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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金国书宣和四年九月十八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二八、《三朝北盟会编》卷九、《宋大诏令集》卷二二八
使航荐至,聘礼增华。
载惟修睦之勤,益稔缔交之厚。
且承亲临军旅,远抚封陲,用申吊伐之仁,以讫威怀之略。
逖闻风义,深慰忱诚。
自审举军至西京,即遣童贯等领重兵相应,河北、河东两路屡败契丹,俘馘甚众,军声蚤震,谅已具知。
所有汉地及夹攻等事,并如昔遣赵良嗣所议,与累次国书并马政所赍事录,大信既定,义无更改。
其馀具如别录。
大军屯驻并边已久,冀敦守信约,来应师期,共成取乱之图,永洽善邻之契。
候当秋凛,顺保天和。
今差大中大夫徽猷阁待制赵良嗣等充国信使副,有少礼物,具诸别幅。
专奉书陈达,不宣。
谨白。
事目/一、昨遣赵良嗣计议及累次国书所载,并令马政赍执事录所议汉地等事,系五代唐以后所陷营、平、幽、涿、蓟、檀、顺、蔚、朔、应、云、新、妫、儒、武、寰等州旧汉地汉民。
幽州系今契丹所称燕京,其馀州县有契丹废并及改正名号去处,候收复讫,彼此画定封疆。
一、自闻举兵到西京,即遣太师童贯等领兵相应大军。
今年四月以后,屯驻河北路极边,累与接战,大获胜捷。
依元约合夹攻,以未见金国进兵夹攻,未曾深入。
缘契丹日近犯边,若因追袭,乘势尽收燕地,不须夹攻外,若未收复,即合依元约夹攻。
所谓夹攻者,系本朝自涿、易等处进兵至燕京,金国自古北口等处进兵至燕京
西京管下汉地候收复燕京毕日,彼此夹攻。
其汉地外地土合属金国占据。
一、契丹旧主见在天德军迤北夹山一带藏泊,见带领所借夏国马及勾取朔州等处正军、乡军护卫,欲禦敌金国。
燕京见般送银绢赴旧主处赏设夏国来人兵。
其旧主若不剿除,于金国终为后患。
一、夏国素务矫诈,昨闻尝遣使诣金国贺功,其实力助契丹,至公行文字诋毁金国甚切,勾集众兵借与契丹
闻累与金国接战,已占据契丹金、肃州、河清军、天德军、云、内州
若不讨伐,常作堤虞,必为金国深患。
其诋毁文字可付与使人。
近据河东路缴到金国军前都元帅府牒,内一节称燕京路候秋凉,以兵收去三国,其閒将欲如何。
又牒称二国往来事虑有下手先后。
据此虽意是夹攻,缘文字语言未是,彼此合守夹攻元约施行。
重和元年十二月月令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二四、《宋大诏令集》卷一二八
重和元年十二月朔,皇帝御明堂平朔右个,以是月天运政治布告于天下曰:季冬之月,朔日戊寅,斗建癸丑,日在女,昏娄中,晓氐中,律中大吕。
庚辰大寒,鸡始乳,得是月之中气。
乙酉,鸷鸟厉疾。
庚寅,水泽腹坚。
己未立春,东风解冻,得正月之节。
庚子,蛰虫始振。
乙巳,鱼上冰。
是月也,盛德在水,其德凄沧,其化清谧,其政凝肃,其令寒。
其在人也,宜去寒就温,毋泄皮肤,以顺养藏之道。
是月也,客气太阴湿土,临太阳寒水之位凡二日,如仲冬之月,宜调太阴之客。
凡味,以甘补之,以苦写之,以甘缓之。
大寒始交己亥之初气,客气阳明燥金,临厥阴风木之位,寒始肃,收气方至,民病寒于右之下。
是月也,太阴之客。
凡味,以甘补之,以苦写之,以甘缓之。
大寒始交己亥之初气,客气阳明燥金,临厥阴风木之位,寒始肃,收气方至,民病寒于右之下。
是月也,其运少宫,卑监之纪,厥阴神首。
司天临震木,入木宫,命曰天符合德,金虽客胜,无伤天令,燥气亦平。
木持德不侮土,土从木化,湿令乃行,阴晴间应,宜调阳明之客。
凡味,以酸补之,以辛写之,以苦泄之。
凡乐之声,大吕为宫,夹钟为商,仲吕为角,夷则为徵,无射为羽,黄钟为闰宫,林钟为闰徵;
立春之后,太蔟为宫,姑洗为商,蕤宾为角,南吕为徵,应钟为羽,大吕为闰宫,夷则为闰徵,调宜尚徵,以适其平。
是月也,朔告于庙。
以戌腊大享,卜吉荐新,羞以鱼。
乙酉,祭社稷,配以勾龙后稷
大蜡八,以祀四方,祭司寒,纳冰于凌阴。
立春祀青帝,祀东太一,祀东方岳镇海渎,祀和鼎,祀司命户。
辛丑,祀风神。
奉常周察天地社稷之坛壝,无敢不饬。
是月也,凡学诸生较其行艺注之籍,士贡于辟廱;
医生试艺而入太医局者,是月毕至,有战功而以武技选赴兵部者亦如之。
是月也,命有司登民数,上岁中祥瑞,覆民之籍,颁印帑藏,以待来岁之输。
案在大理者,无或留谳,刑部具岁断重辟以闻。
常平金谷,若居养、安济、漏泽,各以其数来上。
军器增亏,若工程进退,场务岁课登耗,理欠多寘,军卒逋逃,皆较而赏罚之。
司籍河防工役,拘财用计帐,上于所隶。
发戍卒春服,举役兵药之令。
凡上供之谷,至是毕输。
令佐添植桑柘,较其多寡之尤者,闻于吏部
监司分按所部必遍,会强盗已获未获之数。
除日大傩,磔牲于南门之外。
行秋令,则白露早降,介虫为妖;
行春令,则胎夭多伤,人多痼疾;
行夏令,则水潦为害,时雪不降,冰冻消释。
于戏!
星回于天,岁将更始,咨尔有众,克慎厥初惟其终,永弼予治于时宪。
与金国书宣和四年十二月三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二八、《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二
夙勤原使,嗣贶缄书,共闻绥抚之详,备仞敷陈之悉。
方远敦于契好,宜曲尽于忱诚。
本朝与邻国通好,自来系计使人往来之数,以为礼节。
曷鲁等来,系报马政之聘,以故更不遣使。
然国书内具述「夙敦大信,备载前书,所有汉地等事并如初议,候闻举军到西京的期,以凭夹攻」,议约事宜分明,别无断绝。
今岁自闻举军到西京,即遣童贯等领兵,自燕路相应;
四月以后,累伐契丹
事可询访,亦累遣人移文贵朝军前报,应计议夹攻之举,即无失约。
燕京国妃萧氏遣萧容等进表纳款,仍乞援助,止退大金兵马;
及营、平、蓟、景等举地来归,继亦尝遣偏裨入燕城杀戮不顺。
契丹请和听命,各无允从,并未见贵朝进兵夹攻,即却其使并表,未尝听许,及未曾分遣大兵据守。
元议自燕、并、应、朔等州进兵,后来以西京之议未明,故止应、朔之师。
虽奉圣、应、朔、蔚、武等州遣人请降,亦以此未曾抚定。
敦守信义,以务交欢,本末可见。
赵良嗣回,知欲入关至燕,本朝议云:与贵朝讲好修睦,若本朝先自平燕,亦当迎待如礼。
良嗣固执,妄有所陈。
所有应关系官钱谷金帛诸物之类,今书欲行拘收,实非元约。
然贵朝兵马既欲入关,犒师之用,义合相从。
其别处移散致汉民、杂色人户如欲收管,亦非元约所载,今并如来谕,以示诚意。
两朝守国,所恃大信,自初遣良嗣,以至于今,所议正为五代以后所陷汉地,内燕京六州及属县已载来书,并承谕。
如本朝已取了燕京,自依今来已许,如未取了,贵国取得,亦与本朝,更不与夹攻外,所有营、平、滦、并、西京管下州县并系五代所陷地土,合依元约本朝收复。
爰念自贵朝未取上京之时,越大海,通交好,使聘往来,累年于此,所当曲务允应,以善初终。
除营、平、滦三州本朝收复外,其西京地土候收复燕京,别行计议
契勘马政所赍事目已曾具言,缘收复燕京一带并西京地土,所以尽契丹岁交银绢,今若西京别作一段计议,理合减定。
深念久已相许,义不可渝,将岁交银绢数目多少交割等并依契丹旧例施行。
信誓、分立界至等事,续议画定,庶应来悰,用臻欢约。
属当岁凛,益保天祺
今差龙图阁直学士大中大夫赵良嗣朝散郎显谟阁待制周武仲国信使副,有少礼物,具诸别幅。
专奉书陈达,不宣。
谨白。
宣和三年五月月令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二七、《宋大诏令集》卷一三三
宣和三年五月朔,皇帝御明堂,以是月天运政治布告于天下曰:仲夏之月,朔日甲午,日在毕,昏轸中,晓星中。
丁酉,靡草死。
壬寅小暑
丁未芒种,得是月之节,螳螂生,日在参,昏星中,晓虚中。
壬子,鵙始鸣。
丁巳反舌无声。
壬戌夏至,得是月中气,鹿角解,日在井,昏亢中,晓危中。
是月也,其位少阳,其气太阴,其运少角,为暑,为显,为茂,为明;
其变为沉阴,为埃昏,为濡湿,为雷霆,雨乃时降。
其病跗肿腹满。
凡味,宜以苦写之。
凡乐,蕤宾为宫,大吕为徵,夷则为商,夹钟为羽,无射为角,调宜尚徵,以致其平。
是月也,朔告于庙。
荐新,尝雏以,羞以瓜。
日至,祭后土皇地祗于方泽,配以太祖祭彤鼎,籍田,登
宁贶节,宰臣率百官朝谒上清储祥宫,州长吏率属朝圣祖殿。
缓刑禁屠,诏日中毋行刑,毋令罪人于市。
郎官御史督遣中都系囚,使者分趣所部,都省促奏牍,大理毕疑谳;
凡狱之具,疏涤以时。
是月也,始督夏赋,给纳之官毋或离次,颁时服,第军赐,减役功,停采造,护河桥,视塘堤,总封桩之数,严籴买之期,诸军晨阅,以是月为始。
行冬令,则雹冻伤谷;
行春令,则五谷晚熟;
行秋令,则草木○落。
于戏!
向明而治,仰承天休,惟尔万邦,其率时猷训。
艮岳记宣和四年正月一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三○、《挥麈后录》卷二、《东京梦华录》卷七、《汴京遗迹志》卷四
京师天下之本,昔之王者申画畿疆,相方视址,考山川之所会,占阴阳之所和,据天下之上游,以会同六合,临观八极。
故周人胥宇于岐山之阳,而又卜涧水之西;
秦临函谷二殽之关,有百二之崄;
汉人因之,又表以太华、终南之山,带以黄河、清渭之川,宰制四海。
然周以龙兴,卜年八百,秦以虎视,失于二世,汉德弗嗣,中分二京,何则?
在德不在崄也。
昔我艺祖拨乱造邦,削平五季。
方是时,周京市邑,千门万肆不改,弃之而弗顾;
汉室提封五方,阻山浮渭,屹然尚在也,舍之而弗都。
于胥斯原,在浚之郊,通达大川,平皋千里,此维与宅。
故今都邑广野平陆,当八达之冲,无崇山峻岭襟带于左右,又无洪流巨浸,浩荡汹涌,经纬于四疆。
因旧贯之居,不以袭崄为屏,且使后世子孙世世修德,为万世不拔之基。
垂二百年于兹,祖功宗德民心固于泰、华,社稷流长过于三江五湖之远,足以跨周轶汉,盖所恃者德,而非崄也。
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其作灵台,则庶民子来;
其作灵沼,则于仞鱼跃。
高上金阙,则玉京之山,神霄大帝亦下游广爱;
而海上有蓬莱三岛,则帝王所都,仙圣所宅,非形胜不居也。
《传》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是山可为,功不可书。
于是太尉梁师成董其事。
师成博雅忠荩,思精志巧,多才可属。
乃分官列职,曰雍、曰琮、曰琳,各任其事。
遂以图材付之,按图度地,庀徒僝工,累土积石,畚插之役不劳,斧斤之声不鸣。
洞庭、湖口、丝溪、仇池之深渊,与泗滨、林虑灵壁、芙蓉之诸山,取瑰奇特异瑶琨之石,即姑苏武林、明、越之壤,荆楚、江湘、南粤之野,移枇杷、橙柚、、榔栝、荔枝之木,金蛾、玉羞、虎耳、凤尾、素馨、渠那、末利含笑之草,不以土地之殊,风气之异,悉生成长养于雕栏曲槛,而穿石出罅。
岗连阜属,东西相望,前后相续。
左山而右水,后溪而旁陇,连绵弥满,吞山怀谷。
其东则高峰峙立,其下则植梅以万数,绿萼承趺,芬芳馥郁,结构山根,号萼绿华堂
又旁有承岚昆云之亭,有屋外方内圆如半月,是名书馆。
又有八仙馆,屋圆如规。
又有紫石之岩,祈真之嶝,揽秀之轩,龙吟之堂,清林秀出。
其南则寿山嵯峨,两峰并峙,列嶂如屏。
瀑布下入雁池,池水清泚涟漪,凫雁浮泳水面,栖息石间,不可胜计。
其上亭曰噰噰,北直绛霄楼,峰峦崛起,千叠万复,不知其几千里,而方广无数十里。
其西则参术、杞菊、黄精、芎藭,被山弥坞,中号药寮;
又禾麻、菽麦、黍豆、粳秫,筑室若农家,故名西庄
上有亭曰巢云,高出峰岫,下视群岭,若在掌上。
自南徂北,行岗脊两石间,绵亘数里,与东山相望。
水出石口,喷薄飞注如兽面,名之曰白龙。
沜濯龙峡,蟠秀练光,跨云亭罗汉岩
又西,半山间楼曰倚翠,青松蔽密,布于前后,号万松岭
上下设两关,出关下平地,有大方沼。
中有两洲,东为芦渚,亭曰浮阳,西为梅渚,亭曰云浪
沼水西流为凤池,东出为研池,中分二馆,东曰流碧,西曰环山。
馆有阁曰巢凤,堂曰三秀,以奉九华玉真安妃圣像。
东池后结栋山下,曰挥云厅。
复由嶝道盘行萦曲,扪石而上,既而山绝路隔,继之以木栈。
木倚石排空,周环曲折,有蜀道之难。
跻攀至介亭最高诸山,前列巨石凡三丈许,号排衙
巧怪崭岩,萝蔓衍,若龙若凤,不可殚穷。
麓云半山居右,极目萧森居左。
北俯景龙江,长波远岸,弥十馀里,其上流注山间。
西行潺湲,为漱玉轩;
又行石间,为炼丹、凝亭观、圌山亭
下视水际,见高阳酒肆、清斯阁。
北岸万竹,苍翠蓊郁,仰不见明。
有胜筠庵、蹑云台、萧閒馆、飞岑亭,无杂花异木,四面皆也。
又支流为山庄、为回溪。
自山蹊石罅搴条下平陆,中立而四顾,则岩峡洞穴,亭阁楼观,乔木茂草,或高或下,或远或近,一出一入,一荣一彫,四向周匝。
徘徊而仰顾,若在重山大壑、幽谷深岩之底,而不知京邑空旷坦荡而平夷也,又不知郛郭寰会纷华而填委也。
真天造地设,神谋化力,非人所能为者,此举其梗槩焉。
及夫时序之景物,朝昏之变态也,若夫土膏起脉,农祥晨正,万类胥动,和风在条,宿冻分沾,泳渌水之新波,被石际之宿草。
红苞翠萼,争笑并开于烟暝;
新莺归燕,呢喃百转于木末。
攀柯弄蕊,藉石临流,使人情舒体堕,而忘料峭之味。
及云峰四起,列日照耀,红桃绿李,半垂间出于密叶;
芙蕖菡萏,薵蓼芳苓,摇茎弄芳,倚縻于川湄。
蒲菰蕖,茭菱苇芦,沿岸而溯流;
青苔绿藓,落英坠实,飘岩而铺砌。
披清风之广莫,荫繁木之馀阴。
清虚爽垲,使人有物外之兴,而忘扇箑之劳。
及一叶初惊,蓐收调辛,燕翩翩而辞巢,蝉寂寞而无声。
白露既下,草木摇落,天高气清,霞散云薄。
逍遥徜徉,坐堂伏槛,旷然自怡,无萧瑟泬寥之悲。
及朔风凛冽,寒云闇幕,万物凋疏,禽鸟缩漂。
层冰峨峨,飞雪飘舞,而青松独秀于高巅,香梅含华于冻雾。
离榭拥幕,体道复命,无岁律云暮之叹。
此四时朝昏之景殊,而所乐之趣无穷也。
朕万机之馀,徐步一到,不知崇高贵富之荣。
而腾山赴壑,穷深探崄,绿叶朱苞,华阁飞升,玩心惬志,与神合契,遂忘尘俗之缤纷,而飘然有凌云之志,终可乐也。
及陈清夜之醮,奏梵呗之音,而烟云起于岩窦,火炬焕于半空。
环佩杂遝,下临于脩涂狭径;
迅雷掣电,震动于庭轩户牖。
既而车舆冠冕,往来交错,尝甘味酸,览香酌醴,而遗沥坠核,纷积床下。
俄顷挥霍,腾飞乘云,沉然无声。
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信矣。
朕履万乘之尊,居九重之奥,而有山间林下之逸;
澡溉肺腑,发明耳目,恍然如见玉京广爱之旧。
而东南万里,天台、雁荡、凤凰、庐阜之奇伟,二川、三峡、云梦之旷荡,四方之远且异,徒各擅其一美,未若此山并包罗列,又兼其绝胜。
飒爽溟涬,参诸造化,若开辟之素有。
虽人为之山,顾岂小哉!
山在国之艮,故名之曰艮岳。
则是山与泰、华、嵩、衡等同,固作配无极。
壬寅岁正月朔日记。
燕山用兵疏宣和四年三月 北宋末金初 · 宇文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五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四、《桯史》卷九、《宋史》卷三七一《宇文虚中传》、《宋元通鉴》卷五五、《宋史纪事本末》卷五三、民国《华阳县志》卷一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三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睹陛下恢睿圣英武之略,绍祖宗之贻谋,将举仁义之师,复燕云之故境,不以臣愚不肖,使参预机事。
臣被命之初,意谓朝廷未有定议,欲命臣经度相视攻守形势,参赞庙谟。
及至河北诸路,见朝廷命将帅,调兵旅,砺器械,转移钱粮,已有择日定举之说。
臣既与军政,苟有所见,岂敢隐默,辄举利害,仰干渊听。
臣闻用兵之策,必先计强弱虚实,知彼知己,以图万全。
今论财用之多寡,指宣抚司所置,便为财用有馀,若沿边诸郡帑藏空虚,廪食不继,则略而不问;
论士卒之强弱,视宣抚司所驻,便言甲兵精锐,若沿边诸郡士不练习,武备之缺,则置而不讲。
夫边圉无应敌之具,府库无数日之粮,虽孙、吴复生,亦未可举师,是在我者未得万全之策也。
用兵之道,禦攻者易,攻人者难,守城者易,攻城者难。
守者在内而攻者在外,在内者为主而常逸,在外者为客而常劳,逸者心安,劳者必危。
宣抚司兵约有六万,边鄙可用不过数千。
契丹大王耶律淳者,智略辐凑,素得士心,国主委任,信而不疑。
今欲亟进兵于燕城之下,使契丹西山以轻兵绝吾粮道,又自营、平以重兵压我营垒,我之粮道不继,耶律淳者激励众心,坚城自守,则我亦危殆矣。
在我无万全之策,在彼亦未可必胜,兹事一举,乃安危存亡之所系,岂可轻议乎?
且中国与契丹讲和,今踰百年,间有贪惏,不过欲得关南十县而止耳;
间有傲慢,不过对中国使人稍亏礼节而止耳。
自女真侵削以来,向慕本朝,一切恭顺
今舍恭顺契丹,不封殖拯救,为我藩篱,而远踰海外,引强悍之女真以为邻域。
女真藉百胜之势,虚暍骄矜,不可以礼义交也,不可以言说诱也。
视中国与契丹拿兵不止,鏖战不解,胜负未决,强弱未分,持卞庄两斗之说,引兵踰古北口,抚有悖桀之众,系累契丹君臣,雄据朔漠,贪心不止,越逸疆圉,凭陵中夏
以百年怠惰之兵而当新锐难敌之虏,以寡谋持重久閒安逸之将,而角逐于血肉之林,巧拙异谋,勇怯异势,臣恐中国之边患未有宁息期也。
譬犹富人有万金之产,与寒士为邻,欲吞并以广其屋居,乃引盗而谋,曰「彼之所处,汝居其半,彼之所蓄,汝取其全」,强盗从之。
寒士既亡,虽有万金之富,日为切邻强盗所窥,欲一夕高枕安卧,其可得乎?
臣之愚见,窃以为确喻。
望陛下思祖宗创业之艰难,念邻域百年之盟好,下臣此章,使百寮廷议。
傥臣言可采,乞降诏旨罢将帅还朝,无开边隙,俾中国衣冠礼仪之俗,永睹太平。
臣冒昧尽言,不任战慄。
刘公鞈神道碑 北宋末金初 · 宇文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五四、《三朝北盟会编》卷七五、《刘氏传忠录》正编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三六
宋兴百七十载,祖宗以仁厚忠恕廉耻待士大夫,自一命以上,无复前世之戮辱,一有致位通显,终身安荣,率为子孙数世之利,固宜人人自重,知所报本。
一旦祸生邻衅,京师失守,公卿郎吏,交首伪庭,往往为之领袖耳目,至诳迫君父,告捕宗室,致之穹庐之下,天地悽惨,神人愤泣。
独二人以死节闻,曰资政殿学士刘公鞈、曰兵部侍郎李公若水
当扰攘变故之际,议者不敢昌言其忠,虏人尚高刘公之节,至为小殓瘗覆,揭示其处。
平昔无事时,公频使于外,未尝陪鸣玉之间。
一入朝,言者随而击之,至在围城中,尚不为时所容。
一日死难,毅然在他人之前,乃知忠义之士,固自有守。
方难之兴,刘公为真定安抚使,率军民固守。
金人攻城不下,则分兵缀之,引大军而南。
上初即位,羽檄召天下兵未集,乃屈己捐金币,为城下之盟,许割地以和。
虏仅退师,旬日之间,援兵大集。
用事者乘士民之愤,奏遣数大帅分总而北,期于北慑燕、蓟,西解太原之围。
其言愤厉明决,若可以漏刻制胜。
独刘公忧之,屡言亟战怒敌为非是。
虏酋以暑度陉,会山西之师于云中,所留兵皆分就畜牧。
觇者以兵散将归告于朝,大臣责让,遣使督战,项背相望。
大将种师中感愤泣下,帅众以出,遇敌死之,而朝廷所遣别将姚古、解潜、折可求相继奔败,中外震恐。
上知公可用,乃以为宣抚使,使集散兵㧖邢、洺
太原卒陷,真定亦为虏所据,事益急,乃驿召公赴阙。
久之,虏合两路大军,皆至京城下。
公又申前议,以为城大难守,兵脆难战,惟有遣使款师,缓其攻城之谋,开元帅府以节制天下兵,使之入援。
宰相折公于御榻前曰:「大抵臣僚自北来,皆张大虏势,以战为非,今鞈亦然,款师非策,惟有战耳」。
公曰:「今日事势已至此,乃遣使款师,固为非策,然不出于此以延引日月,待援兵之至,恐无他计。
若必欲战,则事有前鉴,非臣所敢与知也」。
宰相怒,以公为沮国摇民,即黜之。
及城陷,召公入见,上雪泣,执公手曰:「不用卿言至此」。
虏人知公名,请上书诏召至军前,宰相犹绍公为割地使。
公至虏军中,踰月,乃使馆伴韩政谕以用公之意。
因言南朝已择立他姓,自是兵连祸结,卒未平定,宜与家属北去,以保富贵。
公慨然曰:「有是哉」?
归而沐浴易服,取幅纸书曰:「金人不以我为有罪,而以我为有用。
但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两君,况主忧臣危,主辱臣死。
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
所谓大丈夫者,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此予所以有死也」。
书毕,引杯酒,以衣绦自缢而卒。
呜呼!
古语有之:「谋人之邦国,危则亡之」。
公之始议,欲以计款敌,而以轻战激怒为戒。
颛谋者与公相违,卒以致祸。
颛谋者不能即死,而公乃先死,此尤为忠臣义士之所难也。
初,金人起自海上,屡败契丹
辽东人避乱浮海之登、莱者,或言因耶律氏之衰,可以复取燕、蓟
太上皇念信誓之重,诏大臣集议,皆唯唯两可,唯郑居中、邓洵武以为不然。
时相乃欲因此固位,与童贯相表里,遂遣使持书从海道觇其虚实,使与虏偕来约我,举兵以夹攻契丹
太上重其事,依违未决。
会近臣有窥觊相位者,乘间进策,且以言动朝廷,曰:「彼约我以夹攻,我若不从,彼心反憾,起异时兵端,悔之不及」。
遂复使通国书,许以如约,因以燕地为请。
宣和壬寅,边臣奏契丹主延禧败于白水,其叔父淳潜立,燕人来请师,师到可不战而下。
自江浙归,遽奏引兵而出,太上以公参其军谋。
公自越州乘传至瀛、鄚间,而种师道之军已溃于白沟,忧惧不知所出。
公至雄州,乃自请诣军前就师道议,归而语曰:「燕人固守,未可轻进。
且祖宗有誓,宜且班师」。
蔡攸来,出所得太上亲札,曰:「祖宗信誓,指天誓日」。
又曰:「燕人说则取之,不说则勿取之」。
以公言契合,遂劾奏高阳侯益、知雄州和诜诬妄误国,乃分屯以归。
未几,耶律淳死,无嗣,其妃摄政。
议者以乘隙为易,、攸,复欲进兵。
中使京师来,出御札督战,且喻将佐僚属曰:「朝廷与金人约夹攻契丹久矣,我若罢兵,彼将灭辽,与我为邻,得无责言乎?
若使异时生衅,谁任其责」?
公曰:「与夷狄共事,非计也」。
怒,曰:「此出上意,公以为非计,何也」?
公曰:「自古与夷狄共事,鲜无后患。
事不成则恩威俱废,四邻解体;
事成则敌人恃功,必有邀索。
唐以回纥安禄山,纳侮召乱,百年不已,况金人气焰非回纥之比乎」?
凡争议踰旬,未能夺。
郭药师涿州降,我师遂出,刘延庆大将
当轴大臣乃昔年窥觊相位者,欲沮宣抚司,乃自京师遣使,厚许岁币,求燕地于金人,欲以不战而得地,自以为功,仍遣人密戒延庆以毋轻进。
时有旨先下涿、易,功当三省,故缓其事。
凡军前奏请,率多谴却。
于是大军日行十里,驻涿州良乡县,踰月不前,将士暴露困怠,锐气销阻,已而卒溃,不能再举。
金人自居庸入燕,以燕归我,岁增币钜亿万,金人始骄傲,下视中国矣。
自出师取燕以至靖康城守,公皆参预议谋,每与用事者相戾,乃继之以死,以明君臣之义。
与夫危人之国,败人之师而杀身以谢之者,固有间矣。
嗟乎!
前日廷议之臣,不度彼己之势,不量可否之宜,引道听涂说、小民喧哗之言,以断天下安危大计。
既相与败国矣,则又归过君父,灭弃臣子之礼,苟可逢迎虏意、求容于伪朝者,无所不至也。
故上北狩所留诏札,览之者无不痛绝。
逮盛德嗣兴,宗社祸宁,误国从伪者皆幸得生存,而公乃先死,不获复见天日。
呜呼,天人之际,善恶之报,其果非耶!
不然则幸而死,固自有数而不可致诘耶!
夫天以高名全节畀忠义之人,不待留身而后显,则公所以捐其所轻,辄取其所重,盖所谓求仁而得仁者,是岂可以幸不幸为言哉?
公归葬建州崇安,其子以虚中与公契旧,目见谋议本末,乃以表墓之文见诿,因为论著大节,事系天下之所以安危者,揭示道左,且以辨明取燕之失不在上皇。
仍系之以词,以概举公生平之事,是区区之夙愿也。
其词曰:
刘号著姓,始家咸秦
建公六世,乃迁瓯闽。
曾祖文广,甘于隐沦。
祖父太业,以儒学振。
颛授鲁史,其徒千人。
皇考民先衍斯文。
遂繇恩举,厕于缙绅。
悉以公贵,恩封荐臻。
朝议正举,贲于幽窀。
英英厥配,宜其累姻。
咸宁感义,秩为小君。
公生而异,幼耽经史。
来试有司,策名上第
重庆在堂,抚公以喜。
板舆从养,时其甘旨。
丰城一尉,活彼饥民。
令于陇城,调发惟均。
王师度陇,以公从军
骤列朝籍,声称蔼闻。
时方开边,转饷是急。
公总平货,岁登万亿。
斥羡于戎,以易兵食。
公无弃财,民无靳力。
帝用锡祉,中密寓直。
郇瑕之宝,边计仰给。
故籍弗存,利源湮塞。
命公总领制置之职。
刊燬之馀,是捃是缉。
迄于有成,才期岁月。
秘殿论著,集英为首。
或繇材选,或以功授。
八迁至此,褒训每厚。
遂总转运,使于关右。
鄜延谋帅,以公守之。
兵衄湟中,声摇西陲
公列将卒,乘虚出奇。
踰月卒解,震武之围。
隐如长城,名动羌陲。
夏人款边,自状其罪。
愿附章闻,矜此恫悔。
佥曰彼羌,反覆未改。
鏖兵,勿恃其绐。
公曰不然,彼累战败。
以我全盛,尚虑后害。
相彼小邦,宁无惩艾?
遂以便宜,列言于朝。
帝有恩言,贳此天骄。
东暨麟、丰,西踰临洮
蔚其稼穑,更休戍繇。
自公一言,絷彼嗾獒。
西清次对,用旌厥劳。
公厌乘边,东越剖符。
越乃泽国,湖水是潴。
下流灌溉,舄卤膏腴。
谁俾涸此,利其岁租。
饭豆羹,困不重输。
籍在水衡,好用事须。
孰敢弗督,以速刑书
公为喟然,疏入以时。
当宁慨叹,恨不夙知。
尽捐所赋,活此惫羸。
桐溪回穴,有盗窃发。
既蹂馀杭,七州幅裂。
官吏曹奔,官军气夺。
或请公避,公顾而言。
上郡,其可弃捐?
乃治闉阇,乃砺戈鋋。
畜牧收野,什伍比联。
寇来瞰城,公亲被坚。
挥兵出斗,空拳争先。
一战而胜,肩体盈川
温台暨明,赖公以全。
越民德公,郊墟市廛。
饭食必祝,愿公永年。
帝闻民情,谣誉籍籍。
予有忠臣,功映皎日。
超升秘殿,命书赫奕。
宝带名马,终朝三锡。
公方应召,边吏请师。
命公便道,往赞枢机。
幕中抗议,人为公危。
常山请帅,未至而移。
汾阳黠虏,以众来归。
公谓上策,不可挽羁。
曷以厚廪,縻之京师
章上报闻,后患终遗。
帝念久勤,俾荣故乡。
爰自建安,易麾福唐
式宠其行,进职延康
过家上冢,三组荧煌。
里民喜来,牛酒相望。
乃挥锡金,储为义庄
燕及功缌,时其奉尝。
公顷过都,见辞留连。
造请台省,故例则然。
或者中公,以逢贵权。
谓于中司,有所摘言。
过领祠宫,曾未踰年。
擢守荆渚,复求建安
尽还故职,以荣使旃。
起河朔,再帅常山
公之来斯,群盗方炽。
单骑入境,觇者𥈭眙。
其首柴宏,世服耘耔。
不堪诛求,乘愤而起。
冽彼潢池,公以荣利。
俾还其植,归安田里。
宏感诚言,矢死无二。
不饬吏士,直造戎垒。
开论祸福,不施笞箠。
帝用嘉之,载锡尔祉。
煌煌命服,重念粲丽。
副以名驹,绣鞯瑶辔。
降胡调马,名欲抗虏。
诏俾内郡,悉空牧圉。
公以便宜,格诏弗与。
有奸根株,窥伺廪臾。
杂以糠覈,壮哉雀鼠。
廉车之姻,视其敢误。
公命劾治,趣告狱具。
营救众至,卒窜他所。
籍其家资,以饷禁旅。
兵钤赵绎,中贵人子。
取赂于军,以免战士。
公得其实,叱下械系。
贵人愤恨,泣诉宸扆。
上虑佚罚,逮治廷尉
自是奸赃,望风披靡。
惟时敌人,因此造衅。
管枢暗事,专兵以逞。
尚欲受地,开云中郡
公列其实,逢彼之愠。
文移未复,敌军压境。
憬彼渠酋,挟我叛师。
驱马南牧,蜂集都畿。
帝用屈己,要盟乃归。
求取金帛,所过无遗。
大臣持诏,迫公以威。
既竭府库,又取我私。
公不为应,却之有辞。
虏愤未泄,环城欲攻。
负彼犬羊,舞于梯衡。
公命蹶张,溃其狂锋。
久乃逸去,全此危墉。
进职资政,宠渥弥丰。
虏之再来,公护诸将。
败亡之馀,师歼气丧。
公以忠义,激于悲壮。
手执大麾,视吾所向。
有诏来觐,闭于重围。
献议不合,烦言乘之。
公斥未久,迄于阽危。
公之画谋,无非先计。
又以死明,君臣之义。
烈士,视公有愧。
天子震悼,褒恤相继。
还畀旧秩,赠大学士
易名忠显,惟以节惠
公娶李氏,进封康乐
继室曰吕,敏于妇学。
安康名郡,承其恩渥。
公子三人,诒训清忠
长曰子羽,绰有父风。
奉朝请,执雁以从。
进直芸阁,亦以似公。
子翼、子翚,八品仕初。
将命东浙,帝以诏除。
管记幕府,从公辟书。
有女出适,曰祝可久
通籍于朝,在列之右。
二孙珙、玮,嶷嶷并秀。
公仕三纪,屡经郊宥。
貤彼恩秩,升父之后。
故于常延,尚遗二幼。
公生丁未治平二祀。
迨其捐躯,岁元复始。
拱辰之麓,新阡郁起。
揭兆铭诗,亶告来裔。
了翁杜子美哀江头诗1128年8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梁溪集》卷一六二 创作地点:湖北省咸宁市通城县
了翁邵康节《易》数、皇极、先天之学,心解神悟,世故多能前知。
丙午岁事,尝为所亲者预道之。
壬寅春,公未没前数日,其孙婿萧君建功以纸求字,公为书老杜《哀江头》一篇,乃绝笔也。
非惟笔力遒劲,略无衰病之气,盖寓意靖康之变于其间。
以公之学精微,知数之必尔。
而平生议论慨然不少屈折,虽流离颠沛,妻子至于冻饿而不顾,可谓不以天废人矣。
萧君访余于武昌出公书以相示,为叹息者久之。
余尝著论古人处天人之际者,正与公合,因并书以遗之,使读者知公于古人无间云。
蕲州黄梅山真慧禅院法堂记建炎二年四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一、《梁溪集》卷一三三、光绪《黄州府志》卷三九、光绪《黄梅县志》三五、民国《湖北通志》卷九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
教外别传正法眼藏,自达摩西来至忍大师,为震旦第五祖,然后祖道流通,宗分南北,由一灯传百千灯,至于无穷,得法者不可胜数。
岂具信根久乃纯熟,堪任大事,而一华五叶,时节因缘自应尔耶?
蕲州黄梅五祖山真慧禅院祖师道场,为天下名刹,而法堂岁久,云蒸木腐,将有倾压之虞。
住持者募缘修建,邑人蔡氏闻而喜,舍捐家资三百馀万,鸠工抡材,焕然一新。
堂之高五十有二尺,其深如之,其广倍之。
脩梁虹亘,层檐翚飞,宏博严丽,遂为淮右诸刹之冠。
经始于宣和壬寅之秋,落成于乙巳之冬
始之者长老自表也,成之者长老宗绂也。
堂成后三年,岁次戊申,余被命居武昌,假道湓浦
绂不远百里过予,求为之记。
余谓绂曰:「一切诸法,皆非实相。
虽佛菩萨为法出世,如梦如幻,况其馀乎?
子建堂说法,土木之所假合,丹雘之所粉饰,其堂然也,以何为法?
直指心源,见性成佛,其法然也,以何为说?
撞钟击鼓,升高广坐,有问有答,敷演举扬,是说法耶?
瞬目扬眉,捻槌举拂,屈伸动静,四威仪中,是说法耶?
德山棒临济喝,秘魔叉,石巩箭,是说法耶?
夫说法者,实无所说,而闻法者亦无所闻。
故并却咽喉唇吻,道将来乃能问,待有广长舌相向汝道乃能答,此无一法与人,彼无一法可得。
以法名堂,因堂显法,已为赘矣,而又何以记为哉」!
绂曰:「虽然如是,佛法门中阙一不可。
故诸佛土有以声音言说而为佛事者,有以楼阁庄严而为佛事者。
此堂倚白莲峰,下瞰九江,前揖庐阜,清静爽垲,具胜妙境;
而水鸟林峦,炽然常说,墙壁瓦砾,咸助发机,妙法宣明,不假开示。
至于不得已而示人。
提唱宗风,应机接物,纵横舒卷,或语或默,无非第一义者。
夫言语解脱,文字相空,于梦幻中即梦幻而作佛事,乃佛菩萨之旨也。
得公之文以纪岁月,作大字榜楹间,使游方具眼衲子登斯堂者有悟入处,向上事直下承当,末后句目前荐取,省住山翁半力,不亦可乎」?
余冁然一笑,乃为之书。
建炎二年四月二十日,具位李某记。
南昌县吴君墓志铭1123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六 创作地点:江苏省无锡市
君姓吴氏,讳彦申字圣时处州龙泉人也。
曾祖讳某,赠大理评事
曾祖妣胡氏,赠河东县太君
祖讳某,赠承事郎
祖妣朱氏,赠蓬莱县太君
考讳某,故任奉议郎、知湖州长兴县事;
妣鲍氏,封金华县君
吴氏之先,家于会稽山阴,唐末有为谏议大夫者,避董昌乱,徙籍永嘉
谏议之季,自永嘉转择幽胜,爱龙泉松源乡溪山深秀,因卜居马。
兄弟每一相思,则束剑呼仆,千里命驾,其友爱如此,于君盖始祖也。
五代暨国初,吴氏世有隐德,弗显。
天圣中,君之从祖伯仲始相继登科,丞于秘书殿中,由是君之曾大父廷评公蒙追荣之恩;
长兴府君擢第升朝,而君之大父承事公复被褒赠,于是吴氏为名家著姓,而宗族之登仕版者,踵相接于朝矣。
长兴府君生三子,君其长也。
幼力学有大志,才弱冠,美秀而文,一举与计偕,识者皆以早达远到期之。
居无何,丁长兴府君忧,哀毁逾礼,庐于墓侧。
终丧,思所以为偏亲之荣者,五举于礼部不见收,而行义日益著于宗族,信于朋友,推于乡闾。
大观中,诏以八行取士,君为乡人称荐。
长乐郑修提举两浙学事,檄邑官敦请君就黉舍,君辞不获命,则以书力荐其友人吴达而归,一时士夫高之。
政和二年进士第丙科,君行年四十有九矣。
喜见眉睫,谓所亲曰:「此何足云,所可喜者,世先人之科以拜吾亲耳」。
秀州司理参军,归未及家,而金华君捐馆舍,以不得拜亲为恨,哀动路人。
服除,授宣州宣城县主簿,以举者改从政郎,授洪州南昌县丞
在官逾二年,以疾终于官舍,享年五十有九,实宣和四年十二月十有七日也。
君孝友惇睦,出于天性,终身之慕,至老不衰。
吴氏素以富厚称。
长兴府君没既久,从父议析居,君当得善利田宅,悉以畀从父,而自取其次,且以家事付诸弟,一不问,故昆弟义聚,人无间言。
所友皆一时善士,与故尚书郎鲍辉乐平吴逵相好尤笃。
举动造次,必以礼自持。
乐道人之善,所称皆天下长者。
其学问渊源,不务华藻,著述文章,根于理致,久困场屋,于得丧澹如也。
晚始仕,虽折腰州县小官,然遇事不苟随,所至皆有可称。
其在宣城,尝摄水阳镇,土豪有与镇官交结者,因持一事请托,无不满意。
君至之日,首发其奸,土豪一夕自恨死。
既而朝廷行方田法,君被檄领祁门,尽瘁所职,毫发无私,吏不能欺,同僚相率以为模楷,由是一方安之。
其在南昌富民子冒户产免输至千疋,君适摄邑丞,按治之,伏罪,下户赖免输者殆以千数。
尝兼尉事,弓兵获盗以奉君,曰:「此于法可得改秩」。
君笑谓曰:「汝之获,我何与焉」。
凶岁,他邑惮大吏,莫肯弛租。
君尽蠲之,以裕民力。
君初官才佐两邑,其施设已如此,使其素所蓄积,得少伸于世,其可量也哉!
初,君调南昌丞也,懿戚有在要路者欲挽之诸公间,且俾注见,君卒不注,谓所亲曰:「是区区何为者,庶几以吾所当得则无愧矣。
他日倘改秩,致其事而归,因得恩及先人,此我平日所愿也」。
然卒不能如其志,岂非命耶!
长兴府君之丧,君乞铭故给事中同郡龚公原;
金华君即世,后铭属故右司谏议大夫延平陈公瓘。
君尝曰:「吾之所以托我亲于不朽者,徒以二公故也」。
公好学,虽至老,手不释卷。
晚节颇喜浮屠氏书,能达其要旨。
将殁知时,至蔬食逾旬,屏左右衣冠而化,其践履所至如此。
浮梁臧氏,故秘书丞君锡之女。
生四男,长曰士敏,早卒;
次曰士宽,承信郎
次曰士彬,亦早卒;
幼曰士元
一女,适从事郎、监潭州南岳庙李论,后君七年亦亡。
孙二人,曰昭、曰惠。
士宽以宣和五年十一月二十有三日葬君于松源石龙山之阳。
既葬,以状来请铭于某。
惟先妣卫国太夫人,君之姊也,君少从先公太师学,而某自幼得从容侍君左右,甥舅之情甚厚,且知君为详,义不得辞。
铭曰:
扶策读书,劳苦半生,能成名,而不得一拜其亲。
歛板折腰,非利斗升,欲及其先人,而不得少如其志。
岂是二者,命亦有所制耶?
故富其德而啬其寿,深其蓄而狭其施,岂造物者之有意耶?
将不在其身,而在其子孙,庆流有衍,为后人之利耶?
石龙之冈,先陇相望,安此幽宫,而所以升跻神明者,其无所不至耶(《梁溪集》卷一六九。)
自此句「行方田法」至篇末,底本阙,据道光本补。
新郑1122年 宋 · 吕本中
五言律诗 押庚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郑州市新郑市
荒村更柳色,节物近清明
去国三年恨,还家一日程。
故人投晓别,骡马傍山行。
何事逢寒食,春来苦要饧。
出顺天门阳翟二首 其一 1122年 宋 · 吕本中
 押词韵第十七部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迟明出都城,夹路多柳色。
行人半歌哭,莽不见阡陌。
西池已春晚,我复道里迫。
枯田甚渴雨,久作龟兆拆。
屡遭人马饥,更悟坡垄隔。
微官恋升斗,恐负朋友责。
初无秦楚遇,亦有陈蔡厄。
沉忧能伤人,今汝头已白。
延庆圆照法师塔铭 南宋 · 何泾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五
予故居鄞江之东,舍南不百步有古招提曰广寿崇宁间住持圆照法师者以义学导其徒,以求丐给其食,以宽恕不授御其下。
广寿众二百,堂厨萧然,无儋石储。
师每旦未明则就讲,讲罢,具小舟遍走檀越门,所至无贫富皆乐施,暮必梱载而归。
如是者十馀年,虽祈寒隆暑不少辍。
予固已异,未之几偶相见,躯干堂堂,音吐如钟,盖伟然奇男子也。
徐与之语,论辩蝉联,出人意表,辞深义秘,落落难穷。
诘其所宗,则曰天台大师吾祖也。
其教即言说而诠解脱,繇文字而契性空。
语其次第,因戒入定,因定发慧,慧生八万四千法门,摄诸方寸而无馀,扩之照用而皆足。
要其极致,则心离名字,法等虚空,空假双融,有无俱遣,成法破法,皆名涅槃,智慧愚痴,通为般若,包大千而不碍,亘万古而常存。
兹所谓不与法缚,不求法脱,无得无證,极深而探颐者与?
不然,又安得称不思议境耶?
予益服其辩传,始大奇之。
尔后师数主名刹,予亦宦游南北,声迹了不相闻。
一日比丘悟定、清皎自城抵山居,寒暄外袖出文书一通曰:「先师圆照法师已葬,愿丐公笔志其塔」。
予既与师有畴昔之雅,又熟其行业之详,故不辞而与之铭。
师讳梵光,字和甫姓杨氏圆照其锡号也。
世居明州奉化县。
初,母王氏感异梦而娠,十有二月乃生。
既生,室有香异,亲族骇嗟。
髫龄警颖不类常儿,授以儒书,一览辄诵。
年十二出家,依普安院鉴脩为师。
十六落发受具戒,器识已自卓越。
一朝语曹辈曰:「三世诸佛,戒为根本,菩萨六度,率先尸罗。
戒律吾侪也,讵可一日亡哉」!
乃诣湖心寿圣见通照律师,授以毗尼之学,凡三年尽通律部。
始来延庆,从神智习台教。
无几何,厌城市嚣尘,慨然有游方志,即东走丹丘礼智者塔,仍遍历祖师往昔经游地。
当是时,天台教盛于浙西,秀有智普,杭有元净、梵臻,四海学徒风驰雾合,唯恐其后。
师闻欣然,即日芒西去。
初见辩才净师天竺,嘉其精专,为授记莂及传圆顿大义,得解脱知见。
复之白牛慧海谒梵慈普师,心法相契,一见忘归。
留十有三年,日夕咨叩,虽疾病不废业。
或劝其养痾少休,则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普讲《法华》,至《如来寿量品》广扬三身报应,遂于言下大悟
久之求还乡,普抚其背曰:「吾道东矣,子去必大振四明法席,宜自爱」。
既归,止郡之承天,众请说法,举尘扬音,满座叹服。
俄请住茅山普安,师受业院也。
居有间,太守王公资深广寿召,师焦劳一纪,声价俞光。
政和四年春,属延庆虚席,太守吕公淙固请,不获辞。
初离广寿,其徒愿从者百有二十,却之弗听,于是延庆增至五百众,其盛殆过法智之席矣。
给事中傅公墨卿使三韩,寄径四明,傅家会稽,稔师誉望,首过延庆,请升座敷宣妙旨,叹重久之,因赞所绘像,以示倾倒。
靖康改元高丽遣使修贡,及境访师,云国王问讯,翘伫大名,无阶瞻礼,谨献法衣一,并寄海东晓师所著疏论二百卷,属师流通。
名称远闻,虽蛮夷亦知向慕焉。
建炎三年,以老谢去,退居茅山湛明庵,婆娑林泉,七阅寒暑,将有终焉之志。
后寓奉化之福圣,会延庆燬废积年,太守待制仇公悆思得人以振起之,迎师再还,至遁避力辞终不许。
入院日,郡僚毕集,伫听讲演,仇公叹曰:「微言发覆,闻所未闻」。
士庶无不改观。
绍兴十二年示疾丐闲,众挽留之不能,乃以院事付传法弟子道琛而归老于择阳之悟真
住持义诚者师弟子也,平日尤所亲善,故往依焉。
择阳之西半里许即前发运使陆公寘之舍馆,往岁陆倅明时雅重师,与为方外友,至是数过从。
明年春忽谓陆曰:「老病久以口腹累悟真,且辱公异顾,衔戢亡可言者。
生虽无常,灭必有所,今将以后事托延庆,请从此辞」。
陆公即具舟楫遣行,既抵延庆,沭浴更衣,跏趺宴坐,集众诵《无量寿经》,索笔书遗训付禀法弟子,复作颂告别,投笔于几,再命众诵《安乐行品》至「深入禅定,见十方佛」,恬然隐几而逝,实绍兴十三年三月八日也。
俗寿八十,僧腊六十四。
手度弟子二人,曰正勤、正因,师孙八人,升堂入室禀法传道者二百馀人,其馀四方学者殆不可胜纪。
是年四月二十八日葬于城南崇法院祖塔之侧。
师天资朴素,不事矫饰,坦率有度量,待人无贵贱之殊,公卿舆台礼遇惟均。
或者难之,则曰吾法以平等为心常,不轻为行,岂容分别耶?
其在讲席,妙如《玄义》、《文句》、《止观》,皆再终帙。
平居似不能言,至剖析经旨,决隐破疑,霏霏如吐木屑,听者终日忘倦。
讽呗齌薰,尤务虔恪,虽阴功密行,痛自韬晦。
若乃随缘利物,却鬼救灾,显然在人耳目,有不可得而隐者。
初住延庆宣和壬寅夏旱,祈祷备至而旱日甚。
中官史以式法筑坛请讲云雨经,始披轴则云兴,甫离席而雨作,一境霈然,卒赖以济。
昌国县戴氏为鬼物所扰,呼巫觋,召羽流,百方驱禳故弗效。
迎师诵咒,及门而祟灭。
其在福圣,道俗请师增授大乘菩萨戒。
奉化县邬氏子方疾革,如有物凭附,语家人辈曰:「吾汝之先久处幽冥,闻人间有光法师者道行高洁,为众施戒,是日冥中异类悉脱沉沦,故得暂归别汝」。
师之异迹如此非一,然亦未尝语人。
人或诘问,则正色拒之。
领家众逾五十载,接物度人始终无如一日,及其示灭,识与不识皆涕泣恋慕云。
颂曰:
宣尼居聊,士绝横议。
梦奠之后,儒墨分类。
大雄降灵,心印不二。
金棺甫阖,教禅殊致。
岐判途别,其归则同。
曰教曰禅,均助宗风。
教或讥禅,执有非通。
禅复诃教,病在溺空。
两者纷纷,玄相矛盾。
孰能统一,各固封畛。
于赫天台,悼法将泯。
兼综二家,为世标准。
妙玄文句,教是以明。
开止观门,禅那乃行。
智者既寂,传数十灯。
垂五百祀,法智中兴。
飞英鄞江,掀雷扶电。
又百馀年,不绝如线。
逮生圆照,死灰复煽。
遹追三智,示佛知见。
脱法齐众。
盖五十
匪恕伊教,其徒日亲。
攘斥异端,如薙荆榛。
拯漂援溺,如航巨奫。
盛德辟邪,妖鬼奔怖。
声誉远腾,蛮夷向慕。
旱既大甚,演经泽霪。
幽魂靡托,戒法能度。
襟量汪汪,躯干堂堂。
释门领袖慧苑琳琅。
道行虽高,铲釆埋光。
岂如麆鄙,自伐己长。
化缘既周,跏趺告别。
不断世谛,示有生灭。
惟师之心,鉴像水月。
嵩岱可磨,师名不没(《四明文献考》一四九页,明抄本。又见《四明图经》卷一一。黄锦君校点)
跋鱼计亭赋1202年9月10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五、《平园续稿》卷一○、《益公题跋》卷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徽宗皇帝宸文天纵,最重内外制官,非词学俱优不在此选。
宇文公黄中政和六年右史中书舍人,既兼修《国史》,又兼修《详定九域志》,又修《神宗宝训》。
八年,言者疑公学术渊源苏氏,奉祠而去。
宣和二年秋上思旧人,复还词掖,方且进用,而公疑不自安,明年以显谟阁待制出知陕州
又明年二月,为荥阳赵公睿作《鱼计亭赋》,引物连类,开阖古今,深得东坡、颍滨之笔势。
适有天幸,出入侍从,身名俱荣者,值好文之主也。
赵公彦思熙宁六年进士
元祐初,英俊聚朝,以奉议郎、礼部编修贡籍,首为孙逢吉彦同作《职官分纪序》,后数年,秦观少游方继之,才名亦可知矣。
寻自秘阁校理太常博士,知登、随、商三州,召为郎,出提点京东刑狱,摄帅青社
年五十九奉祠就养,闲居二十五年。
其子讳旸,字乂若绍圣元年甲科,大观三年为郎,宣和四年同州靖康中少府监、左右正言秘书少监建炎间直龙图阁提点江淮路铸钱。
子泽,终朐山簿。
簿生涣,终奉议郎通判沅州
二子:蕃,学问过人,恬于进取,连任岳祠,居以诗名;
弟藏,亦嗜学好修。
有子曰适,庆元己未擢第,距熙宁已百年,而家学不绝。
今藏得宇文公墨刻于兵火之馀,求记本末。
于传有之:「五世其昌,并于正卿」。
又曰:「世济其美,不陨其名」。
请以是为祝规。
嘉泰二年九月辛亥
披云楼 宋 · 沈与求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六四、《沈忠敏公龟溪集》卷一一、雍正《浙江通志》卷二六○
宣和四年春秘阁曾侯自山阳移守嘉禾
嘉禾在三吴为支郡,封域俭狭而物产饶衍。
居民敦本好约,雅称易治。
侯之至,因其俗施教条数十,示所禁劝,民畏慕之,相戒毋犯
越数月政成,从容语僚吏曰:「郡虽小,然介江湖之间,水舟陆车,孔道四出,宾客之至无虚日。
顾其地洿下,无高明之居以称燕游,不足以壮千里观望,盍即图之」?
先是,内相叶公道卿子城西北筑亭,榜曰「披云」,后人更名楼,其实亭也。
庳屋三楹,岁久且圮。
又西北其户,下瞰通阛,烟尘宛转于几席间,非登临之美。
侯乃以完堞馀工,悉彻去故屋,其基增高倍薄,取它名材无用者更南向为亭,外施重檐而中敞之,深明洞达,丹碧粲然。
亭西挟以水阁,曲栏横槛,映带左右。
它日与客登焉,送天末之孤帆,迎海上之遥岑,目力所穷,与空为际。
更唱递啸,觞酌流行,神意徜徉,如在尘垢外。
信哉!
披云雾睹青天,仅足以方其快且适也。
侯举觞属某曰:「兹游乐乎?
子为我记之」。
某以谓成坏哀乐奄忽之变在物也,物不可以为常。
顾吾所建立有不可磨灭者,物则托焉,以垂不朽。
此羊公所以兴岘首之叹,而湛辈反自哀己不暇也。
登斯亭也,徘徊四顾,盖吴越交兵百战之场,而句践夫差之争雄也。
高城深沟,有荒田野草之悲,穴狐狸而伏䲡鳝也。
其人骨已朽,而其事为可哀也。
前年,盗弄潢池,兵傅吾城,连三日夜,民大震扰,天子至出禁旅讨平之。
盗去而城完,因得创亭其上,一觞相属,是可乐也。
侯生于相家,文章事业称天下,设施当有大于今日者,则名之传,山川犹将托之不朽,况斯亭乎?
故亭之成坏,情之哀乐有不足言,而侯之功名为可勉也。
于是乎书。
顺济圣妃庙绍定元年 南宋 · 丁伯桂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四五、《咸淳临安志》卷七三、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一七、《海塘录》卷一一、民国《杭州府志》卷八
莆阳湄洲林氏女,少能言人祸福,殁庙祀之,号通贤神女,或曰龙女也。
宁海有堆,元祐丙寅夜现光气,环堆之人一夕同梦,曰:「我湄洲神女也,宜馆我」。
于是有祠曰「圣堆」。
宣和壬寅给事路公允迪载书使高丽,中流震风,八舟沈溺,独公所乘神降于樯,获安济。
明年奏于朝,锡庙额曰「顺济」。
绍兴丙子,以郊典封灵惠夫人。
逾年,江口又有祠,祠立二年,海寇凭陵,效灵空中,风掩而去。
州上厥事,加封「昭应」。
其年白湖童邵一夕梦神指为祠处,丞相正献陈公俊卿闻之,乃以地券奉神立祠,于是白湖又有祠。
时疫,神降且曰:「去潮丈许,脉有甘泉,我为郡民续命于天,饮斯泉者立痊」。
掘泥坎,甘泉涌出,请者络绎,朝饮夕愈,甃为井,号圣泉
郡以闻,加封「崇福」。
越十有九载,福兴都巡检使姜特立捕寇舟,遥祷响应,上其事,加封「善利」。
淳熙甲辰民菑,葛侯郛祷之。
丁未旱,朱侯端学祷之。
庚戌夏旱,赵侯彦励祷之。
随祷随荅,累其状闻于两朝,易爵以妃,号「惠灵」。
庆元戊午,瓯闽列郡苦雨,莆三邑有请于神,获开霁,岁事以丰。
朝家调发闽禺舟师,平大奚寇,神著厥灵,雾瘴四塞,我明彼晦,一扫而灭。
开禧丙寅,金寇淮甸,郡遣戍兵载神香火以行,一战花黡镇,再战紫金山,三战解合肥之围,神以身现云中著旗帜,军士勇张,凯奏以还。
莆之水市,朔风弥旬,南舟不至,神为反风,人免艰食。
海寇入境,将掠乡井,神为胶舟,悉就擒获。
积此灵贶,郡国部使者陆续奏闻,庆元四年加「助顺」之号。
嘉定元年,加「显卫」之号。
十年,加「英烈」之号。
威德无穷,典实有限,不极不止。
神虽莆神,所福遍宇内,故凡潮迎汐送,以神为心,回南簸北,以神为信,边防里捍,以神为命。
商贩者不问食货之低昂,惟神之听。
莆人户祠之,若乡若里,悉有祠,所谓湄洲、圣堆、白湖、江口特其大者尔。
神之祠不独盛于莆,闽、广、江、浙、淮甸皆祠也。
京畿艮山之祠,旧传监丞商公份尉崇德日,感梦而建。
祠临江浒,前有石桥,经久摧剥。
一日,里人取凉于桥,坐者满地,忽有白马自庙突而出,人悉骇散,桥随圮,无一陷者,人知神之为也。
开禧年间,始建殿阁,地褊且陋,观瞻未称。
岁在丁亥,某调郡,陛辞,偶叨留行,因白夕郎陈公卓割餐钱为倡,贻书乡之持麾节者,咸遣助,乡之士友与都人知敬神者竭力效奔走,不避寒暑,随丰俭捐金钱。
次冬首役,移旧殿阁,前架正殿,越春殿成。
次年,门楼廊庑成,塑绘丹雘,几案帘帷,栏楯轩槛。
闻者争施,中外辉映,规模粗备云云。
戊子之夏后殿雷震电掣,龙爪西楹而翔,莆、白湖祠亦告斯瑞,且同其时。
又一夕鼓作雷声,轰轰而鸣,岂非先兆欤?
祠成,乡人合祠谂某为述颠末,姑取前后金石所纪神绩者编次之,庶来者有考云。
鲠臣哀辞 宋 · 刘才邵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四八、《杉溪居士集》卷一二
吾友周鲠臣天资端重,雅有趣尚,不肯汩汩自弃。
绍圣初钱塘薛公分教郡学,以经术开警多士,因就质疑义,不曾少厌,公亦嘉其有志。
踰年,公入为太学官鲠臣曰:「古人学道,重趼不以为劳,吾独何惮数千里之役,而不求卒业乎」?
遂往从之。
以试补弟子员。
居十馀年,学益成矣。
一日,慨然叹曰:「生不可谓无时,奈命有所制何。
吾亲老矣,儿辈尚幼,惟是朝夕定省与迎师而教之,皆所当急者,宁能久处此乎」?
乃以馀资市书以归,徙居爽垲,竭力营构,以顺适亲意。
复作书室,名曰「浩斋」,自谓「浩翁」,从素志也。
某在太学时,与之游从甚熟,其后随牒南北,不得数相见。
宣和四年失所恃,扶护归于弊庐。
承冒暑来,予欲别,语及平昔,谆谆不忍去,似永诀者,固已诧之。
是岁十一月九日,有客来曰:「鲠臣昨日卒矣」。
闻之惊惋,因问疾状,则曰:「初无所苦也」。
呜呼,其亦自知命止于此耶?
抑亦冥兆预有所告邪?
何向日之别,已见于言色也?
是时衰绖中,不果往哭。
后二年,闻其襄事有期,作词哀之。
会其孤尚志捧行状来,求文以诸墓,因复掇所应载者,并书以授之,且曰:「葬之地与日俟既定,请子自书而刻之于后」。
鲠臣讳谔,世为吉州吉水人
曾大父仕胜,大父茂晔,父兴祖,皆晦迹丘园。
娶李氏,生子四人,尚友、尚宾、尚志、尚忠,俱游庠序,文学为士人所交称。
尚宾蚤卒,尚志以行艺优选,登名贤书,未试礼部,而鲠臣往矣。
二亲年踰八十而无他子,此尤可哀者。
词曰:
稽灵宪以逖览兮,惊浩荡而无垠。
溟涬先乎太素兮,是为道根。
因擢干而就实兮,清浊于焉而剖分。
万汇错杂于其间兮,难周知而历陈。
吾不知主张是者谁兮,或曰大钧。
何变化翕忽之不可控转兮,疑轇轕而纠纷。
谓善恶之报可以必兮,或莫知其所因。
鲠臣之抗志苦学兮,乃曾不得以少伸。
寄一梦于五十三年兮,即万鬼而为邻。
将漠然而无所答兮,则诸子屹然自立,盖将有以大公之门。
嗟嗟鲠臣,已反其真。
彼不可必者,姑置而勿论。
苟其后之必昌兮,岂必在于厥身。
惟斯理之有在兮,因以见造物之报人。
顾朋游之义不能默默兮,聊寓哀于斯文。
左朝议大夫敷文阁待制致仕柳公约神道碑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一、《省斋文稿》卷二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上即位之三年冬,朔骑大入,逾淮涉江,蹂我二浙。
右丞相充以宣抚使护诸将,畏敌不能拒,拥众北去。
金陵会稽皆守以近臣,亦爱一死,不以谢国家,其馀望风震詟,鲜有奔问官守者。
敷文阁待制柳公约当是时以直龙图阁严州,悉力捍贼,境内既安堵,则慨然上书,请纠合诸郡,克复吴、会
上亲笔答曰:「寇陷临安,朕方避地,将士鲜复用命。
嘉卿请行,寤寐不忘。
卿更审量事宜,率士进讨」。
会虏退而止。
明年三月,上念公之忠,制诏有司:「当狂敌猖獗,邻邦纷扰之时,力图禦敌,贼无敢犯者,其以右文殿修撰,守郡如故」。
十月,又诏曰:「军兴,费出无艺,吏慢弗虔。
柳约独谨赋输,率先程督,其进秩一等」。
明年三月,诏曰:「郡当敌冲,而能不辞难,不避事,益严列栅,保绥一方,朕甚嘉之。
其以集英殿修撰」。
宠数便蕃,度越伦辈,上心犹未惬也。
十月,遂趣公入对,奖劳再三,擢权尚书户部侍郎
公于是感激奋励,悉力尽言,凡例外宣索皆执奏不进。
如论吴幵等罪未正,非所以励臣节;
大将提兵入觐,各召其家将,有尾大不掉之患,皆众人噤莫敢发者。
高丽请修贡,议遣使报聘。
上顾廷臣无出公右,加试户部侍郎充其选,且有大用意。
当路忌之,讽言者诬以事,罢为提举江州太平观
盖公之出处大概如此。
至绍兴壬午,公殁十有七年矣,其仲子右朝散郎江南西路转运判官大节以书抵某,曰:「先人墓道斲石久矣,而辞未刻。
子尝列职太史氏,知先人宜详,愿以属子」。
某与转运君同朝久,辞之不可,乃取公节义著于士大夫耳目者表而出之,且具载天子制书所以褒表公者,然后考其世次官阀而叙之。
按柳氏得姓于展季,子孙自鲁入楚,其后或迁河东,或徙汝颍,遂仕江表。
至公之远祖有自缙云徙杭者,未几复迁嘉禾,今盖为秀之华亭人也。
曾祖讳昉,妣高氏。
祖讳昌,赠特进
华原郡夫人陈氏。
考讳廷俊,被遇三朝,仕至述古殿学士,赠开府仪同三司
妣和国太夫人胡氏。
公字元礼,登大观三年上舍第,试学官中之,授霸州州学教授,徙睦州
入为辟雍正,迁博士,改宣义郎、充广亲宅宗子博士
公深于经术,而属词粹美,大为学者宗仰。
徽宗雅欲试之,命提举福建路学事。
宣和三年,遂召对,论内外学政甚悉。
次乞罢内外官到堂日投牒求官,以厚风俗。
帝说,谕旨除郎,为权倖沮,止得秘书省校书郎
四年,兼充编修汴都志》编类官。
明年,进著作佐郎,为府监发解别试所考试官
吏印武士外舍试卷差互,坐失觉察,送吏部注徽州司录,改通判宿州
郡僚以事相持,牢不可解,公晓之曰:「某直近讦,某曲近不孙。
曲固丽于罪,讦且干清议,奈何」?
其人愧服,勿敢争。
人益知公为长者。
七年,召拜监察御史
靖康初,兼权殿中侍御史,常论三镇不可弃。
尚书工部员外郎,进左司郎官
丁父忧,服阕,以直显谟阁御营使司参议官,迁太常少卿
己酉秋,车驾将自金陵移跸平江公疏言兵可进,毋示贼以怯。
九月,除直龙图阁台州
未至,徙严州,兼两浙西路兵马都监,节制管内军马。
自是遂以忠劳召用,用未久而罢,名称益重,虽上亦眷公不已。
居七年,复秘阁修撰,会侵疆来归,起知蔡州
公被命即行,略无顾避意。
未几虏渝平,传檄河南守臣皆举城降。
公独驿闻,复遣使数辈乞师于武昌,得报而后返。
久之,用郊恩次对敷文阁,前后食祠禄者十二年。
绍兴十五年秋,上章告老。
九月十五日,以疾卒于家。
讣闻,优赠四官,貤恩如故事,士大夫皆以不大用为公惜,享年六十有四。
官自将仕郎转至左朝议大夫,累赠左宣奉大夫
娶魏氏,吏部侍郎宪之犹子,早卒,赠硕人
三子:大方,右从政郎广德军广德丞,后公一年卒;
次转运君也,以才自见,更内外任使,号能守其家法者;
大辨右承奉郎湖广江西京西总领干办公事
孙男女十一人。
公天性至孝,和国病甚,泣祷于天,愿损寿以益亲,和国寻愈。
其后公竟先两月卒。
遗命曰:「述古葬临安西溪,我死无它卜」。
诸子遂以是年十二月四日亦葬公西溪,去先茔才数武云。
世言儒者不适于用,此殆见夫诵说章句,敝敝拘拘以儒其名而无其实者尔。
公以侍从子当承平时,由文学自奋,历践台阁,纯明茂美,不懈于位,人固未知其应变如何。
一旦国步多艰,于横溃中屹保孤城,悉其赋舆钦奖王室,用能迎天之休,显著勋效,及择聘使,首在选中。
虽遏于谗,其节益著,儒者之效至是稍白。
彼平时号烈丈夫,以刚明忠勇自任,临事往往周章颠越,麇惊鼠窜,甚至毁节附贼,偷生顷刻,视公施设,孰为贤否?
宜有声诗,以信后世。
其词曰:
孝移于忠,勇出于仁。
古所为儒,不在斯人?
当用而迂,乃我之羞。
名与实违,又儒之仇。
恂恂柳公,性行淑均。
王室多难,其气始振。
有力必陈,有言必进。
国如奠安,身也何病?
驾避海隅,公抚一邦。
敌气折冲,龁其披猖。
上曰忠哉,屡赐尔祉。
有华禁路,公焉是履。
沃日之涛,谁复安行
不惮不辞,惟公竭诚。
嗟嗟谗言,曾不公释。
可夺者位,莫掩者德。
天子是思,起守新疆
猃狁孔炽,毁节相望。
公驲而闻,上曰遄返。
次对西厢,始卒尊显。
谁啬之年,不执事枢。
考行察终,展也醇儒
我作铭诗,著其大要。
既垂无穷,亦谂有庙。
参议董君昌裔墓志铭庆元五年1199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君姓董氏,讳昌裔字梦贶庐陵郡著姓,儒风郁然,登科者相继。
仁宗景祐元年放进士五百人,郡之中选者十有一,而董氏曰洙与其子师德、弟汀、侄师道、仪一门五人焉。
洙父子仍同丙科。
太守江钧奏所居为五桂乡,邦人荣之。
仪仕至都官郎中,尝历部使者,赠左正议大夫,即君曾祖也。
祖乾粹又登嘉祐八年进士第,仕至左朝奉大夫,赠中奉大夫
父彭,右朝散郎、知郁林州,赠通议大夫
君自少力学,试郡庠率占上游。
宣和四年,父告老,补将仕郎
靖康间丁外艰
服阕,以迪功郎尉台之临海
母忧免。
再调郴州司户参军,摄永兴
蛮猺犯省地,君发丁壮,授方略,捍禦境上,民以奠枕。
连州录事参军
二千石苛急,恚君守法,屡窘以事,君不为屈。
或诬良民为盗,君平反之,俄获真盗。
新守王大宝外台交荐,改宣教郎,为临安府钱塘丞,适阙令,君行其事,赤县繁剧,不劳而办。
显谟阁直学士刘公才邵荐君宜在台阁添差通判婺州
会省员罢,入摄行都酒官,连被最赏,出为湖南转运司主管文字
李全作乱,王师四集,粮饷不乏,幕画为多。
参知政事魏公良臣长沙,以名闻,隆兴元年擢知兴国军
宗室犯法,君绳治不少恕,谰辞诋诬,有诏禁锢,善良安焉。
地介江湖,田畴下下,非涝即旱,君祈祷立应。
大修学校,增给生徒,时号循吏。
以年高乞间,得浙东安抚司参议官
秩满求便乡,改江西以归。
积官朝奉大夫,赐服金紫。
宜人林氏,吏部侍郎保之女,治家有法,内外肃然,年六十八,淳熙丁酉十二月乙酉卒。
后三年岁在庚子正月甲戌,君亦卒于家,享年七十八,合葬州西万松冈。
一子,文林郎、新监行在车辂院冲元
五女:长适迪功郎宜州宜山县高栖筠,次适朝议大夫江淮荆湖闽广等路都大提点坑冶铸钱林祖洽,次适从政郎全州司法参军,次适朝奉郎通判潭州郭赞,次适朝散郎通判衡州解僖。
孙男将仕郎塾。
女一人。
自君之没,其仲女适林氏者曰奉君姑从夫宦游,深念父母之葬有阙,又惟泉水之义重于归宁,数谂其弟,谋改卜,不事薰泽,不御酒肉,饭蔬饮水
越二十年,姑亡。
终制,适提点君按行所部,遂得偕来,毕精竭力,迁奉双柩葬抚州乐安县云盖乡西务之原,实庆元五年九月壬寅也。
云盖初属吉水县至和元年析隶永丰
绍兴二十五年,复割五乡置乐安,而云盖在中。
至是始祔董氏先垄以成亲志,义贯幽显,闻者叹息,或至泣下。
昔唐传列女,首以孝为先,而所记节义率系其夫,若孝于亲者仅得二李氏。
其一父殡于堂十年,朝夕哀临,不嫁以养母。
母死,身完葬具。
其一幼从他州,闻父亡,间道奔丧,至则已葬,力请开墓舌,去棺尘。
其母病笃,终日不亲匕箸,朝加旌表,史以称美。
由今观之,既曰内夫家外父母家矣,而苦节不匮,两致其义,则视昔为尤难,亦贤矣哉!
夫惟有女如此,父母之贤抑可知已。
况君中外庄,讷于言而敏于行,居家有誉无疵,涖官奉公履正。
乡人户知之,予亦深知之。
冲元提点君以铭见属,乃为铭曰:
居称善人,仕则循吏。
学缵先业,禄延后嗣。
生也能然,庶几无愧
有女而孝,言归故乡。
宅兆既安,子孙其昌。
没也虽久,庶几不忘(《平园续稿》卷三二。)
师:原脱,据明抄本、四库本及傅校本补。
乞抚存辽人疏宣和四年三月 北宋 · 赵遹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五、《右编》卷二六
臣近准本月十三日枢密院劄子,奉御笔,虏界为女真所侵,兵势已瓦解,窃虑奔溃侵轶,逼犯边境。
河北路帅司,依已降指挥团结兵马,编排器甲,准备不测,勾抽上边使唤,仍先具知委奏闻。
除已具知委及逐时探到北界事,节次附入内侍省递奏闻去讫。
臣窃详北虏自澶渊既盟之后,岁省用兵之费,国享重币之利,虏自知得计,守盟修好,皆其诚心。
然累年以来,虏酋失德,上下离叛,人不为用。
女真、渤海寇乱其国,征伐不已,败衄相继,境土侵削,士马凋残,财力匮耗,常疑中国密有窥伺,左支右吾,困弊日甚。
恭惟陛下好生之德,深洽民心,帝王之举,必度万全。
况臣常亲奉玉音,屡被诏劄,每念南北欢好,力固祖宗盟誓,谓非细事,不可少有引惹造端生衅。
而虏殊不知圣神加惠两国之意如此。
今兹睿旨特虑他寇与奔溃之众不测侵轶,姑示备禦之计,庙谟甚远,预为之防。
然臣叨承阃寄,职所当言,苟有管见,岂敢缄默?
伏睹边报,近者虏酋猎于白水川,女真掩其无备,全军陷没,虏酋不知存亡,震扰未见所立。
若复调兵上边,虏将谓中国起乘其弊,疑隙既开,何可复释?
唯当示之安静,致其怀服。
臣愚窃谓耶律氏据有沙漠,历年甚多,虏人习熟,贵其种类,设有奸雄,谁肯推服?
仰惟朝廷与虏兄弟之国,共守盟好,百有馀载。
今虏酋叔兄子弟尚众,若虏酋真遂不还,愿陛下用家人礼,特遣重臣将命彼国,推急难之义,念外侮之虞,慰谕其宗族臣下,厚加拊劳,勉以忠孝,雪耻戡难。
就其虏酋叔兄子弟,取虏酋之所爱,国人之所慕,择贤立孤,以主虏众,隆其恩礼,赐之封册,申结信誓,以继好息民,俾之知戴中国。
虏既以中国为重,得存其宗社,则中国有大造于虏也。
陛下虽不责报虏归故地,减岁币,必有一以报陛下矣。
如是则中国不待汗马之劳,遗镞之费,万无一失,而安享大利。
机会之来,间不容发,伏望圣慈特加采择,速奋睿断施行,实天下之幸。
〔贴黄〕臣愚窃谓虏失其酋,未知所立,方疑中国乘间而攻之。
然陛下兼爱南北生灵,务隆义好,若即恤其祸难,援立新酋,当此孤遗乏助之时,得倚朝廷以存其国,又名正言顺,势无不从,则恩归于我,必服彼心,中国申固盟誓,为利无穷。
若使彼新酋自立,则恩非我出;
立而众附,则势将复强,增戍缘边,过为堤备,徒足生衅,以启戎心。
愿陛下无遽增戍,开先时之隙;
无缓立孤,贻不及时之悔。
孔子曰:「兴灭国,继绝世,天下之民归心焉」。
惟圣神亟图之。
〔贴黄〕臣契勘女真蕞尔小夷,自昔臣属北虏,势不过虏之一大族,其众强弱,与虏不侔。
徒以虏酋失德,乘其离心,遂致以寡敌众,以弱凌强者,非女真之能,虏所自取也。
然北虏大国,其人本不畏女真,女真今虽得志,亦岂能久横行于虏中哉!
虏之新酋既立,得国人心,事将反掌也。
陛下仁圣被于四海,普天率土罔不臣妾,若速于斯,有以深结虏心,使之怀服,自削其平日之贪傲。
今若停增戍之役,收援立之恩,处以守盟存国之大义,蛮貊革心,固不难矣,诚所谓用力少而成功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