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谏幸龙德宫观芝草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陈了翁年谱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伏闻车驾将幸蔡王外第,都下之人老幼相传,欢呼鼓舞,愿瞻天表。
人心所归,于此可见。
然闻欲因幸龙德宫,而传者以为欲观芝草
窃惟陛下即位以来,天下丰稔,庆瑞已多,芝草虽异,臣知不足以动圣意也。
况自祖宗以来,乘舆初出,必正其名,若非为民祈祷,即因谒见宗庙。
今乘舆之出固有名矣,因幸潜宫,何为不可,然而观芝草之嫌,亦不可不恤也。
此而不恤,流传寖广,天下之人将有不远万里而献者矣。
乞观无逸及汉文宣唐太宗事奏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商之高宗旧劳于外,作其即位,不敢荒宁,享国久长,为后王法,《无逸》所陈是也。
汉之与唐,四十馀君,贤而可纪者三君而已,汉之文、宣,唐之太宗是也。
文帝年二十有三,来自代邸,而有天下,后世恭俭之主莫有及焉。
宣帝年十有八,兴于民间,而有天下,后世励精之主莫有及焉。
太宗年十有八,举兵除乱,又数年而有天下,后世纳谏之主莫有及焉。
此三君者,方其在外之时,斯民之利病,朝政之臧否,耳闻目见,皆得其实。
后虽深处九重,而考往验今,不忘鉴戒,此其所以为贤也。
恭惟陛下久处潜藩,充养圣德,亦如高宗旧劳于外;
春秋鼎盛,历数在躬,亦如三君自外而入;
置《无逸》于座右,采唐、汉之所长,则文、宣、太宗之事,盖有灿然可观者矣。
神考所谓「吾无间然」者,臣愚愿有稽焉。
向宗良兄弟交通宾客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五、《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知几而预戒,则君无过举;
先事而早谏,则臣无智名。
君明臣良,上下两得,治道所以隆也。
臣以驽散之才,冒处言职,适遭明圣之主,窃慕良臣之义,事有临机不当默者,安可有待而不早言乎?
宋有天下一百四十一年矣,太平之久,三代,乃至汉唐,皆不及也。
譬如安乐之人,年过百岁,尤当兢兢畏慎,护养元气,无使疾患乘间而入,则愈老愈健,永保康宁之福矣。
祖宗以圣继圣,古无有也。
母后继有圣德,亦古无有也。
天覆地载,一健一顺,万物生成,各遂其性,至神考而治道益隆,至皇太后而家道益光,可谓盛之极矣。
盛必有衰,安可不预戒乎?
汉之衰也,以外家太盛,人不敢言,以至亡国。
陛下守祖宗之成法,监衰汉之覆辙,宋德方隆,内外无患。
然以臣所闻,宜预戒者有一事焉,恐陛下未知也,恐皇太后未知也。
向宗良兄弟,交通宾客,漏泄机密,陛下知乎?
皇太后知乎?
皇太后功德隆备,格于皇天,陛下极天下养,未足以报,惟使我宋固万年不拔之基,外家享与国无疆之福,夫然后足以为报。
汉唐母后称制,有至终身。
或欲威福之柄,久出于己;
或因左右之请,贪恋权势。
惟我皇太后恬寂足以全威福,严明足以戢左右,不待祔庙,果于还政,事光前古,名垂后世。
陛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
臣恐假借外家,不足以为报也。
乃者还政以前,陛下欲除向宗良开府仪同三司,将锁学士院矣,而皇太后诏寝此命。
中外传闻,咨嗟叹仰,知皇太后以撝谦为德,而陛下以养志为孝也。
汉章帝欲加恩三舅,马后曰:「吾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
何必营外家之封,违慈母之拳拳?
至孝之行,安亲为主。
此吾家之事,故得专之。
吾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
于是章帝不封其舅(〔贴黄〕马后不复关政之言,恻怛如此,可谓贤矣。然后以兄弟干政,后世议焉。唐之长孙皇后曰:「汉之马后,不能检抑外家,使预政事,乃戒其车马之侈,此所谓开本源而恤末事也。」是以太宗问后政事,后不欲言,再三要之,终不肯对,盖以马后为戒也。)
皇太后盛德全备,与天同功,非马后之比。
臣之所言,但欲有补于外家而已,想亦皇太后之所乐闻也。
若不达圣母之心,而自为猜嫌之虑,当言不言,臣所不忍。
臣谓马后之所以诏其子,章帝之所以顺其亲,内慈外孝,两得之矣。
陛下及皇太后前日之事,撝谦养志,正与此同,天下之所以服也。
汉哀帝之初,急封诸舅,孔光谏曰:「天下者,陛下之家也。
肺腑何患不富贵?
不宜仓猝若是,其不久长矣」!
帝以逼于傅太后,不能从也。
皇太后诏寝成命,不待孔光之言;
陛下恭禀慈训,遂无仓猝之举。
此乃前古难行之事,于今见之,皇太后之圣德可胜言乎?
陛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臣恐假借外家,不足以为报也。
陛下虽受天眷命,历数在躬,然而力摧异议,独定大策者,皇太后也。
盖有功于陛下者,天及皇太后而已。
天道公而不私,陛下之所以报天者宜如何哉?
皇太后为而不恃,功成不居,陛下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陛下以道制情,无一毫之私,则可以服人之心;
服人之心,则可以得天之心;
得天之心,则可以合皇太后之意矣。
神考之所以报慈圣者,用此道也。
治平之末韩琦为相,中外协心,定策为易。
前日之事,章惇秉政,首唱异议,定策为难。
然则皇太后之功,比之慈圣,又为矣。
陛下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唐之衰也,天以定策之功付于矜伐之臣,于是责报不已,而有「负心门生」之语。
主道之强弱,可见于此矣(〔贴黄〕唐宦者杨复恭策立昭宗,后稍恣横,责报不已,昭宗后厌之,因令致仕。遂与其兄子守亮书曰:「吾披荆寿王为天子。既有天下,遂废定策国老,奈负心门生何!」门生,谓昭宗也。)
今者功出圣母,国本既正,唯陛下永思所以图报而已。
大公之报,报之上也;
假借外家,岂足以为报乎?
宗良兄弟依倚国恩,凭藉慈荫,夸有目前之荣盛,不念倚伏之可畏。
所与游者,连及侍从,希宠之士,愿出其门。
彦臣无甚干才,但能交通内外,漏泄机密(〔贴黄〕绍圣之初,裴彦臣管干慈云寺,因妇人阿王赴户部御史台理会地界。后来并此一寺,屡曾迁徙,竟不成就。臣切恨此也。皇太后为追荐爱主,所以施财造寺,此寺既不成就,而郝随之徒因缘恣横,敢慢东朝,外人皆有不平之心,所恨哲宗不知耳。当时户部御史台官司,有以彦臣为是者,有以彦臣为非者。是非自有公议。以臣观之,只因彦臣干当不了,以致生事。臣故曰:彦臣无甚干才也。),遂使物议籍籍。
或者以谓万机之事,黜陟差除,皇太后至今与也。
良由中外关通,未有禁戒,故好事之人得以溢传耳。
若非皇太后明谕圣意,严加约束,则籍籍之口,未易塞也。
仁宗笃于舅家,尤以李玮为贤,诏举官为将领
言家有宾客之禁,无以知士人之贤否。
仁宗特许宾客,而命日抄所见宾客名氏以闻。
仁宗之所以保全外家者,委曲周旋,至于如此。
神宗敬厚曹佾,加以王爵,然而口不敢荐一人,门不敢接一人,不过以自娱乐而已。
神考所以厚而无厌者,以其得外戚之体也。
宣仁圣烈皇后戒训外家,尤为切至。
绍圣时利口之祸,几及门户,然而高氏之族终获免者,则亦宣仁训戒之明效也。
皇太后功德之大,光于前人。
念保持之艰,为无疆之虑,事戒其渐,正在今日。
老子》曰:「为之其未有也,治之其未乱也」。
凡未有之事,今虽无之,后或渐有。
既有而后图,不如未有而先戒之。
汉之马廖章帝之舅也,倾身交结,冠盖之士争趋赴之,遂至于私赡三辅,第五伦之所言者是也。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王氏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内外要官皆出其门,推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刘向之所言者是也。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杜钦谷永自托于外戚,专攻人主之身,而无一言敢及王凤
遇有灾变,则反推天异,归之他人,以为外戚之地。
怀二心之士,如杜钦谷永者,何代无之!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成帝之时,外家子弟,据势满朝。
成帝欲以刘歆中常侍,临欲拜官,而左右奏曰:「未白大将军,不肯奉诏」。
帝虽坚执,终不能夺。
由是朝廷之事,只由外家,不由成帝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不戒其渐乎?
王音王根,奢僭不法,天子怒之,于是兄弟欲自黥劓以谢太后
封侯之日,黄雾四塞。
谏大夫杨兴等以王氏为言。
于是大将军惶惧,乞骸辞职。
然而外家强盛,故人主之威终不得行。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神考有言曰:「荒坠颠危,可见前车之失;
乱贼奸宄,厥有履霜之渐」。
臣愚以谓欲见前车之失,则往古之事不可以不考;
欲辨履霜之渐,则方今之事不可以不戒。
老子》曰:「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事之有渐者,无不然也(〔贴黄〕王凤擅权,以王商不附己,使人上书极言,诋毁暗昧之过。发病呕血死。王章不亲附王凤,乃奏封事,言日食之咎,皆擅权蔽主之过。天子感悟纳之,谓曰:「微直言,不闻社稷计。且惟贤知贤,君试为予求所以自辅者。」于是章荐冯野王王音切知其语,以告大将军凤杜钦计,称病乞骸。太后闻之,为垂涕不御食。成帝乃优诏报,强起之,于是视事。后下吏,廷尉致其大逆罪。竟死狱中,妻子徙合浦。自是公卿见侧目而视。冯野王竟免官。众庶多冤王商议朝政者。杜钦复为画策,诏求直言极谏,以救前过。)
汉之王商王章,皆当时之贤臣。
因为王凤所恶,一则死于暗昧之过,一则死于缧绁之中。
当此之时,外家之势已如合抱之木、九层之台,岂一手之所能拔,岂一锸之所能平哉?
等区区可怜,而谏诤后时,戒之不早,何益于事!
今臣所论,乃在于累土、毫末之初,遏萌杜渐,何难之有!
在陛下从容求皇太后一言之诏而已。
自古戚里侵权,便为衰世之象;
外家干政,即是亡国之本。
亦如州县之政,只要权出于一。
若使守令人家子弟亲戚交通宾客,关节无禁,如此则奸人鼓舞,良民咨嗟。
此陛下及皇太后之所不取也。
以小喻大,有以异乎?
臣愿陛下采刍荛之言,念老子之说,遵神考之训,合太母之心,以臣此疏达于慈闱。
若蒙皇太后察臣愚直,以慈爱之,则自今日已往,忧国忘身之士,皆欲竭忠自效,而无所畏矣。
臣下尽乐告之忠,朝廷有不讳之善,好察如虞舜,不吝如成汤(〔贴黄〕《中庸》曰:「好察迩言。」之事也。《诗》曰:「唯迩言是听。」幽王之事也。此二者相去远矣,在分听察两字而已。),圣德日跻,治道日隆,我宋固万年不拔之基,外家享与国无疆之福,岂特贱臣一身之幸乎?
如其不然,则臣有僭易妄言之罪,罢黜投窜,理不可逃,在陛下命之而已。
臣以孤寒远贱之迹,误蒙陛下过有拔擢,责臣不轻,眷臣方厚,臣是以及时而言,先事而谏。
岂敢以身之不肖而自废其所当言乎?
孔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臣虽不肖,而区区之言,有益于朝廷,有补于外家。
若不以臣之不肖而取之,则忠言由此而并进;
若以臣之不肖而废臣之言,则谄言由此而交人。
听言,治之基也;
信谄,乱之本也(〔贴黄〕古者忠信之士,语及外家,则谗谄之人必中伤之,指为离间,以激怒内外,然后奸谋秘计,无所不行。此计若行,则言者必危。言者既危,则天下之士以言为戒。如此则乱可必矣。臣故曰:信谄者乱之本也。)
国家治乱之机在此一举,臣一身蝼蚁之命,安危生死,岂足道哉!
臣不胜惶惧待罪之至。
论哲宗实录不当止差蔡京兼修奏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公而不私则朝廷无过举之事,私而不公则天下有不服之心。
臣伏见近差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兼修《哲宗皇帝实录》,此朝廷过举之大,而人心不服者也。
国家自太宗以后,每朝实录,提举、修撰皆有正官,用度虽多,不敢惜费,命官虽众,不敢惮烦,所以重大典而敬先朝也。
今修《哲宗实录》,独用兼官而已,岂非以蔡京欲擅史局,而朝廷不欲重违其意乎?
蔡京得兼局,而哲宗史事不得其官,轻一朝大典,违祖宗故事,皆为一,则是朝廷之所以厚者过于哲宗矣。
臣前章所谓朝廷大政无不委曲迁就而为一之地者,此亦其一事也。
陛下笃于天伦,曲致其厚,每对臣下语及泰陵,则圣颜惨戚,感动左右。
岂肯以天下而俭于先朝之史事乎?
今物议讻讻,皆有公私厚薄之说,无不归过于陛下矣。
为陛下画不忠之策,陛下为受不厚之名。
无忌惮,人不敢言;
陛下孤立,人不敢助。
卑君尊臣,陵压主道。
岂有朝廷事势倒置如此,而可以久安乎?
昔者为修王安石《日录》专置一局,今者为修《哲宗实录》则兼官而已,王氏尊于神考,蔡氏重于哲宗
三家僭鲁,六卿分晋,原其起因,不过如此。
前古已陈之事,安可以不监戒乎?
臣自十八日不得上殿,次日又复隔下,自知必有重谴,理当诛窜;
然而未受谪命,犹在言职,岂敢以身之危辱,而弃其所当言乎?
愿诏三省、枢密检会累朝差官修实录故事,如臣所言不诬,乞行改正,以称陛下厚于泰陵之意。
乞以四次改更前事为鉴奏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九、《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切见自熙宁以来,至今三十馀年,天下之事,已经四次更改。
熙宁改治平,元丰改熙宁,元祐改神宗,绍圣改宣仁
凡所行之事,各有先后次第,若逐一开敷,方见本末。
今据臣所见,画一具析如后。
一、熙宁之初,宋兴已得一百八年,太平日久,天下之事理合变革,神考所以大有为也。
是时专任王安石,凡安石所恶之人尽加疏外斥逐,如司马光范纯仁等,人数甚多。
一、元丰之时王安石既去,神考独揽威柄,凡安石所恶之人渐却收用。
至元丰末年神考因事觉悟,大改熙宁之意,苏颂王存之徒皆为侍从孙觉、李常之徒渐次进擢,苏轼自贬所放归,司马光资政殿学士
如此之类甚多,但检当时日历,可以尽见。
一、宣仁垂帘之初,先帝冲幼,用司马光「母改子」之说,不待三年,大改先政。
此既往欲速之失也。
臣谓改之是也,欲速非也。
一、绍圣之初,大改元祐,此乃必致之理,天下皆知其然。
然以用事之臣自任私意,既不师古,又绝人言,所以有误朝政。
右四次改更,所行之事略已具析如前。
臣愚所望乎今日者,唯愿陛下以前事为鉴而已。
神考变通之意,念念日新,熙宁之初废流俗而用安石熙宁之末用人惟己,当时日历所记差除之日可以考也。
绍圣大臣专以私意主张王氏,违神考日新之绪,述安石熙宁之迹。
凡先朝之政所以膏润天下者,皆以为王氏之泽也,所谓「不敬其亲而敬他人,悖德,民无则焉」。
神考而欺先帝,此政事之所以乖错,而天之所以不助也。
《书》曰:「若稽古,帝尧」。
又曰:「若稽古,帝舜」。
又曰:「若稽古,大禹」。
又曰:「若稽古,皋陶」。
自古圣君贤臣皆以稽古为先,既往之事,有可法者,有可鉴者,可以自得矣。
人主之学,其要如此。
绍圣大臣假托经义,用士大夫进取之学,支离虚诞,欺惑先帝,其罪与晋之王衍无异。
范宁曰:「王衍之罪,大如」。
事可考而知也。
章惇罪大责轻乞行流窜状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睹初八日制书,章惇左仆射,知越州
臣窃惟惇之大罪多矣,陛下以天地之量,含容假借,累月于此竟缘奉使亡状,黜而去之。
事干泰陵,则不敢赦,威断如此,可谓是矣。
初唱异议,欲摇大策,久稽天讨,公论沸腾。
臣亦屡以为言,而陛下谕臣曰:「负哲宗,其罪固多,朕之初政,方以百姓为心,岂欲以己事责人乎」?
臣仰奉圣训,退而叹息,孔子之无我,老氏之外其身,唯博大圣人乃能与此。
汉唐自私之主,计功论罢,取快一时,先一身而后天下者,有愧于今日矣。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古之明王后其身而先天下者,其说盖本于此。
陛下不欲以己事谪,而以百姓为重,得孟子之心矣。
若非圣学高妙,自臻于此,岂臣下之所敢言乎?
然方陛下践祚之始,四海之安危治乱在此一时,是乃宗社之所系,岂独陛下之己事?
天下神器,非私物也,不以己事,岂是以为公乎?
然则以道制情,公而不私者,在明慎用刑而已。
开成之责李珏,绍圣之贬王圭,古事可考,近例甚明。
李珏所言犹是文宗素定之意,武宗怒之,遂有昭州之命;
王圭所言,非是帘前亲奏之语,言者诬之,犹有万安之贬。
心造其谋,非意也;
躬奏其语,非言也。
然则罪之大,异乎,但夺相印,安可已乎?
将命不敬,露宿者一夕,为相无状,误朝者七年,所以负哲宗者非一事也。
越州之命,指其一事而已,执一废百,加以私宥,用刑如此,其何以服天下乎?
臣愿陛下断自宸衷,降出臣僚前后章疏,特行流窜,以厌公议。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再论修建景灵西宫劄子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昨具劄子,言修建景灵西宫有可议者五。
续具奏状,言祖宗神御与圣祖天兴殿皆列于天庙之次,不当迁徙。
续又具劄子,言真祖用道家之制,而参取阴阳之说,神考依礼经之旨,而不易左右之位,今一举而两失之,愿诏三省、枢密院侍从台谏官重行审议。
未蒙施行。
臣窃惟宗庙之祠不可轻易,祖宗之绪不宜茍改,而朝廷固执初议,臣不敢以为然也。
《周礼义》曰:「位宗庙于人道之所向者,不死其亲之意也」。
不死其亲虽公羊之旧说,而三经妙义乃神考之所以训天下者也,庙社之说安可破乎?
今欲弃先儒之是说,违神考之圣训,专用私意,率改成绪,臣是以知其不然也。
或者以谓,若东展旧基,则高头街之地必见侵掘,国之左臂不可侵也。
夫天庙之说出于阴阳家,真宗用之,今尚不取,何独左臂之说为可据乎?
况旧基之北有榷货务,移一务,则不动民居而得殿基矣。
不欲侵掘,则因地形之高下,何为不可?
释此可因之绪,而坚持难就之计,臣是以知其不然也。
又或谓,以祖宗神御昔者或东或西,或南或北,随寺观之所在即置殿宇,岂有左右之拘乎?
臣谓随处奉安,斯无定位,会而为一,必辨东西。
昔者散处之时,后或在南,帝或在北,今既会而为一,岂可以不分南北,而皆以因旧为说乎?
臣是以知其不然也。
夫此三不然者,皆不足以固守,然陛下所以不敢轻改前议者,谓神考素有修建西宫之意,蔡京亲闻先训,而《实录》备载其语,故不可以不恭依也。
陛下用史官亲闻之语,遵神考素定之意,以奉先之孝,述宗庙之事,臣下之所宜将顺,其有大于此乎?
然而以臣观之,此乃蔡京矫诬神考之训,无足信者。
臣请以一事验之。
元丰中神考英宗治隆殿后留一殿之基,宣仁诏曰:「此以待未亡人也」。
因逊此基为神考宫之地。
宣仁之意,不欲多迁民居耳。
而绍圣大臣因谓宣仁轻蔑神考,裁损庙制,于是重卜奉安之地,以极崇报之礼,今显承殿是也。
方建修显承殿之时,蔡京正在朝廷,若神考之言审如《实录》所载,于此时何不具以先训闻于哲宗?
况当哲宗之时最用事,凡可以毁宣仁者无遗力矣,岂有宗庙重事,亲闻先训,可以證元祐之非,无大于此,而乃隐忍不言,复何待乎?
臣是以验其为矫诬也。
绍圣之初哲宗圣意本无适莫,章惇虽挟功自恣,然其初犹有兼取元祐之意。
成都而来,与其弟卞共毁宣仁,共欺哲宗
之得售其说自役法始,从大改役法以后,事事无不大改。
兄弟同朝,埙篪相和,无有一事不如其意。
当此之时,不以所闻神考圣训告于哲宗,至于今日,然后引所自书《实录》以为證验,唱为不经之论,而欲迁神考于西宫,其为矫诬,可谓明矣!
以矫诬之笔,妄增《实录》之事;
以矫诬之舌,伪造神考之训。
朝廷用矫诬之言而轻改宗庙,信矫诬之说而力沮言者。
臣恐自此以后,矫诬之人无复忌惮,矫诬之政不可复救。
奸雄生心,四夷相贺,必始于此矣。
伏望圣慈出自睿断,正矫诬之罪,明示贬窜,然后三省、枢密院侍从台谏官如臣所请,重行审议。
论国是劄子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一
臣窃惟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古之圣王以百姓心为心,故朝廷之所谓是非者,乃天下之公是非也。
至于国是之说,其文不载于二《典》,其事不出于三代,乃孙叔敖之所以告楚庄王者也。
此虽霸者之事,而后之君子亦有取焉,为其能以一是而折众非也。
若夫以合其取舍者为是,以不合其取舍者为非,此孙叔敖之所不取,而楚庄王之所不用也。
彼一国之事犹去其取舍之私,然后为是,况天下之事而可以私意为是乎?
臣复睹初八日章惇麻制曰「参陪国是之论」,此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之词也。
章惇初无异意,自蔡卞执政,而有觖望,于是与睽矣。
林希执政,而始大怒,于是与绝矣。
睽绝之后,岂以惇之所行尚是乎?
今于麻制之文,特申国是之说,之设辞岂特为而已哉?
夫国是一定,不可改也;
既改其事,又谓之是,传之天下,人必惑矣。
昔者瑶华之事,为废诏,今则废者复矣,前日之所为犹自以为是乎?
究治之事,亲为奏劄,请灭刘挚等家族,今则等皆复其官矣,前日之所为犹自以为是乎?
言官常安民董敦逸陈次升孙谔邹浩之所恶而陷害之者也,今则敦逸而次皆召还矣,前日之所为犹自以为是乎?
神考有为之初,冠绝前古,高厚如天地,光明如日月,与弟赞王氏,过于先烈,知有安石,不知有神考纂修《日录》,如嗣考事。
今陛下亲批言章付于三省,虽未行遣,而之用意陛下已灼知其非矣。
前日之所为犹自以为是乎?
假托制书之言,含藏自便之计,以己好恶达于天下,巍巍乎蔡氏之门,国是之所从出也,敢有以为非者,则祸必及矣,此所以申明国是之本意也。
今朝廷大政无不委曲迁就,以为一之地,而又因朝廷制命,托辞寓意,以罔惑上下。
臣在言职,敢心知其事而口不言乎?
伏望陛下以臣此言察之行事,并示威断,以警天下。
又论蔡京劄子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
臣闻尽言招祸,古人所戒,言路之臣,岂能免此!
臣伏见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当绍圣之初,与其弟卞俱在朝廷,导赞章惇,共作威福。
卞则阴为谋画,则果断力行,且谋且行者也。
哲宗笃于继述,专于委任,事无大小,信不疑。
卞于此时假继述之说以主私史,于此时因委任之笃自明己功。
则盛推安石之圣过于神考,以合其弟;
又推定策之功,毁蔑宣仁,以合章惇
之矜伐,为有助;
卞之乖悖,实赞之。
当此之时,言官常安民屡攻其罪,、卞共怒安民,协力排陷,斥为奸党。
孙谔董敦逸陈次升亦因论,相继黜逐。
哲宗晚得邹浩,不由进拟,寘之言路。
能忘身徇节,上副圣知。
又因其得罪,从而挤毁。
是以七年之间,五害言者,掩朝廷之耳目,成私门之利势。
言路既绝,人皆钳默,凡所施行,得以自恣,遂使当时之所行,皆为今日之所改。
臣请略指四事,皆天下之所以议者也。
蔡卞之薄神考,陛下既明其罪矣,兄弟同朝,埙篪相应,事无异议,罪岂殊科?
一黜一留,人所未谕。
此天下之所以议者一也。
邢恕之累宣仁,陛下既明其罪矣;
宣训之语,究治之事,陛下既察其诬造,于是司马光刘挚梁焘等皆蒙叙复。
尝奏疏,请诛灭等家族。
审如言,则所以累宣仁者岂特邢恕一人而已哉?
则逐之,在则留之,其可以塞邢恕不平之口,而慰宣仁在天之灵乎?
此天下之所以议者二也。
章惇自明定策之功,追贬王圭
亦谓元丰末,命开封府刽子携剑入内,欲斩王圭
之门人皆谓于此时禁制宣仁亦有社稷之功。
今陛下雪圭之罪,还其旧官,则是以惇之贬为非也。
则非之,在则留之,如是,则有词矣,有憾矣。
此天下之所以议者三也。
章惇之初,笃信,倾心竭意随此二人,假继述之说以行其私,三人议论,如出一口。
绍圣二年十月执政,于是有觖望,而与暌矣。
四年闰二月,林希执政,于是始大怨,而与绝矣。
自今观之,之所以与暌绝者,为国事乎?
为己事乎?
之所以语人者曰:「我助不听也,我故绝之;
我教不从也,我故怒之。
我与弟不相往来久矣,我缘国事,今与爱弟不相往来,而况于乎」?
臣窃料之所以欺陛下者,亦必以此言也。
何以验之?
之赴江宁也,往饯之。
期亲远行,法当赐告,而之所以告閤门者,初以妹行为请,法不许也,遂请朝假,终不敢以弟为言。
虽在朝假,而日至国门之外。
之动静如此,即不知陛下皆得其实乎?
此明主之所宜察也。
且兄弟同朝,共议国事,自无不相往还之理。
假使不相往还,岂人伦之美事乎?
此天下之所以议者四也。
陛下即位之初,以用贤去邪为先,而之蒙蔽欺罔,曾无忌惮。
陛下必欲留于朝者,其故何哉?
臣知陛下圣意本无适莫,而之所以据位希进,牢不可拔者,盖以韩忠彦曾布不能为国远虑,轻率自用,激成其势故也。
同恶,天下所知,若用天下之言以合公议,则显正二人之罪,何难之有?
忠彦等不务出此,而果于自用,于是托于谋帅,而出之太原
虽加以两学士之职,而实以诡计除之。
想当进拟之时,必有不情之奏,用奇设策,不由诚心。
二圣安得而无疑,公议亦以为未允。
之留,布复争辨,再三之渎,无以取信,相激之势,因此而成。
唐明皇欲用牛仙客尚书张九龄以为不可。
明皇曰:「但加实封可乎」?
九龄又以为不可。
明皇变色曰:「事皆由卿耶」?
李林甫曰:「仙客宰相才也,何有于尚书
九龄书生,不达大体」。
由是明皇林甫之言,卒相仙客,而九龄由是浸疏,终见黜罢。
忠彦九龄之望,而之气燄过于仙客,因势观望,而为林甫之言者不知几何人也。
陛下进贤退邪,法则明皇之事,固不足道,然而天下皆疑陛下有大用之意者,以之复留故也。
之所以复留者,以忠彦等去之不以其道故也。
去之不以其道,则留之者生于相激。
万一果大用,则天下治乱,自此分矣。
崔群谓唐之治乱,在李林甫张九龄进退之时。
轻欺先帝,与无异,而又归过于先烈,卖祸于惇、,曲为自安之计,而陛下果留之也。
今既可复留,后亦可以大用,天下治乱之势系于一崔群之言可不念耶!
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祸乱之机,不可以不早辨也。
陛下嗣位之初,首开言路,可谓知所先务矣。
臣愚首预兹选,明知在朝廷必为大患,而不能以时建言,万一有意外不虞之变,陛下翻然悔悟,诛责当时言事之臣,则臣虽碎首陷胸,何补于事?
此臣所以愤闷而不敢默也。
臣尝为所荐,与无纤介之隙,所以言者,为国事耳。
非特为国,亦为蔡氏也。
自古不忠之臣以私害公,初因自利,终必累国。
国有迍邅,私家将安归乎?
之尊绍王氏,知有安石,岂知有神考
知有金陵,岂知有京师
绝灭史学,一似王衍
重南轻北,分裂有萌。
臣之痛心默忧,非一日也。
真宗景德中,北虏至澶渊王钦若请驾幸金陵当时若用此请,则天下分为南北久矣。
真宗寇准之言,所以四方混同,得至今日。
天锡陛下,聪明仁勇,融会南北,去不疑;
然而尚未去,人实忧之。
兄弟一心,皆为国害,一去一留,失政刑矣。
唐会昌中工部尚书薛元赏与其弟京兆少尹权知府事元龟皆宰相李德裕之党。
德裕既败,贬元龟为崖州司户元赏忠州剌史。
乃者苏轼及辙,亦兄弟也。
古今故事,非不明白,何独一,获以计免?
枉朝廷之法令以徇一,不知祖宗基业何负于蔡氏乎!
且自用事以来,牢笼荐引,天下之士,处要路、得美官者不下数百人。
其间才智艺能之士、可用之人诚不为少。
彼皆明知负国,欲洗心自新,舍去私门,顾朝廷未有以招之耳。
臣谓在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指为蔡氏之党;
去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为朝廷之用。
所以消合朋党,广收人才,正在陛下果于去而已。
此非臣之臆说,乃神考已用之术也。
熙宁之末王安石吕惠卿纷争以后,天下之士分为两党。
神考患之,于是自安石既退、惠卿既出之后,不复用此两人,而两门之士则皆兼取而并用之也。
当时天下之士,初有王党、吕党,而朋党之祸终不及于朝廷者,用此术耳。
今陛下留于朝廷,而欲收私门之士,是犹不去李昪钱镠,而欲收江浙之士也,不亦难乎?
然则消党之术,唯在去而已。
关通交结,其势益牢,广布腹心,共谋私计。
羽翼成就,可以高飞,愚弄朝廷,有同儿戏。
陛下若不早寤,渐成孤立,后虽悔之,亦无及矣。
自古为人臣者,官无高下,干犯人主,未必得祸,一触权臣,则破碎必矣。
或以为离间君臣,或以为买直归怨,或托以他事阴中伤之,或于已黜之后责其怨望。
此古之人所不免也,臣岂敢自爱其身乎?
使臣自爱其身,则陛下不得闻之罪矣。
国家内外无事一百四十一年矣,太平之久,古所无有,甚可畏也。
譬如年老之人,康宁无疾,日服温暖,犹恐气衰,至于保养阴邪,必成心腹之患。
在朝廷,何以异此?
伏望陛下慎保祖宗之业,独持威福之柄,断自宸衷,果于去恶,天下幸甚(《皇朝文鉴》卷六二。又见罗从彦豫章文集》卷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原注,《宋朝事实》卷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五。)
蔡京劄子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事有大小,言有先后,事之大者,言之所当先也。
臣伏见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久在朝廷,为害甚大,今所当言,无先于此。
绍圣之初常安民御史安民所击,得罪赎铜,因与安民有隙,离间谮诉,无所不至。
自逐去安民,而朝廷耳目于是蔽矣。
去年邹浩之狱,天下震骇,人皆归罪于两惇,孰知其事始于之去安民也?
今朝廷大政又皆委曲迁就,而为一之地,公议詾詾,人不敢言。
臣若畏祸缄默,恐负陛下,今所当言,其有先于此乎?
夫国之大事,无过宗庙;
可传万世,无过信史。
以矫诬之言,唱西宫之事,妄托先训,以胁上下,自改《裕录》,以实其说。
朝廷遂信其说,欲迁神考于西宫,岂非以朝廷大政委曲迁就而为一之地乎?
绍圣中,亲入文字,请灭刘挚等家族。
其言所以不行者,哲宗之大惠也。
今哲宗之大惠不闻于天下,而复自谓有究治平反之力,欲使天下皆谓哲宗有滥诛之意,而有及物之仁。
始则为国生事,以复私雠,今则归过先朝,自图身利。
前言既效,今计亦行,岂非以朝廷大政委曲迁就而为一之地乎?
陛下善述神考,钦承哲宗,至德美意达于天下,而乃矫诬两朝,上累圣政。
如此二事,未免委曲迁就以为地,况其它乎?
前日缄口之人,今欲有言于陛下,在朝廷,则莫不以言为戒矣。
前日沮隔之士,今欲有望于陛下,在朝廷,则莫不以进为惧矣。
以言为戒,则依旧钳默;
以进为惧,则甘于沉废。
天下公议与陛下即政之初,渐不侔矣。
之计策渐行,人情之向背渐一,为之羽翼者渐张,为陛下之耳目者渐沮,朝廷之威自此而渐弱,蒙蔽之患自此而渐成,安危治乱,渐可卜矣。
臣谓方令之患,无大于此。
臣虽不肖,而所言皆得于公议,陛下黜臣不肖之身可也,因废臣言,则为不可。
臣愿陛下俯察刍荛之忠,速去腹心之患,独出睿断,正罪恶,以警天下。
再论蔡京之罪并辞免知无为军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九、一三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孤远不肖,误蒙拔擢。
窃谓陛下既开言路,以防壅蔽,臣职在献替,义当如何?
乃不能慎默,辄贡不根之言。
陛下原其用心止为忧国,虽行贬黜,寻复改命。
臣蝼蚁之身,将何以上报圣主涵容之私乎?
臣昨者自闻隔对已后,曾将上殿劄子具状缴进,为言绍圣中亲写奏劄,乞诛灭刘挚等家族,赖哲宗仁圣,不行其请;
自谓有究治平反之功,欲归过于哲宗。
又言,自谓当元丰末命,带开封府刽子携剑入内,欲斩王圭,以沮宣仁怀异之谋。
自言己有社稷之功,而使宣仁大谤终未辨明。
又言,因不得为执政,与章惇睽绝,今乃欺陛下与睽绝者为国事也。
又言,为弟卞执政无状,自来不相往来,以欺陛下。
又言,欲独擅史局,妄有奏请,以致《哲宗实录》不差正官修撰,轻一朝大典,违祖宗故事。
又言,所荐引,得美官、在要路者不下数百千人,其间多有才智艺能之士。
在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指为蔡氏之党;
去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为朝廷之用。
然则广收人才,消合朋党,唯在去而已。
又言,关通交结,其势益牢,广布腹心,羽翼成就,愚弄朝廷,有同儿戏。
陛下若不早悟,渐成孤立,后虽悔之,亦无及矣。
臣上件劄子所言,在既责扬州粮料院以前。
陛下若以臣言为是,则当如臣所请,按之罪,明正典刑,然后改差遣以示听纳;
若以臣言为非,同是臣事发更为,其罪益大,重加贬窜,乃得允当。
桀骜自肆,无所畏惮,而臣章屡上,未蒙降出,则是陛下不以臣言为信矣。
不信其言而轻于改命,传之天下,人必骇惑,其为初政之累,莫大于此。
久在朝廷,专以轻君罔上为能,以植党任奸为术。
挟继述之说,为自便之计,稍违其意,则以不孝不忠之名胁持上下,决欲取胜而后已。
主威不行,士论忧恐。
不出,必为心腹之患,宗社安危,未可知也,臣一身迁贬危辱,何足道哉!
按:此奏《历代名臣奏议》亦误作任伯雨上。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一二九:元符三年九月丁亥,诏新添差监扬州粮料院陈瓘知无为军。时已出国门,即于门外露章辞免」,以下即引此奏。可知为陈瓘之露章奏。
蔡京交结外戚奏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五、《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九、一三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为言事不根,谪授监扬州粮料院
受告方得数日,便蒙改差知无为军
闻命皇惑,唯知感涕。
臣闻圣人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人皆见之;
及其更也,人皆仰之。
朝廷以一时之怒,黜忠谏之臣,此如日月之食也。
今兹改命,可见圣人之心矣。
天下有识之人,谁不叹仰!
岂独贱臣一身之私幸乎?
臣虽上感圣恩,而未敢便受新命者,诚有说也。
明道中仁祖欲率群臣为皇太后上寿。
范仲淹谏曰:「人主无北面之礼」。
明肃大怒,而仲淹得罪。
元祐中蔡确之贬,范纯仁以为不可。
宣仁大怒,而纯仁得罪。
此二臣者,可黜可逐,而尊主不贰之心,不可以威势夺也。
方刘氏甚危之日,极力救护,却是仲淹
宣仁晚年,翻然远虑,复思纯仁
知忠言之有益于国家也。
大抵忠臣之心,唯欲保全国体,为千万年久长之虑,岂忍使天下议论及于慈闱!
宗良等内外交通,迹状甚明;
蔡京交结之迹,天下所共知也。
作《向縡墓志》曰:「吾平生与士大夫游,无如承旨蔡公与我厚者」。
为从官,而与外戚相厚,书于碑刻,以自矜夸,如此之类,非止一事而已。
与弟卞久在朝廷,同恶相济。
卞则出矣,则牢不可拔,自谓执政可以决取。
人皆谓慈云寺得裴彦臣交结之助,外议讻讻,众所知也。
作《向宗良麻词》云:「元丰末命,尝有嘉言」。
嘉言若出于宗良,则大谤必归于宣仁矣。
亦自谓,曾带开封府刽子,携剑入内,欲斩王圭,以沮宣仁怀异之谋。
以禁中疑似之传,书于制命,扬于天庭,自谓与宗良皆社稷之功,而使宣仁负无穷之谤。
之谄事外戚,不畏上天,一至如此,岂惟有害于朝廷,实亦无益于外家!
尽忠于陛下,尽忠于皇太后,所以言也。
皇太后圣德大功,冠绝今古,陛下承颜养志,方以大舜、武王为法。
入修家人之礼,则恭顺无阙;
出治朝廷之事,则威柄不分。
大舜、武王之孝,何以加于此乎?
所谓孝则不然,但欲陛下授柄于外家而已。
此蔡氏之利,非宗社之福也。
陛下以圣德嗣位,春秋方富,如汉文帝宣帝即位之年矣。
尽孝于东朝,励精于政事,独操大柄,足以有为。
之所以胁持陛下者,原其用意,谓陛下未可以独为也。
哲宗躬揽之初,圣意本无适莫。
章子厚虽挟功自恣,然其初犹有兼取元祐之意。
、卞首发邪论,盗攘国柄,凡有所请,必以继述为说。
稍违其意,则欲以不忠之名加于上下。
假朝廷之诛赏,示私门之好恶,轻君误国,首尾八年。
至于今日,狃于故态,又以此意胁持陛下,傅会继述之论,假托报功之说,密持离间之谋,伺察陛下,包藏祸心,若有所待。
之出言用意,谅无逃陛下之圣察也。
且陛下述神考之圣德,报太母之大功,岂独陛下之私心,是亦臣子之所愿。
合臣子之所愿,尽四海之欢心,然后陛下有庆,兆民赖之。
天子之孝,孰大于此!
所赖,非兆民之所同赖也。
陛下一违意,则必以不孝之名责陛下矣。
陛下徇一胁持之私名,而不畏天下至公之大义乎?
畏天下至公之大义,当流窜蔡京,以安国家而已。
臣前日之言不负天,不负陛下,不负皇太后
果蒙陛下移臣差遣,若非皇太后察臣之忠,陛下必不欲如此旨挥也。
然而在朝廷,则家国未安。
臣虽移得差遣,有何安乎?
臣之不敢受命者,其说如是。
臣露章所言,未甚子细;
复以此章干渎圣听,所以尽惓惓之诚也。
皇太后以无我之慈,至明之照,既已察臣之忠矣。
臣今日之言,必是亦蒙照察。
今虽未察,终无不察之理。
臣虽远去朝廷,仰赖慈庇,纵未牵复,于臣无损。
臣所望者,当以流窜蔡京为急,不当以移臣差遣为先也。
盖恐在朝廷,则烦言日进;
烦言日进,则圣虑日劳。
朝廷虽严示威刑,而天下公议,终不可遏。
盖公议若必以威势夺之,则人心离矣;
人心既离,则主势孤弱;
主势孤弱,则外陵内侮,何所不至!
非所以奉承宗庙,而慰安东朝也。
然则蔡京之所谓孝者,果天子之孝乎?
愿陛下勿爱一,而切为国家之虑也。
臣愚不胜惓惓爱君忧国之心,惟陛下裁赦,幸甚。
乞读资治通鉴奏元符三年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二六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谓人君稽古之学,一经一史。
经则守之而治身,史则考之而应变。
天下之事,其变无穷,故往古可监之迹不可以不详知也。
仁宗尝谓辅臣曰:「朕听政之暇,于旧史无所不观,思考历代治乱事迹,以为监戒也」。
英宗命儒臣论次历代君臣事迹可以为监戒者,既上《通志》八卷,又命置局续修,书成,取旨赐名。
神考继志述事,赐其名曰《资治通鉴》,又亲制序文,炳若云汉,为章于天,自然之功,变化出焉。
臣尝三复明训,掩卷叹息,以谓诸史所载数千年事,文字繁多,不可胜览,窭儒寒生,业专习一,穷年皓首,犹或昧陋。
仰窥圣作,区判事类,数语之间,尽史之要,翕受以蓄德,敷施而日新,之所谓稽古,何以加此?
而况不忘谦抑,俯比汉、唐,自谓「于文、宣、太宗无间然矣」。
自馀治世盛王得圣贤之一体者,皆有取焉。
至于荒坠颠危之主,乱贼奸宄之臣,可观可监,无不悉论,以著圣志。
盖自祖宗以来,圣圣相继,稽古之学同乎一心,以后述先,非一日之积也。
至于神考,然后典刑之总会,策牍之渊林,底于成就。
继而张之,正在今日。
恭惟皇帝陛下道隆业大,极本该末,揆万事而复乎一,制群节而适于变,六经妙义既自得于心术之微,而于前古已陈之迹又尽心焉。
经筵将开,而进读之官尚循习旧例,泛读诸史,文字繁复,事实支离,不得其要,未周于事。
伏望圣慈特降睿旨,候经筵开日,令侍读官读《资治通鉴》,以承神考所以继述英庙缉熙圣学、垂训后嗣之意。
进国用须知奏状建中靖国元年八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九
臣闻神宗有为之叙始于修政事,政事立而财用足,财用足而根本固。
此国家万世之利,而今日所当继述者也。
臣近缘都司职事,看详内降劄子,裁减吏员冗费,以防加赋之渐,为久远虑,天下幸甚。
然今日朝廷之计,正以乏财为患。
西边虽已罢兵,费用不可卒补,遂至于耗根本之财,坏神考之政,加赋之渐,兆于此矣。
臣昨守无为,奉行诏令,窃见一年之内连下五敕,而天下诸路三十年蓄藏之物皆已运之于西边。
堕先政于罢兵之后,资国计于冗费之馀,譬如决江河之大防,蓄沟浍之小润,非曰无涓涓之助,何以补汤汤之流?
大违神考之心,殊乖继述之义。
臣职事所及,理不可默,今撰到《国用须知》一本奏闻。
进国用须知劄子建中靖国元年八月1101年8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六、《文献通考》卷二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仁祖之时,臣寮上言曰:「周制冢宰制国用,唐宰相盐铁转运使,或判户部,或判度支
然则宰相制国用,从古然也。
中书主民,枢密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
故财已匮而枢密院益兵不已,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
中书视民之困,而不知使枢密院减兵、三司减财以救民困者,制国用之职不在中书故也」。
臣谓当仁祖之时,官制未立,自元丰以来,制国用之职在三省矣。
户部右曹之所掌,乃天下财用之根本也。
神考理财之政,所以法先王而虑万世,元祐之臣虽有纷更,然天下所积财物,朝廷亦不尽取。
今则一年之间,连下五敕,凡提举司所积钱取之殆尽。
竭天下根本之财,坏神考理财之政,继志述事,岂宜然哉?
今具五次朝旨下项。
一、元符三年九月八日敕:「府界诸路见管坊场钱,除本路一年合支数外,将剩数更留一半准备支用,馀一半特令起发上京,应副朝廷支用」。
一、元符三年十一月十九日敕:「府界诸路见管常平役钱,除本路一年合支数外,将剩数更留一半准备支用,馀一半特令起发上京,应副朝廷支用」。
一、建中靖国元年二月二十三日敕:「诸路提举司将见在抵当息钱并起发上京,应副朝廷支用」。
一、建中靖国元年三月初一日敕:「诸路提举司将见在量添酒钱,依抵当息钱已得旨挥施行。
今后支使不尽钱数,并封桩,准备朝廷支用」。
一、建中靖国元年三月初二日敕:「府界路提举司所管钱物,除依旨挥起发及除留出本年合支散外,馀剩更留一半,钱数不多,深属阙少籴本。
今于元祐年中所纳助役钱内拨一半充常平籴本,馀一半许榷货务召人入便,或计置起发上京,兑那往三路添助常平籴本」。
臣切惟神考立法之意,取民之财,还以助民。
故天下诸路,州州县县各有蓄积,将以待非常之用,不使有偏乏之处。
右曹钱物不得与别司交杂,违条辄用者徒二年。
元丰七年常平等积剩财物补助边费,岁取二百万缗为额,只以三年为期。
盖不欲多费天下民财以资边用。
神考爱民之虑,可谓深矣远矣。
今当绍述此意,岂宜取三十年间根本蓄藏之物,一切大违成宪,而偏用之于一方乎?
且上件五项所取之类,以天下计之,万数不少。
于此类内,河东陕西京西三路之拨与提刑司者其数几何?
河北路交拨与措置籴买司者其数几何?
陕西路具桩管数目关邻路召人入便,及与茶马司对数交兑者其数几何?
臣谓凡此八路,那移兑拨,皆主于边费而已,自馀路分起发入京西飞于塞下者,又不知其几何。
然则天下蓄积之物,皆运之于边矣。
若使一劳而久佚,暂费而永宁,则三十年积之而一日用之,犹足以济一时之权,成不得已之计。
今则不然,但剔割诸路以补一方之疮痍而已。
臣恐一方疮痍补之未合,而天下乏财之患有不可深言者矣。
臣生长南方,不能周知四境之事,且为东南之。
西边财用匮竭,则供亿调度必取诸东南。
东南积剩之物,今于无事之时,既巧取而偏用之矣,或有东南意外不庭之患,又将取之于何地乎?
臣切考唐武德以后,开拓边境,地连西域,置都督,列州县。
开元中节度以统之,军城戍逻,万里相望。
然而当此之时,糗粮出于屯田,马牛出于监牧,戍卒缯布取足于山东而已,未尝罄天下之积以从事于一方也。
今五敕之所取,非岁岁常有之数。
方主议臣充位之时,赖此纾目前之急;
为庙堂久远之虑,当如之何!
制国用者既不恤此,议弃地者又执偏见,不询众庶之论,不尽边臣之说,各以私意自复其言,因循相仍,驯致大患,纵以阙乏为忧,不过请行鬻爵之类耳。
神考创法比隆于三代,彼中世之陋法,如鬻爵之类,乃熙宁初议之所不取也。
当时条例司臣寮参议论者,今为辅相,忍不为陛下一言之乎?
又况神考自有为之初,以至法度之成,忧勤不倦,非一日之积也。
所以建子孙万世之业,为四海无疆之虑。
何意今日继述先绪,乃复遽取中世之陋法而行之者也。
使财用有馀,则朝廷议论自不至此。
然则神考十九年焦劳之虑,特为今日目前之费尔,岂不痛哉!
又闻献议之臣欲裁损州郡供给,减削吏人请受,以佐国用。
枢密院减罢陕西诸路准备官员数以节冗费。
此不得已之计,非无毫发之助也。
然使神考理财之政不为庙堂所坏,则臣寮议论亦不至此。
此等不得已之事,不免渐渐为之,则算间架,除钱陌,贷富人钱谷,卖御史告身之类,安保其不渐为也?
主议大臣既去之后,设有此事,则其敛谤欲使何人当之?
故凡户部不得已之下策,皆非神考大有为之初意也。
渐用不得已之策,顿改大有为之意,名曰「建中」而偏为过甚之举,名曰「继述」而大违神考之绪。
甚矣,其可痛也!
陛下嗣位之初,肆赦天下,大弛逋欠,此乃真宗之所尝行,而神考之所欲为也。
绍圣役法有「一倍三料」之文,神考素意,欲候岁久积多则时一弛之,所以远继成周驭民之法,而俯取汉文弛租之政,以悦斯民,以召和气,以为后嗣之式也。
夫上之所弛者其数既多,则下之所获者不为侥倖。
《周官》「八则」,所谓予以驭其幸者,虽非日行之常事,是乃驭民之美意。
陛下式祖宗而行之,可谓得继述之义,而人臣之所宜将顺者也。
然方国用匮乏之时,而所弛之物其数太多,故所谓倾天下之财而使无孑遗者,言者之所当虑也。
然赦敕之所放,陛下所以广恩惠;
五敕之所取,大臣所以备边乏。
广恩惠以收人心,有益之事也;
因边费而坏成法,无益之举也。
又赦敕所放,其数止于二千馀万;
五敕所取,其数不知其几万万也。
陛下为有益之事以法祖宗,其数又少,方乏财之时,尚不可以不言;
大臣为无益之举以坏先宪,其数甚多,方乏财之时,安可以不虑乎?
切惟神考承祖宗久安之绪,熙宁之初,国用匮乏,而理财之政未修也。
王安石曰,有天下者岂以乏财为患哉?
于是讲理财之法,立天下之政,缉熙增损十有馀年。
至于元丰之间,法度成就,然后州州县县皆有蓄积,天下无偏乏之处,将以待非常之用。
则所谓有天下者不以乏财为患,信不诬矣。
今则不然,耗根本之财,坏已成之法,虽西边用度目前不乏,而天下方匮乏,患将由此而作矣。
神考为子孙万世之虑,故政事既立,而天下无乏财之患。
今日坏神考之法,则天下之患,必自乏财而生,此必然之理也。
且自祖宗以来,天下诸路转运司或有非常之用,必须干告朝廷。
既在经费之外,于理自合应副,然自熙宁以前,常患无可应副者,以理财之政未修故也。
由元丰以来,根本蓄积之财,州州县县聚如江海,法防坚固,内外充溢,转运司经费之外,设有干求,以此应副,不患不足。
然而神考爱惜民财,谨守交杂之法,转运司虽有干求,亦不轻与。
故当时转运使刘攽之徒妄有乞贷者,皆被谪罚。
今则边方用度百倍于昔,转运司匮乏迫窘异于平时,虽有乞贷,理合应副。
然朝廷于其所请,例皆峻拒。
朝廷岂为爱惜民财,谨交杂之法乎?
良以乏财而已矣。
诸路误以乏财废事,为转运使者,安肯受无名之谪乎?
夫州州县县蓄积之物,一年之内皆以五敕取之,而尚以乏财为患,可不虑哉?
臣愿陛下诏宰臣制国用,修户部右曹之政,明提举官覆奏之法,委官选吏,会计五敕所起都数若干,已到若干,未到若干;
自馀八路那移兑拨以充边用者若干;
陕西河东边费,除系本路钱物及朝廷以钱应副外,已用五敕所及外,应支五敕所起者,其数各若干;
除已用应支外,所馀之数尚有若干。
凡已往之费,不可追究,未来之费,所宜会也。
前此朝廷遣使会计边费已用之数,所得者簿历盈车,不可覆考,重有烦费,无补于事。
今臣所论者右曹根本之财而已,不知五敕所起可以为西边几年之用否。
困天下之力,坏神考之政,而数年之后未免阙绝,庙堂之上今亦可以觉悟矣。
惟陛下熟计之,幸甚。
进日录辨奏状建中靖国元年八月1101年8月24日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瓘去年五月十八日紫宸殿,奏劄子云:「臣闻王安石《日录》七十馀卷具载熙宁中奏对议论之语,此乃人臣私录之书,非朝廷之典也。
自绍圣再修《神考实录》,史官请以此书降付史院,凡《日录》、《政记》、《神宗御集》之所不载者,往往专据此书追议刑赏,夺宗庙之美以归臣下。
故臣愿诏史官别行删修,以成一代不刊之典」。
其日蒙批付三省,后不闻施行。
盖绍圣史官请以《日录》降付史院者,今为宰相故也。
臣位下人微,轻议大典,诚以宗庙至重,义不敢默。
盖惟神宗皇帝体道用极,宪天有为,自得师臣,授以政柄,虽尹暨汤,咸有一德,无以复异。
而嘉谋嘉猷,实出我后。
以言乎经术,则微言奥义,皆自得之;
以言乎政事,则改法就功,取成于心。
是则神考之独志,而安石之所以归美者也。
用事之臣闇于此理,托奉宗庙,独尊安石,假绍述于诏令,寓好恶于刑赏。
至于纂记私言,如嗣考事,遂使密赞之语宣扬于外,而一朝大典,祖述故事,但专美于人臣,不归德于我后。
淩压宗庙,以植其私,事之乖谬,莫大于此。
岂惟负神考在天之灵,抑亦失安石事君之意,臣所以惓惓而不能已也。
因以所见,撰成《日录辨》一篇,具状奏闻。
论人臣之节人主之变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
臣闻四时合守一节,天首无节也,有变而已。
人君如天,人臣如四时,故臣宜守节,不可变也;
君当制变,不可守一节也。
《坤》之用六,人臣之职,一吐其言,终身不变。
《乾》之用九,人主之道,变其往事,无所不可。
如上天寒暑之变,或霜或雨,在我而已,运而无积,岁功乃成。
故曰「王省惟岁」,岂与四时同守一节而已哉!
盖以天言之,则四时分守,合而成岁功;
以人言之,则臣下执节,变而为主道。
主道可变也,臣道不可变也。
王安石守其节,神考变之,故人主之权不分于下。
绍圣大臣以不改安石为节,而敢变神考之事,其理乖倒,可谓甚矣。
然则人臣之节、人主之变,不可不辩也。
再论人君稽古之学奏1096年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历代名臣奏议》卷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周官》司徒之教有六德、有六行、有六艺。
礼、乐、射、御、书、数,所谓六艺也。
教亦多术矣,而艺居其末;
艺亦多术矣,而书居其末。
元丰中王安石《进字说表》云:「先王立官以教之者,谓司徒六艺之教也」。
又曰「盖将以合乎神旨者布之海内」。
神考读其说而好之,玩味不忘,可谓合乎神旨矣,然不以布之海内者何也?
以教化之本不在文字故也。
神考之所以教天下者,可谓知本矣。
绍圣中,用事之臣必以《字说》颁之海内,违神考之心矣。
又况咀嚼庄老之言而不由其道,斥绝稽古之学而求利于已。
晋之王衍尝用此术,倡为虚无,鼓舞天下。
朝野翕然,谓之一世龙门,后进之士莫不景慕仿效,选举登朝,必由于
矜高浮诞,遂成风俗。
于是人心支离,天下分为南北者三百馀年。
当时识者以谓王衍之罪过于,言其以荒唐之学、偏私之说蒙蔽人主,而养成天下之乱也。
景德元年王钦若请幸金陵,当是之时,若无寇准,则天下分裂久矣。
既往之事,今可监也。
天佑我宋,今日以前,幸无不虞之变,故钦若之讨未及施行,南北之士复得同心以向陛下。
然而王衍之言入于骨髓,涤除痕垢,非一朝一夕之所能也。
唯愿一经一史,缉熙稽古之学,则天下之士皆当观上而化矣。
善继善述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
臣闻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天子之孝也,武王是矣。
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者,卿大夫之孝也,孟庄子是矣。
神考之初,当百年宜改之运,改英祖者多矣,乃所以为善继善述也。
《书》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
神考之大孝也。
论允执厥中奏1100年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历代名臣奏议》卷四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
允执厥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舜亦以命禹。
盖历数在躬,则有天命也;
允执厥中,则尽人事也。
天人两得,则四海不穷,而天禄永固矣。
尧之所以命舜,舜之所以命禹者如是,则祖宗之所以命陛下者亦可知矣。
陛下奄有神器,以天之历数在圣躬也。
今所以保四海而固天禄者,在允执厥中以奉天而已。
无过不及之谓中,不高不下之谓中,不左不右之谓中。
如天之有北辰,众星之所拱也;
如地之有洛邑,道里之所均也。
如五行之有土,万物之所以生也;
如五脏之有胃,百骸之所以立也。
知其理而言之者,儒生之所能也;
体其道而行之,则非圣人不能也。
列子论出石入火之事,以谓仲尼能之而能不为也。
能高而不为高,可谓中矣。
故六经之道高,而不可不中者也。
岂唯六经为然哉,老子之道可谓高矣,然以百姓心为心,则取域中之大焉,有去甚之说焉。
老尚如此,况吾儒乎?
显诸仁,藏诸用,一弛一张,而不失乎中者,然后足以经世也。
今天下学者求治道于庄老,而于汉唐之事皆不取焉,失于高矣,故不中也。
又天下之士,一南一北,彼用则此废,此用则彼废,失于偏矣,故不中也。
不中,则如车轮无毂,不能转物。
不能转,则为物所转,此自然之理也。
尧曰四句,自有次叙,故历数在躬,则当允执厥中;
允执厥中,然后永保天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