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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政殿大学士少师楼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八、《絜斋集》卷一一
曾祖常,朝议大夫,赠太师
妣翁氏,赠陈国夫人
祖异,徽猷阁学士朝议大夫,赠太师追封楚国公
妣冯氏。
父璩,赠兖国公
妣汪氏,赠兖国夫人
公讳钥,字大防,旧字启伯,姓楼氏,著籍于明,明今为庆元府
粤自周武王封有夏之后于杞,为东楼公,子孙因之以楼为氏。
国朝家于婺,于明者最著,相传为明楼氏,由婺徙焉,本一族也。
家于婺者,绍兴间襄靖公炤签书枢密院事,其门始大。
家于明者,其盛久矣。
公七世祖讳皓,六世祖讳杲,皆卓卓有贤行。
至高大父郁,寖以昌大,自奉化徙鄞,卜居于郡城之南。
儒学精深,为后进师。
皇祐中擢第,得庐江主簿,以禄不逮亲,弗肯仕,赠正议大夫
太师兴化军台州,皆有惠政。
楚公政和间,以才侍从再牧乡邦,名所居坊曰昼锦。
兖公历官中外,仁厚廉直,蔚有令闻。
三世皆以公登廊庙,赠至极品,门第之盛,于是鲜俪矣。
公幼警敏,始就外傅,乡人王先生默李先生鸿渐为严师。
既冠,三山郑屯田锷寓馆乡邻,公又师之。
隆兴元年,试于南宫,主司伟其辞艺,欲以冠多士。
而所答策偶犯庙讳,胡忠简公知贡举洪公奏言其故,有旨置末等之首。
是岁廷不策士,即礼部所次定为五等,赐同进士出身
以启谢诸公,胡公大称之曰:「此翰苑长才也」。
明年,中教官选,调温州州学教授
范物以躬,出入冠带惟谨,日与周旋,讲明为学之要,务在笃实,毋溺浮华。
议论有可采者,问所从来,具以实对。
公爱其不欺,再三奖之。
学者日益归心,争执经席下。
里居贤士大夫称美一辞,相与定交。
公亦虚心叩击,甚于饥渴。
于是学问之源委,治道之纲目,制度之沿革,靡不研究,胸中之蕴日富。
秩满,诸公饯送之。
公请益焉,或告之曰:「前辈有云,拆破藩篱即大家。
君之藩篱,不忧不拆,直恐过甚尔」。
公正色曰:「某于无利害事则拆,有利害事则否」。
闻者悚服,乃知公虽气貌薰然,物我浑融,而其中介特有不可夺者。
立朝之大节,盖定于此时矣。
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对选德殿,论:「善为天下者,贵实用不贵空言。
名为空言,而实可底绩者,乃所以为实用;
名为实用,而行之无益者,适以为空言。
陛下大开言路,收揽人才,念治功之未集,鄙无用之空言,而务求其切于用者,诚得孝宣总覈之意。
而进说者不思,旁援曲取,毛举细故。
民力方匮,而言利不已;
令日繁,而变更益增;
委以经画,课其绩效,则蔑焉无称。
曾是以为实用乎?
魏徵劝行仁义,近于空言。
封德彝法律之说,若实可用。
太宗惟徵言是从,以成贞观之治,且曰:『惜不使德彝见之』。
然则孰为实用,孰为空言,惟陛下审思之」。
时禁中火,公言:「魏相之宣帝,多以异闻为言;
李沆之相真宗,每奏不美之事。
此忠臣爱君之至也。
人主尊居九重,生杀在我。
谄士日献佞说,而直臣难以尽言。
祥瑞之出,则润色以张大其事;
灾异之见,则掩覆而变易其占。
此二者,臣之所忧也。
陛下之畏天,可谓至矣。
不以崇高富贵为乐,而惟水旱盗贼是忧。
天之仁爱陛下,亦可谓至矣。
不以休祥为太平之应,而时出灾异,为儆戒之端。
罪己而兴,断非虚语,遇灾而惧,亶惟盛德。
臣愚欲望陛下深求其故,何如斯可谓应天之实,勤而行之,上答天心,下遂人欲。
今日之异,后日之福也」。
上嘉纳之。
修淳熙法,议者欲降太学释奠为中祀,与右学等。
曰:「乘舆临幸,于先圣则拜,武成惟肃揖,厥礼异矣,祀可均敌乎」?
遂得无变。
玉牒所检讨官,以进《仁宗皇帝玉牒》迁秩。
复因面对,申述《玉牒》中所登载圣语,愿持守勿渝。
又请念财赋之孔艰,罢土木之不急,敢言人所难言。
公之进用,参政龚公力也。
受知虽深,而谒见有时,无阿比之迹。
三岁不迁,安恬自若。
及龚公去国,出其门者皆罢,而公独不及。
力求去,添差通判台州
太史公以故相侍经幄,壮公此举,曰:「何其决哉」!
宗正丞范揆出领郡事,性刚急,喜怒过差,官吏震惕。
公俟其气定,徐以一二语解之,必翻然以改。
铜钱之禁,入海五里,尽没其赀。
有商冒法,而狱稍缓。
临海县弓兵郑庆诉守臣郡丞之正员于朝,提点刑狱赵某被旨覈之,密以叩公,曰:「禁所以严,为越海也。
今犹在城下,事理甚明,而辄诬之。
又名其守贰,阶级紊矣,而可纵乎」?
赵悟,具以实奏,遂论郑庆如法。
太常寺主簿,以先讳辞,改宗正寺主簿
奏对称:「人主之德与臣下不同,百行众善,一毫无歉,万几庶务,一事无阙,然后足以御四海而图治功。
故虽之圣,而曰『儆戒无真』,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此心未尝斯须忘天下,惟恐吾身有毫发之不及也。
臣不佞,窃希古人责难于君,耻君不及之意,欲望陛下仰稽往古,俯鉴近代,兼备其可为法者,而力去其所当戒者」。
又曰:「国家深长之计,不可速成,要当审订。
凡行之而终无益者,必尽省之。
可行而尚费岁月者明著于籍,次第而为之,不办不止,则事有端绪而治效可睹矣」。
太府寺丞
俄除太常博士,班寺丞下,上疑焉,丞相言:「议礼之地,最要得人,臣欲重其选尔」。
复以家讳请仍旧职,许之。
宗正丞,对延和殿,言:「天下之大患,每起于细微。
汉之党锢,始于南北二部之谣;
唐之朋党,始于二三士大夫不得志之徒。
事之初生,若不足虑,横流不止,害不可言。
今朝廷清明,岂复有此。
然端倪已见,不敢不言。
道者天下之所通行,学者士君子之所当务。
秦、汉而下,此道不明,论说相夸,去本逾远。
国家累圣传授,丕阐大原,名儒间出,究极微旨,然后语道者不涉于异端,为学者不至于无用。
恭惟陛下得执中之传,体克己之仁,严谨独之戒,笃正心诚意之学,躬行此道于上,而士大夫讳言于下。
凡端谨好修,谈论经理者,例指之为伪学。
小则讥笑,甚则疾之如仇,不谓圣世乃有此风。
《诗》曰:『君子实维,秉心无竞。
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士大夫自相倾轧,为害最大。
惟人主能用中,然后可以消弭。
谓宜明诏中外,咸推无竞之心,勿徇偏曲之见,精白一意,以仰承人主之休德」。
奏毕,上曰:「卿惧其为党耶」?
公言:「陛下建中立极,躬行著见。
属者赵雄辞位,人皆意蜀士必相继去,而陛下方叙迁之,或召用焉」。
上曰:「唐世人主云:『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
朕尝笑之,有何难事,特主听不聪尔」。
公顿首谢。
又言:「仁宗天章阁,命名臣条上当世急务;
太上逐权臣之党,更化善治。
皆在履位二十馀年之后,非始勤终怠者可比。
臣愿陛下益自警励,及此閒暇,亟为永图。
孟子之格言,明政刑之二柄」。
丁兖公忧。
服除,选知温州
视事之始,邑长咸至,谕之以经赋之外,秋毫不取。
申吏卒入乡之禁,豪民慢令,三不如约,始严追胥。
又不服,言于郡,逮治之。
宰所欲言,有不可形于公牍者,密缄以报,吏无得预。
郡计仰于酒课,吏请严禁,曰:「吾奉使典州,首在布宣德意,奈何以是为急?
姑置之」。
久而惩其已甚者,威刑罕用,课入增衍。
尤详于听讼,咸得其情。
已悔而终止者,听其息讼。
闺门幽昧事,则掩覆之。
或称辟廱司业之后,乞以限田免役,争者不服,而莫能难。
曰:「安有终于承直郎而为司业
是必尝以辟廱正兼摄尔。
官品既殊,限田随减可也」。
其人遂屈。
刘生诉小商负钱十万,官责之偿,负家忽以商溺死告,纷拿于庭。
既而得尸沙碛,遂以为真死矣。
公谓永嘉曰:「此事可疑者三:遗鞋于岸,而足贯屝屦,一也;
溪流激急,形骸已散,二也;
小人贪赏,知死者寡发,为假髻以实之,三也。
意其流尸乎。
彼方潜窜,而适与兹会,故益肆其欺尔。
不如姑资送之,若商实死,而密迹捕焉」。
尉如其策,果得之平阳道中,人以为神。
遂正其罪,而督逋如故。
又谓刘生:「彼蓝缕如是,何所从出?
勉使折券,出自汝意」。
于是释之,阖郡服其明恕。
公又虑乡落间疾苦不能上达,咨于士大夫之郊居者甚悉,故田里情状,若亲睹然。
乐清主簿唐煜有能名,叩以邑中利害,具言有方质者大为奸利。
公默不泄,久而得其实迹,并与其党号八虎辈黥窜之。
是邑之左原,民多蔬食,而盗贩者众。
牙侩有被重伤几死者,其党扬声报仇,将以上巳日举事。
老而黠者,至谓:「方腊之变,五月县令姓秦
今二事皆同,变且复起」。
邑人大恐。
而倡之者,主名不立。
令微伺得之,单车至其所,指旧习魔教,而今祀神不预,陈庆等数人,执以诣郡。
公编隶其为首者而逐其徒境外。
堂帖问故,公直陈本末,且援苏公洵之语:「有乱之形,无乱之实,是谓将乱,不可以有乱急,不可以无乱弛」。
丞相周益公然之,遂锢陈庆终身,而公名著矣。
光宗嗣位,赴行在奏事。
进言:「人主初政,当先立乎其大者,至大莫如恢复。
欲谋西北,先保东南,诚能加之圣心,自然畏天益谨,遵祖宗法益严,事亲益孝,求贤必广,用财必俭。
谗谄面谀之人自疏,嗜欲宴安之念自息。
边防以修,军政以肃,故虽甲兵未动,而恢复之计成矣」。
又曰:「国家用度日广,租税已重,又有茶盐榷酤之属,既专其利,则不得不立法以禁止之。
至于今日,网密甚矣。
欲望陛下轸念元元,以设禁为不得已,而犯法者非甚可罪,凡有创意增益者,寝而勿行。
或惩其尤,所以保护元气而寿天下之脉也」。
考功郎中,兼礼部,进对言:「无难之世,圣人畏之。
如人之一身,时有小疾,起居饮食,无不戒谨,固有尪羸而寿考者。
强壮之人,气血方盛,恣所欲为,疾偶未形,因谓之安,此固良医之所惧也。
今日之无事,乃陛下爱日之时。
无益于治道者,宜缓于施行;
而所当豫备者,旦旦而图之,以待可用之机,以保盈成之业」。
时民多流移,公又曰:「富弼赈济之政,在本朝为称首。
然考其时,青州,流民乃自河北而来,不以非吾土之人而不任其责,调护惠养,委曲周尽。
迨麦熟而归,又与以道路之费。
收其强壮,以备卒伍。
今日流民颠顿暴露,未知息肩之所。
臣愚欲望睿慈恻然兴念,诏监司帅守各以富弼之心为心,随宜措置,救于濒死,实国家之仁泽也」。
考功为今显曹,士大夫资历升转之属,靡不由之,吏缘为奸,小有不合,动成留滞。
曰:「昔人以简要清通为尚书郎之选,讵当尔耶」?
考覈精详,宿弊寝革,人得所欲焉。
潘显伯之狱,定法过轻,一时官吏俱责。
公因转对言:「宸断如此,足以惩奸矣。
顾恐自时厥后,惩创往事,议谳之际,未免刻深。
望速以玉音谕之」。
国子司业
先是居此官者,多以学校旧游为之。
司成许公识公之贤,语诸生之送别者曰:「楼公之进,虽不阶舍选,而修其职业,殆将过之」。
既而信然。
诸生有与其长交讼者,公以为礼义教化之地,不当遽以法令从事,姑迁延之。
度其两忿渐息,而后罚之有差。
凡所施为,采诸公议。
自纠录而下,必择其实堪表倡者,毫发无私,人人悦服。
会雷雪交作于仲春之月,应诏条陈阙政言:「疏远之臣,惟愿陛下之忧勤;
亲密之臣,惟愿陛下之逸乐。
忧勤则幽枉必达,下情得通,而膏泽及民矣;
逸乐则伺候颜色,干求恩泽,而私意得行矣。
陛下自雷雪之变,忧形玉色,宵旰兴叹,度数日间,干请必希。
以是推之,圣心忧勤,恩倖自远,诚能日谨一日,宸襟泰然,渊静鉴明,其视燕游之惑,岂不相千万哉」?
又曰:「今朝行不闻直声,而或以多言见黜,士气消沮,无敢论事,岂国家之福哉?
臣愿陛下开忠直之路,窒宣谕之门,遇灾而惧,不讳尽言,力行消弭之道」。
太常少卿,改太府少卿,亦以家讳故,兼玉牒检讨官
起居郎直前奏事:「进德可以养生,养生可以进德。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气,不可过盛,亦不可过弱,惟得其中。
则养生之要,心广体胖,神气舒畅,虽有阴阳之寇,岂能为吾害哉」。
权中书舍人,缴奏录黄,无所顾忌,戚里近习,望风畏缩。
时干请恩泽,有为给事中封还,而意未厌者,援次官故事,上问为谁,则以公对,上曰:「朕亦惮之,不如止也」。
刑部建言:「天下狱案多奏裁者,中书之务由此不清,请令实有疑者始奏」。
曰:「三宥制刑,古有明训。
宜详而略,伤圣世钦恤之仁」。
力论不可,乃止。
会庆节上寿,扈从班集,乘舆不出,公言:「陛下承付托之重,以天下养,犹未足以报天地之恩。
今百官趋班,恭俟鸣跸,而烛残日出,寂不闻声。
今日何日,而可若此?
愿深思大计,形于告谕,若曰属以事,不及称寿,今欲以某日诣重华宫,则群疑顿释而两宫交欢矣」。
《玉牒》、《会要》、《圣政》书成,涓日以进,而屡更之。
公言:「事有至大,而陛下以为至小;
朝夕之所当行,而视之如旷典。
此所以疑而惧,惧而忧。
进香一出而人心欢然,会庆一不出而人心遽骇,事可睹矣。
《圣政》之成,全载寿皇一朝之事,《玉牒》、《会要》足成淳熙末年之书,陛下所以奉承诒谋,铺张圣父之闳休者,惟有此尔。
礼仪咸备,俄又迟之,万众震惊,莫晓其故,殆非所以全圣孝也。
惟速定其日,无复再展,以慰天下之人」。
又奏:「累岁随班末,见陛下上寿重华,欢动慈极,又见嘉王日趋朝谒,恪勤不懈,圣心必喜。
窃料寿皇望陛下之来,亦犹此也」。
于是,天子感悟,越六日进书成礼,薄暮乃还。
侍御史林公大中弹奏大理少卿宋之瑞,不从,迁吏部侍郎,力辞,与郡。
公与给事中尤公袤奏言:「大中最蒙眷注,今因论一少卿而同日与郡,实伤国体。
公议皆愿还大中言职,或留之论思献纳之班。
若不可留,亦宜优礼以遣之,与被论者殊科,犹足以示四方也」。
寻诏之瑞与祠。
和州刘炜将漕淮西,以禁私铸钱,一路大扰而罢。
庙堂称其已然之效,有旨复与监司
公奏:「行一切之政,不生事者幸尔,尚可以为功乎?
此命一出,必大骇物论,且无以谢淮甸之民」。
丞相颇不悦,曰:「吾有去尔」。
罗公点时为兵部尚书,为丞相之,始悟而止。
公以母老思归,乞祠不允,人知其为刘炜也。
应公孟明从容语及之,曰:「士大夫临小利害,此心犹在兼顾间,盖途辙从此分尔。
窃鄙之,故不敢不勉」。
应公极叹重之,语人曰:「是公利害之间,其守正如此,真可敬也」。
内殿奏事,论:「狱者,天下之大命。
钦恤忠厚,未有如本朝列圣之臻其极者。
今士大夫论重囚,则曰:『汉祖约法三章,杀人者死』。
论赃罪,则曰:『我太祖立法,满三千者皆死』。
而不知高祖除去秦法,则杀人之外,凡死罪皆去之矣。
太祖制法虽严,比五代已甚轻。
其后累朝日趋于宽,故以太祖为重。
今朝廷清明,刑罚当罪。
然臣每疑州郡断狱,未必皆其本情。
请以奏案依断者,下提刑司更加详审,或有不当,责罚随之,益广陛下好生之德」。
郑汝谐吏部侍郎给事中黄公裳封还录黄,既累日,诏除兵部侍郎,以失职引咎。
汝谐请补外,不许。
公言:「小大之臣一闻给舍台谏语及姓名,不当辨说是非,即合奉身而退,所以存廉耻也。
虽蒙眷留,终夺其封駮之职。
汝谐心不自安,必将再辞,宜因而从之」。
未报,汝谐再有供职之命。
公言:「论事者罢,被论者留,自此给舍台谏不复可为矣」。
汝谐愤恚,即乞致仕。
公力求罢黜,居家俟命。
汝谐竟以修撰知池州
公又奏:「陛下奉两宫之养,应万务之繁,可谓至难矣。
然实非甚难者,一月四朝,如期尽礼,则事亲之道昭矣。
大昕视朝,兴居出入,皆有定时,则君临之道宜矣。
饮宴有节,则圣体日康;
赐予有度,则财用日积;
采公议以用人才,则众心服;
开言路以广聪明,则下情通;
引以廉耻,则臣下之节励;
严其律度,则侥倖之门塞;
水旱为灾而勤抚之,则盗贼消;
事变始萌而早辨之,则奸雄戢。
凡此十者,陛下为之,晓然无难。
其馀数端,英断之下,俄顷可毕。
而稽留不决,深为国家惜之」。
丞相以潜邸旧人黜而复召,援李绛故事,俟于郊者累月,枢臣卒而恤典未颁,蜀帅死而不除代,宫邸近亲相继不幸而丧礼未举,宦阉陈源起于罪籍而未斥去,公力赞圣主之决,故辞旨明切如此。
自往岁会庆节辍称寿礼,及是期年,公同从官先期奏请,至其日又仅用拜表之礼,宰执及从官皆求罢,卿监而下求免赴宴。
公积忧薰心得疾,几不可支。
既愈,请同班奏事,不许。
久之,始获进对,上许以必出,既而果出。
中书舍人实录同修撰,论:「宗庙社稷之重,系乎陛下之一身,陛下之一身,主乎陛下之一心。
侧闻陛下晨兴之后,未与事接而先澄心静虑,天德清明,夜气冲融,照临百官,是非瞭然,真社稷之福也。
欲望保持此心,退朝之暇,更以二时顷凝神储精,省阅章奏,付之大臣,择而行之,则尽善尽美,无可议者矣」。
寿皇疾状著闻,中外忧恐。
宰执请上诣重华宫侍疾,从官继之,皆未报。
上御后殿丞相率同列固请,侍从台谏俱入閤门,吏以故事止之,不可。
丞相开陈既毕,抗声索辇,上拂衣起,丞相引裾力谏,公等从之,苦言交进,上意犹未决。
宰执引咎出,公独乞对,力言:「陛下视朝,辅臣无一在列,何以示天下」?
上曰:「已令宣押矣」。
诸公由是复入。
直学士院,时有自列卿左史西掖者,公奏其人重玷台评,实污清选,断不可复用,且有「请避三舍」之语。
丞相上初欲用某人某人,皆以不可,对至三而后及此,虽深知不可重违上意也,卒寝前命。
上倦于勤,内禅诏书实出公手,辞婉而切,朝野传诵。
今天子始即位,内外制杂然俱下,公独当之,笔不停缀,而皆明白正大,得代体,初政有光焉。
寻进言:「自古人君临御之始,多能自强,锐意求治。
在位既久,君子日疏,小人日亲,逆耳之言不闻,而佞谀之辞日进,故偃然自安,而不知祸乱之作。
陛下任天下之重,承社稷之托,兢兢业业,当如今日。
及其小而图之,则不至于大;
自其近而防之,则不及于远」。
给事中
国朝太庙,旧为七世之室。
太祖祀僖、顺、翼、宣四祖,而虚其三。
嘉祐中,以亲未尽,犹虚祫享东向之位以待。
太祖故尚居穆之间,英宗祔庙,祧僖祖于夹室。
熙宁五年,复以僖祖为始祖,礼官争之不得。
绍兴间董弅赵涣又请正之。
既行矣,谏大夫赵霈沮之而寝。
淳熙初涣之从子粹中吏部侍郎,悉条往时群臣所奏,孝宗,复下之礼官礼部侍郎戴几先沮之。
孝宗祔庙,当祧宣祖曾少卿三复请乘此时就祧僖祖,正太祖东向之位。
集议御史台,公具陈本末,自郑公侨以下议皆合。
为奏稿,其略曰:「太祖肇造区夏,功迈百王,庙号太祖,盖以尊无与二。
今郊祀已配天,宗祀已配上帝,而在庙独不得为始祖,祫享独不得正东向,可乎?
屈受命开基之君,列于穆之序,何以示后?
揆之礼经,僖祖亲尽当祧。
况今日九庙已备乎?
惟断自宸衷,蚤正钜典,以慰太祖在天之灵」。
寻以祧庙之主有所归,集议,又奏:「去古既远,礼制不能尽循。
唐张齐贤曰:『古之有天下者,事七世。
始封之君,谓之太祖
太祖之庙,百世不迁。
至祫祭,则毁庙之主,皆以昭穆合食于太祖商、周迁主皆出太祖后。
故合食之序,尊卑不差。
汉、魏、晋、隋、唐,太祖以上,皆不合于祫』。
臣等窃谓齐贤,可施于今日。
太祖之兴,上无所因,与汉祖同。
今日既伸东向之位,则僖祖之主,当再入于夹室。
然自熙宁以来,推尊既久,难以遽变。
唐有兴圣庙以祀凉武昭王,今当效之,别立僖祖以代夹室,顺祖翼祖宣祖之主,皆藏其中。
祫祭即庙而飨,于礼为称。
于是度太室之西,建四祖庙焉。
孟冬,雷震不已,公既草罪己诏,又条陈时政曰:「《云汉》之诗,宣王侧身修行,诚实溢于言语之外,桑林自祷,六事自责,恳切可风。
伊陟大戊曰:『妖不胜德』。
德者非他,至诚之谓也。
陛下肆颁明诏,责躬求言,修荒政,布德泽,亦可谓应天之实德矣。
然臣区区愚虑,犹恐有声音笑貌之为,有无人则辍之伪,要在益自修省,慄慄危惧,如前日雷轰于上之时,则是心精一矣」。
待制朱公熹以鸿儒硕学侍讲经帷,上尊礼之,俄有除职与郡之旨,公奏:「陛下容受直言,无愧仁皇。
之正直,陛下所知也。
若闵其耆老,当此祁寒,立讲不便,何如畀之内祠,仍令修史,少俟春和,复还讲筵,则君臣之义始终周尽矣」。
不报。
内侍伯益以宣劳转行遥郡,公奏:「此曹甚众,趋走服役,何劳之云?
此门一开,侥倖者多矣」。
上意不悦,丞相谓公:「缴奏诚是,顾八宝之至,尝宣力尔。
令下之初,上即俾宣谕,谓给舍欲其举职,当俟有劳而始叙之。
今果封还,始敢具述上意」。
曰:「官守所在,不容徇私,此君相美意也」。
始与侍读赵忠定公尝同考试南省,官舍又比邻,时时徒步还往,每谓人曰:「楼公当今人物也,直恐临事颇少刚决尔」。
及见其持论坚正,始叹曰:「吾于是大过所望矣」。
权吏部尚书,兼侍读
初,为馆伴使,知閤门事韩侂胄副之。
上之受禅也,侂胄预闻传命,遂尸其功,有弄权之渐。
吏部侍郎彭龟年因内引力攻之,且求去。
于是侂胄转一官,在京宫观,彭公除待制,与郡。
枢密公时西掖,公与之合辞论奏:「陛下始潜嘉邸,眷礼宾僚,一旦龙飞,延见访问,几无虚日。
天下不以为私,而诵陛下好贤念旧之美。
今惟龟年犹在从列,天资伉直,敢于论事,陛下之腹心也,其可去乎?
惟更加三思,留龟年经筵
不然,则命侂胄外祠,与龟年事体适称,犹庶几焉」。
彭公竟去。
公久列从班,负庙堂之望,侂胄闻其不助己也,怒,天官之除,虽阳迁之,而实抑之也。
时台谏诵言故相定鼎乘龙之梦,有褊心衔恨者,对云云,晓之曰:「尝梦李公召入禁中,取御炉金瓶授之曰:『朕之用卿,如此汤瓶』。
又梦立班殿下,见白龙升天。
未几,上以缞服御极,其梦兆止此尔。
而便谓之定鼎乘龙,可乎?
亲闻诸赵公,不可诬也」。
主人唯唯。
同僚有并坐者,退而曰:「代为公汗下」。
公自知直道难行,去志已决,于是请对,:「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然天不以高为贵,而以下济为光明。
君臣亦然,其分贵严,其情贵通。
唐末五季之际,去古远矣,而宰辅进见,命坐赐茶,犹有坐而论道之意。
艺祖收揽权纲,可畏可仰,然与赵普图画大计,或夜半而躬至其家,其相与何如也。
陛下临朝渊默,巍如上帝;
臣下奔走拜伏,罔敢不恭。
人主之尊,不患不至矣。
欲望明泰否之道而通君臣之情,陛下体天之下济,群臣以卑而上行,欢欣交通,而后天下可为也」。
先是,谏臣假尊君之说,排逐贤相,榛塞正途,上下之情日益隔绝,故公及之。
对毕,求去坚确,除显谟阁直学士、知婺州
朝辞,又奏:「陛下日宴坐朝,躬亲听断,不为不勤矣。
然犹虑仅能趋办目前,未必及于幽远,治道多端,未可谓止于斯也。
陛下试于清燕之时,披舆地图,监司帅臣郡守将帅,人之才不才,政之治不治,察其事实而赏罚随之,此我孝宗圣训所谓『朕日于天下游行一匝』者,惟陛下取以为法」。
始公自永嘉趋召,至是九年,暂还里中,展省先墓。
遇太夫人得疾,公亦雅志閒退,三奏乞祠,提举太平兴国宫
申命牧婺,以缴奏寝。
御史又攻之,夺其职。
久之,乃复差知宁国府
是日,丁太夫人忧。
坐亲党累,再夺职。
又逾年,始复。
遂告老,至于再,许之,除龙图阁直学士,食兴国之禄。
前后凡七任,书问未尝一入都门。
权臣于天下善类中,怨公最深。
尝语人曰:「彭侍郎非有雅故,见攻虽急,不敢深怨。
楼公尝与共事,一旦鄙我,实不能堪」。
群奸窥知其意,协力排拫,怨毒滋甚,久而后稍悔悟。
旧于都亭驿中,以所藏苏黄门答其伯祖忠彦辞嘉彦尚主诏草,求公跋语,公作诗曰:「今日犹存卯君笔,向来谁造粉昆书」。
又为言其所以然。
一日以示从班曰:「楼公本厚,意若拳拳」。
有寄声使通问者,公不为动。
盗权益甚,晦迹愈深。
亲故间以利害怵公,请效持书之役,公指席间曰:「宁死于此,此志不可移也」。
时廉耻道丧,阿尊事贵者,无日不数于权奸之门,甚者召自外来,未及对而先谒之。
公谓曰:「绍兴间,从臣有初入都门者,秦丞相使人讽之来见,答曰:『岂有人臣未见天子而先谒宰相者乎』?
当时士大夫犹能守正,不为权贵屈。
今此风衰矣」!
太息久之。
公之官永嘉也,闻寺正薛公季宣深于兵略,屡请问焉,乃知兵者古人之常,若乐舞行缀之类,皆兵法也。
儒不知兵,无以应猝,惟讲之有素,则缓急可用。
然自随仲舅尚书汪公大猷使燕,见所历险要之地,皆为金据,知深入之难。
故初被召,虽尝进恢复之说,及闻权臣妄开边隙,则蹙额曰:「南渡今八十年,州县积贮,惟有虚名,阃外禦敌,委之债帅,而欲疲民以逞,深恐非徒无益」。
至逆曦之变,则又曰:「三世为将,道家所忌。
负恩狂僭,必无与者」。
既而皆如其
公之识虑,可谓明且远矣。
閒适既久,德望尊。
天子更新大化,招延旧德,起公于既老,除翰林学士,固辞,不许。
进对,首言:「天道好生恶杀,本朝以不杀为家法,而金嗜杀犹故,其将孰佑乎!
拥兵南来,不能大入,皆由不嗜杀人,积累忠厚,天实相之也」。
次陈:「十馀年来,无复公道,纪纲隳废,贿赂公行。
仕者朘削民财以奉权臣,则美官可翘足而待;
兵官尅剥士卒以媚权臣,则将帅可计日而取。
民力竭,军政大坏。
今籍其家资,数累钜万,皆出于鞭箠膏血之馀。
陛下纵未能捐以与民,亦救其倒垂之急,会计凡目,以补经费,少纾州县之督趣,则吾民受赐矣」。
上倾听之,迁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兼侍读
顷之,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
时和好未定,公数预集议,屡关隘最不可失。
奉使王楠再行,蜀帅收复关外四州,敌情寖屈,于是就和。
金尝指公及林正惠公姓名问为谁?
答云:「旧为从臣,自侂胄擅朝,两人绝不交通,故更化之始,皆召归尔」。
金惊叹良久。
嘉定元年贡举,既奏名,摭对策中有于时者为一编以进。
赵丞相之子崇宪奏雪其父冤,朝廷令两省史官看详。
公与今吏部尚书汪公逵:「绍熙之末宰执惟乞建储。
孝宗升遐,留正引疾而去,人情汹汹。
汝愚始决大计,翼戴圣明,正位宸极,天地宗庙实临之。
横遭谗诬,卒以贬死。
十馀年间,是非贸乱,赏罚倒置。
权臣既诛,汝愚诸子始敢有请。
今当亟与辩明,立碑赐额等事,次第而举。
检会章奏,诬以叛逆者,泯绝其迹。
赵师召乞斩汝愚之罪,重蔡琏漏泄几事之责,毁龚颐正所著《续稽古录》板,皆所以昭雪故相之辜也」。
从之。
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
公耆德宿望,二三大臣待之加敬,倚以为助。
公亦输写肝膈,无纤芥嫌疑之迹。
庙堂之上,以是协和,股肱明主,羽翼储贰,两宫无间
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公之伯父故扬州太守璹为于潜时,图耕织之劳,因事为诗,尝以进御。
公重绘二图,仍书旧诗,而跋其后,献之东宫,请时时省阅,知民事之艰难。
太子敛衽听受,且致谢焉。
公宿昔诵顾恺之曰:「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惟应恭己守道,信天任运。
而闇者不达,妄意侥倖,徒伤雅道,无关得丧」。
每以此语为持循之要,掖垣琐闼,风节凛然,所养者固矣。
洎为执政,不忘斯,终身途辙,有一无二,遵乎正道而已。
行险诡遇,而他岐是适,公所不为也。
曰:「古人所谓三公三孤者,取其至公无私,故谓之公,孤立无党,故谓之孤。
既名其官,可无其实哉」?
日思东归,屡有陈控,上曰:「卿忠直,正赖辅佐」。
又曰:「忠实老成,东宫亦固留之」。
或问公何去之果,曰:「昔人所以不安其位者,有数端焉:人主之眷已衰,同列之隙已成,在下者轧己,不乐者见攻,遂不得已而去。
今皆无之,顾老躯不堪勉强尔」。
南郊侍祠,驰驱得疾,予告者三,求去不已。
资政殿学士、知太平州,辞。
大学士提举万寿观,居从其便,赐以器币香茗,东宫再有颁。
丞相及两执政送之江亭,握手欷歔,殆不忍别。
既还乡,乞休致愈力,转两官致仕,命下而公薨,实嘉定六年四月己丑
享年七十有七,积阶至金紫光禄大夫,爵至奉化郡食邑至五千二百户,真食千二百户。
遗奏闻,天子震悼,赠少师,辍视朝一日,赙白金五百两,帛五百疋,官其后如格。
越数月,东宫读《唐鉴》终篇,第赏官属,念公旧僚,赐银若绢皆再百焉。
娶王氏,工部尚书俣之孙女,德性宽平,晓习书史,有中原故家之风,封太原郡夫人
子男四人:淳,承议郎、行籍田令
濛,幼亡;
潚,奉议郎、新通判临安府;
治,承奉郎、监西京中岳庙
女二人,长适迪功郎、监中岳庙王棐,次适从政郎郑圭,皆以公大礼恩封孺人
孙男七人:杓,从政郎
杞,承务郎
栝,登仕郎
枎、机、栘、㭁。
孙女一人,曾孙男一人。
十月,有旨以杓为添差沿海制置司准备差遣,俾护公葬。
七年二月辛酉,诸孤奉公之柩,葬于鄞县通远乡四明山报忠福善寺左马鞍袅之
公资禀高明,风仪峻整,颀然如长松巨柏立乎群木之表。
接对宾客,语音琅琅,听者忘倦。
而事亲笃孝,下气怡声,承颜顺志,躬执鄙事,有所教饬,一言一句,服膺不忘。
倅台之日,兖公以议幕沿檄,公以行县,会于天台,奉二老山行,览观奇趣,舂容累日。
雁荡山秀绝闻天下,之官永嘉,侍太夫人游焉。
又修行春赏故事,安舆所至,旌纛前列,从其后。
太夫人年登耋耄,奉承惟谨。
宛陵之命,或谓公姑受诸,曰:「亲老矣,跬步不敢离,虽展墓不越三宿。
礼,九十者其家不从政远役乎」?
色养无违,慈颜悦豫,至年九十五乃终。
公忠孝感神,有相之者矣。
家素清贫,重以建炎之祸,先庐故物,一簪不留。
兖公依外舅少师汪公以居,辛苦植立,不坠先绪。
宦游既久,生理尚窄,朴素如寒士,诸子无复豪习。
从师里校,至无盖以障雨,敝衣粝食,仅免寒饥,以此自磨厉,日充日长,器业宏伟,为时名臣。
仲兄大理丞锡出守严陵,迎二亲就养,数月而兖公薨,护丧以归。
十月三旬而寺丞卒,适岁大祲,阖门百口,外而襄奉,内而伏腊;
多方经营,仅无阙事。
明年毕寺丞之葬,弟有孤女,悉力嫁之,皆身任其责,斯已艰矣。
后虽通显,自奉甚薄,食饭不过适口,服用仅足而止。
奉祠家居,日虞不给,夫人撙节用度,纤微必计,始有馀米,罢祠之后,赖以相续。
及再得祠,而米适尽矣。
平生静专,琐琐尘务,不经于心,惟酷嗜书,潜心经学,旁贯史传,以及诸子百家之书,前言往行,博采兼取,森如武库。
曾侍郎逮尝问「雨必以夜」所出,曰:「此《盐铁论》中语」。
曾喜,报其兄大理卿逢曰:「吾兄弟往来于怀者,今豁然矣」。
崔府君食甚盛,而逸名氏,多以为汉之子玉,或曰:「此魏之伯深尔」。
及公奉诏作《显应观碑》,推寻其实,始知其为唐之贤令。
山经地志,星纬律历之学,皆欲得其门户。
研精字书,偏旁点画,纤悉无差,世所承用而于义未安者,亦必辩正之。
谓:「字者,朋友所以表其德,不当自
侄者,对姑立称,不当以为兄弟之子。
甲子所以系日,非纪年也,不若直书其年。
正寝为今听事,非寝室也,不当于此书卒」。
及其他精审皆如是。
属辞叙事,以意为主,不事雕镌,自然工致。
旧有诗声,晚造平淡,而中有山高水深之趣。
以铭墓为请者,与之不靳,英辞妙语,散落人间,殆如唐人所谓碑版照四裔者。
而属稿之初,后生小子辄指其瑕,欣然改定,曾不自知其名位之崇,德齿之尊也。
惧儒学之不续,勉励诸子,俾世其家,频举谢太傅自教儿之语。
正议先生太师相继登第,太师之子宗博及楚公复继之,鄂州使君锷、临安教授鈜皆公之从兄也,为同年进士,而公及从弟镛,从子汶、淮,后先相望,皆预是选,一门决科之盛至如此。
淳三预荐书,与二弟俱嗜学。
杓亦偕漕计,骎骎乎跻登显要矣。
然公所谓世其家者,讵止于此?
榜书斋以「攻愧」,曰:「人患不知其过,知之而不能改,是无勇也」。
自号为攻愧主人,小有过差,不敢自恕,期至于无愧之攻。
铭诸座右曰:「逆境进德,顺境误人」。
其子随牒州县,以诗送之,于淳则曰:「知行勤所职,通塞听何如」。
于潚则曰:「不应频来往,恃有檄沿」。
皆所以勉其进修也。
杜正献公范忠宣公之为人。
丰清敏公,乡之先达也,赋《荷花》诗,有「人心正畏暑,水面独摇风」之句。
蔡元长见之,曰:「此人岂肯受我笼络」。
公心敬之,以为标的,能言其贤德甚详。
淳熙中,有以刚直自名,致位显荣者,密察其,规切上躬,一语不及,公无取焉。
观其所称慕及其所不与者,足以知其心矣。
荐士于朝,必以公议所与。
将作监杨公简、故知濠州刘仲光度支郎官郑肇之宗正丞李兼之流,世皆贤之。
下至于片言可录,小善书者,亦称道不置
仁于宗族,同气加厚,欢焉无间,三弟一兄子,皆奏以官。
吏部侍郎莫公叔光、中书舍人陈公傅良,与公所屯田郑公,皆潜藩旧学也。
莫、郑二公,不得亲见龙飞之盛。
陈公虽幸见之,一斥而竟不复。
公前后力为上言之,莫公遂被追荣之恩,陈、郑二子亦拜君命。
公于师资甚笃,故所以劝导明主者,亦出于此。
李先生,公童幼时所受业尔,人所易忘,念其子仁,常赈恤之终身。
韦布场屋之交,穷达不侔,宾接如旧,剧谈乐饮,客至未尝托故,曰:「彼或有求,从违在我,乌得不见」?
告急者与书,庶或周之,虽馈之薄,不疑轻己,以故人亦不厌。
乳母赵氏,去而不知所在,博访得之,年垂七十矣,携以之官,率其妇子敬待以礼,其笃厚类如此。
公生长外氏,外祖少师越国王夫人抚之教之,与诸孙等,公事之如大父母,诸舅如诸父。
尚书舅长于政事,公屡请问以居官治民之要,启告甚悉,且曰:「子以辞华知名,若外庸奏最,斯通才矣」。
后闻其为政纪,甚喜。
及列于朝,数进谠言,又喜。
尚书谪居康庐,或劝之贻书近习,求为己援,卒不屈,公亦不降志于权奸,舅甥风操若是相类耶!
公以辞学士奉祠,而尚书及从母之子中书舍人陈公居仁亦然,乡人遂有一舅二甥三学士之语,莫不荣之。
四明他山源泉注于城中,汇而为湖,旧有十洲三岛之胜,最南一洲,密迩故庐。
楚公之守乡郡也,筑锦照堂、怀绶轩,刻祐御制其上,中燬于兵,旧观芜没。
隆兴初,郡复新之,更名竹州,久而寖坏。
于是上从其请,以私钱自葺之,求奎画「锦照」及东宫书「怀绶」以为赐,煌煌乎有光于初矣。
藏书既富,欲别贮之,营度累岁,执政次年东楼始成,有登临之快,丛古今群书其上,而累奇石于前,崭然有二十四峰之状。
又取楚公登封时所藏《嵩岳图》石刻,列屏其下,仍以「仰嵩」旧名名之。
雅好琴奕,达其妙趣,得閒之后,方将携以自随,往来于锦照、东楼之间,极燕衎之适,以遂其初志,而病尼之矣。
归舟中,观书不辍。
弟镛以词来贺,援笔赓之,雅丽如平日。
又赋《鉴湖》二诗。
其始归也,卧于别榻,旬余而更得其正而终焉,怡然不乱。
遗稿皆藏于家,方将编次成集。
葬有期,诸孤以当世知公莫详于,属状其行。
诚鄙陋,然我高祖父光禄公实师事正议先生,源流相续,以至于今。
公又不以众人遇我,嘉泰开禧间,从公于寂寞之滨,数以「于命义,保全名节」之语勉我,斯意厚矣。
一日,语及「吾道一以贯之」,叩其旨,见告以会归于一之说,曰:「此乃吾以一道贯之,非吾道一以贯之也。
夫道未尝不贯」。
公闻之矍然,已而称善再三,契合如此,何敢忘诸。
庸敬述其梗槩,上之太史氏,以备采择。
辞虽不工,庶几乎古良史不虚美之意云。
执政荐士书1188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水心文集》卷二七、《八代文钞》第三七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国家之用贤才,必如饥渴之于饮食,诚心好之,求取之急惟恐不至,口腹之获惟恐不尽。
及其醉饱之馀,嗜好衰息,方复调适众味,和剂八珍,祈恳而后进,勉强而后餐,其不弃去者寡矣。
故上有失士之患,而士有不遇时之悲,至使官职旷阙,治功陵夷,雅俗隳坏,遗风不接,由其始用之非诚心,善人之类遭厌薄而散漫也。
窃以近岁海内方闻之士,志行端一,才能敏强,可以卓然当国家之用者,宜不为少。
而其间虽有已经选用,不究才能,尝预荐闻,未蒙旌擢;
亦有已罹忧患,恐致沈沦,既得外迁,因不复入。
以一疑而伤众信,用浮华而伤实能。
又况其自安常分,无所扳援,复贻颓年,永绝荣进者乎!
每一思之,深切痛悼!
伏惟丞相国公晋当国柄,所宜察饥渴饮食之时,体尽诚好士之心,急求力取,博选亟用,以为国本民命永远之地,以报明主之遇,以塞多士之责。
某等见闻所亲不相为比,所爱不相为私,疏以公相信,远以义相昭。
班固奏记东平王苍,荐者六人,国为得才,不专幕府,而纳之;
裴伯为李吉甫疏三十士,吉甫藉以举用,而当时翕然称其得人
某等滥膺朝列,叨窃禄食,常愧听闻短狭,知贤不多,无以裨补万一,不胜惭愧!
谨自陈傅良以下三十四人,冒昧以闻,伏候采择。
陈傅良刘清之勾昌泰,祝环,石斗文陆九渊沈焕王谦丰谊章颖陈损之郑伯英黄艾王叔简马大同吕祖俭石宗昭范仲黼徐谊杨简潘景宪徐元德戴溪蔡戡岳甫王楠游九言吴镒项安世刘爚舒璘林鼐,袁謇,廖德明
温州社稷记1217年12月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五、《水心文集》卷一一、《永乐大典》卷二○四二五、乾隆《温州府志》卷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社,土也;
稷,谷也。
非土不生,非谷不育,国始建则壝以祀,示民有命也。
风云雷雨,随地而兴;
禾黍菽麦,随种而生;
神明之所由出,至严至敬,不敢忽也。
怪淫诬诞之说起,乞哀于老、佛,听役于鬼魅,巨而龙罔,微而鳝蜴,执水旱之柄,擅丰凶之权,视社稷无为也。
呜呼!
岂民悖而不知礼哉?
长吏导之非其义也。
温州之社稷,昔者莫能详矣。
某自童年,见其坛陛颓缺,旁无四墉,敝屋三楹,饮博嬉遨聚焉。
祭且至,徐薙茀蔓草;
燔燎甫毕,已丛生过其旧矣。
地气一不应,浮屠之普觉,行庙之祠山,湫渊之玉函莆杓,邱之三王海神,奔走拜伏,咒诵呶杂,社稷顾漠然无预也。
夫莫尊于地,莫察于地,众灵群望,环拱效职者也,何急彼而慢此哉?
故曰非其义也。
嘉定四年,守杨简始加甓土上,于是灌莽尤盛,刺壮城卒专修平之。
十年,守巩嵘伉其大门,改造斋房,筑墙百五十堵,具凡佩服器用之须。
杨公谓「守莫先于社稷」。
巩公曰:「吾寝处漏不补,它观游无用也」。
二公知以义导其民矣!
夫山水之高深,像设之诡特,众灵群望托之以为神也;
社稷无有,然则民之耳目虽新于一时而不能久于异日矣。
古人必树之田主,各以其野之所宜木,郑康成曰:「后土,田正之所依也。
周人以栗,宰我曰:『使民战栗』,以为恐惧不自安,非亲地之道也」。
永嘉之木莫宜于豫樟。
豫,雷出地奋也;
樟,章之也:皆美甚之名也。
数十百年,其大百围,其崇干霄,民无敢不肃也。
然后知古之治其国者,社稷之臣;
今之守其地者,社稷之守。
十二月
胡伯量 其三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九、《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六
李宪相约为章贡之行,已治装戒行,邑人苛留,不忍相舍,此亦为之痛彻心肺。
以此忧虑熏心,几成大病,只得力辞之,未知其肯相从否。
衰晚绝念世故,但得一日之闲,且为卒业之计,岂敢更当此重委。
若以此得罪而去,亦所甘心也。
昨承示借先师遗训,已嘱小儿辈谨护不敢损失,承许以夏初见访,俟有的信,当遣舟奉迎。
輹孙偶以去私留此,只得且以付之。
蒙示及杨敬仲语,此自是二陆门户,其学者之说大抵如此。
专欲上门把人长短,又须勒令其人从其说,诚足以耸动人听,然久而思之,意味殊短。
契兄欲以某坐某行言之,则又恐非其指意,亦恐未尽其某坐某行之意也。
国秀兄之说似为得之,恨以事冗,不得深思,再以求教也。
李汝明(三)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四九、《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一六
干衰病如常,无足道者。
理义无穷,岁月有限,祇益惧耳。
足下年少才俊,于前脩格言记诵如流,挥洒盈幅,盖有世俗老儒一生辛苦所莫能及者。
博文约礼,古人为学不过如此。
然博文而不约之以礼,或文虽博,心浅近而漫无分毫知识者,则相去远矣。
秋水方至,百川渺㳽,霜降水涸,涯涘自见,更冀勉之。
《问目》两卷已草草答去,杨慈湖文亦已一观,有德者之言也,惜乎其不纯乎圣贤之学也。
病倦,不暇缕缕。
融堂书解劄子 南宋 · 乔行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六、《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四
臣辄有奏陈,仰干天听:臣昨任国子司业日,于延见诸生之次,闻严州布衣钱时山居读书,理学淹贯,尝从故宝谟阁学士杨简游,盖其深所推许。
宝章阁待制袁甫昨任徽州,与故太府丞郑之悌严州日,皆尝一再礼聘,莅讲郡庠,远近士子翕然云集。
已而得其讲篇,其于辨析义理,参错事物,发明疑难,有以起人,臣是时心已属之。
其后知绍兴府汪纲亦尝延讲至郡,臣始属求其所著之书,有《论语》、《孝经》、《中庸》、《大学》四书《管见》及《尚书启蒙》、《诗学管见》、《周易释传》、《两汉笔记》、《国朝编年》等作,益信其学之有所本。
其作《两汉笔记》,类皆痛汉氏袭秦之弊,而尤反覆致意于后世所以不敢望三代之治,又见其学之为有用。
臣遂因以延其来,与之相见而欸扣之。
见其气负才识尤通世务,自田里之休戚利病、当世之是非得失,莫不详究而熟知之。
靖康间,其大父觷值睦寇陆梁,金人入浙,纠率捍禦,几著奇功,朝廷尝为之立庙封爵。
亦人物魁岸,慷慨激昂,有乃祖风,不但通诗书、守陈言而已。
每念此亦奇士,而不使得为世用,私窃惜之。
比者伏读《国史》,至真宗皇帝于禁中壁间见穆修所作诗句,深切叹赏,即问侍臣曰:「有文如此,公卿何以不荐」?
则士之遗逸者,固大臣之所当言,亦圣主之所乐闻也。
尝诣漕司文解,比岁已该永免,而场屋竟不足以得之,其志方将玩圣经以自隐。
傥今不加收用,使之终老山林,则国家有遗而不举之才,大臣有知而不荐之咎矣。
臣愚欲望圣慈且与钱时特补迪功郎,畀以秘阁校勘
仍乞下时本贯严州取所著书缮写缴进,上备乙览。
如其果有可采,则乞次第录用,庶以究其所蕴,有补斯世。
伏候敕旨。
按:《融堂书解》卷五九,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南美墓志铭嘉定六年十二月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九、《昌谷集》卷一九
南美既卒,有官业可书,其孤状其事,走介二千里,语昌谷曹某而乞铭焉。
南美讳仲公永嘉平阳人
举今世能文章,持正论,雌黄人物,未有多于永嘉者。
南美之事既近则详,不应远取。
矧如状所云者,今大参雷公秉政号严重,顷持使者节,荐南美有操守,厌服士评。
将作监杨公简以时望主画诺永嘉,揭月旦道左,推许仁勇,不以属他人,事核而易载,可以取重。
持此以谢其请,不为无说。
迹其所以来有端绪,不可泥者。
南美困顿场屋,得官暮景,归乡有善行,力不足以及物。
饶州乐平簿,当某令兹邑。
郴州推官,则某亦将输此道。
檄来入幕,又当领帅事时。
平生执吏鞅,仅有此三者。
所至辄相值,值即志相偶。
虽有能文章,持正论者,喜谈而乐道之,则必考而后言,质而后信,未必身亲履,心敬服,要且切如此。
乐平弊于黠吏,以诡户愚百姓,丞簿不恻怛,反资以辨白直曲为囊橐,役法颠倒,祸及贫悴。
长官者掣肘,不敢孰何。
解后丞职有阙,南美兼领其事,议从所欲,削吏辈一切科配,绳以三尺,奸计不得行,协力著效,并诈冒七千馀家。
邑庠举废养士,以教导居职,冠带济济,咸所推敬。
明年奏名礼部,邑登善士既倍数常时,又多执经行辈。
寇作于郴之属邑,稍及近郊,齐民或落其手,胁使执役。
不幸而为官所捕,即以死坐。
郡每夜骇,有职者不救去无几。
南美恪居官次,赞画城守,又平谳无辜,不稍阿流俗。
既群凶荡攘,遂与帅幕之议,淡然无营,不特求解职而已,引年自列,遂得致其事。
仕涂颠末,宜莫悉于此。
若乃有所未知,与所已知而未暇及者,于状有考,不可略也。
鲁缪公之后以谥为氏唐咸通中宦于闽,近择横阳之地而居者,其上世。
有讳文珂者,其曾祖。
讳敏,以收方腊功,补进武校尉,隐居不调者,其祖。
讳从才、从广,补通州助教者,其考。
迪功郎从事郎,改承事郎者,其品官。
主簿以入郴幕,更帅幕者,其任职。
绍兴丁巳,卒嘉定壬申者,其享年。
靖康死义,家有贤女黄氏先卒者,其配。
以犹子奉命入继,曰伯垕者,其长子。
曰梦岩、梦履、梦过者,其次子以至其季子。
有家三人皆仕族,一在室者,其女。
幼而未名,二人者,其孙。
曰《清容俚藁》者,其所居轩名与所著集。
曰亲仁乡燥溪之原者,其葬处。
癸酉十二月壬寅者,其葬日也。
昔与南美相处久,见其抚四子一律,又独为长子授室,不知其有非己生者。
今状言云云,信其行著于家,声闻于乡,推之以了国事,厥有本末。
状又言,其失所怙早,事所恃得欢心,从兄无间言。
兄没则抚其嗣。
与人交不随时冷暖,平居谨戒寡言笑,终日如对大宾
有某所未尽知者,即其所可见,以證其所未知,当如状不谬。
又言乞铭本意,则又皆其治命,诸子不敢违,益不可辞也。
乃铭之曰:
士患立志难,不患晚得官。
患不吐其奇,不患官之卑。
有志得行仁且寿,子学能文世其守。
属纩牖下死不朽,呜呼南美无憾矣。
李公晦 其一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二、《北溪大全集》卷二三
某在都下,为林自知赵计院诸士友留讲贯,至七月末,始出都门。
八月初,经严陵,又为使君郑寺丞留学中讲说,不觉度两月日。
都下时,颇闻浙间年来象山之学甚旺。
杨慈湖袁祭酒为陆门上足,显立要津,鼓簧其说,而士夫颇为之风动。
及来严陵山峡间,觉士风尤陋,全无向理义者。
才有资质美志于理义,便落在象山圈槛中。
缘土人前辈赵复斋詹郎中者,为此学已种下种子。
赵、詹虽已为古人,而中辈行有喻、顾二人者,又继之,护卫其教。
下而少年新进,遂多为薰染。
其学大抵全用禅家意旨,使人终日默坐,以求本心,更不读书穷理,而其所以为心者,又却错认人心指为道心之妙,与殊宗,与周、程立敌。
平时亦颇苦行,亦以道学之名自标榜,乡闾时官多推重之,殊无一人看得破者。
自某到学,亦都来相访,议论不合,遂各屏迹。
其少年后生有可教者,未欲绝之,屡邀来说话,而陷溺固蔽之深,更说不入,竟亦希行疏立,不复相亲。
日间所与讲贯者,只是系籍习举业诸生,志趣虽凡,而意向未杂,圣贤要义,与之明白剖析,旬日后却多有感动警发,嘉叹歆慕,以为平生所未闻。
多有议论播在人间,得以正人心,辟邪说。
邦人至是,始晓然识破邪正二路之由分,知圣贤实学渊源之所自来,而觉渠诸辈都是沙门党类,非吾徒者。
其间亦接得三四后进,专心一志,有可造道成德之望。
十月初九,始离严陵,到莆,而仙游陈宪又专书邀过书院,留与令嗣伯澡相聚。
此后生甚不易得,数年来极是办得做钻仰工夫,甚恳切专笃,已识路脉不差,将来必大有可望者。
温陵诸友甚悬望,其经过而未暇及者,准拟开春和暖,始克辞归。
稔闻真侯抚字之政甚切,斯民得安田里,颇有生生之乐。
自三十年来,士夫不复有此念,视民端如禽兽,摧剥残贼,不复顾恤,今乃见此仁慈恻隐之实,薰然如春风和气之发育万物,令个个有苏醒意,千里生灵,何其幸邪!
黄先之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三、《北溪大全集》卷二四
八月初经严陵,不意为史君及邦人挽留,在人情事理有不容峻拒而走者,遂将《大学》、《论语》及《孟子》、《中庸》,大节目难晓处,都讲了。
喻丈者,旧虽造师门,而后却为象山之学。
象山学全用禅家宗旨,本自佛照传来。
教人惟终日静坐,以求本心。
而其所以为心者,却错认形体之灵者,以为天理之妙,谓此物光辉灿烂,万善皆吾固有,都只是此一物,只名号不同。
但静坐求得之,便为悟道,便安然行将去,更不复作格物一段工夫,去穷究其理,恐辨说愈纷而愈惑。
此正告子生之谓性,佛氏作用是性,蠢动含灵皆有佛性之说。
乃即舜之所谓「人心」者,而非「道心」之谓也。
是乃指气为理,指人心为道心,都混杂无别了。
既源头本领差错,其于圣贤经书言语,只是谩将来文盖名家,多牵合己意,不究本旨端的,与实相背驰。
分明是吾道之贼,只向日张无垢之徒杨慈湖为陆门上足,专佩服《孔丛子》「心之精神是谓圣」一句,作《己易》四千馀言,只发挥此意,无一句是。
此间詹郎中亦号陆门上足赵复斋旧虽来往师门,后亦从此学。
都下士夫多溺此学者,皆缘以其学简易径捷,见之不破,误陷其中而不自觉。
此邦缘有人唱此苗脉,士之有志者,多为薰染。
长者有顾平甫,少者有邵生甲、王生震,既落此圈槛,意趣论议全别,更无一字相入、又却偏执自是,无可救正转移者。
学中所与讲贯,只是系籍大小诸生
每日会聚讲说,必详悉为之剖析,听者无不叹羡其明白,皆以为平生所未闻,多有感动警发者。
邦人至是始晓然知邪正二路之由分。
下县传讲义去,亦多有兴起者。
其间亦接得三数人,专心笃志为理义之归,无杂念,为可望尔。
是虽无风动响应之效,而其所以正人心,辟邪说,距诐行,于此邦所补亦不浅矣。
陈伯澡问仁之目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五、《北溪大全集》卷三六
问:《语录》「以初意看仁」及「生之性只是状得仁体」段。
此等言语,若见得破后,皆无窒碍。
盖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生所得以为心者在五常,得之最先,故可以初意看,如一阳来复之初,生理昭然可见。
而在人,正所谓性之仁者,故春所以为生物之初,而元者所以为众善之长也。
道夫乃指动之机运转流通者言之,分明靠一边了。
翁合看程子「心譬谷种」一节,及夫子「克己复礼」一节,诚为亲切,不可不深玩之。
所谓生之性是仁者,以大本言之也。
若该内外本末言,则生之性乃为状得仁之体矣,亦犹其他处言仁是性,又曰仁之体用,所以专一心之妙,而主乎性情者也。
问「生之性是偏言之仁」段。
爱之理却可以为偏言,而生之性则未可以为偏言也,谓其不能兼包而贯通则误矣。
问:《语录》谓须将仁义礼智四者共看,便见仁。
须于浑然统体之中,分别出四者,所以条理不紊处,又于四者界至分明之中,总玩其所以血脉处,要得纵横颠倒,无所不通。
若靠著一边,则狭隘而不能以周匝矣。
问:《语录》「就恻隐上看」段。
傍恻隐上看,则仁意不差;
然靠著,则又迷其本矣。
问:《语录》说恻隐之心,林择之谓人七尺之躯,一个针劄著便痛,问处事物亦然否?
曰:此心应物不穷,若事事物物,常是这个心,便是仁。
若有一事不如此,便是这一处不仁了。
晦翁所谓「若事事物物常是这个心便是仁」,此一节发得极亲切,与择之所说亦无异旨,须详味之。
若来说,只发得恻隐之贯四端处,而亦不亲切。
要见恻隐之贯四端,只遇事到那真切恳到处便是。
亦只于不期而然,不由人安排处见之,如己有不善,忽自觉著,再三羞愧,痛自悔恨;
人之不善,忽然闻著,再三酷恶,至于痛责。
又如人忽有馈赐,不欲受,再三辞逊,情甚迫切,必欲脱去。
又如忽览古迹之兴亡,忽闻时事之得失,是者再三慨叹其为是,而起慕之;
非者再三痛愤其为非,而切责之。
似此等类,皆是真情恻隐贯通处。
问「仁者以万为一体」段。
人物事物,皆在其中,然人物以生体一源而言,事物以本体未发而言。
问:《论语或问》辨谢氏活者为仁,死者为不仁。
谢氏谓活者为仁,死者为不仁,此语未为失。
但其主意,必欲识此活物,乃为知仁,而不务操存践履之功,则为大失。
而其所谓活之意,乃知觉之谓。
平时专以知觉言仁,而深疾夫爱之说。
不思仁者能知觉,而非可以知觉训仁。
知觉乃智之事,舍爱而言知觉,则去仁愈远矣。
前日所谓心是个活物,仁是心中活底道理,其意又不同。
活犹生也,心不是槁木死灰,常惺在这里;
生生为不息也。
仁是其中活底道理,此正犹程子所谓「生之性也」,更在体认之。
问:杨敬仲诗,云「有时父召急趋前,不觉不知造渊奥」,五峰说「人要识心」,与谢氏说如何?
杨诗不曾见全文,不晓所谓,然其学无本领,持循笃而讲贯略。
五峰多教人识心,而其所以为心,则指用言之。
又有心无死生之说,殊涉妄诞,而其论为仁必先识仁之体,则又谢氏之说也。
杨慈湖 南宋 · 释居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北涧集》卷六
奏院崔公为定海之政,慈湖杨公之弟、之甥、之婿在邑学。
其致书定海,以夫三子也,而曰「简之所以不得已,上浼记曹」者,胡不得已哉?
或曰:「公不轻下语,盍遗夫言,参其意可也」。
嘉定君相一德,舜禹皋陶所不逮,公犹有荐相疏。
方是时也,莫不谓其得已而不已,是岂知公哉?
或者之言,余有所未达。
书于公《贻定海帖》左,俟达者。
陈内机 南宋 · 刘宰
 押词韵第四部
学诗常拟邵尧夫,问道曾谒杨慈湖
尧夫之诗呈大朴慈湖之学澄太虚。
羡君优游两者间,傲视轩冕如蘧庐。
何时从我山中居,绝胜泛绿依红蕖。
辞免除藉田令第二状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漫塘集》卷五
某伏准省劄,以某辞免新除藉田令,奉圣旨不允,疾速起发前来供职。
某荐膺宠命,俯极战兢。
伏念某蚤岁效官,位不过掾幕;
中年屏居,身不入朝市。
容台列属,中旨趣行,皆耳目之所不接,梦想之所不到。
况圣上天德出震之初,正万化维新之日,而公朝进擢,猥及么微,在某可谓非常之遇。
虽无知如草木,亦觉欣荣;
虽无情如鸢鱼,亦当飞跃。
某其敢固执其愚,仰孤鸿造!
实以衰疾之躯,不但形容如鬼,疏率之性,时或语言如狂,且久安渔樵,遂废笔砚。
犹之猿鸟,必不可与麟凤同瑞圣时;
犹之瓦砾,必不可与珠玉并登王府。
惟当退伏田里,含哺鼓腹,咏歌太平。
所有藉田令职事,或圣君贤相必欲矫俗之敝,择不求者与之,则世之志不苟求而学行才美百倍于某者,何可胜计。
姑以所知言之:前铅山县罗愚盐官县丞周师成,新湖州录事参军杜范,新真州教授潘汇征
乃故枢密点之季子,馀皆进士第
是四人者,禀性不同,至事亲以孝,律己以廉,莅官以勤,临民必恕,行之以公,不顾望以避怨,得之有道,不侥倖以干进,则四人者,同归一揆。
又前真州支盐仓洪秉哲,初擢第,主归安簿。
甫数月,母病驰归,因留不去。
母病有间,勉之仕,不得已,授真州盐仓。
郡守丰有俊檄入幕,赖其助。
有俊为本路提举,复携以行。
及为淮西帅,以隔路不可檄致,乃转以属江淮制置李珏
屡檄其出,而本路新提举汪纲又欲其留。
秉哲难于从违,遂两不就,因以避事为所劾,至今未得差遣
其兄亦四请乡举免举不到省,遇赦不该恩。
兄弟怡怡,不知老之将至
修职郎戴野丽水,寄居有挟势夺村民之舟者,执不与,守怒挞吏,夺舟与之,即拂袖去。
弱冠,其父为求同姓牒,因发国子解登第,以家状中微,有迁就,言之辄愧汗。
其后父丧服阕,遂自陈弃官,今已十馀年,家居深山惟读未见之书,为有用之学。
阁学杨简温州日,已尝论荐,乞命以官。
是二人者,其特立独行,无求于人,尤为人所难。
或公朝不以某为狂僭,于六人之中,特拔其一而改畀之,皆足以使顽夫廉,懦夫有立。
惟是某自为己计,既重于方命之诛,妄为人言,更合贻犯分之罪。
尚祈宽大之朝,曲赐矜贷,某不胜俯伏战悸之至,须至申闻者。
鹤山魏侍郎了翁劄子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七、《漫塘集》卷一○
一自辛江陵递到报章及诸诗文,知况履不异平昔,不胜慰快。
尔后绝无便,但有尊仰。
春序向晚,百卉芳菲,恭惟某官以道自怡,为神所右,台候动止万福。
某屏处只如前日,无足勤念。
边事未知底止,李全竖子犹得恐喝于淮南,大率淮浙间人如燕巢幕上。
乡邑去江最近,忧端实多,帅守极力诛求,民生更有可念者。
近作当益富,能录寄否?
自昔游南之士,人品虽不同,大槩不过二等,下焉者不堪久客,作《囚山》、《问大钧》等赋以自遣,上焉者遂流为参禅打坐,二者胥失也。
详味前赐诗文,知所养浩然,信非刘、柳辈小丈夫所敢望。
更得所守卓然,不为异端乘时引去,他日犹可做得火其书庐其居人其人事业,天下幸甚,斯文幸甚。
天下学者自张、朱、吕三先生之亡,伥伥然无所归。
近时叶水心之博,杨慈湖之淳,宜为学者所仰。
水心之论既未免误学者于有,慈湖之论又未免诱学者于无,非有大力量如侍郎者,孰能是正之?
愿言勉旃,以副斯道之望,某乡风拳拳。
袁知县乔劄子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七、《漫塘集》卷一○
王春谨始,景物维新,恭惟感雨露之濡,惊日月之速,攀号罔极,神道宣灵,孝履文福。
某不肖,虽不及登先阁学侍郎之门,然名玷荐士籍中,则为门下士久矣。
阁学侍郎之亡,梁坏山颓,海内沉痛,某粗有识,宁独不然?
既引领东望为当世恸,复重自悼于知音已矣,宇宙虽广,吾谁与归?
故恍惚废事,鸡絮之奠,既不能勉效古人,而赓《薤露》之章以相挽铎,亦坐不敏,其将何辞以自列于昆仲?
独有此心之死靡他,则先阁学在天之灵,必有以察之。
诲劄宠贻,且缄示慈湖先生所述铭文,伏读感涕,已而叹曰:先生之道,高矣美矣。
虽其亡也,有不亡者存,何戚焉?
友朋间传闻送终之制,与伯仲居丧之礼,内外两尽,足以不愧古人,高出一世,甚盛甚盛。
祥除非远,方将移孝为忠。
今事之是非,邦之安危,世之理乱,伏计昆仲间思之深、讲之熟矣。
饰空言而无救于实,立小异而终归于同,盖今世学士大夫之通患。
昆仲思教忠之训,推体国之诚,岂其出此。
然盛德难继,盛名难居,惟昆仲勉之。
某身居草野,疾在膏肓,继此无由复以姓名上彻。
拳拳爱助,惟昆仲念之。
定孙氏婚启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六、《漫塘集》卷一七
三十年笃叙于姻盟,不为无旧;
一再世获联于亲好,信亦有缘。
繇父兄当日之游从,遂男女此时之配合。
某人姆仪是则,亶谓有齐季女之贤;
而某人师范方亲,宁免新学小生之愧。
敢自谓秦晋之匹,幸复继朱陈之姻。
谨饬柔笺,肃陈薄币。
懿氏卜妻,敬仲已获符鸣凤之占;
李监流咏,少陵尚不负乘龙之选。
黄竹涧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七、《漫塘集》卷一九
乾道淳熙间东莱先生在婺,晦庵先生在建,从之游者常数百人。
其学成行修者,多去而为名卿才大夫,下亦不失于乡党自好之士。
其后杨慈湖四明叶水心永嘉户外之屦常满。
盖其师友相从,尽有乐地,故虽多去乡辞家,关山夐隔,岁时恨别,花鸟惊心,亦徘徊而不能去。
年来道丧,诸老凋零,学者伥伥然无所归。
竹涧黄云夫胸次洒落,句律清遒,使得及四先生门,所至岂易量,顾仅为诗酒社中人,此韩文公所以悲醉乡之徒不遇也。
云夫清湘人,自言京口买舟,乘雪过余,此兴殆不减王子猷
去余而东,又将从野雪老人于松江上。
野雪余乡人,得行卷两编读之,恨不识面二十年,乃今昉知其心,云夫为我多谢不敏
暇日举杯酒相属于三高亭下,能因回雁寄音,幸甚。
赠送吴定夫慈湖(时闻有求敕葬杨慈湖者。)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七、《漫塘集》卷一九
周公圣人也,其致政成王而归,视富贵何有?
其没也,周人顾以周公能为人臣所不能为,赠以人臣所不得用之礼乐,鲁之臣子亦哆然受之而不辞。
孔子伤之,曰:「非礼也,周公其衰矣」。
颜子贤人也,箪瓢自乐,岂计荣枯于身后?
门人乃厚葬之,孔子曰:「也,视余犹父也,余不得视犹子也」。
盖伤门人之知不足以知颜子,厚葬祇以为辱也。
虽然,是一圣一贤之事,犹可诿者。
鲁之礼乐,周实命之,非鲁人之所尝请也;
颜子厚葬,门人为之,非异己者所得与也。
今有人焉,好学乐道,希圣慕贤以终其身。
或者乃欲于其既没之后,为之借助,异己之人以侥求其分之所不当得,犹有鬼神,将歆之乎?
吐之乎?
识者当知之。
丹阳刘某云。
杨慈湖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七、《漫塘集》卷二五
水之澄,月之明。
先生此心,泬寥太清。
吏部梁侍郎行状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八、《漫塘集》卷三三
梁氏居处之丽水,代有显人。
至少师遇高宗,为中兴名臣。
公其幼子也,讳季珌字饰父
少孤,自力于学。
以遗泽入仕,奉祠秩满,授提点江淮坑冶铸钱司干办公事
省罢,改授鄂州驻劄御前诸军都统制干办公事
主帅号知名将,深所器重,欲上章论荐,公谢不受。
再调南外睦宗院,一时同僚多名流,皆乐与公交。
既而通判湖州
湖去京百里而近,台省监司之滞讼,悉以委公。
公阅实其事不为吏欺,裁处其平不为势挠。
自本州以及旁郡,事多赖公以直。
经制之入,旧多乾没,当路之督责无已时。
检校靡密,岁额整办,又斥其馀以补前政之亏,数以万计。
诸司列上其政,孝庙亦雅闻公名,有旨令都堂审察。
公素靖退,力丐外补。
执政拟公它郡,上亲擢公信州,识者知其遄召用矣。
会孝庙谅闇,旋逊大位,公治信未期,亦以母夫人忧去,遂弗果召。
公之护丧而归也,吏以例白郡,故奠馈若干,公斥去之。
僚吏复相率以请曰:「道远将无以为资」。
公曰:「亲丧乃所自尽也,而可烦官乎」?
竟辞弗纳,郡人嗟叹。
服除,知光州
光迫边境,城守因陋,公曰:「是非所以靖边鄙」。
亟请于朝更新之,又增筑羊马墙以捍牧圉。
中更绎骚,故垒犹存。
土人之隶于官者曰效用,公亲课其艺,劝以醲赏,皆为精兵。
牧御有方,千里帖泰,治以最闻。
代还,除提举荆湖北路常平茶盐司公事。
湖外去朝廷远,常平往往侵移于它用。
公至,严旧制,多所补还。
复自湖北提举江南西路常平茶盐司公事。
江西之俗,生子不能赡即委弃不顾。
公创慈幼院以收育之,且拨公田为经久计,多所全活。
临川阙守,公摄事数月,宽猛适宜,邦人至今称之。
明年,除江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俗喜终讼,公独惩其发踪者,讼以是简。
岁举所部吏,率人士之望。
有为言路姻家而仕不由其道者,侥求百端,予者遍当路,公独不予,时以为难。
寻除都大提点江淮路坑冶铸钱司公事,仍兼江东提刑
居无何,除淮南路转运判官淮东提刑
淮东使客所由,漕寄特重,公擢自远外,莫识其由。
有间,乃知权臣激于求者之越次,特阅班簿取履历深而绩用著者畀之。
寻加直秘阁
明年,除尚书户部郎中总领淮东军马钱粮
总所以军食为重,异时吏以贸易新陈借贷桩积为辞,杂尘土秕糠以为奸利,公曰:「桩积以备不虞,何可屡借?
且吾调度有常,和籴足以相济,何俟于借」?
即严纲运之程,去和籴之弊。
于是粮饟辐辏,庾廪充盈,以新易陈,岁不能什一,自馀悉以见至者给,吏不得以借贷为名有所杂揉。
军人鼓舞,以为计其实,增常时什二三。
时边隙虽未开,而两淮已募新兵,诸军亦广刺雄效,所增衣粮不可胜计。
公虽屡请于朝,而报不时下,悉仰给总所,不以匮闻。
京口岁旱,责经赋于种菽之家,民不堪命。
会公摄守,不崇朝蠲去,民欢呼若更生。
朝廷旌使事之勤,再转为太府卿,而难其代,凡四阅岁始召还,为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位顾居卿下。
公芥蒂踰年,而板曹缺官,朝论以公久典饟事,识财货源流,除权尚书户部侍郎,兼敕令所同详定官
时边事方殷,调度不继,公谓大弦急则小弦绝,一切之政非所可用,惟明统纪、信期会为庶几。
自当时而言,若甚迂缓,而外不致张皇,内不至乏绝,时以为难。
故事,从官满岁为真,公以不阿用事者之意,越岁不迁。
更化甫旬浃,即酌师言,真除尚书吏部侍郎、兼敕令所详定官
缙绅欣然,以为德选。
公感激奋厉,知无不言,以事关时政,不敢具载其论。
吏铨一疏略曰:「恭惟国家南渡以来,八十年间,省部成法,讲若画一。
昨自权臣当国,变更略尽。
姑以目前所见言之:改官必班见,旧制也,今或径得差遣,不妨趁班;
改官必作邑,旧制也,今或别得差遣,遂免作邑
至于班改之员已足,特许附班;
荐举之章有碍,委曲收使。
或阙已授而留抄未上,别图改注;
或阙未出而先乞留阙,阻遏后来。
或不合奏荐而特与放行,既开方来之门,已往者援例;
或不许收叙而特与改正,既使脱去罪籍,仍还积下磨勘
辟差者不问实历之有无,换阙者不拘阙次之远近。
甚至出身定于补官之初,或扳援亲属而改授;
进士限以科举之制,或未尝中选而出官。
若此等类,不可槩举。
乞诏中外,自今一遵成法,凡后来所行有与成法相戾者,并不放行。
庶几公道昭明,人心归一,更化善治,无先于此」。
缙绅服其切要。
尝谓家人曰:「士贵知止,吾以平进为天子从臣,不啻足矣,复何求乎」!
乃以嘉定元年夏四月抗疏请外,温诏弗许。
公志在得请,章相继四上,每不允。
诏下,归对家人诵前辈「多少朱门锁空屋,主人元自不曾归」之句,沉吟欷歔。
盖新第落成,公犹未及见也。
顾上眷深厚,决去不可期,以秋仲复伸前请。
会和好方成,北使到阙,以公言论谨审,威仪详雅,属公馆客。
客甫出关,而公讣闻矣,实九月二十有九日,享年六十有六。
公初乞谢事,有旨守尚书吏部郎致仕
及遗奏上,赠正议大夫,官其后如格,仍赐银绢以赙。
公性清净,薄嗜欲,年过强仕即就外寝。
所至一室萧然,惟图史是娱。
少病脚弱,晚更强健,时服凉剂以疏壅底,虽祁寒不挟纩。
属纩之朝,起居如平时,盥颒讫事,命左右启窗,仰天举手,三扣齿而逝。
著作佐郎杨公简一世儒先,不妄交友,前公薨一日,杨与同列语,叹曰:「吾未见约于自奉而诚于求去者」。
同列以公对,杨耸然起敬,即款门求见,公亦往谢其门,皆坐语移时。
翌旦,杨会同列馆中,方道公志气之充,相与叹仰,而凶问已至,盖公之精爽之死不变如此。
公兄十人,其一同产。
兄卒,侄犹未龀,公教之成立,遂贡于乡。
有子犹在龆龀,于公为从孙,甫登从列,即以郊恩奏之,虽己孙未官不恤也。
先是,母夫人将葬而地未有定,公谓其侄曰:「世俗以墓地吉凶占嗣续兴替,吾知丧吾亲而已,吉凶非所计,汝其图之」。
侄得地于青田之回龙穴,介数大松之间,人力未易去。
一夕为风雷所拔,人以为孝感
异时使传数更,由远而近,政路有为公地者,或问其故,则曰:「吾尝官其乡,终始三年,梁不以一毫私事托,吾以是知之」。
公两典侯藩,六将使指,所至惜公帑,纤悉无过用,虽旧比所当得者,率却不受。
行部惧费供亿,不宿地市。
去官必籍内外供帐归之有司,毫发不有。
江西日,有盗私帑白金器者,众惧公知,私裒金置器以偿。
公故弗问,比去,指而归之,曰:「为盗者一人尔,而偿金者众,吾不忍也」。
家之产业,在官俸赐,悉委仆御,计簿来前,惟摘纸尾视有无,未尝计出纳。
有劝公属子弟检覈者,公曰:「吾以清白遗子孙,顾可以财累之」?
其孝友之行,洁廉之操,宽厚之量,大率类是。
自少为文不屑人下,再举漕台,一居首选。
诗语壮健,不蹈故常。
字画师米南宫,虽局束书问间,而迈往之气,间见墨笔之表。
配吴氏,封令人。
三子:曰钺,文林郎湖州归安县丞
曰钥,从事郎、饶州安仁县主簿
曰铢,迪功郎、新南康军星子县主簿
女二人。
孙男五人,曰涣、曰泽、曰沂、曰汲、曰浩。
公所官妷孙曰溱,迪功郎、新台州天台县主簿
某家丹阳,距公居不啻千里,公得姓名于士友间,归以长女某。
次适承务郎、前湖州长兴县傅诚先公数月卒。
钺等将以明年某月某日祔公丧回龙山母夫人冢次。
前葬,命某裒公言行,以俟命于太史氏。
某列在子婿,不得以狂斐辞,谨绪次如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