不允,奏不已,拜太傅保宁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进封齐国公提举史馆
疾革,乞致仕,拜太师保宁昭庆军节度使,依前齐国公致仕。
□□甲辰,薨于丞相府
公生于淳熙三年九月辛未,享年七十有六。
遗表闻,上震悼,辍朝三日,御笔赠尚书令追封魏郡王赐谥「忠定」。
娶谢氏,特封魏卫国夫人。
男子一人,士昌,朝散大夫宝谟阁待制,先公六年卒。
女一人,特封硕人朝散郎大理少卿史望之。
孙男三人:大有,某官;
大节,某官;
大节某官。
大有等以宝祐元年十一月壬寅,奉公柩窆于鄞之丰乐乡东山之原。
公四登宰席,先后八年,启沃帝心、谟画国事关于安危理乱大计者不可胜书,然奏藁无片纸存者。
每曰:「陛下神圣,群臣莫及,事有当言,转移于造膝附耳之际足矣。
陆敬舆奏议虽脍炙人口,吾不忍为也」。
艺祖有「宰相须用读书人」之训,及公宅揆,朝野皆曰上用真儒矣。
自场屋之作至宗庙朝廷典册之文莫不精妙,传者纸贵,然散落未尝收拾,虽玉堂制草,家无副墨,所存惟录潜邸圣语及表奏、启劄、诗赋、箴铭、赞偈、记、序跋、策问、疏、致语、醮词、谥册、墓碑、祭文等共六十卷,藏于家。
公之初相也,真、赵掌制也,世以为真学士
洪、王入台,世以为真御史
天下所谓端人正士,不在经筵则在从橐,不在西掖则在东省
上语公:「尝上书者比卿司马光」。
曰:「毁誉何常之有?
今日圣意向臣故誉臣,他日圣意厌臣则必毁臣矣」。
上为一笑。
其再相也,端平遗老凋谢,十无一二,新贵各立门庭,分党与,公虽素有主眷,尚操化权,然人情固已阴怀向背,无同舟共济之意矣。
公拔士满朝,施惠于人无德色,士或先从后畔,亦待之如故。
然天下至广,岂无偶遗之贤、未烝之髦?
自昔人物会通之盛莫如元祐,而郑侠老死田里,陈师道晚方入馆,未闻二贤觖望于马、吕也。
彼以躁心而致宰物者之憾,可以观世道矣,公何慊焉!
汤中仲能论事侵公,不自安,求去,曰己欲作君子,使谁为小人,力勉留之。
徐公清叟尝论公,引之共政。
赵公视师年馀乞结局,上欲允之而末有以处,曰:「非使作相不足以酬劳,陛下岂以臣故耶?
臣必不因来便引退,臣愿为左,使葵居右」。
上汔从之。
其茹纳如此,然赵公竟不果来。
又奏:「今内外之臣俱天下之选,前后昆命皆圣断之公。
非成则璜,不疑何卜;
有丙与魏,请择于斯。
惟能共起于治功,奚必皆从于己出」。
其不吝权宠如此。
公虽贵,自奉萧然,非以位为乐者。
直以事上潜邸,君臣义重,上既苛留,不忍决去耳。
对客每叹甘盘遁野、疏傅还乡之不可及,其意深矣。
丙申代公者乔也,辛亥代公者吴、谢也。
公去矣,薨矣,乔与吴、谢行乎国政,宜有以愈于端平者,而皆不然,何哉?
世之爱公者往往惜公再出,然公庚戌乞身之疏固尝云:「禀性拙直,无委曲笼罩之术;
事力俭薄,无纳交要誉之资。
施恩而不市恩,故背之者以为
任怨而不报怨,故仇之者无所忌」。
又曰:「召谤纳悔,一己之利害轻;
梗事败谋,国家之关系大。
谢安矫情,姚崇权谲,吕夷简操术,居是职者可专任拙直哉」!
凡数十疏皆然,写心事之精微,拯笔力之高妙,不辨流言于一时而付公议于千载,后之揽者必有感于斯文矣。
公奋身儒素,族多隐约,侍从,月分俸均给,或值乏绝,称贷以继。
觉际庵旧约诸位轮祀,至公身任其责,即庵别创大堂,可容百人,几席器皿悉具,率于禁烟行之,酒肴蔬果必精洁。
居官或疾病,则饬子侄主祭。
初,鲁公规寿藏于塔岭,梦岭对岸百堂,扁以金书「充达」三字,拥以蟠龙,作《纪梦》长句,笔之于册。
既卜穴,宛然梦境。
时公犹未生,及稍长,鲁公曰:「蟠龙金字,岂非御书之兆,勉之」。
越三十年,上访家世,公以梦告,果赐奎墨,辉映山谷,与手泽所书如合左契
公久秉钧轴,高下在手,然不以名器私亲昵。
莫爱于子,而士昌生前止通直奉佑神祠,非但公不私其子,□恩亦耻为恩泽侯。
莫亲于婿,而史倩生前止倅贰需次徽守,公不欲使倩领郡,奉祠釐。
公少学于迂斋楼公昉,以端平初褒崇为未至,再相,奏:「国史繁难披阅,臣之师臣尝纂《十朝撮要》,颇精覈」。
上令写送官。
又奏:「遇主,无一语及河汾,殊为忘本」。
及《撮要》进御,楼公追赠龙图阁待制
其于在三之义如此。
公葬十年,魏卫国谢夫人年八十八,贻书莆田刘克庄曰:「先忠定木已拱而未有状其行者,今以此笔属子」。
克庄仲弟克逊、从弟希道少肄业持志,侍公笔研,克庄建阳乌台方吹洗诗案,惧不免祸,在琐闼,独于史丞相为解纷。
克庄获为圣世全人,公之赐也。
既尝□□□张洽陈振孙范炎陈祐,俱召审,一再迁为枢掾、省郎,皆公进拟。
策免,克庄亦流落于外。
丙午入为少篷兼西掖,不久坐留□免去。
公以孤卿国老之重,小车访别逆旅,慨然曰:「子为道乡,吾为承君矣」。
公再相数岁,克庄衔恤三年,白首再召,觉国论愈矛盾,鼎味殊酸咸,公决去虽勇,上勉留愈坚。
因对为上言:「纷纷之议,不过责难于吾君,责备于吾相,非有他意,政当容之尔」。
自知其论阔于事情,然区区之心,上欲将顺明主之尊师重傅,下欲解周召之不说、勉之相逊而已。
而或者怪其不能随声接响,诃佛骂祖,群起而攻曰:「是党相者」。
克庄谓惟去可以自湔,六乞祠,两纳禄,皆不报。
公由是不复敢相亲,犹挚维不使去。
不数月而斥,斥未几而公薨,然天下谓知我者必曰安晚,公与人书疏亦以铁汉见拟。
嗟夫!
宰相必拔士,士必不畔知己,情意之也。
若一旦去子宣而恋元度之恩波,迎子厚而诋微仲之相业,乃风俗之变,岂情义之哉!
公门生故吏满天下,而两国不远数千里,番番于一衰癃之叟,托之以发潜阐幽之任,岂非以其最久故,知旧事,已退老,无谀笔乎!
乃摭实书之以告太史氏。
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