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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故太中大夫给事中上柱国临汾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二百户赐紫金鱼袋平阳柴公墓志铭1004年 北宋 · 杨亿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公讳成务,字宝臣
其先平阳人汉棘蒲侯之后也。
世乱流寓,不常厥居。
公之远祖,占籍河朔,积德有后,宗派盛焉。
五代祖赓,因官曹南,遂家于济阴郡
大王父纲,庐州别驾
王父允,隐居求志,藏器不耀,累赠太子右赞善大夫
祖妣刘氏,追封彭城县太君
烈考自牧举进士乙科,应聘戎阃。
晋末之乱,奉武行德于河桥,蹈危机,画奇策,尊立汉室,底定中原。
天步既清,赏典不及。
逮周邦之启,始通闺籍,践历台省,淹徊郎署,终兵部员外郎
而王父、祖妣追荣锡命,皆由兵部之故也。
自公之贵,兵部累赠礼部侍郎
妣丁氏,追封谯县太君
锡羡流光,斯不诬矣。
公风度夷雅,襟灵冲粹,始在孩稚,迥如老成,靡事尘游,不杂儿戏。
横经就学,昂昂有千里之姿;
从赋干名,籍籍致同人之誉。
每投诚执贽,前达为之致恭;
秉笔属文,倾都以之传写。
春官宗伯,常虚甲科以待之,而公思值名公,伸于知己。
乾德中礼部员外郎知制诰王公祜,适典贡部,公始就乡举,即以公冠于诸生,当时朝野,耸得贤之议。
解褐宿州军事推官
秩满,为曹单观察从事,被所知之举,迁大理寺丞,监潭州茶场
筦榷之利,实佐于用度;
羡馀之绩,具载于简书。
畴其干蛊之才,委以外计之任。
太常丞峡路转运副使,赐五品服。
监察御史、知果州
转殿中、知苏州
满岁,移充两浙转运使,改户部员外郎直史馆,赐服金紫。
除本曹郎中、充三司户部判官,选为光禄少卿
未几,充高丽国信使。
复命,领京东转运。
入为司封郎中知制诰
左谏议大夫、知河中府
今上践阼,拜给事中、知梓州
归朝,受诏同修永熙《实录》,俄知扬州
判尚书刑部
小吏犯法,怒而笞之;
黠胥无赖,伏阙自诉。
适有中旨,薄责其状。
公以为天子从官,领曹六卿之任,抶吏被劾,禁止朝谒,亦何面目复据堂决事耶?
即上言解职,以本官奉朝请
未几,腠理生疾,勿药靡徵,哲人其萎,颓山兴叹。
呜呼!
公以景德元年六月某日,考终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一。
公寝疾弥留,方寸不乱,口占遗奏,以六岁孤儿为言。
上悯之,特授太常寺奉礼郎,赋以廪禄,俾终丧纪。
即以某年某月某日,奉公之灵柩,归葬于开封县新里乡汴南里小边村汴南原,举前二夫人祔焉,礼也。
公始娶赵氏,故宗正少卿齐之女;
后娶张氏。
今夫人李氏,封赞皇县君,故水部员外郎岧之女也。
宜家之美,内助居多;
德茂亢宗义敦偕老。
三娶令族,晚有儿息,年六十有六,始得今奉礼焉。
二女:长许适太常寺太祝太初,今户部侍郎雍之爱子也;
次尚幼。
二弟:曰成象,举进士,终秘书省著作佐郎
曰成文,任三班奉职,实公之保任也。
弟之子曰贞范,将作监丞
贞简秘书省校书郎:皆自公而成立焉。
公文行首出,时名籍甚。
自濯缨筮仕,束带登朝,佐幕从军,颇闻婉婉之画;
剸烦治剧,盖有飘飘之刃。
先朝以卿士惟月,时惟古官,位实象河,行有鸣玉,典掌尤重,表著并崇。
自唐以来,目为散地。
思矫前失,以振旧规,乃选诸曹正郎有才望者十人,并补少列
而公首膺兹任,群议允归。
至若辰韩之区,是为君子之国,世修职贡,乃心本朝。
而尺诏颁恩,輶轩遣使,抚柔殊俗,震叠皇灵,自非专对之才,或致君命之辱。
而公奉辞于役,裔壤咸怀。
矧内史西台,专掌训诰,代言之选,居第一流;
而公允是佥谐,润色鸿业。
前朝国书,藏在册府,论次大典,厥惟难才;
而公肃奉拟伦,裁成信史。
逮于出典剧郡,必树于风声;
入奉内朝,式瞻于仪表。
经笥学海,河东之三箧尽通;
辨囿谈丛,稷下之千人皆伏。
多识前训,钻之弥坚;
善与人交,久而无改。
雅奉玄元之教,妙达养生之旨;
深通医砭之术,屦获蠲痾之效。
其风规酝藉,学术该博,亦足为儒林之丈人,公朝之旧德矣。
某昔刊青简,尝接绪言,今志佳城,无惭直笔。
庶几传信,以永方来。
铭曰:
浊河奔流,羽虫日化。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新阡郁起,原隰龙鳞。
死而可赎,人百其身。
呜呼柴公,名高乡品。
给事左曹,行将十稔。
享年从心,考终正寝。
日月之吉,龟筮叶从。
牛眠卜宅,马鬣增封。
九原宿草,千古长松。
唯令名兮不灭,与编简兮无穷(《武夷新集》卷一○。又见雍正山西通志》卷六四。)
编:原脱,据明本补。
平筦榷奏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六、《文庄集》卷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三
伏以齐桓彊主夏盟,始议盐铁;
汉武外事夷狄,乃兴筦榷。
魏晋周隋,沿革非一。
唐氏因之,兼增榷数,贞元之际,复行茶税,山海之饶,尽于国矣。
夫天地之利,与民共之,藏财于民,非欲尽取。
故曰:「民之不足,君孰与足」?
又曰:「百姓足矣,君孰与不足」?
盖君以民为心,民以君为体。
未有心劳而体逸,支瘠而身壮者也。
国家富有微税,充牣府藏。
虽君王之心,务推宽大,而聚歛之臣,竞为苛细。
刻取羡馀,不知纪极。
至于海滨之民,食无盐滋;
山居之人,饮无茶味。
若有负贩,必与吏共。
是网密于平民,而法宽于奸猾。
榷酤之制,近年尤急。
或增见在之课,或追已亡之额。
或明下诏条,公相划夺。
所入至微,而争端锋起,州县之狱,自此滋丰。
窃为陛下惜之。
夫筦榷不可废,可以平其法。
法不必急,急则民望于上;
亦不必缓,缓则利归于下。
在任廉平之官,使喻朝廷之意。
削除冗制,务存大体,上不虚国,下不迫民,则政在其中矣。
孟子曰:文王之囿七十里,人以为小,盖与民共之也。
夫以利共之,以道取之,以禁防之,以籍正之,遍行而不尽,虽禁山锢海,而民不为怨矣。
奏弹范讽(一 景祐元年八月 北宋 · 庞籍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一五
驸马都尉吴元扆从子、东头供奉官守则近与尚继斌结婚,前权三司使范讽遗以金鞍勒。
守则监左藏库为矫奏羡馀,改一官。
请付台鞫。
宋故同州观察使李公神道碑铭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范文正公集》卷一一、《名臣碑传琬琰集》卷一八
圣王之教万民也,资天地之生以为食,籍山海之出以为货。
食均于上下,货通于远迩,则可以供郊庙,廪卿士,聚兵以征伐,振民于灾害。
然非得绝代能臣,持变通之数于天下,则孰与成当世之务哉!
夷吾作轻重之权以霸齐,桑羊行均输之法以助汉。
近则隋有高颖,唐有刘晏,皇朝有左丞陈公恕,是皆善天下之计者也。
尔后朝廷虽重此任,而常难其才。
天禧三年七月甲戌,制曰:枢密直学士刑部侍郎士衡三司使
告谢之日,天子面褒其能,属以大计,赐内帑钱二百万缗以助经费,复亲制《宽财利论》以赐之。
公当职五年间,天子有事于南郊,又御端门,既今上即位,并大赉天下。
至于真宗山陵,再塞大河之决,其供亿不可胜纪。
公皆优游以办,霈然有馀力。
盖周知天下之利,使流而不竭,中外服其通焉。
公字天均陇西成纪人也。
曾祖涣,赠尚书屯田郎中
祖彻,赠左谏议大夫
父益,赠吏部尚书
尚书娶惠氏,赠扶风郡太君
生子五人,公居其
幼负气节,从乡先生学,即有声于西州
太平兴国八年春天子亲策天下士,公中第,释褐为京兆鄠县主簿
府知其才,俾权领狱掾
咸阳县有民杀人,具辞以送府,父子五人皆伏加功之坐。
公告于尹曰:「尝试辨之,盖杀人者一,馀四人掩其骸尔,安可尽辟乎」?
尹覆之,卒从公议,即谓公曰:「是四人者,非子之明,则冤于地下矣。
子有阴施,后当贵乎」?
移知眉州彭山县,就除大理评事,以父忧去职。
服除,由寇莱公荐,领京兆渭桥辇运,改司农丞,除著作佐郎通判邠州
真宗即位,迁秘书丞、知剑州
咸平三年春益州兵乱,推王均为首。
既破汉州,急来趋剑,欲绝王师之路。
公告于众曰:「贼来方锐,孰可与斗?
吾城无守具,而有刍粮之积,使贼能得之,非徒肉吾一州,必据险以阻大兵,则两川诸城无援以守,尽下于贼矣。
不如焚其储蓄,拥州民,辇库帛,退守剑门,与剑门之兵合以拒战,贼可图焉」。
众从之。
既而贼至,得吾空垒,无资与粮,险不可据,遂大沮其谋。
公知其穷,手署榜以示寇曰:「尔等得无父母妻子之爱?
盖胁从而来,何不归我,复为王人」?
得降卒千有九百。
乃与剑门钤辖裴臻并兵击贼,斩首数千级。
贼败走,保成都
公即驰驿入奏,自引弃城守关之咎,且言平贼利害。
帝深加奖叹,擢拜度支员外郎,赐五品服。
俄而大兵得出剑门,两川诸城闻王师来,无复摇动,遂平,如公始谋焉。
帅臣言公不当弃城,朝廷方任帅,不得已,谪监虔州关征。
寻召还,判三司盐铁勾院
度支使梁鼎上言:陕西旧制,许人入粟塞下,率高其估,以池盐偿之,人得贾于边市。
今请借民力转粟以备塞,复转盐于边,官自鬻之,岁得缗钱三十万,以给西兵。
朝廷可其奏,命陕西制置使
公上言非便,复与执政诤于帝前曰:「边路阻险,舟车不能通。
每岁转粟与盐,民力可支乎?
徒能夺农时,沮商利。
异日农商失业,财力俱屈,后复变法,人将安信?
又官自鬻盐则价重,价重则边人市虏中青盐食之,虏为利矣。
臣请通盐商如前,使人入粟塞下,则农不夺时,商不易业,外不为虏利。
茍能宽民力,沮虏计,虽缗钱不足,陛下以诸路之羡助之,有何不可」?
帝然之。
公谢以忠愤而言,不觉切直。
帝曰:「为臣当如此,宜无改焉」。
陕西,果无效而罢,卒如公言。
荆湖北路转运使,岁馀徙陕西,进司封员外郎,赐金紫。
即保任能吏数十,分掌榷酤,获遗利盖亿计,乃奏罢朝廷助边钱帛岁三十万。
天子朝陵,幸西洛,进兵粮五十万石。
京西路,又进三十万石助之。
入拜祠部郎中度支副使
朝廷以两河屯兵之计,择使为难,辍公以司封郎中河北转运使
建言民乏泉货,每春取绢直于豪力,其息必倍。
本道岁给诸军帛七十万疋,不足则市于民。
请使民预受其直,则公私交济。
制从之,今行于诸道。
天子东封,诏公驻澶州,同干供亿事。
庆成,擢拜右谏议大夫领使如故。
及祀汾阴,又以公提举京西陕西转运使司事。
车驾既行,以长安关辅之要,命公镇安之。
祀事毕,召还,进给事中
朝廷谓坤维之奥,宜得巨人,拜枢密直学士、知益州
期月诏还,有图任意。
河朔阙须,帝曰:「河朔未可无卿」。
都转运使,恩数廪禄加常制一等。
公再至两河,夙夜其职。
积谷郡邑,率如京坻。
议者谓所积太广,必将腐败。
朝廷遣使视之。
公奏曰:「岂不为九年之意耶」?
帝悟,遽命罢其使。
明年大蝗,民多阻饥,公悉发仓廪以振之,仍辇济京西路,君子谓公知政矣。
大河决于无棣,将圮其城。
时以数州丁力,昼夜营护
役死者相枕藉,而水不降。
公奏曰:「是不可以州矣,请亟迁以避患」。
朝廷从之。
后数月,大水出旧城丈馀,民不为鱼,公之力也。
就迁工部侍郎
相州系囚十四人,盗瓜伤其主,吏以极法论。
曰:「饿夫何至此」?
皆贷死以闻。
朝廷阅其奏,即日下密诏,民有岁凶为盗,长吏得屈法以全之。
公两使河朔,凡数年,天子封泰山,祀汾阴,幸亳社,进缗钱缯纩粮刍钜万数,又请罢内帑钱帛岁百万,屡诏褒之。
魏人饥,命公知天雄军。
又东齐大歉,盗寇充斥,进刑部侍郎、知青州
盗有聚山林出为郡邑之患者,先是系其妻子,棘环于通衢。
至,遽出之,戒曰:「虐尔何赎?
尔惟从贼所之,俟其自新,则复尔闾井」。
贼闻之少懈。
又下教曰:「贼辈为魁所制,尔能伺而枭之,吾将以功论」。
旬浃间,盗有枭二魁之首献者,馀皆散亡。
或来请命,公录之如教,齐人遂安
天子遣中使奖劳之。
及为三司使陕西旧科吏人采木送京师,度三门之险,破散者太半,又每岁市羊,亦遣吏送,而羊多毙于道,二者吏皆破产以偿,西人苦兹五十年矣。
公请募商旅送木于京师,如入粟法,售以池盐。
又请许其吏私市羊以副之,免关征算,得补其亡失。
自是西人鲜复破产。
视天下之弊如此比者,日更月除,不可殚书矣。
吏部侍郎,以足疾求罢,优诏不允,而许五日一至便殿奏事,拜则以通事舍人掖之。
今上即位,拜尚书左丞,复求解职。
朝廷优宠老成,遂得请除同州观察使,知陈州
时大水侵城,人有言水入城以诳众者,公命立斩之,人心始宁
乃筑大防以完其州。
颍州,复莅陈州
曹襄悼公得罪,公以亲累,授左龙武军大将军分司西京
未几,进左卫大将军,还长安故居。
后二年遘疾,以天圣十年五月二十六日薨,享年七十四。
其年八月二十七日,葬于京兆万年白鹿乡之原。
景祐元年,其子诣阙,理公有劳于国,非意左迁。
天子悯然,降制追复同州观察使
太原王氏,封平晋县君,早亡。
又娶冯翊雷氏,封延安郡君,后公十六年而终。
男六人:丕显,不仕;
丕绩,同学究出身,并早世;
丕谅,太常博士集贤校理,由方略崇仪使,邠宁环庆路兵马钤辖,后公十一年而亡;
丕绪,尚书水部郎中
丕远,殿中丞
丕旦,国子博士
女三人:长适益州郫县主簿宋肩远,次适曹襄悼公利用,次适定国军节度观察留后曹琮
孙男若干人。
公性慷慨,善辩论,明于知人,凡保任才吏数百员。
尝力荐吕文靖公陈文惠公,又尝荐太傅张邓公
服官五十二载,专尚宽恕,政刑之下,活人多矣。
自古能臣言邦国之利,鲜不歛怨于下而伤其手者。
公则疏通利源,取而不夺,允所谓善天下之计者也。
铭曰:
舜歌南风兮,阜时之财。
何以聚人兮,《易》不云哉。
富国彊兵兮,孰谓霸才。
弗富弗彊兮,王基其摧。
巍巍先帝兮,法道法天。
大烹之盛兮,包罗俊贤。
拔公之才兮,属诸利权。
公之感遇兮,惟力是宣。
封乎泰山兮,祀于汾脽。
千乘万骑兮,云驾波驰。
常景从兮,朝询夕咨。
供亿何算兮,无一不宜。
入司邦赋兮,帝曰汝通。
屡行大赉兮,如泉不穷。
太上继明兮,遇之愈隆。
公则请老兮,命以观风。
久于货政兮,人将无徒。
公常宽之兮,民易以趋。
曾不加赋兮,抑有羡馀
全归故庐兮,其乐只且。
安安而寿兮,高枕以终。
门阀不圮兮,表于关中
峨峨之碑兮,章章厥功。
映于国史兮,千古不空。
兵部侍郎致仕胡公墓志铭宝元三年二月1040年2月11日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范文正公集》卷一二、《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一一、雍正《西湖志》卷二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宝元二年六月十八日尚书兵部侍郎致仕胡公薨于馀杭郡之私第。
明年二月十有一日,葬于钱塘县南山履泰乡龙井源,以夫人颍川郡君陈氏祔焉,礼也。
孤子楷泣血言于友人范某:「《礼》经谓称扬先祖之美,以明著于后世,此孝子孝孙之心也。
然而言之不文,行而不远,处丧之言,乌乎能文?
今得浙东签书寺丞俞君状先人之事,而敢请志焉」。
曰:「孔子见齐衰者必作,重其孝于亲也,敢不唯命」!
公讳则,字子正,婺之永康人也。
虞舜之后有胡公武王封于陈,盖族望之来远矣。
皇考讳彭,王考讳瀔,皆隐于唐季,其道不显。
考讳承师,在乡闾间以积善称。
因公而贵,官至尚书比部员外郎,赠吏部郎中
妣应氏,封永乐县太君,赠普宁郡太君
公少而倜傥,负气格。
钱氏为国百年,士用补荫,不设贡举,吴越间儒风几息。
公能购经史,属文辞,及归皇朝,端拱二年,御前登进士第
释褐为许州许田
以干自闻,补蕲州广济宰,又补宪州录曹
以本道计使谏大夫索公湘之举,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签署贝州节度观察判官公事。
升本省丞,知浔州,拜太常博士提举二浙榷茶事,兼知桐庐郡。
丁太夫人忧。
服除,以本官知永嘉郡
屯田员外郎提举江南路银铜场铸钱监
擢任江淮制置发运使,转户部员外郎
入为三司度支副使,赐金紫。
礼部郎中京西转运使,又移广南西路转运使
户部郎中复充江淮制置发运使,转吏部郎中,改太常少卿
丁先君忧。
终制,知玉山郡,移福唐郡。
右谏议大夫,知杭州
判流内铨
以举官累,责授少常,知池州
未行,复谏议大夫、知永兴军,领河北都转运使给事中,入权三司使
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知陈州,进刑部,再牧馀杭郡
践更中外凡四十七年,得请加兵部侍郎致仕,朝廷命长子通判钱塘以就养。
又六年而终,享龄七十有七。
天子闻而悼之,进一子官。
初,至道中,公在宪州时,西寇梗边,朝廷命师五路入讨,诏具三十日粮以从之。
索公方引公督随军粮草事,公曰:「为百日计,犹或不支,奈何」?
索公乃遣公入奏,召对逾刻。
公陈边事,如指之掌。
上顾左右曰:「州县中有如此人」!
遂可其奏,且示甄拔之意。
大帅李继隆果与寇遇,十旬不解。
索公曰:「微子,几败吾事」!
一日,其帅移文曰:「兵将深入,粮可继乎」?
公曰:「师老矣,矫问我粮,为归师之名耳,请以有备报之」。
索从其议,彼即自还,无以咎我。
其先见如此。
及索公主河北计,又奏辟之,遂以贝州之行。
朝廷遣使省天下冗役,就命公行河北道
凡去籍者仅十万数,民用休息。
浔州,人有虎患,公斋戒祷城隍神,翌朝得死虎于庙中,其诚之效欤!
池州永丰监,得匿铜数万斤,吏惧当死,公思之曰:「昔马伏波哀重囚而纵之,前史义焉。
今铜尚在,吾忍重其货而轻数人之生耶」?
咸以羡馀籍之,不复为坐。
江淮制置日,会真宗皇帝奉祀景亳,公实主其供亿。
千乘万骑,至于礼成,无一毫之阙。
帝深爱其才,面加奖劳,遂进秩登于计相之贰。
广南西路,有大舶困风于远海,食匮资竭,久不能进,夷人告穷于公。
公命琼州出公帑钱三百万以贷之,吏曰:「夷本无信,又海舶乘风,无所不之」。
公曰:「远人之来,不恤其穷,岂国家之意耶」!
后夷人卒至,输上之货,十倍其贷。
朝廷省奏而嘉焉。
宜州系重辟十九人,时有大水,公不虑患而特往辨之,活者九人焉。
福唐,有官田数百顷,民输租食利旧矣。
至是计臣上言,请就鬻之,责其估二十万贯,民不胜弊。
公奏之,未报。
章三上,且曰:「百姓疾苦,刺史当言之而弗从,刺史可废矣」。
乃有俞诏,减其直之半,而民始安。
公领三司使,宽于财利,不以刻下为功。
时上方以两京、陕西官盐岁久,民鲜得食,而日以犯法,命通商。
有司重其改作,公首请奉诏,其事遂行。
公性至孝,自曲台丁太夫人忧,庐于墓侧,以终丧纪。
有草木之祥,本郡表之。
京西之行,以家君朱绂为请。
上曰:「胡某为孝,虽非其例,与以明劝也」。
缙绅先生荣之。
天禧中,尚居郎署,朝廷拟公谏议大夫、知广州
公以家君八十岁,恳辞于政府,乃复有制置之行,寻以哀去职,得尽心于丧葬。
公富宇量,笃风义,往往临事得文法外意,人或讥之,公亦无悔焉。
其轻财尚施,不为私积,士大夫又称之。
福唐郡将被讼去官,尝延蜀儒龙昌期与郡人讲《易》,率钱十万,遗之以归。
事在讼中。
及公下车,昌期自益部械至。
公曰:「斯何罪耶」?
遽命释之,见以宾礼。
法当偿其所遗,公代以俸金,仍厚遗而还。
济阳丁公为举子时,与孙汉公许田,公待之甚厚。
及其执政,而雅故之情不绝,若休戚士人而未尝预。
暨丁有朱崖之行,昔之宾客无敢顾其家,公实被议出玉山郡,尚屡遣介夫不远万里而往遗焉。
此又人之难矣。
及退居西湖,乘画船,击清波,深樽雅弦,左子右孙,与交亲笑歌于时岁之间,浩如也,人不谓之贤乎!
夫人颍川郡,有慈和之德,先以寿终。
令子四人:长曰楷,都官员外郎,前知睦州祥符七年,登服勤词学科,所至政能,有先君风度;
次曰,好学有志识,朋友多之;
次曰,俊异,居丧而亡;
次曰淮,孝谨有成人风。
二女:长适泉州德化县苏璠;
次适御史台主簿华参而亡。
其闺门之范,见其颍川之志。
非特为重齐衰之情,尝倅宛丘郡,会公二千石,以国士见遇;
且与都官布素之游,诚可代孝子而言焉。
铭曰:
进以功,退以寿。
义可书,不朽。
百年之为兮千载后。
尚书度支郎中天章阁待制陕州军府事王公墓志铭1045年8月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范文正公集》卷一二、《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七 创作地点:陕西省咸阳市彬县
孔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
噫!
先圣谓善人之难得也如此。
世有德之清,行之方,政之平,斯不谓之善人乎!
余见之于子野王公矣。
公讳字子野,其先太原人,曾、高佔籍大名
皇考讳彻,以文行显,至左拾遗,累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鲁国公
王考讳祜,雄文直道,名重海内,掌太祖诰命,至兵部侍郎,累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晋国公
考讳旭,以公正果敢,屡当藩寄,为时之良二千石,累赠兵部尚书
妣虞氏,赠某郡君
公禀严君之教,幼而有文。
伯父文正公,为真宗朝贤相,重德大器,人莫可动。
一日览公之业,喜甚,作诗以奖之,谓吾门未衰矣。
文正荫补太常寺奉礼郎,三迁至大理丞
文正既薨,年尚未冠,进所著文,真宗嘉之,召试学士院,辞入优等,赐进士及第,名动京师
尝师事杨文公,文公器之。
每谓朝中名公曰:「是子英妙,加于人远矣」。
翰林刘公筠,风岸高峻,缙绅仰望,不得其门而进,乃与禁中诸公共荐公之才敏,天子命公校文于馆中。
殿中省丞,为博士太常
集贤校理,拜祠部外郎
丁兵部忧,服除,以前官充职,同判姑苏郡。
以公心公言正二千石之政,二千石初不平之,终服其义,而加礼焉。
还朝,赐五品服章。
度支外郎,同判尚书刑部,又判吏部南曹
进司封外郎,出领淮西郡
部中十邑,素多盗与讼,号为难治
至,断狱必以情,按吏必有礼,横者绳之,弱者持之,州人大服,谓往之史君莫公若也。
蔡俗旧祠吴元济曰:「岂有逆丑而当庙食耶?
为州长,不能正民之视听,俾民何从哉!
狄梁公李太尉皆唐之忠烈,又德加蔡人,胡为不祠」?
命工彻元济,建二公之祠,率吏民拜祭,蔡人从之,于今号为双庙
秩满,拜祠部郎中
朝廷除公开封府推官,除兄雍三司判官曰:「皆是要职,吾兄弟同日除拜,朝廷岂乏人哉」!
乃坚请外补,愿留兄京师,以奉家庙,士大夫闻而贤之。
往守寿春郡
期月,改合肥郡。
盗有杀其徒以并其财者,吏擒之,公令处死。
法寺议当贷死,遂劾之。
公上疏曰:「盗以彊力而又杀人,吏追而擒之,非自露而悛者,胡为而贷焉?
法寺所论,能害其类者,皆无罪名,民将竞为盗,盗已而杀一夫,其党咸赦之,盗可止乎」?
疏上,不报。
凡断狱出入,以下吏为首,长官为从。
曰:「吾不胜法吏矣」。
上言请为之首,朝廷从之。
左降监舒州灵仙观。
后一年,今资政殿学士昌黎韩公知审刑院,议盗杀其徒,非自首而悛恶者,宜勿原之,朝廷始颁示天下,且知公前所断狱不为失矣。
又今资政殿学士郑公戬翰林学士叶公清臣,皆论公奇才未大用,而非辜坐黜,岂朝廷之意耶?
诏起公知海陵郡
代还,除度支郎中荆湖北路转运使
西陲宿兵,财用为重。
诸道转运使竞进羡馀几千万,蕲助军之奖,实疮痍细民以为己绩。
至而叹曰:「西兵,天子不得已而用之,然须于财赋,岂如是而迫耶!
吾不当为」。
由是荆湖之民赖公少休焉。
资政殿学士公弼拜职,尚带史馆修撰,与公未尝识面,闻其风义,举公以代修撰,朝廷从而除之,兼掌选事。
及韩、富二公在枢府,又交荐公清方为缙绅之冠,天子俞其奏,擢以本官充天章阁待制,依前掌选事。
公再让不允。
既而客有扣曰:「铨衡至重,利病多矣,公无建明者何」?
曰:「纲纪尽在,如权衡然。
但持者辄高下其手尔,何必易其器耶」?
公居之岁时,选士赖其平。
其间人物清浊,公必辩之上前,量有进抑,振天官久坠之职也。
天子以西北数藩镇皆须巨人,乃择近列而褒遣之,公得领陕州
州当四达之会,又用兵而来,吏民疲苦。
至,则缓征赋,薄迎劳,屏凶寇,拯孤弱,人乃息肩。
几一载而感疾,以庆历五年七月二十六日终于黄堂,享年四十五。
灵柩归东都,州人哭送于道。
朝廷加赗赙焉。
公生相门,而弗骄弗华,以贫为宝。
文正舍人时,家甚虚,尝贷人金以赡昆弟,过期不入,辍所乘马以偿之。
公因阅家藏书而得其券,召家人示之曰:「此前人清风,吾辈当奉而不坠,宜秘藏之」。
又得颜鲁公尚书时乞米于李大夫墨帖,刻石以模之,遍遗亲友间。
其雅尚如此。
故终身不贪,所至有冰檗声。
此公之秉德,不亦清乎!
公充职馆殿二十馀年,同舍皆显官,介然不动,惟求外补。
当国者非戚必旧,公未尝折颜色,屈语论,以合其意。
尝有交游以言事被谪,朝之贵人皆切齿,公特率昆弟祖宴都门,谪者拒之曰:「无为子之累乎」!
曰:「吾愿为党人,从而贬之,光矣」。
此公之执行,不亦方乎!
为数郡,皆清心以思治,行己以率下,必首崇学校而风化之。
人有犯法,非害于物者,必缓其狱,未始深文焉。
求民之疾,虽处幽不遗;
去民之梗,虽负势不避。
此仁人之政,不亦平乎!
故每去一州,则百姓号恸,如赤子之慕慈母也。
公性纯孝,与家人道先君事,必感激泣下。
故厚于宗族,每拳拳焉,忧乐同之。
弟素,文正之子也,自淮南外计改泾原经略使
公食不甘,寝不安,曰:「弟有母,老且疾,吾无亲忧」。
因入对,请代行,既而弗许。
命其爱子规曰:「彼穷塞也,得无危事?
汝可侍行而左右之,以均吾忧」。
又少弟端,尝不利于春官,处徒劳者久之。
为郎,以岁课当迁,愿移厥恩,召端一试,朝廷许之,赐端进士出身
其友爱之心有如此者。
公不治生业,惟畜书仅万卷,远近从之。
兼通佛老微旨,撰《宝元总录》一百卷,皆圣贤穷理尽性之说。
公乐称人之善,必曰吾不及矣。
在士大夫,非风义高远,弗与之游。
及其逝矣,四方交友书问相吊云:「前年吴安道死,今年王子野卒,贤大夫之清者何其衰欤」!
公娶周氏,故礼部侍郎起之女,封褒信县君,生子男三人:曰毖,将作监主簿
曰规,前明州奉化主簿
曰复,太庙室长
女二人:长适太常寺太祝范纯仁,次女尚幼。
余走尘土时,一接如旧,以道义淡交者有年矣,结二姓之好,以亲仁人。
余常期公以青云之器,大有立于国朝,今不幸乃为公之墓铭。
铭曰:
呜呼!
人之清者曰贤,国得而治焉;
性之仁者曰寿,民得以庇焉。
子野之善人兮,逝矣如川。
惟清方而平正兮,居人之先。
在声诗之有言兮,胡不万年。
忍送之于野兮,葬之于泉。
徒切切于辞兮,勒石之坚。
子野之令名兮,与白日而长然。
永定陵修奉采石记乾兴元年八月 北宋 · 乐辅国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三、《偃师金石遗文补录》卷八○、乾隆《偃师县志》卷二八、《金石萃编》卷一三一、金石苑、《历代陵寝备考》卷三八
若乃土圭定国,卜洛处二宅之雄;
地镇秉灵,维嵩冠五岳之首。
风雨之所会,阴阳之所和,居然得天地之心,绰尔是皇王之宅。
周汉已降,实曰名都。
我国家运契隆兴,创业垂统,削平多垒,奄宅中区
京邑长百万之师,城阙有亿兆之众。
相水陆五达之要,口漕运万计之饶。
所以控淮、汴之上游,为都畿之胜地。
比之全盛,又绝拟伦。
伏自太祖太宗应顺天人,追尊祖祢,钦崇懿号,迁奉寝园,乃于定鼎之都,以□藏金之地,爰从吉兆,实建宏规。
协举孝思,高迈五陵之制;
恭承道荫,聿钟万世之基。
大行皇帝祗□璿图,恢融宝命,启迪精妙,逢迎粹和。
绍二圣之令猷,超九皇之懿范。
睿文冠古,穷经天纬地之源;
神武膺期,成拨乱反正之业。
仁以守位,孝以奉先
四时固绝于畋游,七庙弥敦乎恪谨。
爰自君临兆庶,德服华夷,运神策于边荒,执利器于掌握。
四夷即叙,不施烽燧之辉;
百姓乂安,不识军旅之事。
绵延怙泰,盛节交修。
翠巘泥金,聿举增高之典;
神雕奠璧,复施益厚之功。
以至延欻驭于寰清,授珍符于秘殿。
奉希夷之诲,昭示仙源
瞻睟穆之容,延昌宝祚。
道宗之积累,则幸景亳以朝真;
答紫帝之贻谋,则欸阳郊而荐号。
顾能事之毕举,仍宸念而增虔。
旰昃万机,焦劳庶务。
六一丹就,百灵无舐鼎之缘;
二十功成,□后有攀髯之叹。
莫不哀缠圣嗣,痛结宫闱
六龙未达于杳冥,四海遽闻于遏密。
倏临远日,爰上广阡。
指瀍涧之滨,□苍梧之野。
庀徒集事,岂易其人。
□命威塞军节度使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夏公守恩充修奉部署,左骐骥使忠州防禦使入内都知蓝公继宗充修奉钤辖
二公先朝拔擢之恩,副当宁选抡之寄,同心戮力,夙夜在公。
仗钺而来,得以便宜从事
募诸道兵士、工匠,来赴力役,表请文武官僚、使命,分掌其事。
虽钦承治命,以俭约而处先;
而遵法古仪,在坚固以为事。
计用安砌皇堂石二万七千三百七十七段,门石一十四,侍从人物、象马之状六十二。
凡有名山,悉皆寻访。
缑氏县南有子岭者,盖少室之西山万安之东岭也,多产巨石。
岩棱温润,罕与为比。
辅国忝居麾下,仍属堤封,首奉指□,□司计置。
还以益赡为□,乃命中贵内殿崇班李知常左侍禁李丕远与辅国同办其事。
部领工匠四千六百,□山并般运共□二万七千。
兹山也,□入烟萝,□□峭峻,不□行路,杳绝居民。
固无井泉,以充日用。
汲引甚远,饮歠或愆。
士民之心,方增劳止,忽有石泉一眼涌出,并岩谷中有清泉一派临于山址。
其源深而流长,其味甘而且美。
挈瓶而至,□□云屯。
熬熬之心,不胜其乐。
倘非一人之孝感,二公之至诚,不能致也。
拜井水涌,讵止于耿恭
刺山泉飞,靡专于李广
挺生杰出,何代无人。
此山旧有神祠,绵历时岁,栋宇摧坏,且基址具存。
因与同僚议其完葺。
揆诸材瓦,假力馀工,曾未浃旬,俨然新庙。
冀其降福以庇兹民,复有灵蛇出为瑞应。
其色皎洁,其状蜿蜒。
爰有飞章,达于天听。
特诏中使颁睿旨、赍名香,率道流二十人,建灵场三昼夜,并设清醮,以答神贶。
而又屡宣宸慈,抚恤士伍,饵以医药,赉以物帛。
群情感激,罔不尽心。
每梯霞蹑云,沿崖抱栈,若履平地,咸欲先登。
镌琢之声,闻数百里。
凡所攻采,应手而得。
号令所出,如同影响。
般辇相继,有若风雷。
而未及前期,厥数大备。
暮春之令序,裘逮献之届辰,以日系时,其功就毕。
洎乎充用,抑有羡馀
辅国获处下风,叨预陈力,备观事实,仍仰微猷,秉笔直书,辞亦无愧。
至于崇奉陵域,种植松楸,严肃威仪,秘邃宫阙,规模宏壮,制度久长,亦二帅之输忠,诸君之协葺,固不可得而备言也。
聊书采石一时之事,乃万分之一二矣。
时乾兴元年八月十日记。
左侍禁提举山陵逐程排顿及马递铺管勾采取般运石段李丕远书及刻字。
内殿崇班提举山陵逐程排顿及马递铺管勾采取般运石段李知常,山陵修奉钤辖左骐骥使忠州防禦使入内内侍省都知勾当皇城司□整肃随驾□□蓝继宗,山陵修奉部署、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威塞军节度使夏守恩
重修泗州大圣殿天圣六年三月 北宋 · 汤维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二
盖闻如来膺圣,爰演化于西方;
雄释阐扬,乃传流于东土。
□梦而遐临帝室,振锡而远格摩腾。
悟彼正真,始究三乘之旨;
达斯妙理,是成六译之文。
中有助佛宣教,其惟大圣者哉!
观乎应变难穷,行惠无量,秘真躯于胜地,供仪相于诸方。
今有河南府偃师县泗州尼院,旧塑真容,庄严宛若,然香花之将亏,顾堂殿之非□。
芝田乡南柏谷村天水赵继升,端谨自立,□节不逾,尤艺术之素高,实纯和之称誉。
言之海量,处泉蕴宽厚之情;
念彼尘劳,悟性得逍遥之趣。
尝因瞻□,发愿兴修,乃以羡馀,将谋基构。
首俾斤斧之匠,施成杞梓之材。
岂期继升,俄浮世以告□,靡逾于筹算;
尝慕圣而恭志,克尽于前缘。
嗣子□□□□遗体,承家奉先
思孝义方之训,咸自于庭闱;
风木兴悲□□,徒伤于罔极。
是以仰遵先志,式副夙诚,诱化乡人,同助建立。
以日继月,革故从新。
法宇既成,彩绘俱毕。
香灯□施,善□识随喜有归;
瓶锡臻严,比邱尼焚修罔怠。
增□则慈云布□,昭显则惠日□光。
愧乏时才,褒扬盛事,□乎□□,因志永年。
大宋天圣六年岁次戊辰三月二十日立。
按:《偃师金石遗文补录》卷九,清抄本。
冬节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五、《宋景文集》卷三六
臣某言:伏以宝典线长,盛仪杓亚。
步璧珠而联景,挺芸荔以参萌。
恭惟皇帝陛下执竞是皇,纂图惟大。
澹冲猷于尧屋,懿新德于汤盘。
协气顺跻,庆辰昭会。
方荐恭而钦燎,式拥瑞以如山。
臣逖守五符,阻陪万玉。
注遐情于望鹄,羡馀抃于欢鳌。
距陌于兹,选言非喻。
用聚敛臣王鉷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唐史论断》卷中、《唐宋名贤确论》卷八
论曰:贞观十年治书侍御史权万纪银坑事,太宗恶其言利,遂斥之,不令立朝。
详味当时致治之风,何以加焉。
天子富有天下,惟患德义之不充,不患财用之不足。
贞观中,天子勤劳政治,敦尚俭德,非贤者不厚礼,非功臣不宠赐,内无嬖人专其恩,外无奸臣窃其泽,所用固有节,所敛固不厚,但虑人才未尽用,生民未尽苏,意常不足尔。
天子务德义如此,所以言利之臣不能洽也。
天宝之初,天子厌倦万机,日恣侈逸,内有嬖人擅其宠,外有奸臣导其欲,恩倖寖广,用度日增。
常入之物不足以充其费,必诛剥生民而后已,此所以言利之臣必用于时也。
韦坚以漕运宠,杨慎矜以积财进,至王鉷任用,则剥割极矣。
民以戍死边,追理旧课,诏恩给复,而广收脚费,冤痛之声,遍于天下。
方以所聚之物,谓之羡馀,纳于内库,以奉天子私费。
呜呼!
天子之费,岂有私乎?
且天子为生民主,民勤劳以奉之,财赋之入,固有常数。
入既有常,用得无节乎?
故行赏于人,使内外称之,曰宜也;
施惠于人,使内外称之,曰宜也。
今乃恣奢日广,遍赐嬖宠之家,竞为僭侈,权倖之辈,各极其欲。
明皇用聚敛之臣,割肌肤、槌骨髓,以快奸人女子之心尔。
快奸人女子之心而取天下之怨,欲天下不乱,不可得也。
王鉷聚敛极矣,继以杨国忠用事,尤恣无名之取,故明皇私费滋广,而内库盈积,季年之乱,复资盗贼之用。
明皇宠奸巧之臣,穷生民之力,始则奉私欲,终乃为贼资也。
世之论治乱者,多谓系之时数。
今以太宗、明皇之事验之,太宗斥言利之臣而天下自治,明皇用聚敛之臣而天下自乱,然则治乱果系于时数乎?
后之王者,宜鉴于此。
郑覃开成政事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唐史论断》卷下、《唐宋名贤确论》卷一○
论曰:郑覃开成政事,「元年二年好,三年四年即渐不好」,颇得其实。
杨嗣复不顾事理,但谓讥己,要君求退,意不容,至有「上累圣德」之言,此奸人计也。
开成初李石同相,赞文宗为治,论议勤切,文宗励精,亦甚听纳。
如内置赦令一通,以时省览,敕长吏奉行不违,恩及天下;
紫宸宰相诸司官论事各举职,以郭承嘏给事中,有封駮之益,不令外任;
湖南羡馀钱,令收贮以备水旱;
徐州税色害人,悉使除罢;
王彦威度支羡馀物求宠,给边军衣赐不时,黜授卫尉卿
李石刚直之议,沮内臣仇士良威势,不使挠权:此元年二年之政事也。
至三年,仇士良遣盗刺文宗政事,使之出镇,朝廷待将相旧礼一皆寝罢,以滋士良之势;
中书、门下奏事,各挟所见,动成忿竞,无至公同心之称;
又奏改旧制,不令仆射尚书等论朝廷事;
文宗听后宫之言,议废皇太子,虽宰辅及宪官等论执,得以不废,然太子寻薨于太阳院;
仇士良用军中诬谤之事,枉害五千馀家:此三年四年之政事也。
以是观之,郑覃之言,岂非得实?
嗣复但恨沮己引用李宗闵之党,遂乘此指为瑕衅,尽力排之。
嗣复同相,况居四辅之首,既言政事一年不及一年,亦自言其过;
嗣复不共谋国事,求其失而更之,但快愤心,以言为过。
及罢,独当国政,又何所施为哉?
不踰年祸败,盖自取之也。
韶州水馆景祐五年四月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九、《武溪集》卷五、《舆地纪胜》卷九○、《方舆胜览》卷三五 创作地点:广东省韶关市
水馆者,郡守曹副郎清河张公所建也。
按地志,真水出大庾岭(字本从水从贞,今朝以音犯庙讳,故改为真。),南与武水合,二水回曲而流,故名曲江
虞舜南巡,奏《箫韶》于群石之右,故名其山曰韶,由是州以山名,县以水名。
广东西之通道有三:出零陵下离水者由桂州,出豫章下真水者由韶州,出桂阳武水者亦由韶州
无虑之官峤南,自京都沿汴绝淮,由堰道入漕渠,溯大江,度梅岭,下真水至南海之东、西江者,唯岭道九十里为马上之役,馀皆篙工楫人之劳,全家坐而致万里。
故之峤南虽三道,下真水者十七八焉。
刘氏之自王也,割韶之壤,置英、雄二州,壤虽减而道如故,韶于岭外为剧郡宜矣。
今上嗣位,三改元而得景祐,其三年,公自浔江郡易地而领是邦,政均而易从,令约而易乂。
雨润霜严,施之有宜;
补坠起废,理无遗具。
先是,郡有二馆:一临武水曰清辉,一据城之东隅曰皇华。
惟真水之要津,则皆亭以居舣舟之次。
公乃与宾佐谋曰:「若天子之使、诸侯之宾,将王命,宣民风,乘舳舻由真水而至者,不授以馆,则饩牵积馈虽厚,不得盘桓上舍,优游山水间,地主之礼,犹为缺哉」!
然由是择境于胜,相地于隙,取材于羡馀,取工于卒徒,民不知役而功用毕。
东瞰真水,故即水名之。
凡一堂、一皇、二室、两庑以翼于门,宿息井树具焉。
前构飞阁,命曰「仁智」,乐山水之趣也。
烟齐远水,风生白蘋,栏槛千家,松萝四望,真仁智之所乐也。
后之至者,有以见清河公求瘼之外,又能乐山水之嘉,不独饬厨传以异上宾,盖将使仁智者同此耳。
时景祐五年岁在豕韦四月日记。
韶州曹溪宝林山南华禅寺重修法堂记康定二年十二月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一、《武溪集》卷八、光绪《曲江县志》卷一六 创作地点:广东省韶关市南华禅寺
孟子曰:「圣人者,百世之师也」。
盖至圣之道,高深广博,百世而下,遗烈犹存,贤者袭其规模,学者窥其户牖,此其所以日钻岁仰,归之无穷者也。
然而道之大者,必久而后隆;
事之美者,不一而能具。
昔者六祖大鉴禅师初传信器,归隐海峤,混迹弋猎,艰难备尝;
及其建梵宫,登师座,敷陈真觉,开导人天,其亦勤矣。
灭度以来,四百馀载,虽千灯继照,光遍河沙,而布金遗址,筌蹄寂寞,向非睿哲当天,英材接迹,讲求世务,馀力佛乘,曷能恢复宗风以续先轨者哉?
天禧四年,前转运使起居舍人陈绛上言:「曹溪演法之地,四方瞻仰,岁入至丰,僧徒至众,主者不能均济,率多侵牟。
乞于名山佥选宿德,俾其举扬宗旨,招来学徒」。
制诏曰可。
于是南阳赐紫僧普遂首膺是命,庄献皇太后、今皇帝亲遣中贵人诣山,迎致信衣,禁闱瞻礼,遂师得于便座召对移刻。
陛辞之日,赐号智度禅师,锡以藏经、供器、金帛等,当时恩顾,莫与为比。
归作衣楼藏殿,以示光宠,馀亦未遑开缉也。
遂师即示,中旨付荆湖南路博访高僧
长老南岳云台山再当是选,绍光正念,宣扬了义,居者蒙润,来者如归。
乃击钟而谋曰:「嗣其业者为之子也,诲于人者为之也。
子之克劭,然后起家;
之不严,何以尊道
此世教之所以壮堂构也。
日明月暗,墙壅户通,因分别以见尘缘,视顽虚而识空性,此梵刹之所以崇堂宇也」。
由是蓄羡馀,广购募,穷山跨谷,以求栋干,殚能极艺,以召匠硕。
协定星之期,观大壮之象,材得以呈其美,工得以肆其巧。
计广以席,度深以筵,外像祗陀之居,中施师子之座。
寻声至者,圜立于前;
如渴饮河,满腹而去。
嗟乎!
圣不世出,故微言易绝。
仲尼生于邹鲁,去世未久,而杨、墨、申、韩,各就其术,为异同之论,以戕贼教化,所赖荀、孟大儒,开陈仁义,然后君臣上下,大伦以笃,夫子之道,不绝如线,况其远者乎?
如来生于西域万里之外,寂灭千岁,教乃东被。
而语皆重译,书不同文,故翻经著论,得以纷纶其说,昏遇迷妄,贪著福报,沦家耗国,弃实趋权。
亦赖诸祖以实际理地密相付嘱,然后知佛不外求,见于自性,造恶修善,俱同妄作,所以遣空破有,不陷邪观者,宗乘维持之力也。
不然者,天下嗷嗷奔走,有为之果,何能已乎?
初,大鉴以诸佛大法眼藏传清源思,思传石头迁,如是展转相传,至今长老,为十世矣。
佛教之来中国也,达摩最后,诸祖出世,各分宗派,而曹溪之胄最众,乃知道在乎要,不在乎先后矣。
兴元南郑人,本府出家受具,得大乘之要于汉东,遂振锡至于南岳郡将邦伯,悉饮其名,乃于唐兴南台、云盖三启禅师,称为岳中之冠。
及被朝旨,乃克归绍本统而肯其基构,六祖之道由是中兴矣。
前所谓必久而隆、不壹而具者,有待而然也。
状其事,请辞錾石,以图不朽,且予里闬所托,故于辞为备云。
康定二年十二月日记。
韶州善化院记康定元年九月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一、《武溪集》卷九、《广东文徵》卷五五、光绪《曲江县志》卷一六 创作地点:广东省韶关市
仲尼居鲁,而儒学之风隆于洙泗;
秦皇好兵,而将帅之材出于山西
六祖开化曹溪,而塔庙之兴布于曲江
盖圣贤特出,熏而炙之,故跂高慕远者与习俱盛也。
韶州生齿登黄籍也三万一千户,削发隶祠曹者三千七百名,建刹为精舍者四百馀区,岂非祖风宏扇,人心偃顺而钦崇者夥乎?
乡曰丰乐,里曰长容,北出州治三十里而遥,有院曰善化唐朝旧额也,五代兵火之后,其名仅存。
雍熙二年,始有草茅之室,檀越列名请袁州僧皓隆主其熏修。
至道中,隆师示寂,上足绍缘尸承厥位。
缘师袁姓,亦分宜人,弱岁随隆来,及其卒而嗣焉。
初,院在山椒,垣壝隘陋,自景德初年,缘师乃经始宽平,而徙其基,揭旧名而署之,募资购材,斧斤不绝。
至天禧之末而考室,凡十八年间,乃得环合。
立鸱而名殿,以安其像;
度筵而筑堂,以崇其法。
重楼而击钟,以庶乎息苦;
连床而会食,以示其容众。
至于庋阁之司,舂炊之所,折衷丰约,罔不具焉。
清溪如带,缭绕前左,长梁下亘,虚亭上覆,徙倚轩槛,可以优游,真尘外之嘉致也。
又尝于雍熙至道间,悉委瓶盂羡馀,市东皋之田,以具饘粥。
于戏!
能创其基者,父之事也;
能继其志者,子之力也。
文王无忧于其国,以王季为之父也;
臧孙有后于其家,以哀伯为之子也。
浮屠氏托大义于父子,而本非骨肉之爱,乃能恢崇堂构,以昭前人之光;
又能捐其蓄积,市易田产,以贻后世之利,此其可书以垂劝也。
彼滔滔然趋走权贵之门,窥伺常住,以图割削,用实私橐者,视师之绩,得无愧乎?
以某尝帖职于修书之殿,伻词其实,以示亡穷。
既嘉之,因不复让。
康定元年九月日记。
宋故大理寺丞前知白州孙公墓表皇祐元年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武溪集》卷二○ 创作地点:广东省韶关市
君讳亿,字廷龄
其先周文王之子康叔于卫,为诸侯。
卫武公之孙食采于戚,曰孙氏,世为上卿
楚有叔敖,三仕至令尹于寝丘,号为循吏
汉有坚父子,开国于吴,以有江淮
故其世系繁衍于南方,而望于富春之族,土著于袁之分宜
曾祖某、祖某、考某,累叶高蹈,恬退自守。
君幼挺奇节,资性温厚,博览广记,不为章句之学。
弱冠能属文,举进士上第,选注桂阳监判官虔州节度推官
荐其材者章交公车,擢授大理寺丞、知吉州永新县,徙知白州
丁先府君忧,服阙,符召还台,道卒于宿州,享年四十一。
桂阳地产五金,诤盗日积;
南康土沃民繁,郡多滞讼。
君连佐二幕,率以和易守职。
进则启迪嘉谋,以裨邦君之阙,退接民吏,一无异言,故直道得行,而上下悦之。
其宰永新也,予时忝典城之寄,共为亲民。
吉民岁配和市缣素六万馀匹,主外计者籍收帑钱,以供他费,第给海盐偿其缣直。
前政又以邑豪入粟得爵者,准官户免其征,细民由是重困。
君发其弊,予得奏停邑官,且藏镪于县以酬民缣,外台不能诘。
吉之田租,岁收四十万斛,必择廉干司庾之入。
漕臣意在聚歛,预戒庾吏定收什二以充羡馀
专其局者,惟君能守州约,拒台命,出纳一用仓式,其公正皆此类也。
俾其克寿而贵,善政岂可量哉!
其居丧也,不历姻娅之门,不知盐酪之味,三年无改,邦域称焉。
君初以艺文知名,故枢密成纪文宪李公咨特加称赏,妻以兄子,实多内助
生二女三男:长女适李氏,予以弱息仲荀娶其幼女;
之邵之翰、之问,皆未冠。
君以皇祐元年四月二十九日,捐馆舍于扶离。
诸孤扶其柩归,以其年十二月二日,葬于分宜县某乡某原。
其弟洧以书来索文,不及掩圹之期,故表诸阡而铭曰:
天生吉人,付之正性。
胡不与全,而薄其命。
瘠贤肥佞,亦天之病。
表诸墓道,以图惟永。
制置发运唐子方学士1058年 北宋 · 梅尧臣
 押宋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本以谏诤称,今以财赋用。
所为各有能,何必于兹重。
东南周万里,海陆竭煮种。
敛之为公上,岂是与民共。
民方苦久弊,将缺太平颂。
有利得设施,无不可抑纵。
大都守绳墨,曷异虱处缝
从来许国心,曾未苟禄俸。
愿无输羡馀,终亦归侍从
西夏八事奏宝元二年九月1039年9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宋名臣奏议》卷一三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四、《太平治迹统类》卷八、《群书考索》后集卷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二、《右编》卷二五、三八、《经世八编》卷六九、《续资治通鉴》卷四二 创作地点: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
臣窃闻去岁十二月赵元昊反,自立为大夏皇帝,改元称制,引兵犯边,遣使致书,割地邀货。
陛下召辅相于宴会不容食顷之间,辅相驰车马于康衢,殊乖坐镇之重。
变起仓卒,事无准绳,朝议纷拿,人心皇骇,不逾旬浃,传布四方。
众皆谓之忽然,臣则知其有素。
请陈有素之状,其状有六焉。
昔者德明尚存,元昊方幼,常劝厥父:「勿事中朝,安能举我国家,终久为人臣妾」?
且谓:「所得俸赐,只以自归,部落实繁,穷困颇甚,茍兹失众,何以守邦?
不若习练干戈,杜绝朝贡,小则恣行讨掠,大则侵夺封疆,上下俱丰,于我何恤」?
德明以力未甚盛,不用其谋。
岂有身自继立而不行其说耶?
元昊反状有素者一也。
自与通好,略无猜情,门市不讥,商贩如织,纵其来往,盖示怀柔,然而迹稔则容奸,事久则生变。
故我道路之出入,山川之险夷,邦政之否臧,国用之虚实,莫不周知而熟察。
又比来放出宫女,任其所如,元昊重币市之,内之左右。
不唯朝廷之事为其备详,至于宫禁之私,亦所窥测。
济以凶狡之性、贪欲之谋,岂肯固守盟约,坐受羁制?
元昊反状有素者二也。
西鄙地多带山,马能走险,瀚海弥远,水泉不生,王旅欲征,军须不给。
穷讨则遁匿,退保则袭追,以逗挠为困人之谋,以迟久为匮财之计。
元昊恃此艰险,得以猖狂。
复知先朝加兵于我,而终弃灵、,况我彊盛,百倍往时,今若称兵,必能得志。
元昊反状有素者三也。
朝廷累次遣使,元昊多不致恭,或故作滞留而不迎,或佯为匆遽而见迫,或欲负扆而对,或欲专席而居。
虽相见之初,暂御臣下之服;
而送出之后,便具帝者之仪。
盖久已称尊,成其骄态,忽下编于臣列,深耻见于国人,日讲异图,自求足志。
元昊反状有素者四也。
顷年灵州屯戍军校郑美奔戎,德明用之持兵,朝廷终失灵武
元昊早蓄奸险,务收豪杰,故我举子不第,贫贱无归,如此数人,自投于彼。
元昊或授以将帅,或任之以公卿,推诚不疑,倚为谋主。
彼数子者,既不得志于我,遂奔异域。
观其决策背叛,发愤包藏,肯教元昊为顺乎?
其效郑美必矣。
元昊反状有素者五也。
西北相结,乱华为虞,自古闻之,于今见矣。
顷者元昊契丹为亲,私自交通,共谋寇难,缓则指为声势,急则假其师徒,至有犄角为奇,首尾相应。
彼若多作牵制,我则困于分张。
盖先已结大虏之强,方敢立中原之敌。
元昊反状有素者六也。
是六者,岁月已久,中外共闻,而天子不得知,朝廷不为备,养成深患,遂至大骚,此乃两府大臣之罪也。
此外,元昊大抵复知朝廷以久安自恃,不悟边鄙之防,以无战为常,不求将帅之具,士卒骄惰,器用凋零,无谋臣策士以经营四方,无宏纲大纪以控制万国。
以此,故元昊敢以一方之众,抗我天下之师,辄称皇帝,殊不忌惮,其为小戎轻蔑也如此。
略遣数介,平致尺书,而大臣不知所为,措置乖失,以致调发军旅,塞满边陲,战陈未尝一施,储馈已闻屡窘。
关中大扰,人心不宁,而元昊宴安自居,一毫无损,坐观其弊,窃笑所为,其为小戎侮玩也又如此。
臣虽赋性至昧,语才不长,然自闻骚绎,常切忧愤。
况臣知元昊必为今日之患,十年于兹矣,怀不能已,遂于景祐元年,尝进文数轴,内《阅将》一篇,颇叙其事。
当时朝廷方谓天下大定,四夷无虞,臣不敢极陈西戎不宾之由,但述选将预备之策而已。
不见省纳,弃为空文。
今变故已成,边事为梗,致陛下忧劳在念,旰昃惟勤,专委任于辅臣,谋削平于寇乱。
仅周岁序,尚留天诛。
且自用武以来,作事多失。
凡降一诏,未尝合朝廷之宜;
凡建一谋,未闻协天下之望。
宽猛不中,动静皆违。
谓之德则人不肯怀,谓之威则人不肯惧。
德威既弛,夷夏何观?
臣今略举八条,止为戎事,未论其他,伏惟圣明详择。
一事。
伏闻元昊遣使,全拟虏庭,部伍甚雄,辞礼俱亢。
观其勇悍难制,强辩自高,若非使者请行,即是元昊选差。
取其筹画,推为腹心,必谓不敢加诛,得以恣行彊暴。
以能揣敌情为有智,以不辱君命为得贤。
我若察其所叛之谋,知其所来之意,存之则元昊遂其志,诛之则元昊丧其魄。
所宜始至之日,尽斩都市,事出不意,乖其本谋,即时宣闻,遂行削夺。
或命将致讨,或发兵备边,上则可以示大邦不测之威,下则可以杜小人好乱之渐,岂不韪哉!
岂不快哉!
戎人必惮而失图,战士必为之增气。
而反远从境上,召至都下,恣其贸易,待以雍容,重币遣还,优辞慰恤。
意者,岂非冀其回心易虑而伏义向化乎?
夫朝廷结以恩信几四十载,尚无怀感之意,终至反常之祸,岂兹姑息,遂可悛移?
且以放还谓之怀柔邪,则元昊悖逆之性,何怀柔之肯驯?
谓之矜恕邪,则元昊僭窃之罪,何矜恕之可忍?
谓之他计,率无可观。
只是执事者巽懦自居,优游不断,杀之恐其急击,囚之恐其有辞,遂至放还,优示宽贷。
向若未能加戮,只宜境上斥回,使其不测浅深,犹可谓之下策。
召而复遣,理有何长?
乃是大国之谋,悉为小戎所料,遂其所以能揣敌情之智,成其所以不辱君命之贤。
况当时调发,正当辇运相属,道路杂沓,民口沸腾,使之往来,尽得闻见。
谋事若此,取侮之道也。
臣尝观前史,见隗嚣遣将高峻据高平光武使寇恂往降之。
峻命皇甫文出谒,辞礼不屈,立斩之,峻即日降。
诸将曰:「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
曰:「文者,峻之腹心,今者辞意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是以降耳」。
唐太宗初即位突厥入寇,直至泾州
突厥遣其腹心执失思力入朝为觇,自张形势,云「百万之兵,今且至矣」。
乃请反命,帝诮之,曰:「我先戮尔」!
萧瑀封德彝请礼遣之,帝曰:「不然,今若放还,当谓我惧」。
遂缚思力,囚于门下,勒兵欲战。
突厥惧,遂请和。
伏惟陛下观寇恂唐太宗之所为,复思今日元昊殊不悔过,则当诛其来使。
果是邪非邪,机会一失,不可复得。
臣深念此,痛惜万万也。
若事皆此类,祸未可知。
二事。
伏自元昊称乱,西鄙震惊,或帅臣乞师,或朝议遣使,沿边要害,宿兵猥繁,虽与旧日不侔,然亦不过一二十万,京师屯卫则差减,天下禁旅则尚多,起为应兵,未尝乏使。
窃见自去年十二月今年四月末,半年之内,相继三度拣军,皆遣使臣,传布宣命。
每至一郡,无不张皇。
仍带殿侍数员,番次押人赴阙。
村民恐惧,谓点乡军。
致有奔窜山林,钻凿支体,不顾伤毁,茍避涅黥,久乃知其非然,其如终是已惑。
三拣兵士,厥数臣则不知,然观此施为,所获必鲜。
若其事频惊众,则莫甚于兹。
臣又伏思,内则省庭,外则转运司以至州县,勤劳供职,严峻用刑,所急之须,唯财是务,尽农亩之税,竭山泽之利。
舟车屋宇,虫鱼草木,凡百所有,无一不征。
共和困穷,都为赋敛。
自来天下财货所入,十中八九赡军。
军可谓多矣,财可谓耗矣。
今始用武,遽称乏人,即不知向时所赡之军何在,所耗之财何益!
殊未战斗,已大惊扰。
万一或至败衄,频有杀伤,须行补添,别设应援,至时又不知调发者何所,拣选者几番!
比之今来,必大兴作。
凡系兵籍,既已不充,所谓乡军,岂免强配?
此时百姓所惧,将来必有不虚。
若果行之,为患非细。
三事。
伏见今年四月中书省劄子,称臣寮上封,财赋所出,各有攸司,由外以充内,自下而奉上者也。
又曰仍取羡登,用备供入。
乞戒谕诸路转运司,如用度或阙,须管自擘画支赡,若的是圆融不出,即许于邻道钱谷有剩处支那,不得更似日前,乞自京般请钱粮之类,遍行下者。
臣闻民者本也,存心于民则邦国宁;
财者末也,属意于财则黎庶畔。
是以王者以天下之财养天下之民,不闻诛求以害生灵,蓄积以奉私欲。
《易》曰:「何以聚人?
曰财」。
《礼》曰:「财散则人聚」。
此经典之明文也。
伏以国家肇造之时,疆境甚隘,财赋至微,而征伐不停,用度亦足。
太祖太宗尽取川蜀、河东江南两浙荆南湖南、广南、闽粤之地,何啻万里,不许逐方私积宝货,当时尽归京师
且以后来赋输无不经度,逐年只留实约军费,其馀每岁尽数上供。
民力所输,秋毫无隐,不间远迩,不问炎凉,辇运纵横,水陆奔凑,官司督责,时无暂休。
凡天下如此者已七十年矣,岂非由外以充内,自下而奉上乎?
而又干戈不作,华夏底宁,唯是常须,别无他费。
臣谓都下财货,固当在处,如冈如阜,有入无出,莫知纪极。
路运司以逐州实约之费无多羡馀,其间年岁有凶杀,则必蠲除,朝廷有要索,则必应副,多行搜括,裁可张罗。
若又分外督之,不知出于何所。
朝廷既行诫谕,运司不敢冒违,无计以供,唯民是取。
民若可出,岂复行仁,民又不禁,必生怨怒,亏损和气,驯致深忧。
况是元昊扰边,陕西被苦,士马日济,刍粟顿竭,缮治甲兵,修筑城垒,百役兴作,万倍艰难。
复阻旱灾,无收农赋,中籴之入既不厚,鬻爵所得又不丰,数十万兵,何所仰给?
坐观困弊,不行救恤,而执事者尚曰「财赋者由外以充内,自下而奉上,尔之不足,尔自营求」,是何乖方之深也!
夫上下相维,中外一体,岂可丰上而刻下,空外而实中?
下茍困则上岂得安,外若摇则内岂能定?
况以七十年天下所入,而救此日一方之急,岂为难哉?
若但诛求取足,人民无所逃避,变乱岂有不生?
手足之患未除,心腹之疾又作,则臣深为执事者危之。
臣不敢远引古事,恐烦省察,只以本朝事验之。
窃闻太宗皇帝初实内帑,尝谓侍臣曰:「河东敌境甚迩,吾必取之,至时不免扰民。
内帑所积,以备调发」。
戒重扰也。
其后皆如诏,卒不扰下。
元昊背畔,关中用兵,要在安民,图共禦寇。
而反靳中府无用之物,扰四方已困之民,惜财费人,大非太宗皇帝之所用心也。
臣又闻王者贵为天子,富有天下。
藏于天下者,天子之富也;
藏于国内者,诸侯之富也;
藏于室庐箧笥者,庶人之富也。
执事劝陛下行庶人之事,何示人不广也?
且又云的是圆融不出,许于邻道支那。
夫邻道货财,各有用度,必难假辍,徒费规求。
臣又敢以近日一事为證。
切见河北转运司奏,乞割河东五州十三县税赋,充河北支用。
本路自奏一路之费,悉赖五州之资,若遂割移,殆难供给。
寻具闻奏,事已寝停,邻道支那,徒虚语尔。
唯是朝廷逐急救济,乃为良图。
矧向者居无事之时,已行假贷,岂今来当用武之际,复致艰难?
前后不侔,利害可见。
臣谓建此计者,不奸则妄;
赞其说者,非愚则谀。
惟陛下鉴之以明,断之以果,则大事不失而帝业可保矣。
四事。
窃见去岁降诏,令内外两省官诸司使副在边者并军职刺史等近百人,各结罪保举殿直京官已上,委无赃私,堪充边任者。
臣闻有德者然后知人之德,有才者然后识人之才。
无德者见有德必憎,非才者见有才必忌。
唯憎与忌,固非存公。
万一才德虽疏,憎忌不作,其如所见相戾,所为相乖,使之择人,何由得士?
切以两省官诸司使副,虽名显官,岂必皆贤,多由积累而升,亦有容易而得。
军职刺史,本是武夫,校力则多,语识全少。
尽令举将帅之士,便以委边塞之权,不问举主之才德如何,安知所举者善恶?
若忌憎已有所害,乖戾复更相乘,所举之人,岂堪任事?
臣又闻官大者德未必大,位高者才未必高。
若限以官选求,必恐其才德遗逸。
小而下者,安可厚诬?
京朝殿直之流,固有可采,供职选人之辈,岂尽无能?
假有两省官识一选人果有奇才,又有诸司使副识一借职果有异术,借可荐举,寘于边陲,而限以诏条,须且弃置,宛转寻访,别得所闻。
久谙与旋择固殊,目睹与耳闻又邈,限官而选,得士为难。
臣又闻善任人者必适其所用,善御物者不强其不能。
盖以轮辕异宜,凿枘殊制。
茍只取其无过,而不问其用之所有;
祇重其守廉,而不究其谋之所存,则临事必隳,当官必败。
廉而无过者行也,用而有谋者才也。
行则主于化导,才则主于经营。
居治安之时,宜乎化导以行;
在扰乱之日,则当经营以才。
大凡处边任者,小则乘一障,大则守一州,或驱驰战阵之间,或出入戎狄之境,或经度粮草,或熟习山川,或逞骁勇以雄边,或行反间以疑敌,或陈讨伐之策,或谋守禦之术。
如此数事,皆须藉才。
必求非常之人,乃立非常之效。
若但取龊龊无过,规规守廉,施之边方,万必无用。
不止无用,必误军机。
令举者易与而自便,亦后有丧师失律,其若我何!
臣谓此诏举官,盖因循平日所行,甚非今时之宜也。
臣伏望两省官诸司使副军职刺史在边者,不可一例受诏。
宜令两府精择有才识、公望卓然、为人所称者,方令举官。
仍宜不限品秩,自借奉职选人已上,皆得充举。
所保之事,须保堪任边上重难任使,如上之所陈。
或本人边事不集,并当同罪。
则人人自畏,岂敢容易而举哉?
十得十,百得百,不虚授,不滥赏,断可知矣。
向有所累,许其自新,得出沉埋,必有植立。
夫先择举主,则所举者不谬矣;
不限品秩,则下位有才者不遗矣;
不免责罚,则负犯者激励而自奋矣。
利害甚焕,可举而用,然须能否既著,赏罚必行,国无虚辞,人则皆劝。
五事。
窃闻鄜延路尝与蕃兵接战,有一寨主为蕃兵所得,及掳去军民甚众。
西头供奉官閤门祗候马遵引兵追战,即时夺回。
延帅范雍副部署刘平奏乞酬奖,朝命只迁东头供奉官而已。
伏以元昊僭尊,西陲被扰,方励武节以宁边患,其要在乎善恶必辨,赏罚必明,则人各有心,孰不宣力?
赏若当则有功者愈劝,罚若当则有过者自悛。
赏罚不明,功过两弛,转相教告,谁肯奋激?
武节不励,戎心益生,有败而无成,有乱而无治。
渐渍不救,沦胥以铺,盖由乎辨之不早也。
马遵者,出死力,突坚围,引既衄之兵,入不存之地,夺已擒之将士,拔已陷之师徒,虽非大功,亦可谓之奇节矣。
范雍刘平者,国家方大倚注,保奏理合超迁,只进一官,殊乖舆论。
当兹始初用武,尤在赏劝激人,茍未得宜,必难励众。
臣窃闻河北都巡检王守琪捉杀得独流寨溃散兵士二三十人,自礼宾副使供备库使,仍差知陇州
又见京东都巡检知和捉得劫贼七人,自内殿崇班供备库副使
此二贼徒者,只是草窃之辈,固非勍敌之人,杀之不足震天威,纵之不能成大患,而王守琪则骤迁十馀级,李知和亦超转两资。
至于马遵者,出境讨贼,不顾存亡,援溺救焚,皆得全活,上可以壮朝廷之威,下可以抑僭国之强。
比王、李之功效则度越有馀,比王、李之迁酬则数倍不足。
边臣见之失色,元昊闻之长奸。
用人若斯,致寇之道也。
六事
近于七月中,伏闻中书枢密院同进呈募擒元昊科格,遂告示天下者。
切以拓跋异类,西域诸羌,自唐末乱离,五代争战,盗乃土宇,侈其封疆,时肆猖狂,罕能怀服,常致边患,每劳王师。
历代以犬豕蓄之,置诸度外。
国家引为宗属,付以节旄,割赐名城,世袭王爵,廪给甚厚,贸迁弗停。
其国富强,皆我资用,蠢彼戎丑,变为华风,则我于西夷,恩德岂不大哉?
盟誓弗渝,始终无负。
元昊不图报效,辄肆顽凶,欺诬上天,僭窃大号,合行诞告,速寘明诛,庶伸征伐之权,以快人神之愤。
况自西陲变动,天下震惊,聚目而观,攒耳而听,或谓朝廷有上策,庙堂有奇兵,岂容有臣,敢行称乱!
颙颙伫望,以日系时,殆踰半年,不闻下令。
久之,乃举削夺之罚,行募赏之科,何其隘哉!
夫始未有为,人实莫测;
一旦告谕,共知非谋。
孰不疑朝廷自怯,未能加诛于元昊,而又虑久无处置,姑设赏募,以厌天下之望乎?
适足示弱,不足厌人。
示人以彊,犹惧不振;
示人以弱,其敝何胜?
故《书》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任」。
若谓元昊小戎,无费民力,但诛首恶,足致和平,则臣请终始陈之。
切闻自边事初警,即行调发,师徒合杂,器械堆盈,官私俱勤,道路如沸,易置边吏,办集军粮,关辅大骚,黎庶已困,何民力之无费焉?
募令一施,敌情愈秘,知有窃发,益自周防,增置守卫之兵,广募禦侮之士,寝食必以计,出处必以权,动则有谋,大为之备,何首恶之可募焉?
况夫募者,起于乱秦,用于末世,三代已往,不闻有此。
岂我太平之世,天下一统,偶有小丑背叛,稽之典策,自有讨禦,而执事者不为良画,遽劝陛下行乱秦末世之事乎?
既非至公之谋,又匪常行之法,然有不得已者,亦或为之。
何则?
苦于用兵,终未获敌,思为助兵之术,则募之,汉高祖项羽是也;
兵力骤败,敌势转盛,内怀震惧,计无所出,则募之,王莽刘演是也;
用兵不一,困于支离,敌又相乘,力不能应,则募之,梁太祖刘知俊是也;
一夫跳走,不知所从,虽有兵甲之彊,无以加讨,则募之,楚平王伍员之类是也。
募赏虽设,无一获者,是募赏为无益,不可全任明矣。
元昊初叛,未尝大战,非苦于用兵也;
师旅屯聚,空食边陲,非兵力骤败也;
诸方不耸,独西鄙有警,非用兵不一也;
元昊大据全,拥众不伏,非一夫跳走,不知所从也。
臣以此观之,甚非用募赏之时。
且以我大邦,坐视小丑,况我直彼曲,奚所惮焉?
正朝廷之大刑,副天下之公议,举不失体,动则有辞。
欲征则征之,足以示猛;
欲守则守之,姑以示宽。
表以大御小之权,行禁暴安民之道,号令天下,岂不伟哉!
何乃偷募茍求,潜谋窃取,似同盗法,不敢公行?
谓之容则元昊之恶不可容,谓之忽则元昊之谋不可忽,谓之惜用则用已费矣,谓之惜民则民已劳矣。
况又济师已众,遣将已多,边境骚然,旷日持久,而反止于用募,更无他图,倚之幸安,谓已得策。
以此厌天下之望,以此安君上之心,臣深为执事者羞之。
兵既不行,募又无得,为此逗挠,不减戍粮,国用且殚,民财是取,怨叛必作,表里合攻,臣亦甚为陛下忧之。
元昊既怀逆谋,彼必大为禦备,今闻上下募赏,自知高枕无虞。
夷狄之心,畏强侮弱,因而肆暴,遂成深忧。
若诱之使来,自有方略,则非臣所知。
万一执事者谋之不臧,技止于此,迁延玩寇,姑息养奸,祸已成而计穷,敌已大而力屈,则谁复为陛下图之?
七事。
伏闻秋初,夏守赟枢密使
枢密之任,秉国大权。
起于有唐,始用宦者
降及后世,更以武臣。
国家恩礼益隆,委任尤重,本天下之兵柄,代天子之武威,势均中书,号称两府
茍为轻授,不若阙官。
夏守赟早事先朝,尝参储吏,既缘攀附,渐致显荣。
惟事贵骄,罔思畏谨,每更剧任,颇乏清名,才术无闻,公忠弗有,一旦擢居众贤之上,俾赞万务之机,朝命则行,人心不允。
又况元昊作梗,西陲用兵,上资睿圣之谋,下取枢臣之画,庶臻泰定,以安黔黎。
所宜妙择才能,削平祸乱。
而罔询厥德,遽用斯人,不问贤愚,皆所轻笑。
枢密者,内陶铸武臣,外镇抚夷狄,无事则坐制机轴,以修武备;
用兵则指画方略,以殄寇雠。
是四者。
皆非守赟所能知其髣髴。
而正当用武之际,使践论兵之职,不误国事,复何为哉!
枢府之柄,不专一人,然大抵任贤,岂当如是?
《传》曰:「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
《书》曰:「罔有立政用憸人」,「惟吉士,用励我国家」。
是则贤者可以立太平,而憸人不可与于政也。
始陛下用守赟,盖以为贤者,可立太平,故用之。
茍知其憸人,则必不用矣。
使陛下用而不知者,执政缄默之过也。
用之和平之日,已曰滥官;
委于艰难之时,尤为非据。
英杰为之解体,奸雄为之生心。
唯是得贤,乃能静乱。
臣又闻为国家者,得人则安,失人则危,得人则重,失人则轻。
唐郭子仪系乎安危者也,入则天下安,出则天下危;
裴晋公系乎轻重者也,进则朝廷重,退则朝廷轻。
守赟反是,其在朝廷也,虽未即致危,亦可谓取轻矣。
亟宜罢免,以重观瞻,所以示陛下不私于一人而盖为万世也。
臣又虑议者以其尝为攀附而谓之亲信可使,以其久历寄任而谓之耆旧可尊,以其官是节制而谓能知兵,以其貌甚魁梧而谓能镇俗。
是皆不然。
唯尽公者可以亲信,不主乎攀附之遇;
唯宿德者可谓耆旧,而不主乎寄任之多;
有才武而好学则能知兵,不在乎官;
有器业而不佻则能镇俗,不在乎貌。
伏惟陛下察守赟之所立,验守赟之所为,可谓尽公、宿德者乎?
可谓有才武而好学、有器业而不佻者乎?
臣于守赟爱恶不相干,声迹不相接,非有家世之隙,禄位之嫌,而进是说也,但闻诸公议,有足惜者。
区区之恳,实愿究陈。
八事。
伏闻西鄙用兵以来,不住差移武臣往彼,每有过阙下而求见者,多不许见。
臣切详所谓,未见其宜。
谓之天子至尊,不可令小臣浼渎,则非所以询刍荛而广接纳也;
谓之循守旧例,未尝许小臣求见,则今用兵要在开通壅塞,非循旧例阻绝人臣之时也;
谓武臣多鄙,不可令容易而对,则既已委任,用为好人,非宜鄙之也;
谓朝廷差除,自有命令,本职所管,自有局分,不必令对,则用兵之际,事与旧殊,本职或有更张,局分亦有规制,何由闻达?
非以博究利病而剪除凶孽之意也。
以此四事求之,臣故曰「切详所谓,未见其宜」。
今边寇方兴,陕西大扰,朝廷多发兵伍,选任武臣,虽则直禦寇戎,盖亦分备他盗。
凡有武臣求对,必于边事有闻,陛下听朝之馀,何惜一见?
召于咫尺,待以从容,霁其威颜,加之善诱,使无惧慑,尽意敷陈,然后观其奏对之是非,察其趋向之邪正,可者则奖激而遣之,不可者亦优容而罢之。
如此,则自谓官家知我姓名,身心有所分付,不患边奏不省,不忧权臣害能,各尽所怀,无不感悦,勇锐而去,罄竭为期,刻志夷凶,立功报主,局分岂有不集,边事岂有不宁?
圣人所以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者,盖用此矣。
又何忧乎叛寇?
何恤乎用兵?
陛下勤劳之心,岂不至哉?
接纳之,岂不优哉?
闻见之事,岂不博哉?
今却其所求,不与之见,奏对之是非无由辨,趋向之邪正不得知。
彼又自谓朝廷虽然遣行,官家未尝识面,但从职任,罔察事情。
胸臆不伸,括囊而去。
至则边事拟奏而不敢奏,兵机欲陈而不敢陈。
或虑聪明不闻,或忧权臣见忌。
人皆惧祸,谁肯尽心?
纵有疏闻,岂如面奏?
陛下勤劳之心则怠矣,接纳之礼则疏矣,闻见之事则隘矣。
祸不滋蔓,已为大幸,如望寇之速,兵之速弭,则不可得也。
议者又谓臣曰:「此非主上怠于勤劳而疏于接纳,盖执政者自知致寇,常虑获罪,不欲许人非次上殿。
或论奏四方之事,或有陈两府之罪,开悟圣人聪明,则非己之利也。
故但奏云某人已有差使,某人已与迁补,所求入见,不宜允从,只欲徼望恩荣,别希锡赐。
以此罔上,上以为然,意欲阻绝天下是非,蔽塞天子耳目,自以为安身之计也」。
臣谓果有是事,则非臣所知,唯在陛下察其忠邪而进退之,则苍生之福也,宗社无疆之庆也。
内帑 北宋 · 田况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六、《皇朝文炮》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五、《经济类编》卷三八、《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七
王者官天下,家六合,风化普暨,孰非王土,经产杂出,悉为邦赋。
故守之以至德,推之以大公,调度所共,皆有踪极,国计之外,不闻私积。
《周礼》:内府受九贡以待邦之大用,外府供百物以待邦之小用。
以此,故有内外之异,非天子之私藏也。
若或任聚敛之臣,规蕴蓄之厚,虽恭俭之主啬用而致,然于德音无所益也。
继统之君席有其富,或肆侈靡,以遣患乎?
唐明皇践祚之初,锐意于理,躬履俭德,述宣颊化,后之言治者比开元如贞观。
逮乎末年,乃恃泰宁,内纵奢乐。
权臣怙宠,巧说媚上,以谓赋税所取则归之有司,以济用度;
进献所入,当纳于天子,以奉宴私。
明皇悦之,遂为琼林、大盈之库。
王鵵每岁进钱百亿,皆云不出租庸。
侵牟黎元,厚饵寇盗。
厥后韦鲇、李兼杜亚刘赞之徒,竞为贡奉,曲祈恩宠。
至于裴肃穷贾鬻之利以迁廉察严绶军府之资以拜刑曹,末俗流风,遂而莫禦。
陆贽尝为德宗备陈其失,可谓切至端严之论也。
国家开疆穷朔南,建号侔周汉,舟车所达,上给中都
而计利之司,稽勾繁广,研及圭撮,岁求倍蓰。
加以鸣社庆辰,升眕大祀,册礼昭缛,容典交修,九州之人无不咸献其力,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祭。
衰于公赋,输之内帑,虽异乎唐室方贡之物,然亦非邦计之羡馀也。
往岁军须不充,计臣致请内出钱币,谓之假贷,职掌之者,旋复追索。
经远之士,咸以为非。
且王者之于货财,岂有内外?
国家之有天下,岂有公私?
使外足而内不足,君孰与不足?
私足而公不足,君孰与足?
昔汉文之享御也,施利泽,省繇费,民有馀力,国有滞财。
孝武得以因其资,而骋嗜奔睯,龊兵黩武。
用既殚费,势不可已,于是桑羊孔仅之徒专务功,而榷酤算缗、坐市贩物、盐铁荝趾、株送补郎之法,流弊于千古矣。
响非高祖、文帝之德洽著于前,昭帝霍光之勤休息于后,则生民虚耗,未易集也。
灵帝之世,多蓄私藏,中上方銂诸郡之宝,中御府积天下之缯。
民困调繁,目为导行之费。
汉家业衰于此矣。
汉室尚尔,矧陈隋之末世乎?
是府库之积不为私也章章矣。
今纵未能尽出所积以付荄司,亦尝视丰凶之年,瘤疲羸之俗,去出纳之吝,通内外之财。
俟乎下民宽饶,大计盈给,然后内于别藏,銂其馀赀,亦不为过也。
抑又圣人大宝曰位,见于《易·系》;
天子不私求财,存乎《书》法。
盖宝乎位,则他物非足宝;
私乎财,则何举不为私?
以是而言,所本尤大。
若天心独舍近谋远,则无穷之庆及于万嗣矣。
论乞不受吕绍宁所进羡馀钱劄子庆历三年1043年4月23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欧阳文忠公集》卷九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三、《文编》卷一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风闻转运使吕绍宁才至淮南,便进见钱十万贯,不知是否?
臣见兵兴以来,天下困弊者,非独备边之费,半由官吏坏之。
三司自为阙钱,累于东南刬刷,及以谷帛回易,则南方库藏岂有剩钱,闾里编民必无藏镪,故淮甸近岁号为钱荒
不知绍宁才至淮南,用何术,于何处,得此钱以进?
将官库钱上进,则逐州合使钱处甚多,必致阙乏。
若于民间科率,则人力岂任?
且十万缗钱,国家得之所益至微,外处取之为害不细。
往年李定王逵辈,皆刻剥疲民进奉,至今南方嗟怨。
况今年江淮王伦大惊劫后,继以蝗旱为孽,民间困窘,尤要抚存,而绍宁欺罔朝廷,妄有进献。
伏乞特降指挥,下别路选差一精强官,将淮南一路见管钱帛磨勘大数,取见绍宁所进何处得来?
苟涉欺妄,乞赐重行朝典。
其所进钱,伏乞圣慈拒而不受,以彰朝廷均恤外方,防禦奸吏刻剥之意。
取进止。
论救赈江淮饥民劄子庆历四年三月1044年3月3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三、嘉靖《惟扬志》卷三二、《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九六、乾隆《江都县志》卷三一、嘉庆《高邮州志》卷一一上、光绪《甘原县志》卷一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近出内库金帛赐陕西,以救饥民。
风闻江淮以南,今春大旱,至有井泉枯竭、牛畜瘴死、鸡犬不存之处,九农失业,民庶敖敖,然未闻朝廷有所存恤。
陛下至仁至圣,忧民爱物之心无所不至,但患远方疾苦,未达天聪。
茍有所闻,必须留意,下民疾苦,臣职当言。
江淮之间,去年王伦蹂践之后,人户不安生业。
贼才灭,疮痍未复,而继以飞蝗。
自秋至,三时亢旱。
今东作已动,而雨泽未沾,此月不雨,则终年无望。
加又近年已来,省司屡于南方敛率钱货,而转运使等多方刻剥,以贡羡馀
江淮之民,上被天灾,下苦盗贼,内应省司之重敛,外遭运使之诛求,比于他方,被苦尤甚。
今若不加存恤,将来继以凶荒,则饥民之与疲怨者相呼而起,其患不比王伦等偶然狂叛之贼也。
臣以为民怨已久,民疲可哀,因其甚困,宜速赐惠,不惟消弭盗贼之患,兼可以悦其疲怨之心。
伏望圣慈特遣一二使臣,分诣江淮名山,祈祷雨泽。
仍下转运并州县,各令具逐处亢旱次第奏闻。
及一面多方擘画,赈济穷民,无至失时,以生后患。
取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