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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赵忠定 其二 宋 · 范模
五言律诗 押先韵
晁董青冥上,夔龙紫极边。
五龙方夹日,九虎已当天。
夷险丹心直,安危白发卷。
吊湘人不去,何用解胶弦(《江西诗徵》卷一七)。
读晁错传 宋 · 许氏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匣剑未磨晁错血,已闻刺客杀袁丝。
到头昧却人心处,便是欺他天道时。
痛矣一言偷害正,戮之万段始为宜。
邓公坟墓知何处,空对斯文有泪垂。
上郑毅夫 宋 · 许氏
七言律诗 押真韵
明时乐事输诗酒,帝里风光剩占春。
况是白衣重得侣,不堪青旆自招人。
早知玉漏催三鼓,肯把金貂换百巡。
大抵仁人怜气类,不教孤客作囚身(以上宋何汶《竹庄诗话》卷二二 《竹庄诗话》:《青琐集》云:方勉字及甫娶许虞部女,好学能诗。勉尝同妻夜看《晁错传》,许氏有诗云云。勉后与故人饮于市,醉犯夜禁囚于府庭。时郑毅夫作尹,许氏投诗云云。遂释其夫。)。
洞仙歌 寿宫教八月初九 宋 · 无名氏
桂风高处,渐近中秋节。
屈指推来先六日。
对芳辰、符吉梦,知降神、嵩极应诞,主作人间英杰。
文章逾晁董,学擅卿云,高揭声猷缙绅列。
上瀛洲册府,师表宗藩,推第一、即黄扉召入。
佐君王、经邦整顿乾坤,愿寿等广成,更延千百。
刘韐谥忠显议 南宋 · 张宗元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六、《刘氏传忠录》正编卷一
君子之所以异于众人者,以其识之所昭,量之所廓,节之所守而已。闾巷之人,毫发有损益,必变色动心焉。惟君子禄万钟而不为泰,家四壁而不为穷,以幸而生轻于鸿毛,以义而死重于泰山。白刃可蹈;而不可屈以威武;鼎镬在前,而不可加以非丽。死生之大;不能与之变,而惟仁义之守。则其识高天下,量包海岳,节凛冰霜,卓然高世而绝俗矣。维昔有人,不与贪夫共处,若介推者;不与混浊俱全,若灵均者;不食不义之粟,若夷齐者;为国远谋,刚直得罪,被极刑而无愠色,若晁错、王章者;冒万死,入九军,若关长生者;守一城,捍天下,若张巡、许远者;清议介然,不容于时,若李固、范滂者;才高性烈,不免于奸雄之畏忌,若孔融、嵇康、祢正平者。向非识量俱全,临大节而不可夺,安能了然于死生之际,激孤风而炳史册邪!故赠特进、资政殿大学士刘韐,爰在靖康,金人犯顺,饮胡马于汴水,合长围于复都。道否数屯,中原失御,公不幸亦为虏所得。是时虏方得志,张饿虎之喙,肆蝮蛇之毒,而公以大智豪勇之资,摧伏不得伸,虏亦仰公重名,欲尊而用之。公以夷夏倒置,逆顺反常,森矛戟而不畏,望禾黍而兴悲,伤时忧国,乃殒其身。斯所谓纯臣不二、精忠不移者欤。按《谥法》曰:「见患不忘国曰忠」。公之谓矣。公平生仕宦,任刑罚直而平,调财赋理而均,承流宣化则优而惠,激浊扬清则廉而明。其为帅也,不专于战而贵于智,不专于勇而贵于仁。其入觐帝阍,恩荣优渥,天子当宁而叹,前席以言者屡矣。而在外之人思其惠化,诵其德政,三异之迹可嘉,五裤之谣未息。诚见夫所在而治,投刃皆虚,实大而名益彰,德盛而光益远。斯所谓旁明厥思,旁通厥德者欤。按《谥法》曰:「行见中外曰显」。公之谓矣。今也考行事之始终,合天下之公论,稽之以谥法,宜曰忠显。宣教郎、太常博士张宗元谨议。
贺张提举启 宋 · 郑得一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八、《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二一
伏审遥奉玺书,就移使节。飞樯万里,已观货宝之饶;司庾八城,益重均输之寄。按临所逮,抃蹈惟均。窃以常平所以阜民财,免役所以纾民力。汉司农建议于孝宣之世,我国家广仓于景德之中。足国裕民者殆几年,分曹遣使者凡数路。实仁政之所本,宜累圣之究心。必得真才,以膺使命。恭惟提举朝议中大半千名世,三两储精,早膺晁、董之科,出际唐、虞之运。四十围溜雨,是诚大用之资;九万里抟风,果展横飞之翼。然进退每由于直道,故行藏无愧于古人。中虽归卧江湖之间,益见养成廊庙之器。迨权纲之总揽,果录用于老成。思广邦储,屈临舶事。曾未及期年之久,早已闻喜绩之凝。钦奉宸俞,易持仓节。方成命之初下,知柄用之有阶。万口欢呼,日徯轺车之至;千仓红腐,伫观民瘼之苏。但虞坐席之未温,即庆追锋之促召。某悽迟末路,倥偬下僚。自聆一札之颁,喜有二天之托。庆云均覆,岂遗荆棘之微;大厦将成,尤深燕雀之贺。
魁星楼记(宝祐二年) 宋 · 宋渤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乾隆《长沙府志》卷四○、光绪《湖南通志》卷三二
秀选俊造之名立,而闻誉不彰者,士以为耻矣;晁、董、公孙之对传,而裒然举首者,士以为荣矣。夫习俗成乎世变,而义理根于人心,固有并行而不悖者。使为士者疾没世而名不称,切切焉欲达可行于天下,则其一荣一耻,亦莫非理义之所存,而又何病乎!士非科目进,则无自而行其道,至于决科目之高下,则行道之迟速系焉。我宋文正王沂公、忠献韩魏公皆于盛年一出而冠多士,故勋名光于日月,而事业著于累朝,宜后来者歆慕企仰,以有为若是者自期而即,耻其不及,此魁星楼之所以作于醴陵之学宫也。醴邑士风最三湘,黉序之壮,生徒之众,视列郡殆有过焉。嘉定己卯,以前奉贤书诣太常者相属,而礼部鲜报闻,或归咎于宫庙稍低,风气不聚,邑宰刘君公存创一阁于讲堂之后,倚崇冈,面澄渌,榜之曰「梯云」,于以收揽秀气。立阁之次年,湖北漕使丁公仁、西宪杨公大异俱擢上第,自此联芳趾美,科不乏人。迨今三十年,而策名者逾二十人,比遂有魁多士于省闱者,莫不以此阁为斯文发祥之地。惜其规模隘狭,且岁久朽圮,今宰家侯慨然命工度费,撤而新之。东西之广十寻,南北之深居十之三,视旧大率加五之二,前列修庑,后崇宴居。材瓦砖甓,皆从市值,一毫不以取诸乡;匠石圬镘,皆从市佣,一夫不以役诸民。费钱七十万,一取诸约己之馀、赎金之积。县学教谕丁嘉祥专莅其役,覈虚课怠,如处家事。以甲寅之秋孟鸠工,秋成告成。于是邦之人士合而请曰:「国家之养士,期于用世而激厉奖成,使之脱奥渫而升诸朝,不十年而天下被其泽,若王、韩二公之得志速而行政久者,则吾贤令尹之用心也。请易旧名,而扁之以魁星,可乎」?侯欣然许之,乃揭三大字于平丹阳公,而以书来属予记之。予与侯素善,常闻其奉大对时,剀切无隐,有人所不敢言者,几寘高第,而或者抑之。然侯方以不负所学自得。其为是邑也,爱民礼士,有武城弦歌之风。行当奏最而去,推其所学以施之天下,必有大可观者。兹楼之建,实出于名儒端士之手,乌可以无述乎!予谓科第易有,名节难全,奇士之功猷,或隳于一往者,益信制行之中,不可无义理之学也。侯于楼成之后日,与士友相从其间,必以师友正大之传,与其身所服行者为告,吾见醴人士他日必有挹文正之袂,而拍忠献之肩者,岂肯舍为法可传之的,甘为乡人而已哉!以此复于侯,而验于众,庶不为虚美云。
按:同治《醴陵县志》卷一二,同治九年刻本。
谢欧阳解元启 南宋 · 龚茂良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七五、《永乐大典》卷一四二三一
伏审随牒漕台,登名天府,首出群儒之右,蔚为吾党之光。伏惟省元奥学精深,长才卓越。明月夜光之宝,屡叹暗投;《玉杯》《繁露》之书,终归有用。兹闻谋野之获,即听惊人之鸣。举进士而首欧阳,岂特光于闽会;策贤良而得晁错,行遂冠于汉廷。某欣预荣观,忽蒙盛贽。感铭既极,敷叙奚殚!
富池罗汉院有钱希白中大科赴信州别驾时所题诗有陈朝柏二绝句 其一 南宋 · 李流谦
七言绝句 押歌韵
圣世能收晁董策,孤舟来唱鄂君歌。
一看献纳元台表,可特脩名在异科。
贺王枢密启 其一 南宋 · 李流谦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澹斋集》卷一三
明诏诞敷,真儒登用。贰枢筦弼谐之寄,适甲兵休偃之时。宗祏巩安,蛮荒靖谧。某官学博而粹,道简而文。负晁、董之科名,蕴夔、龙之事业。金汤一面,策尝验于筹边,冠冕百工,勋未参于调鼎。惟黼扆眷甘盘之旧,故衮衣速姬旦之归。光践显岩,亟跻宥密。已清氛祲,不忘戎器之除;端倚精神,坐见遐冲之折。弥增茂绩,益叶佥谋。即闻梦卜之谐,遂正钧衡之拜。某顺风久矣,闻命跃然。匪私庆于门墙,实交忻于中外。白头远宦,怅莫跪于贺觞;黄阁深知,尚辱收于坠履。
五帝其臣莫及论 宋 · 史尧弼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一、《莲峰集》卷七
圣人以神道役天下,非特使天下可由而不可知,可知而不可议,虽贵为大臣,而所谓天下道德浑备之士,吾能默然运之于不可知之间,而使之自尽于天下,以助吾为治,而卒不知其所以然者,何也?盖役人者,道全于神圣之妙;而役于人者,道偏于职业之间。夫道一而已,大者得其全而为君,小者得其偏而为臣。是以天下之偏者,必聚而求合于大全之君,以为之用;为其君者,能廓吾大全之神道,而默然运动其中。故在上者得以优游无为而道常有馀,在下者谓之服勤而道常不足,此天下所以不劳而治也。故晁错曰:「五帝神圣,其臣莫及」。夫五帝役人,故其道全;其臣役于人,故其道偏。君臣之间,职此而异矣。呜呼,五帝之时,天下淳风未散也,天下之人皆君子也,皆道德之士也。其间与人主大有为而天下推其贤者,必其英伟矫拔之人也。有如是之臣,宜必有大过人之君。如五帝者,以运其材智,使之常为我用,而自以为当然,而不逃吾神道之中。茍非君有所过之,臣有所不及,畴克尔哉?今夫大匠指挥百工而无敢不从其令者,因其智能技巧有以过之也。五帝之治天下,亦若是而已。故立制度,风教化,使天下陶至治之盛,未足以窥其妙用也;子万灵,柔远人,使薄海内外浃吾恩而渐吾泽,未足以观其妙用也。其妙用常存于不可见之间,能使亮功熙载之人可以为之用,不可以企而及,此神道之至也。孟轲有曰:「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见于施设而难可名。极天下之至精,通天下之至变,道至于此,无以复加矣。而五帝之治天下,一本于此。故其时也,斯圣人者端然于法宫之中,未尝动容变色,而能运用。夫风后、重黎与夫四岳、九官、十二牧之徒,绰然而有馀,雍然而有序,而天下之人莫能窥其界量。及成效已见,而当时亦不自知,其为神,其妙用,可胜言哉!是以仲尼系《易》,至「神而化之」,必归之黄帝尧舜,固其宜也。彼为风后,为重黎,为四岳,为九官,为十二牧,使之穆天縡,经国体,则固其所长。至于神其道,妙其用,则在所不能。故五帝之所以显诸仁,其臣可得而能也;五帝之所以藏诸用,其臣不可得而能也。能其所易,而不能其所难,不及其君也可知矣。五帝之道何异乎天地之道也?天以神,地亦以神,故育万物而不可得而名。然星辰雨露皆天也,而终不可以侔天之大;山川丘陵皆地也,而终不得参地之厚。故五帝之臣,终不可以及其君。然而其君虽过其臣,天下后世皆以为过,而五帝不自以为过。闻其臣言,则惟恐不及,此又其过人者也。嗟呼,后世之君非无聪明睿哲之资,非乏勤锐希慕之志,而终不能跻五帝之万一者,盖其臣负其才而欺其君,为君者复无微妙运动之术以临其下。上无所长,下无所短,此莽、操所以亡汉,仲达所以倾魏也。其甚者希五帝而反乃违戾,或矜材鬻智以求过其下,而自谓神圣;或设边幅厓岸以待其臣,而自以为不测。不知已大失圣人之意,是岂知有心无心之间哉?以是而治天下,其五帝罪人欤!由是推之,帝王之王天下,必有以过其臣,然后其才可得而运用。非过以才也,过之以道也。后世之治虽弗逮五帝,然亦有可观者。观汉高祖度量,汉光武沉几过其臣,唐太宗英略过其臣,故能运用当时人才以取天下。彼晁错得之而未尽,何待圣人之浅而自叛其说也?七国之反,请帝自将,无乃前日自亲之策乎?然腐儒曲学不论五帝所以取天下,而区区陈晁错之失,盖亦疏矣。
吕后论 宋 · 史尧弼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一、《莲峰集》卷七
天下之事,顺其理而各适其所,则安行而不悖。惟其有所咈逆而触其怒,则必有所不平,以至于怨乱,而莫可解。是以变之作,未有无故而作者。其未作之初,先有以激之而弗得平,抑郁而不能发散,则必溃裂四出,以致其忿而后已。故天下之变,或起于内,或起于外,而其始皆有以激之而后作。然其间尝若有无故而作者,是亦有无意于相激,而势必至于相激,而其乱乃与夫有心于激之者均也。有心于激之,其激也有所指,则其祸发也有所归。如晁错削七国,而吴楚因以叛。若此之类,人皆知之而无难。而独有无心于相激,而势必至于相激者,难高见之人亦莫知其故,是以乱每出于意外而莫可止。尝怪汉唐之初,收天下于秦隋鼎镬之馀,而与民休息,意其根蒂,卒未可摇动也。然皆不再世而几夺于一妇人之手者,盖武氏之初,一言一顾而遂为后,其得之也易,则举而委之也必不甚惜。高宗又尝欲废之,而事不谐,宜其愤毒惨烈,至于烹灭宗室,菹醢大臣,以撼取神器而后已。盖其享之也易,而又有以大触其怒,其所以然者无足怪也。若夫吕后则不然,彼其初随高祖,颠越狼狈,艰难劳苦之态,亦备尝其极味矣。故得天下而为汉家谋虑,亦不可谓不至,而实未有睽忤之怨。然一旦忘悲别付托之言,乃欲举天下授与不相属之人,阴沉险刻,将必取而后已。夫其情理与武氏异,而其反乱与武氏同,盖未尝不怪其无故而作也。呜呼,此必其闺门之间,事有无意于相激,而势必至于相激,以至于此也。尝观高祖以爱故欲易太子,然后知其有以激之而无疑。且其同冒百战而后得天下,其情岂不愿其嫡嗣有天下哉?今乃无故立戚姬子,而视我如路人焉,百战离合之恩爱,至此已了不相属矣。故得意之后,遂鸩如意,粉戚姬,以发其至痛。其愤闷急切,纡郁无所逞,必举天下而授诸吕者,其意以为若能置我以从若之爱,则予岂不能外若以从我之亲哉?妇人之情,至此而后已也。是知诸吕之祸,虽起于吕后之阴险,而实原于高祖之激之也。今夫惟天下至亲者易合,而亦易以离。易合者以其爱深,易离者以其情切而怨不可解。古今之乱,有朝为父子兄弟夫妇,而暮已如禽兽之相食者,皆其情切而怨不可解也,故贵其顺而深忌其相逆。若夫圣人则不然,必曰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心无为而不正,则理势必不至于相逆,而乱何由起哉?夫以泗上一亭长,而能以大度盖天下而王之,亦古今旷绝矣。圣人之事,未之容责焉。然而祸之所自发,则咎必有所归,亦不可不督过之也。
安刘氏者必勃论 宋 · 史尧弼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二、《莲峰集》卷七
天下之事在我者可以必为,而在人者不可以必为;见于今者可以必料,而出于他日者不可以必料;图于有形者可以必成,而为于未兆者不可以必成。汉高祖临终之时,天下未有大患难之可忧,而周勃亦无大功业之可见。然帝付托之语乃曰:「安刘氏者必勃」。举天下不可必之理而加之于必然;此盖高见远虑存乎其间,而非世俗之所可知也。窃谓高祖之意有不可晓者四:当其时天下无事,刘氏既安矣,而勃又何安耶?此不可晓者二也。陈平之智足以应变而无穷,而勃椎鲁若无能为者,乃云安刘氏者必勃,何耶?此不可晓者三也。若谓周勃可以制诸吕,胡为乃面属吕后,使用为太尉,又何耶?此不可晓者四也。此其高祖微机乎?尝原帝之亡,嗣君幼弱,诸将尚存,侯王太盛,惟吕后之多谋而更事,然后足以制其变,此高祖之所以不去吕后也。然堇毒足以治病,而亦足以杀人,吕后足以制变,而亦足以起乱,妇人之情,好私其外戚,则诸吕之势必至于倾汉,此又高祖之所以逆知吕后之乱也。然诸吕之祸起于萧墙,缓之则养乱,急之则速变。是必顽然若无能,而使不吾虑;确然若不动,而使不吾察,而后可图也。此又高祖之所以必周勃之安汉也。既知吕氏之必倾汉,又知周勃之必安汉,然私用为太尉,则吕后有致疑之心;勃不绾兵柄,则刘氏无可兴之理,此又高祖之所以面属吕后也。高祖其有忧患乎?何其虑之深而计之尽也?且制天下者莫易于治,亦莫易于乱,盖其发也有状,则吾处之也有方。而最不可为者,莫难于不治不乱之际。以为治耶,则乱藏乎其中;以为乱耶,而治见乎其外。此其祸必阴沉而莫可解。既不可弭其变,又不可听其乱。而诸吕之祸,盖亦在乎欲治不治之间,欲乱不乱之际。欲图之而无可图之形,欲救之而无可救之状。以才与之角,则才有所不足用,将动而求成功,则势有所不可废。故王陵之直而无所措,而陈平之智亦难独任。然则将何为而可耶?曰是必有庞然无能为,颓然若不足虑者,而后可以定乱于天下,此高祖之所以必周勃之安刘氏与!勃为人厚重而少文,故其镇重足以压天下之乱,而使之不能动;其椎鲁足以安诸吕之心,而使之不吾疑。然后徐起而取之,则大事必决于我。方是时,直谏以抗之者王陵也,阴谋而图之者陈平也,合将相者陆贾也。结吕禄者郦寄也,倡大义者朱虚侯也,握重兵者齐与灌婴也,而刘揭、御史窋、张辟疆之徒,皆并力驰骋乎其间。是数子者,皆以其才与之角,惟勃能以不才而合其谋;皆欲动而求成功,惟勃能以不动而制其会。是以入北军而人不知,士皆左袒为刘氏,而诸吕不之觉。安社稷,定刘氏,而天下不见其状。此高祖所以必其成功,而陈平所以自谓不及也。向使勃处危疑,而以区区之才动于其间,则奸人得以乘势而夺其权,又何刘氏之安乎?吾乃今知勃之无能者,乃所以为有能;而不足虑者,乃所以为深可虑也。呜呼,周勃今以无能而安刘氏,高祖亦常以无能而取天下矣。方项羽咄嗟叱咤,其势若飘风震霆,天下以为无汉矣。而高祖以其不智不勇之身,横塞其冲。其顽冒椎鲁,虽足以取笑于人,而卒能张项羽于始而翕之于终,其知人之术,无乃其取天下之术欤!其所以任人者,乃其所以自任欤!不然,何其能必周勃之安刘氏也耶?方其既没之时,天下虽平,而内有诸吕之祸,蓄怒而欲发,不可谓之治,亦不可谓之乱。故高祖知其然也,以其治焉而付之曹参,以其乱焉而遗之周勃。参卒能行其清净无为之政,安然而致其治;勃卒以椎鲁无能之才,安然而平其乱。此非高祖知人之效,盖其御天下之术也。尝观西汉之事有可怪者二:周勃椎鲁少文,而高祖必其能安刘氏;霍光不学无术,而孝武必其能辅幼主。皆卒如所料。盖椎鲁少文者,乃所以安刘氏,而不学无术者,乃所以能辅幼主也。世之人不知夫不才之为才,无用之为有用,疏矣。晁错以其才而发七国之乱,窦武以其才而速宦官之变,西汉以乱,东汉以亡。沈重而不发者,未有不成;疏狂以速祸者,未有不败。故晁错、窦武用,则刘氏必危;周勃、霍光用,则刘氏必安,岂非自然之理耶?
富国强兵策 其一 富国 南宋 · 吴儆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六八
圣贤之将欲有为也,必因夫民之所甚病与其所乐为而后为之,立法更制。民情之所未病,法虽善而不为;民情之所欲为,事虽难而必举。禹因民之病于水也,故兴天下之役以从事于八年之久,而天下不以为扰。商鞅因民之乐于富且贵也,故驱举国之人以从事于耕战之劳,而秦人不以为难。齐之管仲、越之范蠡,皆因民情之所甚病与其所乐为而寓之于兵农之间,是以国富而民不病,兵强而敌不疑。今者天下之民,其所乐为者莫大于水旱之有备,而其所甚病者,莫甚于盗贼之不时。因民之乐于有备而预为储蓄之具,因民之病于盗贼而教之战陈之法,则国可富,兵可强,而民不病,敌不疑,则亦何惮而久不为也!
汉文帝之时,匈奴和亲,海内富庶,而晁错之策犹欲募吏民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赎罪。今以东南之力而当天下之费,以无事之时而为有事之备,财计日殚,国力日困,而晁错之策顾置之而不用,虽尝用之而行之不得其术。天下之富民与士大夫之多藏厚积者,终莫肯出其有馀以应上之求。今某之策欲令内自天府,外至列郡,各置赈济仓、准备库,专以通判掌之。诸武臣合该奏荐而愿奏异姓之亲,官品未该免役人,乞免保正差役一次,官吏安置编羁人除赃罪外,愿乞自便编配,乞还乡,流罪以下乞赎罪者,各为立一中制,令于所在州军入纳钱米,各以五分为率。所在州军结罪保明,备申户部,户部籍其所申之数备申朝廷取旨行下,特从所乞。岁终户部要其所积行下提举常平司,取见桩管实数如常平之法,不许州县辄有移动。如遇水旱合行赈济,及军兴馈饷合行借兑,则开具实数,申取朝廷指挥,行下提举常平司支拨应副。如数年之间水旱不作,边鄙不耸,所积钱米数目已多,则户部检实闻奏,陛下时发德音,放民田租,如汉文帝之时,实治世盛德事。盖敛天下之财而还与天下共用之,如前所谓国富而民不病者,此其策也。
酬庄器之贤良见赠 南宋 · 陆游
押词韵第三部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先朝六科亲策士,事业功名何壮伟。
元祐复科才数年,所得四三俄复止。
中兴思贤形梦想,屡诏自是朝廷美。
纨裤小儿坏人事,赐帛西归困嘲诋。
诸公相视叹才难,一士卧云谁挽起。
跨驴过我时共语,晁董千年元不死。
高谈亹亹有脉络,横得虚名吾可耻。
乌巾白纻塞路衢,砥柱颓波望吾子。
上辛给事书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六、《渭南文集》卷一三、《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二三○、《八代文钞》第三五册、《四续古文奇赏》卷三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闽侯县
某官阁下:君子之有文也,如日月之明,金石之声,江海之涛澜,虎豹之炳蔚,必有是实,乃有是文。夫心之所养,发而为言,言之所发,比而成文。人之邪正,至观其文,则尽矣决矣,不可复隐矣。爝火不能为日月之明,瓦釜不能为金石之声,潢污不能为江海之涛澜,犬羊不能为虎豹之炳蔚,而或谓庸人能以浮文眩世,乌有此理也哉!使诚有之,则所可眩者,亦庸人耳。某闻前辈以文知人,非必巨篇大笔,苦心致力之词也。残章断稿,愤讥戏笑,所以娱忧而舒悲者,皆足知之。甚至于邮传之题咏,亲戚之书牍,军旅官府仓卒之间,符檄书判,类皆可以洞见其人之心术才能,与夫平生穷达寿夭。前知逆决,毫芒不失,如对棋枰而指白黑,如观人面而见其目衡鼻纵,不待思虑搜索而后得也。何其妙哉!故善观晁错者,不必待东市之诛,然后知其刻深之杀身;善观平津侯者,不必待淮南之谋,然后知其阿谀之易与。方发策决科时,其平生事业,已可望而知之矣。贤者之所养,动天地,开金石,其胸中之妙,充实洋溢,而后发见于外,气全力馀,中正闳博,是岂可容一毫之伪于其间哉!某束发好文,才短识近,不足以望作者之籓篱,然知文之不容伪也,故务重其身而养其气。贫贱流落,何所不有,而自信愈笃,自守愈坚,每以其全自养,以其馀见之于文。文愈自喜,愈不合于世。夫欲以此求合于世,某则愚矣。而世遂谓某终无所合,某亦不敢谓其言为智也。恭惟阁下以皋陶之谟,周公之诰,《清庙》、《生民》之诗,启迪人主而师表学者,虽乡殊壤绝,百世之下,犹将想望而师尊焉。某近在属部,而不能承下风,望馀光,则是自绝于贤人君子之域矣。虽然,非敢以文之工拙为言也。某心之为邪为正,庶几阁下一读其文而尽得之。唐人有曰:「士之致远,先器识而后文艺」。是不得为知文者。天下岂有器识卑陋,而文词超然者哉?狂率冒犯,死有馀罪。
梁克家罢右丞相制 南宋 · 王淮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九六、《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七
宅百揆以亮工,夙重股肱之寄;殿大邦而维屏,允资牧御之良。进退虽列于两涂,中外盖同于一体。眷维右辅,求解近司。肆颁诏綍之公,用亶朝绅之听。具官梁克家清名肃物,雅量镇浮。蹈君子之中庸,夷险不更其守;备贤人之德业,语默必惟其时。曩收晁董之科,亟奉严徐之对。言谟罄忠嘉之蕴,文章舒邦国之华。越自禁林,晋陪庙论。参基命于宥密,且宣夙夜之劳;赞独化于陶钧,遂处弼谐之任。再期于此,百度向成。以用人为立政之先,以劭农为富民之本。方共熙于庶绩,乃愿释于繁机。累贡奏封,力陈疾疢。闭平津之阁,弗为朕留;图申伯之居,勉从尔志。学士冠延恩之宠,富沙号节镇之雄。并举徽章,式昭异眷。于戏!入而论道,既隆岩石之瞻;出则剖符,增焕潜藩之望。往祗茂渥,尚告远猷。
回新进士启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省斋文稿》卷二四
龙飞擢第,凤诏除官。亲䣊辉光,士心慰惬。于穆文明之代,有严俊造之科。三岁下诏,则与郊见天地之理均;万乘临轩,则与册拜公孤之仪等,况今皇帝垂唐、虞之问,咨实学而匪事虚文;宜子大夫以晁、董之才,贡昌言而非徒干禄。两相求而适值,一被选则为荣。某官天之降材固殊,学以为己尤至。凡著在简编而甚富,皆措诸事业而可行。宜其出谷敏于迁乔,取青易于拾芥。俊杰出我门下,岂惟座主之荣;英雄入吾彍中,想见天颜之喜。载仰儒先之蕴,讵专科甲之求。惟圣朝重此以来名世之英,故志士假之而作致君之路。尚摅贤业,迄副乡评。某僻处郊关,猥勤鞭驭。瞻泰定之宇,固应轻万户之侯;味舂容之篇,殆类鬻九戎之剃。其为欣感,未易敷陈。
经筵故事 其二 淳熙四年七月二十一日进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汉书·贾山传》:「臣闻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则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则不可以明道。切直之言明主所欲闻,忠臣之所以蒙死而竭知也。故地之美者善养禾,君之仁者善养士。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势重非特万钧也。开道而求谏,和颜色而受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又况震之以威,压之以重,则虽有尧舜之智、孟贲之勇,岂有不摧折者哉?如此则人主不得闻其过失矣,弗闻则社稷危矣。古者圣王之治,史在前书过失,工诵箴谏,瞽诵诗谏,公卿比谏,士传言谏过,庶人谤于道,商旅议于市,然后君得闻其过失也。闻其过失而改之,见义而从之,所以永有天下也」。
臣闻汉之文帝最为贤君,故一时群臣谏诤者最多。如贾谊,如张释之,如冯唐,如袁盎,如晁错,莫不因事犯颜,竭尽底蕴,正所谓地之美者善养禾,君之仁者善养士也。贾山于是时言治乱之道,借秦为喻,尚谓雷霆所击无不摧折,万钧所压无不糜灭,欲帝开道求谏、和颜而受者,盖以逊志则喜,逆心则怒,是乃人之常情。又况九重之尊,万几之繁,思虑或有未周,施设或有未至,非假谏诤则事之过举何由知之?是以古者进谏之路,其数有七:史书过失一也,工诵箴谏二也,瞽诵诗谏三也,公卿比谏四也,士传言谏过五也,庶人谤于道六也,商旅议于市七也。后世固已废其六,其可谏者公卿而已。若复谗谄面谀以容悦于事,则嘉言何由进,过失何由改?此山所以自下劘上,而帝所以能广谏议之路也欤!至唐则有李绛尝告宪宗曰:「人臣死生系人主喜怒,敢发言谏者有几?就有谏者,皆昼度夜思,朝删暮减,比得上达,十无二三。故人主孜孜求谏犹惧不至,况罪之乎」?上善其言。嗟乎!绛之言即山之言也,臣故表而出之。
东宫故事九首 其三 十一月二十四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前汉·贾谊传》:「昔者成王幼,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保,保其身体;傅,傅之德义;师,道之教训。此三公职也。于是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
某观汉文帝时能劝太子以学者有二人焉,贾谊、晁错是也。谊言太子自幼至于长,自长至于冠,皆以《诗》《书》《礼》《乐》为本,保、傅教喻为急,其与《礼记》所载文王教世子之法若合符节。当是时,初经秦火,六经不存,记礼者尚未备,而谊独以少年,能诵《诗》《书》,力论三代有道之长,暴秦无道之短,则其渊源盖有自矣。刘向称其论甚美,且谓通达国体,虽伊、管未能远过,非虚誉也。晁错则不然,虽有临制臣下、听言受事、安利万民、忠孝事上之四说,然大要专欲太子知术数。夫谓圣人之道为道术则可,谓之术数可乎?今不赞太子以圣道,而欲太子知术数,其背礼经多矣。盖错天资峭直刻深,素以刑名为学,在景帝前以辨得幸,故有智囊之号,则其学之不正从可知矣。厥后东市之诛,无足深恤。司马迁乃曰:「贾谊、晁错明申、韩」。嗟乎!此言指错可也,谊岂明申、韩者哉?窃见讲官方敷绎《文王世子》之篇,是敢举谊说以推广礼经之旨,以裨听览,且无使谊与错同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