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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八事宝元二年九月1039年9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宋名臣奏议》卷一三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四、《太平治迹统类》卷八、《群书考索》后集卷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二、《右编》卷二五、三八、《经世八编》卷六九、《续资治通鉴》卷四二 创作地点: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
臣窃闻去岁十二月赵元昊反,自立大夏皇帝改元称制引兵犯边遣使致书割地邀货。
陛下辅相宴会不容食顷之间,辅相驰车马于康衢,殊乖坐镇之重。
变起仓卒,事无准绳朝议纷拿人心皇骇,不逾旬浃传布四方
众皆谓之忽然,臣则知其有素
请陈有素之状,其状有六焉。
昔者德明尚存元昊方幼,常劝厥父:「勿事中朝安能举我国家终久为人臣妾」?
且谓:「所得俸赐,只以自归部落实繁,穷困颇甚,茍兹失众何以守邦
不若习练干戈杜绝朝贡,小则恣行讨掠,大则侵夺封疆上下俱丰,于我何恤」?
德明以力未甚盛,不用其谋。
岂有身自继立不行其说耶?
元昊反状有素者一也。
自与通好略无猜情门市不讥,商贩如织,纵其来往,盖示怀柔然而迹稔则容奸,事久则生变
故我道路出入山川险夷邦政否臧国用虚实莫不周知熟察
比来放出宫女,任其所如,元昊重币市之,内之左右
不唯朝廷事为备详至于宫禁之私,亦所窥测
济以凶狡之性、贪欲之谋,岂肯固守盟约坐受羁制
元昊反状有素者二也。
西鄙地多带山,马能走险瀚海弥远水泉不生,王旅欲征,军须不给
穷讨则遁匿退保则袭追,以逗挠困人之谋,以迟久为匮财之计。
元昊恃此艰险得以猖狂
复知先朝加兵于我,而终弃灵、,况我彊盛,百倍往时,今若称兵,必能得志
元昊反状有素者三也。
朝廷累次遣使元昊不致恭,或故作滞留而不迎,或佯为匆遽而见迫,或欲负扆而对,或欲专席而居。
相见之初,暂御臣下之服;
而送出之后,便具帝者之仪。
久已称尊,成其骄态,忽下编于臣列,深耻见于国人,日讲异图,自求足志
元昊反状有素者四也。
顷年灵州屯戍军校郑美奔戎,德明用之持兵朝廷终失灵武
元昊早蓄奸险,务收豪杰故我举子不第贫贱无归如此数人,自投于彼。
元昊或授以将帅,或任之以公卿推诚不疑,倚为谋主
彼数子者,既不得志于我,遂奔异域
观其决策背叛发愤包藏,肯教元昊为顺乎?
其效郑美必矣。
元昊反状有素者五也。
西北相结,乱华为虞,自古闻之,于今见矣。
顷者元昊契丹为亲,私自交通共谋寇难,缓则指为声势,急则假其师徒,至有犄角为奇,首尾相应
彼若多作牵制,我则困于分张
盖先已结大虏之强,方敢立中原之敌。
元昊反状有素者六也。
六者岁月已久,中外共闻,而天子得知朝廷不为备,养成深患,遂至大骚,此乃两府大臣之罪也。
此外元昊大抵复知朝廷久安自恃不悟边鄙之防,以无战为常,不求将帅之具,士卒骄惰器用凋零无谋策士经营四方,无宏纲大纪控制万国
以此,故元昊敢以一方之众,抗我天下之师,辄称皇帝,殊不忌惮,其为小戎轻蔑如此
略遣数介,平致尺书,而大臣不知所为措置乖失以致调发军旅塞满边陲战陈未尝一施,储馈已闻屡窘。
关中大扰,人心不宁,而元昊宴安自居一毫无损坐观其弊,窃笑所为,其为小戎侮玩也又如此
臣虽赋性至昧,语才不长,然自闻骚绎,常切忧愤
况臣知元昊必为今日之患,十年于兹矣,怀不能已,遂于景祐元年,尝进文数轴,内《阅将》一篇,颇叙其事。
当时朝廷方谓天下大定四夷无虞,臣不敢极陈西戎不宾之由,但述选将预备之策而已
不见省纳,弃为空文
变故已成,边事为梗,致陛下忧劳在念,旰昃惟勤,专委任辅臣,谋削平寇乱
仅周岁序,尚留天诛
且自用武以来作事多失。
凡降一诏未尝合朝廷之宜;
凡建一谋,未闻协天下之望。
宽猛不中动静皆违。
谓之德则人不肯怀,谓之威则人不肯惧。
德威既弛,夷夏何观?
臣今略举八条,止为戎事,未论其他伏惟圣明详择
一事
伏闻元昊遣使,全拟虏庭部伍甚雄,辞礼俱亢。
观其勇悍难制,强辩自高若非使者请行即是元昊选差
取其筹画,推为腹心,必谓不敢加诛,得以恣行彊暴。
能揣敌情为有智,以不君命得贤
我若察其所叛之谋,知其所来之意,存之则元昊遂其志,诛之则元昊丧其魄。
所宜始至之日,尽斩都市事出不意,乖其本谋即时宣闻,遂行削夺
命将致讨,或发兵备边上则可以示大不测之威,下则可以小人好乱之渐,岂不韪哉!
岂不快哉
戎人必惮而失图战士必为之增气
而反远从境上,召至都下,恣其贸易,待以雍容重币遣还优辞慰恤
意者岂非冀其回心易虑而伏义向化乎?
朝廷结以恩信几四十载,尚无怀感之意,终至反常之祸,岂兹姑息,遂可悛移
且以放还谓之怀柔邪,则元昊悖逆之性,何怀柔之肯驯?
谓之矜恕邪,则元昊僭窃之罪,何矜恕之可忍?
谓之他计,率无可观
只是执事巽懦自居优游不断,杀之恐其急击,囚之恐其有辞,遂至放还,优示宽贷
向若未能加戮,只宜境上斥回,使其不测浅深犹可谓之下策
召而复遣,理有何长?
乃是大国之谋,悉为小戎所料,遂其所能揣敌情之智,成其所以不君命之贤。
当时调发正当辇运相属道路杂沓民口沸腾,使之往来,尽得闻见
谋事若此取侮之道也。
臣尝观前史,见隗嚣遣将高峻高平光武使寇恂往降之。
峻命皇甫出谒,辞礼不屈立斩之,峻即日降。
诸将曰:「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
曰:「文者,峻之腹心,今者辞意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是以降耳」。
唐太宗初即位突厥入寇直至泾州
突厥遣其腹心执失思力入朝为觇,自张形势,云「百万之兵,今且至矣」。
乃请反命,帝诮之,曰:「我先戮尔」!
萧瑀、封德彝请礼遣之,帝曰:「不然,今若放还,当谓我惧」。
遂缚思力,囚于门下勒兵欲战。
突厥惧,遂请和
伏惟陛下寇恂唐太宗所为复思今日元昊殊不悔过,则当诛其来使
果是邪非邪,机会一失不可复得。
深念此,痛惜万万也。
若事皆此类,祸未可知
二事
伏自元昊称乱西鄙震惊,或帅臣乞师,或朝议遣使沿边要害宿兵猥繁,虽与旧日不侔,然亦不过一二十万,京师屯卫则差减,天下禁旅则尚多,起为应兵未尝乏使。
窃见自去年十二月今年四月末,半年之内,相继三度拣军,皆遣使臣传布宣命
每至一郡无不张皇
仍带殿侍数员,番次押人赴阙
村民恐惧,谓点乡军。
致有奔窜山林钻凿支体不顾伤毁,茍避涅黥,久乃知其非然,其如终是已惑。
三拣兵士,厥数臣则不知,然观此施为,所获必鲜。
若其事频惊众,则莫甚于兹
臣又伏思,内则省庭,外则转运司以至州县勤劳供职严峻用刑所急之须,唯财是务,尽农亩之税,竭山泽之利。
舟车屋宇虫鱼草木凡百所有,无一不征
共和困穷,都为赋敛
自来天下财货所入,十中八九赡军
可谓多矣,财可谓耗矣。
今始用武,遽称乏人,即不知向时所赡之军何在,所耗之财何益!
殊未战斗,已大惊扰
万一或至败衄,频有杀伤,须行补添,别设应援,至时又不知调发何所拣选几番
比之今来必大兴作
凡系兵籍既已不充所谓乡军,岂免强配?
此时百姓所惧,将来必有不虚
若果行之,为患非细
三事
伏见今年四月中书省劄子称臣上封财赋所出,各有攸司,由外以充内,自下奉上者也。
又曰仍取羡登,用备供入。
戒谕路转运司,如用度或阙,须管擘画支赡,若的是圆融不出,即许于邻道钱谷有剩处支那不得更似日前,乞自京般请钱粮之类,遍行下者
臣闻民者本也,存心民则邦国宁;
者末也,属意于财则黎庶畔。
是以王者天下之财养天下之民,不闻诛求以害生灵蓄积以奉私欲
《易》曰:「何以聚人?
曰财」。
《礼》曰:「财散则人聚」。
经典明文也。
伏以国家肇造之时,疆境甚隘,财赋至微,而征伐不停用度亦足。
太祖太宗尽取川蜀河东江南两浙荆南湖南、广南、闽粤之地,何啻万里不许逐方私积宝货当时尽归京师
以后赋输无不经度逐年只留实约军费,其馀每岁尽上供
民力所输,秋毫无隐,不间远迩不问炎凉辇运纵横水陆奔凑官司督责,时无暂休。
天下如此者已七十年矣,岂非由外以充内,自下奉上乎?
而又干戈不作华夏底宁,唯是常须,别无他费。
臣谓都下财货,固当在处,如冈如阜,有入无出,莫知纪极
路运司以逐州实约之无多羡馀其间年岁凶杀,则必蠲除朝廷要索,则必应副,多行搜括裁可张罗
若又分外督之,不知出于何所
朝廷既行诫谕运司不敢冒违,无计以供,唯民是取。
民若可出,岂复行仁,民又不禁,必生怨怒亏损和气驯致深忧
况是元昊扰边,陕西被苦,士马日济刍粟顿竭,缮治甲兵修筑城垒百役兴作万倍艰难
复阻旱灾,无收农赋,中籴之入既不厚,鬻爵所得又不丰,数十万兵,何所仰给
坐观困弊不行救恤,而执事者尚曰「财赋者由外以充内,自下奉上,尔之不足,尔自营求」,是何乖方之深也!
上下相维中外一体岂可丰上刻下空外而实中?
下茍困则上岂得安,外若摇则内岂能定?
况以七十年天下所入,而救此日一方之急,岂为难哉?
若但诛求取足人民无所逃避变乱岂有不生?
手足之患未除,心腹之疾又作,则臣深为执事者危之。
不敢远引古事,恐烦省察,只以本朝事验之。
窃闻太宗皇帝初实内帑,尝谓侍臣曰:「河东敌境甚迩,吾必取之,至时不免扰民
内帑所积,以备调发」。
重扰也。
其后皆如诏,卒不扰下。
元昊背畔关中用兵,要在安民,图共禦寇。
而反靳中府无用之物,扰四方已困之民,惜财费人,大非太宗皇帝所用心也。
臣又闻王者贵为天子富有天下
藏于天下者,天子之富也;
藏于国内者诸侯之富也;
藏于室庐箧笥者,庶人之富也。
执事陛下庶人之事,何示人不广也?
且又云的是圆融不出,许于邻道支那
夫邻道货财,各有用度,必难假辍,徒费规求
臣又敢以近日一事为證。
切见河北转运司奏,乞割河东五州十三县税赋,充河北支用
本路自奏一路之费,悉赖五州之资,若遂割移,殆难供给
寻具闻奏,事已寝停,邻道支那,徒虚语尔。
唯是朝廷逐急救济,乃为良图
向者无事之时,已行假贷,岂今来用武之际,复致艰难
前后不侔利害可见
臣谓建此计者,不奸则妄;
赞其说者,非愚则谀。
陛下鉴之以明,断之以果,则大事不失帝业可保矣。
四事
窃见去岁降诏,令内外省官诸司使副在边者并军职刺史等近百人,各结罪保举殿直京官已上,委无赃私,堪充边任者。
臣闻有德者然后知人之德,有才然后识人之才。
无德者见有德必憎,非才者见有才必忌。
唯憎与忌,固非存公
万一才德虽疏,憎忌不作其如所见相戾所为相乖,使之择人何由得士
切以两省官诸司使副,虽名显官,岂必皆贤,多由积累而升,亦有容易而得。
军职刺史本是武夫校力则多,语识全少
尽令举将帅之士,便以委边塞之权,不问举主才德如何,安知所举者善恶
忌憎已有所害,乖戾更相乘,所举之人,岂堪任事
臣又闻官大者未必大,位高者才未必高。
若限以官选求,必恐其才德遗逸
而下者,安可厚诬
京朝殿直之流固有可采,供职选人之辈,岂尽无能
假有两省官一选人果奇才,又有诸司使副识一借职果有异术,借可荐举,寘于边陲,而限以诏条,须且弃置宛转寻访,别得所闻
久谙与旋择固殊,目睹耳闻又邈,限官而选,得士为难
臣又闻善任人者必适其所用,善御物不强不能
盖以轮辕异宜凿枘殊制
茍只取其无过,而不问其用之所有
祇重其守廉,而不究其谋之所存,则临事必隳,当官必败
廉而无过者行也,用而有谋者才也。
行则主于化导才则主于经营
居治安之时,宜乎化导以行;
扰乱之日,则当经营以才。
大凡边任者,小则乘一障,大则守一州,或驱驰战阵之间,或出入戎狄之境,或经度粮草,或熟习山川,或逞骁勇雄边,或行反间疑敌,或陈讨伐之策,或谋守禦之术。
如此数事,皆须藉才。
必求非常之人,乃立非常之效。
若但取龊龊无过规规守廉,施之边方,万必无用
不止无用,必误军机
令举易与自便,亦后有丧师失律,其若我何!
臣谓此诏举官,盖因平日所行,甚非今时宜也
臣伏望两省官诸司使副军职刺史在边者,不可一例受诏。
宜令两府精择有才识、公望卓然为人所称者,方令举官。
仍宜不限品秩,自借奉职选人已上,皆得充举。
所保之事,须保堪任边上重难任使如上之所陈。
本人边事不集并当同罪
人人自畏,岂敢容易而举哉?
十得十,百得百,不虚授,不滥赏,断可知矣。
向有所累,许其自新得出沉埋,必有植立
夫先择举主,则所举者不谬矣;
不限品秩,则下位有才不遗矣;
不免责罚,则负犯激励自奋矣。
利害甚焕,可举而用,然须能否既著,赏罚必行,国无虚辞,人则皆劝。
五事
窃闻鄜延路尝与蕃兵接战,有一寨主为蕃兵所得,及掳去军民甚众。
西头供奉官閤门祗候马遵引兵追战,即时夺回。
延帅范雍副部署刘平奏乞酬奖朝命只迁东头供奉官而已
伏以元昊僭尊,西陲被扰,方励武节宁边患,其要在乎善恶必辨,赏罚必明,则人各有心,孰不宣力
赏若当则有功者愈劝,罚若当则有过者自悛。
赏罚不明功过两弛,转相教告谁肯奋激
武节不励,戎心益生,有败而无成,有乱而无治
渐渍不救沦胥以铺,盖由乎辨之不早也。
马遵者,出死力,突坚围,引既衄之兵,入不存之地,夺已擒之将士,拔已陷之师徒,虽非大功,亦可谓之奇节矣。
范雍、刘者,国家方大倚注保奏理合超迁,只进一官,殊乖舆论
当兹始初用武,尤在赏劝激人,茍未得宜,必难励众。
臣窃闻河北都巡检王守琪捉杀得独流寨溃散兵士二三十人,自礼宾副使供备库使,仍差知陇州
又见京东都巡检知和捉得劫贼七人,自内殿崇班供备库副使
此二贼徒者,只是草窃之辈,固非勍敌之人,杀之不足天威,纵之不能大患,而王守琪则骤迁十馀级,李知和超转两资
至于马遵者,出境讨贼不顾存亡援溺救焚,皆得全活,上可以朝廷之威,下可以抑僭国之强。
王、李功效则度越有馀,比王、李之迁酬则数倍不足
边臣见之失色元昊闻之长奸。
用人若斯,致寇之道也。
六事
近于七月中伏闻中书枢密院同进呈募擒元昊科格,遂告示天下者。
切以拓跋异类西域诸羌,自唐末乱离五代争战,盗乃土宇,侈其封疆,时肆猖狂,罕能怀服,常致边患,每劳王师
历代犬豕蓄之,置诸度外
国家引为宗属,付以节旄,割赐名城世袭王爵廪给甚厚,贸迁弗停。
其国富强,皆我资用,蠢彼戎丑,变为华风,则我于西夷恩德岂不大哉
盟誓弗渝,始终无负。
元昊不图报效辄肆顽凶欺诬上天僭窃大号合行诞告,速寘明诛,庶伸征伐之权,以快人神之愤。
况自西陲变动天下震惊,聚目而观,攒耳而听,或谓朝廷上策庙堂有奇兵,岂容有臣,敢行称乱!
颙颙伫望,以日系时,殆踰半年,不闻下令
久之,乃举削夺之罚,行募赏之科,何其隘哉!
夫始未有为,人实莫测
一旦告谕共知非谋
不疑朝廷自怯,未能加诛于元昊,而又虑久无处置,姑设赏募,以厌天下之望乎?
适足示弱不足厌人。
示人以彊,犹惧不振
示人以弱,其敝何胜?
故《书》曰:「安危出令存亡在所任」。
若谓元昊小戎,无费民力,但诛首恶,足致和平,则臣请终始陈之。
切闻自边事初警,即行调发师徒合杂器械堆盈,官私俱勤,道路如沸,易置边吏办集军粮关辅大骚,黎庶已困,何民力之无费焉?
令一施,敌情愈秘,知有窃发,益自周防增置守卫之兵,广募禦侮之士,寝食必以计,出处必以权,动则有谋,大为之备,何首恶之可募焉?
况夫募者,起于乱秦,用于末世三代已往,不闻有此。
岂我太平之世,天下一统,偶有小丑背叛,稽之典策,自有讨禦,而执事不为良画,遽劝陛下行乱秦末世之事乎?
既非至公之谋,又匪常行之法,然有不得已者,亦或为之。
何则
苦于用兵,终未获敌,思为助兵之术,则募之,汉高祖项羽是也
兵力骤败,敌势转盛,内怀震惧计无所出,则募之,王莽刘演是也
用兵不一,困于支离,敌又相乘,力不能应,则募之,梁太祖刘知俊是也
一夫跳走不知所从,虽有兵甲之彊,无以加讨,则募之,楚平王伍员之类是也
募赏虽设,无一获者,是募赏为无益不可全任明矣。
元昊初叛,未尝大战,非苦于用兵也;
师旅屯聚空食边陲,非兵力骤败也;
诸方不耸,独西鄙有警,非用兵不一也;
元昊大据全拥众不伏非一跳走不知所从也。
以此观之,甚非用募赏之时。
且以我大邦坐视小丑,况我直彼曲,奚所惮焉?
正朝廷之大刑,副天下公议,举不失体,动则有辞
欲征则征之,足以示猛;
守则守之,姑以示宽。
表以大御小之权,行禁暴安民之道,号令天下岂不伟哉!
何乃偷募茍求,潜谋窃取,似同盗法不敢公行
谓之容则元昊之恶不可容,谓之忽则元昊之谋不可忽,谓之惜用则用已费矣,谓之惜民则民已劳矣。
况又济师已众,遣将已多,边境骚然旷日持久,而反止于用募,更无他图,倚之幸安,谓已得策。
以此天下之望,以此安君上之心,臣深为执事者羞之。
兵既不行,募又无得为此逗挠不减戍粮,国用且殚,民财是取,怨叛必作,表里合攻,臣亦甚为陛下忧之。
元昊既怀逆谋,彼必大为禦备,今闻上下募赏,自知高枕无虞
夷狄之心,畏强侮弱,因而肆暴遂成深忧
若诱之使来,自有方略,则非臣所知
万一执事者谋之不臧,技止于此迁延玩寇姑息养奸,祸已成而计穷,敌已大而力屈,则谁复为陛下图之?
七事
伏闻秋初夏守赟枢密使
枢密之任秉国大权
起于有唐,始用宦者
降及后世,更以武臣
国家恩礼益隆,委任尤重,本天下兵柄,代天子武威,势均中书号称两府
茍为轻授,不若阙官。
夏守赟早事先朝,尝参储吏,既缘攀附,渐致显荣
惟事贵骄,罔思畏谨,每更剧任,颇乏清名才术无闻公忠弗有,一旦擢居众贤之上,俾赞万务之机,朝命则行,人心不允
又况元昊作梗西陲用兵上资睿圣之谋,下取枢臣之画,庶臻泰定,以安黔黎
所宜妙择才能削平祸乱
而罔询厥德,遽用斯人不问贤愚,皆所轻笑
枢密者,内陶铸武臣外镇抚夷狄,无事坐制机轴,以修武备;
用兵指画方略,以殄寇雠
是四者。
皆非守赟所能知其髣髴
正当用武之际,使践论兵之职,不误国事,复何为哉!
枢府之柄,不专一人,然大抵任贤,岂当如是
《传》曰:「得贤能为邦家太平之基」。
《书》曰:「罔有立政用憸人」,「惟吉士,用励国家」。
是则贤者可以太平,而憸人不可与于政也。
陛下守赟,盖以为贤者可立太平,故用之。
茍知其憸人,则必不用矣。
使陛下用而不知者执政缄默之过也。
用之和平之日,已曰滥官
委于艰难之时,尤为非据。
英杰为之解体奸雄为之生心
唯是得贤,乃能静乱
臣又闻为国家者,得人则安,失人则危,得人则重,失人则轻。
唐郭子仪系乎安危者也,入则天下安,出则天下危;
裴晋公系乎轻重者也,进则朝廷重,退则朝廷轻。
守赟反是,其在朝廷也,虽未即致危,亦可谓取轻矣。
亟宜罢免,以重观瞻所以陛下不私一人而盖为万世也。
臣又虑议者以其尝为攀附而谓之亲信可使,以其久历寄任而谓之耆旧可尊,以其官是节制而谓能知兵,以其貌甚魁梧而谓能镇俗
是皆不然
尽公可以亲信,不主乎攀附之遇;
宿德可谓耆旧,而不主乎寄任之多;
有才武而好学则能知兵,不在乎官;
器业而不佻则能镇俗不在乎貌。
伏惟陛下守赟之所立,验守赟所为可谓尽公宿德者乎?
可谓有才武而好学、有器业而不佻者乎?
臣于守赟爱恶不相干声迹不相接,非有家世之隙,禄位之嫌,而进是说也,但闻诸公议,有足惜者。
区区之恳,实愿究陈
八事
伏闻西鄙用兵以来不住差移武臣往彼,每有过阙下求见者,多不许见。
臣切详所谓未见其宜。
谓之天子至尊不可小臣浼渎,则非所询刍而广接纳也;
谓之循守旧例未尝小臣求见,则今用兵要在开通壅塞,非循旧例阻绝人臣之时也;
武臣多鄙,不可令容易而对,则既已委任,用为好人,非宜鄙之也;
朝廷差除,自有命令本职所管,自有局分不必令对,则用兵之际,事与旧殊,本职或有更张局分亦有规制何由闻达
非以博究利病剪除凶孽之意也。
以此四事求之,臣故曰「切详所谓未见其宜」。
边寇方兴,陕西大扰,朝廷多发兵伍选任武臣虽则直禦寇戎,盖亦分备他盗。
凡有武臣求对,必于边事有闻,陛下听朝之馀,何惜一见
召于咫尺,待以从容,霁其威颜,加之善诱,使无惧慑尽意敷陈然后观其奏对是非,察其趋向邪正可者奖激而遣之,不可者亦优容而罢之。
如此,则自谓官家知我姓名身心有所分付不患边奏不省不忧权臣害能,各尽所怀无不感悦勇锐而去,罄竭为期刻志夷凶,立功报主局分岂有不集边事岂有不宁
圣人所以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者,盖用此矣。
又何忧乎叛寇?
何恤乎用兵
陛下勤劳之心,岂不至哉?
接纳岂不优哉?
闻见之事,岂不博哉?
今却其所求,不与之见,奏对是非无由辨,趋向邪正得知
彼又自谓朝廷虽然遣行官家未尝识面,但从职任,罔察事情
胸臆不伸,括囊而去。
至则边事拟奏不敢奏,兵机欲陈而不敢陈。
或虑聪明不闻,或忧权臣见忌。
人皆惧祸,谁肯尽心
纵有疏闻,岂如面奏
陛下勤劳之心则怠矣,接纳礼则疏矣,闻见之事则隘矣。
祸不滋蔓已为大幸,如望寇之速,兵之速弭,则不可得也。
议者又谓臣曰:「此非主上怠于勤劳而疏于接纳,盖执政自知致寇,常虑获罪,不欲许人非次上殿
论奏四方之事,或有陈两府之罪,开悟圣人聪明,则非己之利也。
故但奏云某人已有差使某人已与迁补,所求入见不宜允从,只欲徼望恩荣,别希锡赐
以此罔上,上以为然,意欲阻绝天下是非蔽塞天子耳目,自以为安身之计也」。
臣谓果有是事,则非臣所知,唯在陛下察其忠邪进退之,则苍生之福也,宗社无疆之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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