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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置杜大卿墓志铭1266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景定辛酉十月戊申,前两淮安抚制置使、知扬州宝文大卿公卒里第
既葬,弟庑、孤蕃等奉舒公有开所状公行治问铭于余。
余病眊,久不克为,而庑、蕃之使数至,将命者守余门不去,乃论次而铭之。
公讳庶,字康侯少师公讳杲之长子,母鲁国夫人季氏生母令人连氏。
不凡日记千言,暇则集邻曲群儿习战阵而指麾之。
长从少师公历兵间,益习边事
少师再守安丰,以顺昌淮北,恐虏取为家基寨则寿春危,安丰孤,命幕僚先庚顺昌近里令公千艘赍粮楮迓之。
正阳,虏奄至,公拒战却之,卒迁顺昌全寿公力也。
是岁以禋霈补将仕郎
虏薄军城技穷引去,公提兵邀其归路俘获甚众。
虏愤前衄,既陷光,再围安丰少师创智,为串楼、排杈木拒守
围及三月,城屡岌岌矣,公父子誓以死守
城中兵十馀项杂居将士不相下公调其间,遂皆叶力捍禦,虏卒宵遁
余公玠以监簿招信,部军来援,问少师曰:「公子安在」?
公见之,余曰:「福尽在是矣」。
遗公缗钱十万。
白少师曰:「却之不如受以遗诸将」。
大会诸将为击毬戏,言监簿捐金劳苦意,诸将感悦,余益壮之。
二年,东阃今少傅赵公荐公,谓能与其死守封疆,出蒙犯锋镝入调一将士,乞改秩擢用
少师公建淮西帅阃,诏循三资,为从事郎、安抚司书写机宜文字,以顺昌移治功减职司常员各一。
寻诏改合入官,授承务郎
少师公升制阃,虏酋察罕拥众号八十万围合肥胡马四合极目无际壮士望之失色
内佐机筹,外履行阵意象自如
壁虚,某隘危,僚属行者少师公必命公,未尝辞,汔全城守
三年少师公遣公白事庙堂,诸将皆馈白金,曰助上功费,公阳受之。
赏典行,归会诸将曰:「此将军之功,朝廷之赐,吾何力之有」?
悉反所馈。
临淮捷转承奉郎,以合肥守禦宣义郎,除耤田令,升兼制置司书写机宜文字,兼督府干官
连岁不得志,复谋大入,少师公策虏由信阳、光山以入,命公及幕客监军,与大将吕公文德、聂斌设伏于其来路
虏入不时遇伏,我师大小二十馀捷。
战于朱皋、白冢,虏大败,获酋妻,俘酋馘以千万计,铠甲驼马如之。
民有得虏弓马小校邓某杀而夺之,公诛邓以徇。
督府闻之,曰:「以此众战,战必胜矣」。
凯还命将士分左右立,以次行赏不踰时而遍,人以为父风
追录暴露入幕前后却虏功,累转朝请郎,除将作监簿,兼制、督幕,转朝散大夫
少师公久乘边,力丐归,以工部尚书召。
同时监司因山寨事与少师违言,至是入台修怨,并波及公,奉云台祠,通判和州
二年少师起建江阃,公兼制司机幕
虏犯真州,诏江阃策应少师即日就道,且令公锐卒八千入城。
获降者,云虏见认旗,惊曰:「庐州杜相公又在此耶」!
遂溃去。
三年,仪真阙守,劄公兼摄,盖朝廷通江气脉
公至郡,大修守备,排杈木殆十万株,虏不复敢向仪真。
四年,少师公以刑书召,公需次兴化军,转朝请大夫
台臣时相意,再波及公,奉鸿禧祠。
年劳奉直大夫,禋霈封扬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邕州,改潮州,以风闻新命
八年,奉崇道祠
丁少师公忧,十年服阕,再知邕州
言者谓公不可守邕,后自悔其言,反以公为荐。
十一年,转朝议大夫淮东制置大使司参议官
过阙近臣多言公可用,除将作监丞
殿帅王福为时安晚郑公言:「昨守安丰杜监丞淮西内机,郡以玉带货财为礼,悉不纳」。
公益加敬。
十二年三月,迁司农寺丞,知和州
陛辞,先奏曰:「臣有短视之疾,恐敷奏卤莽,乞赦臣罪」。
上曰:「卿近视耶」?
二劄略曰:「昔人天时、地利、人和之论。
今秋哨蹂苗,哨践四月,尚回旋于光、黄之境,天时不可幸矣。
轻兵孤城重兵心腹地利不可恃矣。
戍兵乌合土兵癃老列郡仅保空城原野空于转徙间有保聚山寨,又困于搜索括刷人和不可保矣。
今之夷狄与昔异,中国待之者亦当异,苟恃天幸、恃一衣带水、恃清野而付边事不谙历者之手,未见其可」。
玉音嘉纳
因及少师公丰、庐之功,且言「当畀卿一节」。
顿首谢。
抵郡,江阃潜斋王公檄兼参议官,兼淮西提刑
历阳形势胜它郡,独镇淮门外壕浅,埂浮水面增胜门外濠狭,远炮可及于是樽节浮费,夷去其埂长一百五十馀丈,次辟濠阔十丈、长二百馀丈。
秋霖将败围田公调兵运木石槎草捍之,令曰:「围不毁有赏不然重罚」。
境内围田独全,民不乏食
总所下州和籴,公曰:「州不产米,矧今劳伤不敢任此责」。
总所委之倅,民患苦之,公力以去就争。
籴事寝,又大修学宫,增学畬。
生母令人忧,民遮公借留,公亟去之。
在和一年有半,造守禦具,积米麦钱楮如山丧礼路费皆用俸金不取公帑
三年盗发郡之建宁,剽甚。
建漕、守谋曰:「杜绣衣金革事,可恃也」。
以上闻,劄公助本军讨贼寇,遄就擒,公不以为功。
四年服阕,差知真州
矩堂董公册免久轩蔡公轮笔,奏乞趋行,且曰:「杜庶杜杲之子」。
上曰:「安在」?
蔡公曰:「昨知和州,今家食」。
上曰:「杜有短视疾」。
蔡公恍然上犹陛辞奏语也。
公谋出处大使傅相魏公,魏公趣公上,且奏真非兼节不足以重其权,诏兼淮东提刑
公再典乡郡,人以为荣。
始至,见盐课舟算皆隶别厅,且郡帑赤立,欲丐去。
旬日,计所入,矍然曰:「是亦足矣」。
按月官兵俸廪,馀力新郡治
宪台素贫,公苦节白金器数百两,积铜镪十万。
民有避兵江南,归启窖藏白黄者,仆讦于官,公杖仆而归其主,郡人莫不服公之明。
坊场津渡旧皆有挟而权摄者,公始选差官属
江阃裕斋马公学士,举公自代。
五年,除湖北运判,兼知鄂州公力辞,就除宪兼守。
合肥谋帅,魏公荐濠守应山李公及公,上许用公,擢直秘阁淮西提刑,兼知庐州淮西安抚副司公事
去庐十六年,军民欢迎
前人机杼、织纻缯为洛中饷,公至命撤去
流民山寨,采漆蜡,事丝枲糊口,官低估抑买公素以为言,会有黄榜禁止淮民相庆。
肥河西来贯城中而东,汇于巢湖,前帅于城西筑堤潴之,以限戎马,高与城等,曰:「此不费钱粮之十万兵也」。
然水无所泄,巨鼋窟焉,连三岁用功而堤三溃,至荡庐舍,坏城壁
帅犹以为不可废,去则请朝旨令公修复
公不欲立异,勿葺而已
郡仰酒息商征,公常诵少师公两语,云「税听自来,酒听自去」,终始服膺
吏以日入之羡归公,公怪问之,曰:「例也」。
命输之公帑
守边而尤崇风化子有诸母为妾而不友其弟者杖之,弟之母陵嫡则又杖妾,边人始知上下之分。
朝命敷籴,公固争得免。
六月,除刑部郎
丐祠不允,升直宝章阁因任
候吏报虏至,请闭关,公洞开诸门,秉炬以归迁避之人。
哨骑近城,提兵迎击,虏引去
大阃令公潜师捣颍以牵制虏势,公选将帅庐、濠、丰、寿四州精锐往,焚其委积
捷闻,增秩中奉大夫
虏自东而西,将趋安丰公调将士邀其惰归于望仙白沙城,获两捷。
开庆改元公以枢使宣抚京湖大使节斋赵公来,公丐去,赵公力勉公留。
庐人将为少师公建祠,公曰:「久不祠而今祠,是以吾而祠,它日吾去,安知不撤之乎」?
戒勿为。
固请,公不能禁。
华文阁因任
虏围方阳二山甚急公选勇士援之,虏数败北而遁。
偷渡报至,公忧愤曰:「世受国恩恨不得效死于鄂」。
初,工部王公籍并城民田军屯,后大卿吕公照契责之民而量榷其租,旱潦不复蠲减民困催扰,有相率而逃者。
公闻于朝曰:「王工部固失矣,吕大卿亦未为得也」。
时相生财下郡以为岁科,公将去庐,犹争于朝曰:「始官受其害,次民受其害,终官民俱受其害。
乞以田归主而复其租」。
诏从之。
涟之陷也,维扬大震,除公大理少卿淮东转运副使两淮制置大使司参谋官,俄中批大理卿两淮制置使、知扬州
公在庐缮学宫,造祭器,创合肥馆,建三登楼,葺天庆报恩观。
去日稚耋行帐,公夜解维,比晓舟行已远,庐人又相宽曰:公制置两淮,去犹不远也。
维扬人闻公来,始奠枕
赵公去亟,公曰:「曩无涟海,淮之安自若,但当镇以静尔」。
先是警备严密昼夜持杖击柝卫子城及辕帐,如寇至,公一麾去之。
丞相履斋吴公录示御笔云:「使早用杜庶一年,必无涟水之事,卿为朕勉之」。
宣谕云:「卿前守合肥两淮奠安,今畀全淮,尤籍声誉
涟水之失,维是前政兴复全委于卿」。
赞书略云:「其勉绍先烈,使夷夏皆知西平之有子」。
公益感奋
时有一二偾军之将自涟归楚,反侧自安,公亟召寘帐下部伍分隶诸营,他将归补官士卒拔身来皆厚待之
尝调都统李海挠涟,始议遵大路,师行,骤令改出它途至城南俘获甚盛。
后谍云:「使由大路,遇覆必矣」。
以上流未清,御笔调兵应援,曰:「卿世受国恩,想以君父为念」。
又曰:「卿宜以国事为念,加意选发,以济事机」。
公奉津发后时
维扬仅存万馀,而抽摘未已,公奏:「兵不敢不发,维扬万一疏虞,望朝廷先臣之功,留一子以奉时祠」。
会上奏捷江汉肃清,公以得继魏公之后为荣,一遵肃规,治法征谋必视诸政府而后行。
执异异服以为谍者公察疑似率从轻典
射阳湖饥民水毁啸聚公命都统谋帅兵招之,曰:「是皆吾赤子顺从者籍为兵,必不得已而后诛之」。
不数日得丁壮万馀隶尺籍,所戮特首恶三数人
维扬培植久,人物盛,军民错居委巷茅茨景定初元数有火警
公每轻车火所,赏醲罚当,应时扑灭
夏四月乙巳精锐军昼遗火芦场在傍,晴久芦燥,东南风恶,火势奔马
急救章武殿及仓廪军器,暨回府治,则库帑堂宇瞬息延燎绠缶无所施。
公欲自投烈焰将士扶掖越子城河西门,亟部分军马防制意外骨肉囊橐不暇顾。
乳媪挟公一女不免于难。
初,占者谓:荧惑犯斗,斗,扬之分野,郡其灾乎。
犹谓融风屡警足当之矣,不谓其烈至此
公亟自劾宣谕:「宜下任责,勉图后效」。
公责引咎极力营缮,务以称塞上意
市民不给者贷以镪。
比去,官宇民居渐复旧观
五月,令赴行在奏事
候代,虏帅从淮安通讯求和,公密以闻,诏令制司处分而公归矣
六月,除直宝文阁隆兴府,兼江西运副
时魏公方归衮,勉公之任,公曰:「治□无状,复叨麾节,纵圣恩宽大,独不愧于心乎」!
归计遂决。
七月,新制帅应山李公舟次邗沟即日解缆行李枵如,贷于裕斋马公,始能挈其孥以归。
仕宦所至俸外钱,淮东西阃初建,有公支钱二十万,悉散之军民
至扬,迓新仪物未造,命备堂止供一帐,堂以外□曰:「此严阃府之体者」。
在扬八晦朔,蠲诸务聚增踰□不解酒息三百馀万缗,沙田屯田租所减亦万斛
南货场惧与商贾争利,搉场颗珠寸玉必籍以闻,□送醪醴钱币易于公帑以报,家法然也。
后省缴公□,命镌二秩言者复论公火后用钱泥沙,再镌一秩
安时处顺未尝戚戚,独于火后侈用之谤,君未能免。
言者淮人,言于时土木骤兴百费毛起,皆在平日调度之外,论者不深知而详考也。
后来括责钱物,有将校回易来归者,偿积逋者,诸司补还久贷者,则有别籍,故与元申烧燬之数异同,致烦有司审覈
朝廷清明,其论遂定而公不及见矣。
初,虏残临、瑞二郡,洪、抚诸邑樵人震恐,公弟庑挈少师公赐器辎重往依公于广陵,皆羽化于烈焰,其里人言公之归尚无清献琴鹤安得伏波薏苡乎!
公虽中废,然志气逾壮岁年未暮,海内犹冀其复用
未尝病,一日意恶体汗,呼弟及家人至前,已不可为盖棺甫五十一,乌乎悲夫
杜氏南渡为樵川人
承家是似,事国有劳。
侍亲疾夜不解带,与庑相依为命通籍共财
历二阃皆以内幕辟庑,不私其子。
群从之绝而周其贫者,于姻谊乡情尤笃。
胸次轩豁,不藏宿一事
博览百家传记属文下笔立就,俪语法平园,少师简牍多公代劳行草少师公,观者不能辨
数以父命堂白,其言边防军如指诸掌,孔山乔公、杭相李公皆谓杜氏有子。
刚劲,晚趋和平然不屈摺趋时终始如一
荐牍先及贤劳,有袖书而来者,见公匿不敢出。
每言居乡当如处女未尝毫发郡县
客至,樽酒论文终日不倦
位望通显,而敝衣疏食自奉甚约,惟于好施周给略无吝色
子男五人:蕃,承务郎、新某官;
蟠,承务郎、新某官;
审,登仕郎
二尚幼,未名
六人,长未笄
十二月甲寅,葬于郡南香林寺黄坑山,祔高祖正奉茔域之后
余论次公平生,窃有感焉。
西事起,尹师鲁有力,及帅渭,坐贷公使钱左官不能
张定叟紫岩之子南轩之弟,号名侍从,晚尹京兆,坐府治免去
公侈用之谤似师鲁融风之厄似定叟国家文法严密世间议论刻深,随声接响几于成败论人者。
使公老寿至今勋业光前,昔之毁必转而为今之誉矣。
余尝铭公王开府显考少师之阡,世系勋阀论著者不复出
铭曰:
堂堂少师敌忾宣力英英康侯媲美传嫡。
建二阃兮皆底绩,缵翁绪兮践翁迹,变出虑表蓍龟莫测
公能拊军若民兮,不能天狗荧惑
汲汲营缮兮奈狺狺之烦啧,谓璧有瑕兮谓过掩德。
抟扶之鹏兮暮退飞之鹢,上还茸纛兮退乘下泽
噫!
大厦梁栋百年培植奈何斧斤雪之□□兮残参天黛色
吾观周尚父新息下逮李唐兮靖若绩,或含两齿后车兮,或曳足土室,年八十扈亲征兮,渡鸭渌驻跸
少师功成名遂兮首皓白康侯中摈兮犹两曜薄蚀
逾壮兮头尚黑,事会之来兮何终极,曷不使之复雁门之踦兮奋渑池之翼。
百夫特兮万人敌白日昭昭兮埋此璧。
韩铭北平王祖子三世兮自叹,昔余亦为公家兮勒三石
年长韩之二纪兮,文无韩之一笔
世方以成败论兮,余重为国家惜。
悲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三。)
为」下原有「患」字,据清抄本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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