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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一日拜朱先生书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克斋集》卷四、道光《上饶县志》卷三一、同治《上饶县志》卷二三
文蔚气质薄弱,不获日夕抠衣坐隅,虽循循不敢自已,终恐识见局于浅陋。近于读书之暇,或吟哦讽诵康节诗,见得此老虽若疏放,至其用功处,未尝不密,抑能使人于人情物理间,练之渐熟,处之渐安。文蔚谓閒时暇日优游于此,是亦去物累养性情之一助也,不识尊意以为如何。偶子融寄诗文蔚,辄用此意和之,别纸录呈,语疵意病,当随笔呈露。便中赐教为幸。
双溪书院揭示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克斋集》卷七
文蔚闻之,为学之道,无如收放心以讲明义理。端庄专一,整齐严肃,所以收放心;亲师取友,切磋琢磨,所以讲明义理。苟身居一室之内,心驰万里之外,虽日亲方册,口诵圣言,亦欺人耳,于己实何益哉?朋友相聚,识性昏明,固有不同。虽曰不同,其间岂无一得。讲明义理,互出己见,终有一个是底。既曰是,虽圣贤复生,亦不能外,安得而违之?日夕相聚,讲说愈多,闻见愈博,未说到贯通处,亦足以为会文之益也。为诸友计,切须收敛身心,务在端静,以放纵四支、驰骛纷华为戒,则放心自然可收。施之读书、为文,义理自明,工程自进,况又得师友之益,有讲论之助,相观而善,相资而成,繇此以进,古人事业不难也,况课试之馀乎?惟自近世以来,朋友道弊,群居之时,笑侮戏谑,面谀背毁,善不相告,失不相正,甚者以气相陵,以能相矜,无朋友相爱之意。一旦分袂,便同路人,音问不通,庆吊不讲,利患不共。是无他故,方其同堂合席之际,已无情义,莫非苟且,况已离群,其藐然不相恤也宜矣。岂知朋友之道在人伦五者之列,而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并行于天地之间。朋友可废,则四者亦可废矣,有是理哉?文蔚平居念此,每窃忧之,是以愿与诸君共笃此义。诸君苟能念此,则乡之所设学规者,盖亦大为之防,似不足以相浼。然出此则入彼矣,诸君其体之。
祭徐子颜文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克斋集》卷一一
自二程夫子倡鸣绝学于河雒之间,至是百有馀年,人知正道,然深信而笃行者盖寡。惟公禀资纯固,用志不分,凡夫子所言,手抄心记,以终其身,毫釐不敢易置。然则为学之士,求其笃信如公者,诚未易多得也。故于斯道,患有不知,知之未尝不行也。世味如饴,人皆嗜之,公则萧然一室,甘心于寂寞之滨。荣利可炙,人皆趋之,公则介然一操,独知其性分之重。与朋友交则然诺无不谨,泛与物接则痒疴无不通。望之者知其为有德,而即之者服之为长者,惜乎无用于世,而老死于山林,公虽释然无憾,而吾党之士所共叹悲者也。文蔚其在乡里,视公为父行,辱知遇最厚。秋仲拜公,嘉其气象清彊,尚谓未艾。自是远役,归已冬暮,则公已长逝矣。呜呼痛哉!属方弛担,不克拊棺一恸,惟以茶果缄辞致奠。临风怅然,悲涕无穷,敢冀英灵,来鉴斯意!
再答徐子融书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三、《克斋集》卷二
昨舟中数诗,因笔录呈。又蒙宠和,且深有警发,非爱厚何以及此?诸兄和章并领。立之宗兄「濯缨便是此时心」之句尤极精明。再用元韵,以谢诸人宠贻之意。别纸见教之诗,亦皆和韵。但「精一危微共一心」之句,文蔚未晓所谓,后讯更望详教。鄙句兄谓微有悦纷华之意,极荷箴诲,敢不佩服!前来两书,又蒙申说,甚善。但以谓「欲要人道见到精约处而不费辞」,若如此安排,则害理甚矣。人若不自觉,不谓文蔚尚有此,不因良友,何以得之。引證固不妨,若如前书引證,则不可,盖谓引《中庸》、《孟子》之类。又云识量有浅深大小,及楚王亡弓、孔门言志等事,文蔚方且泛论,盖未及此。义理愈讲愈密,所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也。近因读《孟子》,观其语意,后人不曾见到接续处,往往有之。如取一二,幸相与评论。
按:馀见答子融诗及语录。
克斋揭示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克斋集》卷七
入则孝,出则弟。
人之立身,莫先于孝弟,盖孝弟为人之本。人之所以戴天履地而异于物者,以其亲亲长长,而有是良心故也。苟失其良心,而不孝、不弟,则无以为人矣。
事父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弟,故顺可移于长;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
有父子然后有君臣。父子、君臣,人伦之首,故为人臣子者,事父必以孝,事君必以忠。然不孝则不能忠。忠孝虽二事,事君之忠实自事父之孝移之耳。为僚而顺其长,居官而治其事,又非自外得,即事兄、居家者而推之也。盖长官者,君命之使长我者也;官事者,君付之使我任其责者也。为僚而不顺其长,居官而不理其事,皆事君不忠也。事君不忠,皆原于事父不孝也。忠、孝立身之大节,于此二者一有缺焉,则不足以立身。
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
是三者,修身、应事、接物之要。人之处世,忠孝固其大节,然不能不应事,不能不接物。临事贵乎不忽,待人贵乎尽己。应事接物各得其道,则于事无失,于物无忤,要之二者,又自修身以始。盖人能修身,则大而忠孝,皆繇此出,而应事接物,特其馀耳,故居处恭,是所当先。而圣人谓是三者,虽之夷狄,不可弃也。学者其可以斯须不念哉?
博学之,审问之,谨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是五者,穷理力行之目,学问思辨,乃穷理之事。为其穷理,故能力行。修身之道,工夫实在于此。盖不穷理则无以知其事之当然,不力行则无以遂其志之决然,虽欲修身,不可得矣。然力行又以穷理为先。穷理之目有四,而力行则一语而足。盖修身、穷理之功为多,而力行则行其所知而已。故修身,非穷理、力行有所不能;忠孝,非修身有所不能。以是而应事接物,未有不尽其情矣。《大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必本于致知格物,其以是欤?
近世学规,朱先生揭之于白鹿书院者已尽之矣,今掇其绪馀以告来学之朋友,使知立身之大节,修为之次第。若乃立为条约,以从事于防闲简柅,则非所以待同志之士,而同志者亦无所事于此。如右数条,当相与共守之。
答姜叔权书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克斋集》卷五
文蔚今岁已离赵氏之馆,馆于铅山之东洋。子弟十馀人,课程冗扰,未免废光阴。稍得一日半日之闲,又随分看文字,终是舍己芸人,不为稳便,切己工夫只得就应接中着力。吾人岁齿已如许,岂敢悠悠以负师训。所恨孤陋,全无朋友之助,殊觉此道之孤。细读来谕,彼中乃间有朋友过从,还有着实进步者否?董君亦不易得,当力勉之。琴书尚留郡庠否?近世以来,大抵学舍难处,未知番阳如何,计贤者必有以处之。人心、道心,所见如何?既云有省,日用间着力,必有实下手处,便来无吝示教。《诗》疑甚荷博约之诲,其间尚有四条,再具别纸请益,得无惮烦为幸。《铭》文荷见教,但「惟质有异,若亡若存,惟情有引,愈窒愈昏」四句,未免小病。「若亡若存」乃工夫之不勇猛者,与「质」字不甚相应。情乃性之所发,自是不可无者。若发皆中节,正是天理流行,岂可无也?欲下此字,须着一字点化,庶得分晓耳。
与冯祥翁书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克斋集》卷五
文蔚窃有区区愚衷,欲纳于左右,伏幸垂听。文蔚谓大抵处世,须远嫌疑。茅斋得贤者潜斋之后,不落莫矣,但一童一鹤,挹湖光而餐山色,妙无加此。而左右与公远同处,乃不避世俗之嫌,宜其有以召纷纷,不能久安也。况长生久视,世间决无此理。果有,则秦皇、汉武号召方外之士,岂不足以尽得其人,尽传其术,终皆不免欺罔,事可知矣。乡来潜斋倡此,文蔚深所不喜,欲相传授,文蔚以正理谢之,颇悟其意。况渠用功甚久,讫有何补,后人又欲拾其馀,可知也矣。左右每珍其术,谓渠不得尽用。夫世之学仙者,正欲枯槁山林,绝嗜欲,鍊形气,又何假于外求哉?借使枯槁山林,绝嗜欲,鍊形气,因此延岁数,容或有之,果能仙而不死,有是理哉?文蔚每喜左右有清逸之趣,出语无尘俗气,得一二同志徜徉山水间,啸歌吟咏,自有足乐者,不犹愈于驰心渺茫哉?何日再为此来,得以面论为佳。文蔚愚直狂瞽,有以裁之,幸甚!
刘静春寄示太极要旨答其说书(名黼,浦城人。)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二、《克斋集》卷一
《太极》一篇之旨浑融条畅,深得濂溪之意。如曰「理存乎物之中,物非出乎理之外,圣贤教人即物以穷理,《大学》之书不曰『穷理』,而曰『格物』」,援程子「体用一原,显微无间」之说,且谓《通书》之作,不过发明是图之意。是皆至当之论,不可移易。第文蔚犹有一二所疑,不敢不求质于左右。《洪范》「初一曰五行」,盖当时箕子次叙九畴,谓当自五行而始耳,故有初一、次二之目,以至于次三、次四以下,莫不皆然。然来教谓「初一云者,五行中有太极」,恐求之太过,而非箕子叙畴之本意。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非道,所为一阴一阳则谓之道,故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如阴阳之运行往来者有二气焉,是形而下者,故曰形而下者谓之器。固是器亦道,道亦器,须著如此分别,则语无病耳。来教谓「是后天之学也,是一阴一阳之谓道也」,未免语病。是虽白玉之一瑕,恐垂训立言,要当使无瑕可指为佳耳。鄙见如此,未审然否,幸反复之以求真是之归。是望是望!
丁巳六月拜朱先生书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克斋集》卷四
文蔚每日随分工夫,不敢废间。尝温诵《大学》,于「自欺」、「自慊」两言深有所契。窃谓学者惟欲真知,真知则于恶不善真如恶恶臭,好善真如好好色,无一毫不足之意,固不容虚假于其间,然亦岂容虚假?自欺者正与此相反。圣人以「欺」字对「慊」字形容情伪,极尽精切,所以《大学》首篇无他语,止曰「在明明德」。明德既明,则知之必真,而于好恶之间无有不实矣。文蔚每于日用间验之,深信圣贤之言不我欺也。诵《诗》必先求正文,亦得大意,但其中名物训释与夫精微曲折,必质诸《诗传》及注疏。尚未终卷,未敢请问,前书所论《中庸》,并求是正。
十月廿一日拜先生书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克斋集》卷四
文蔚以迂愚之性,未有亲养可归,栖处人馆,亦煞多事。以义理自处,未免拂情,又不敢徇俗,坐是亦觉费力。已年齿到此,只得自立,但觉有时气少充,今当益务培养,以配义与道耳。《仪礼》方借得一疏参究,有少文义疑惑,谨具别纸求教。文蔚于《仪礼》外,复取《礼记》兼读,见得圣人不是杜撰,皆是于天理流行处分别许多节目次序、隆杀等级,具有条理。但衣服器用,古今异宜,好礼者依放而行之,不失古人之意可也。未审尊意以为如何,并乞示教。
祭姨母叶氏文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克斋集》卷一一
昔文蔚童蒙之岁兮,托外家而栖处。承学于伯舅兮,开通其愚鲁。拜姨母之膝下兮,恍然如见于吾母。方痴顽而无知兮,赖姨母之摩抚。时饥饱而饮食兮,衣穿弊而纫补。岂一朝夕之故兮,寔终年而寓旅。下违离之拜兮,倏四周于寒暑。暨再侍于音容兮,痛丧临于外祖。时文蔚角犹丱兮,亦悲忧而悽楚。属外家之祸惨兮,匆匆而散聚。已拘牵于世故兮,迹东西而无所。汲汲负米之不暇兮,弥岁年而莫睹。邈音问以无闻兮,岂江山之辽阻。靡报德于涓埃兮,但铭恩于肺腑。至乙亥之孟春兮,仅再拜而俯偻。心尚冀于再见兮,动出门而龃龉。以今秋而为期兮,将肃趍于堂庑。何长须夜扣门兮,讣以不祥之语。值文蔚抱疾而呻吟兮,第涕零而如雨。竟未泄一恸之哀兮,常蕴结于心缕。酒徒盈樽兮,殽徒载俎。嗟宿愿之莫偿兮,梗衷情而荼苦。庶灵魂其来鉴兮,痛永隔于今古!
再答杜升之书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克斋集》卷五
窃知琴剑尚处白鹿,非特老师规模愈增弘广,而此气脉赖以不绝,何其幸也!体用动静之说,深荷反覆开谕。鄙意非是以冥坐合眼为静,此心未有所感,寂然不动,固静矣。及其感物而动,亦只是物各付物,事虽万变,而此心虚明自若,初不与之迁转流徙,所谓知止有定,而能虑能得也。故周子书有「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之说。而先生因谓:「苟非此心寂然无欲而静,则何以酬应事物之变而一天下之动哉」?今学者固未能到圣人地位,亦只当主一。故《敬斋铭》有「当事而存,惟心惟一」等语,皆谓此心专静,方能应物不错。蒙举写字为喻,然写字时亦只得专心写字。今固有手写字而心思别事者,至有一事未了,而他事丛然又生者,若欲以此心应物,鲜有能中节而不错者。文蔚所谓动亦静者,亦只欲主一无适,而为应物之本根耳,岂以冥坐合眼为静哉?质之先训,反之吾身,事理甚明。一时用功,即一时见效,一日用功,即一日见效,未见于道有害也。「静存动察」,此论自是不可易。「提撕警策工夫通贯动静」十字,乡来先生尝答一朋友书,托其以此见寄,且云:「才卿可便依此作日用工夫,不须更生疑虑,空费谈说,过却光阴也」。文蔚自此佩服不忘,深恨至今犹且断续渗漏,未能副其丁宁告戒之意。契兄但着实用功,更多读书参验,则将自见得矣。别纸「戒谨恐惧」之说,此即静时操存之法,自不容悠悠,亦不容急迫。因其已发而遂明之工夫,当如晦叔李兄之言,而国秀余兄之论文义亦切近。浩然之气,伊川之说甚明,诸兄辨之已详,终恐伯亮胡兄一向执己见耳。大率讲论,理到处须服。文蔚远承见示,不敢阿徇,更望与诸兄商订,复以见教。
祭国维赵通判文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克斋集》卷一一
出于神明之胄兮,寔熙陵八世之孙。少傅间关而南渡兮,诸父幸大其门。内焉郎曹而次对兮,外焉玉节而朱轓。公生而素富贵兮,歉然不自以为安。质直以为尚兮,无事于繁文。礼虽微而必谨兮,不卑人而自尊。尤然诺以为重兮,弗须臾而践言。直情而无隐兮,洞见于肺肝。当官而莅事兮,奉法以为先。焦劳于百里之寄兮,陡鬓雪而苍颜。莆田之风月兮,方将以平分。何一疾而不起兮,竟赍志于九泉。文蔚猥以凡庸,久荷知遇。定交壮年,以至迟暮。岂无异同?卒莫牴牾。昨冬告违,公已病楚,力疾相陪,杯酒劳苦。爰以岁月,为予历数。因叹人生,交处如许。寔今所无,感念至屡。别去未几,心不敢忘。再拜致书,候问温凉。亦幸手札,告我甚详。意谓自此,永康以彊。忽有便风,吹来不祥。忧心如酲,怛然内伤。亟走哭之,泪倾两行。即远告期,礼宜临穴。方此办行,如有所夺。河鱼为患,颠顿疲薾。西望灵輀,竟阻牵绋。遣桂代行,缄词哽咽。事与愿违,心缕千结。寄衷情于一酹,慨古今之永诀。
信州州学礼器记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
文公朱先生初官同安,因县学释奠,尝欲考笾豆、簠簋之制,登降跪起之节,请诸朝而行之。及守南康,禀命于天子,下之礼官,讨论不详,而下之四方,文公申乞改正,天子曰俞。文公移帅长沙,有司为检会,行下长沙。而国有大故,不果遍诸路。今文公《释奠仪》虽已梓流于世,而天下郡县学犹多习故陋,识者病之。文公门人陈孔硕之分教括苍也,尝以文公所申明者行括苍矣。蔡侯仲龙,括苍人也,俎豆之事,闻之已熟。及其位朝著,则于太常又得夫同文同轨之所自出。来牧吾邦,戾我芹頖,制既不经,器又苦窳甚,诮非所以奉先圣。乃捐缗钱,准式更造,择幕掾施君退翁董其事,郡博士张君洙因与学者详稽历代之沿革而参订焉,益知文公申明昭乎孝庙一朝之定制,确乎万世不易之正典。换旧而新,笾篚以竹,俎豆以木,簠簋、爵坫、罍洗之属,悉以锡代铜。声律具审,度数具精。丁祭,张君率诸生举文公释奠仪而行事焉。既正其器,又正其礼,祀事孔明,洋洋在上,若亲周旋于杏坛之间。张君谓予尝受教于文公,命之记。文蔚窃惟先师文公于夫子之道,终其身孳孳焉,故于尊事夫子之礼,终其身拳拳焉。笾豆之事,登降上下,末尔;所以历考备述而不遗者,非屑也。理无精粗,小子之洒扫应对,有下学上达之道存;孩提之爱亲敬长,有治国平天下之道寓。释奠之为礼也,小子之洒扫应对云乎哉!释奠之为尊夫子也,孩提之爱亲敬长云乎哉!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道外无器,器外无道,以天地万物之理而立声明度数之制。器之用,乃道之行,即声明度数之制,以会天地万物之理。器之通,乃道之悟,体用一原,在人默识。因尊事夫子之礼而有得于夫子之道,则下学上达,治国平天下之道,其全体大用,当不诬于仰钻瞻忽间矣,是文公先生所望于后学之深意也。
按:康熙《广信府志》卷一一,雍正八年补刻本。又见余铸《重修广信郡学记》注(赵蕃《章泉稿》卷五),道光《上饶县志》卷三一,同治《上饶县志》卷二三,《南宋文录录》卷一三。
再答徐子融书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克斋集》卷四
再蒙见教曾点之说,甚荷不外。但曾点胸怀极是洒落,恐不如所料。傥如所料,孔子必不与点矣。此是《论语》中一节目,须更商量。百尺竿头进步,文蔚非不会意,谓虽是孔子,亦只得在百尺竿头立地,他人盖未到百尺竿头也。百尺竿头进步,殊非圣门语言气象,是以琐琐忘其愚直,更幸思之!
与徐崇甫校书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克斋集》卷五
《语录》刊行者,文蔚偶有所见,并昌甫所报凡二条与别录所疑,悉见《与叶味道书》中,得暇能相与折衷为佳。有如校书尊兄所守所行,诚不可及,文蔚数与朋友言之。但吾人所学,要在择乎中庸,往往工夫亦未易到,故子思亲切示人,以为天下国家可均,爵禄可辞,白刃可蹈,而中庸不可能。以事情论之,疑莫难于前三者,而莫易于中庸。今子思以前三者为可均、可辞、可蹈,而以中庸为不可能。盖前三者,资禀之相近者,皆可以智能慷慨为之。而中庸非义精仁熟,则不能以从容而中,而智力果敢有所不与矣。不能、非狂即狷,不得为中庸也。尊兄试深思之,愚者一得,或有可采。
又答徐子融论诚书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三、《克斋集》卷二
文蔚顷承示教「诚」说,涵泳久之,方敢作答,又以不满意,不欲呈浼,今请言之。来教云「有所谓诚之理,有所谓诚之德,有所谓诚之事」。不知诚之理、诚之德、诚之事就当体而言耶?有所指而言耶?先生曰:「以自然之理言之,则天地之间,惟天理为至实而无妄,故天理得『诚』之名;以德言之,则有生之类,惟圣人之心为至实而无妄,故圣人得『诚』之名;至于随事而言,则一念之实亦诚也,一言之实亦诚也,一行之实亦诚也」。不曰诚之理、诚之德、诚之事,但曰以理言,以德言,随事而言。今乃曰诚之理、诚之德、诚之事,其言似近而实远也。借曰理指天理而言,德指圣人之德而言,固为天之理,非诚之理;为圣人之德,非诚之德。盖先生以天理真实无妄,非诚不足以明之,故名之曰「诚」。圣人之德,又不过全此天理而已,而无一毫人为之伪,故圣人之德谓之诚德。先生以「诚」之一字名天之理、圣人之德,兄反而言之曰诚之理、诚之德,一转语之间,殊不相似也。至于随事,则亦随人念虑言行之实,而以诚归之,非诚之事也。来教又引明道先生语,文蔚顷年一见先生,便获闻此论,云「修辞立其诚」,其字当细玩。忠信所以进德,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诚即指忠信,故曰「立其诚」。当时议论甚长,不暇悉举。明道先生言修省言辞,便是要立诚。若只是修饰言辞,为心只是为伪,其言亦甚分明。今来教既引其言,乃谓「非法不言」,其修辞之谓乎?「非道不行」,其立诚之谓乎?如此行之亦不错,但恐非经意,复非明道之意耳。顷闻先生曰:「此是圣人事,未有着力处,学者须是敬以直内为可持守」。文蔚因问:「忠信还如程氏说,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否」?曰:「非也,此是实理」。盖以此谓圣人之事,非学者所及。今吾辈工夫,无如择善而固执之之为要,《中庸》分明曰「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盖择善而后能明善,知之事也;固执而后能不失,行之事也。要之必先知而后能行。今尊兄止欲非法不言,非道不行,或有非法非道处,自家不曾识得,反以为合法合道,而言之行之不疑,则何以为诚也?是以子思、孟子言诚,皆以明善为先。而先生《或问》亦曰:「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如是为善,而不能不为;知其如是为恶,而不能不去」。则其言亦以知为先也。夫诚之义训,先生既以实字为言,盖无所不包,非凡言专悫者可以尽之。有如来谕,前面虽杂引许多诚说,究其到底,只是将一个谨悫看了,非惟失却易意,恐亦小却诚。先生言:「近世儒者知诚之为实理,而不可以专悫尽如是,凡言诚者,遂废其心之实,而一于理之实。是以为说太高,而或失经文之本意,正犹知爱之不足以尽仁,而凡言仁者,遂至于无事之可训,其亦误矣」。此言盖救过高者之失。今若就一事言之而不求其理之全,则彼固为高而此反为不及矣。大抵先生文字,须是浃洽贯通与看,将圣贤言诚处类聚求之,则头头项项,无适非实。虽或以理言,或以德言,或以事言,盖皆不外乎实也。吾辈先须识得天理之无妄,而一言一行之间,又积累而至,则庶几乎诚矣。鄙见如此,不识高明以为如何?或有未然,更乞详谕。
答吴伯丰司户简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三、《克斋集》卷三
昨者诚说,极荷详谕,谓既得良方,便当修合服饵。文蔚敬当书绅,誓终此身不忘也。但类聚圣贤言诚处观之,止答徐兄「诚」字名义未见归一,非谓明善工夫止是如此草草也。
汪元思遗诗和意以谢 南宋 · 陈文蔚
押词韵第三部
吾道本公平,何尝分彼此。
总只在人心,浑然皆天理。
推原赋予初,所钟均粹美。
贤愚同一辙,所行无意轨。
由其气禀异,于焉有臧否。
清者洞然明,泓澄如止水。
浊者性天蒙,荡然惟纵弛。
末虽有善恶,反之即其始。
变化在乎人,虽愚必明矣。
日用无馀功,自修惟克己。
近代朱文公,此道赖纲纪。
居尝语学者,虚名以为耻。
必先由博学,然后能约礼。
颜渊躬四勿,鲁参悟一唯。
吁嗟今世人,非不究经旨。
议论徒纷纭,反躬乖践履。
好恶徇私情,是非随愠喜。
体既杂真妄,用斯殊表里。
要在无间断,善端勤积累。
须臾不可忘,颠沛必如是。
坚持敬一字,方知道在迩。
我辈无他求,直须安汝止(以上《克斋集》卷一五)。
送章牧叔归霅川序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克斋集》卷九
章令君牧叔宰铅山,其始至也,承凋瘵之馀,一意抚摩,专事惠养,仁闻虽未孚,而仁心则已形。其终更也,庠序歌功,田里乐业,依依然有去思之怀。仁心则既孚,而仁闻益昭著,盖有是仁心则有是仁闻,未有有诸中而不形诸外者也。虽然,仁之为道大矣,不可以一节取,不可以一事尽,孔门之所讲,讲此而已。故虽忠清之大夫,不以轻许,果达之高弟,不知其仁,岂圣人靳于许予哉?盖是心顷刻不存,则不足以为仁。孟子曰:「仁,人心也」。指恻隐之端以示人,其端甚微,充之则足以保四海,不充则无以保妻子。齐王不忍一牛之觳觫,则曰是心足以王矣。不忍一牛之觳觫,则仁之端也。非指此心,谓足以尽王道之大,推爱牛之心以往而至于无所不爱,则王政岂外是哉?牧叔父母斯民,惕然如伤,所谓恻隐之端也。苟因是心而充之,则岂一邑之民可私其惠,四海之内皆吾民也。一视而同,则仁不可胜用矣。然公心易蔽,己私难克,日与物接,害吾仁者非一端,必学问以致知,克己以复礼,则此心豁然大公,无一物不在吾仁之内,则仁之全体庶乎其可识矣。牧叔既察其端,愿进其功以大其所施。自此翱翔天朝,霖雨海内,即举斯心加诸彼而已,岂于此心之外别求仁哉?予察牧叔存心近厚,为政有体,兴学表贤,尊儒重道,是皆儒者之政,非俗吏所能识。予老矣无闻,辱知甚厚,因其解组东归也,将扶曳以叙违离。适不以筋力为礼之时,姑叙此以效古人赠言之意。盖非敢以世俗相期,其言若陋,察其心或有取焉。绍定辛酉正月戊申,上饶陈文蔚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