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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诏言阙政疏绍兴三年七月 宋 · 洪拟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六七、《宋史》卷三八一《洪拟传》、《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卷三、《续资治通鉴》卷一一二
法行之公,则人乐而气和;
行之乖,则人怨而气偏。
试以小事论之。
近时监司守臣羡馀则黜之,宣抚司献则受之,是行法止及疏远之臣也。
有自庶僚为侍从,卧家视事,未尝入谢,遂得美职而去,若鼓院官移疾废朝谒则斥罢之,是行法止及冗贱之官也。
榷货立法甚严,犯者籍家财以充赏,而大官有势者,连营列阵,公行酤卖,则不敢问,是行法止及孤弱之家也。
小事如此,推广而言之,则怨多而和气伤可知矣。
杨运判1097年 北宋 · 唐庚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唐先生文集》卷一七 创作地点:四川省广元市昭化区
伏审宠膺宸命,荣抱使权,爰择刚辰,已谐礼上。
凡叨属部,举切欣悰。
某累任剑东,粗知民俗。
虽人贫地瘠,顾岁入之不饶;
而吏禄军储,亦年计之足用。
傥货源之不遏,宜利孔之并兴。
驯致羡馀,式资经画。
恭惟某官才猷强济,术略疏通。
入握省,已振望郎之誉;
出持漕节,用昭烦使之能。
谅生财之有方,不加赋而自给。
伫腾最目,行陟华途。
某方隶旄麾,敢论瓜葛。
雅故未忘于一日,庇庥当赖于二天。
欢抃所丛,端倪曷喻。
张骞传后1098年 北宋 · 苏过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斜川集》卷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四 创作地点:海南省海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儋州市
酒色之害人,甚于毒药;
博弈之害财,甚于盗贼。
然人知畏毒药而甘心于酒色,知恶盗贼而不厌博弈者,何哉?
适于己而忘于害耳。
千金之子,破家于声色狗马;
万乘之主,失德于玩好嗜欲者多矣,岂不信哉!
明皇引镜不乐,左右曰:「自韩休相,陛下无一日欢,何不逐去之」?
帝曰:「吾虽瘠,天下肥矣」。
秦二世曰:「贤人之有天下也,适己而已」。
故不及三年而有望夷之祸。
楚灵王吴夫差皆如是败。
此适己之效也。
汉武帝袭文、景之业,内外晏然,家给人足,可谓盛矣。
然以一马之故,穷师万里,天下骚动,几及胜、广之乱。
此谁发其端欤?
盖自张骞一使,睹筇竹、蜀布,大宛、身毒之饶,遂倡通西南夷之说。
又语以蛮夷贪汉币而多奇物,天子由是欣然,发使治兵,必得所欲。
既封侯赐金,贪人自是争言外国利害,以尝天子之意,邀取富贵矣。
其后得乌孙、宛马,天子益甘心焉。
此贰师之役所以作也。
是时李广利丧师郁成,欲归,天子大怒,使使遮玉门关,曰:「军有敢入者斩」。
益发甲卒十八万,仅能克宛,取贰师善马而归。
呜呼!
徇一夫之私欲,竭生民之膏髓。
系虏其人而郡县其地,何补疮夷之万一哉!
昔隋之亡也,盗起征辽,而征辽之师实倡于裴矩
裴矩之在张掖,得西域诸胡山川国俗之详,还为炀帝言之,曰:「胡多瑰怪名宝」。
帝由是甘心四夷。
高丽不来,故征辽自此始矣。
嗟乎!
小人之得君也,必因其所嗜而献其说。
非独用兵也。
德宗喜财,故裴延龄以裒刻进;
宪宗既平淮西,稍欲纵意宫室游幸之乐,则皇甫镈以贡羡馀取卿相。
君臣之间,宁复有志于民也哉!
且夫土地非不广也,府库非不实也,宫室台榭非不美也,子女玉帛、羽毛齿革非不备也,食租衣税非不厚也,而皇皇焉外求之不已,何哉?
贪人之心,如饥渴然,必欲有其所未有者为富,见其所未见者为宝耳,夫岂有穷哉!
虞公以宝剑而亡,蒯瞆亦死于吕姜之剃,夫岂有国者,少此粪土耶?
然二君以此亡国殒身,世皆知非笑之矣,而不知彼数君之所甘心者,独非粪土乎?
乾元宫兴造记崇宁五年正月 北宋 · 沈坰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二○、光绪《重修常昭合志》卷一六、《重修琴川志》卷一三、《江苏金石记》卷一○、光绪《苏州府志》卷四四
姑苏之北有大岩焉,曰常熟
山长而水远,泉甘而土肥。
民富物庶,人乐其业。
予尝纵游观览胜地,遂登虞山之巅,临尚湖之滨,得乾冈之势。
重山复岭,交映,隆然祠宇,金碧相照。
踌躇四顾,恍若洞府。
适有人焉,黄冠而羽衣,红颜而鹤发,杖藜倚梧谓予曰:「昔汉之天师张君道陵之孙凡十有二代曰道裕修真之地也,鍊丹于此,积功飞升,灵迹宛然。
至梁天监中始建是宫,遂号乾元。
岁月绵远,栋宇欹侧,湮没,荒废寖久。
嘉禾人也。
生七岁,出家学道于崇福宫
年十二,试经业,预选为道士
后三年,习医术,将以救人之疾苦。
二十有五乃游名山,寻胜境。
庆历中,过姑苏,至邑下,慨然有卜居之志。
至和之初都官员外郎桑君澥出宰是邑,因命住持。
然宫之廊庑皆圮,独三清殿仅存,梁栋颠危,不可支持。
吾方以医术济众,人皆以金帛施之。
裒其醮设之羡馀,田园之所随增,修大殿及游巡二十有四间,轩庑十有六间。
嘉祐郡人试将作监主簿君仲言施钱二百万,塑三清圣像及真人十有五躯。
吾复建北极殿于北,列道院于东。
治平元年,起三门及东西庑各五间。
二年,造三门东轩凡三间。
三年,造三门西轩凡三间。
次第创立,艰难仅成,岂一日之力哉!
自是宫宇复全,壮丽轮奂。
邑人得以岁时祈福焉。
吾尝于熙和间建崇道宫于秀州,修太和宫苏州,兴造常熟僧尼寺三所,大桥四所,立夫差于县之西,立勾践于县之北。
至于一邑之桥梁街道,以便人之往来者,莫不兴修焉。
时或施与,以济贫民,盖不可尽记。
吾今老矣,得以优游山林以尽其天年,何其幸耶」!
予壮其言,乃知兴造之本末,因问其姓氏。
曰姓李氏,名则正,蒙恩赐紫衣,今年八十三岁矣。
是宫李君之功为多,自非有志于道,经营创制不惮其劳,安能若是哉?
因以书之,告诸后人。
崇宁五年岁次丙戌正月望日。
淮南路转运副使宋康年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 宋 · 翟汝文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六、《忠惠集》卷二
惟东南贡赋,漕舟自淮泗,岁不时入,用蠹厥载。
朕俾厥贡,自庶邦径底于中畿,饷溢予廪,时乃食新。
尔以推择承命,奉若成宪。
朕方盍彻以裕民,乃其取赢为羡馀,朕弗臧乃事,时则有愆。
惟尔迪知畏义,其往省哉。
户部郎中李令将等转官制 宋 · 翟汝文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八、《忠惠集》卷四
朕闻能理财者,非不足为患,昔在事者,尝以乏绝有请于朝矣。
朕用炳疏理弊源,振举纲目,反以羡馀,悉偿旧赐。
人材相越,岂不远哉。
尔等咸以智虑,相与戮力,其升命秩,以示信赏。
奏乞复置常平使者播告中外劄子建炎二年十二月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六六、《石林奏议》卷四、《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三之一六(第四册第三二八一页)、《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六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契勘常平之法,起自西汉,本以惠民,祖宗行之已久。
熙宁初,缘类推广,附以青苗、免役、市易、抵当、坊场河渡、农田水利等事,其意亦在宽恤民力。
只缘创法之始,急于功利,委任非人,观望掊克,遂致议论不一。
绍圣初再行修定,已稍增损,但拘守绍述之说,必于尽行,故如青苗歛散,追呼搔扰,市易物货,苛细争夺,农田水利之官诞谩欺罔之类,明知其弊,不能革去,所以民至于今以为病。
其后应奉花石,取以资不急之用,遂失创法本意,仅有存者。
又缘军兴调发,诸司或许借贷,于是移易侵渔,扫地殆尽。
建炎霈恩,首罢青苗法,盖得之矣。
然未几并罢常平使者,以他司兼领,吏无专责,漫无统纪,旧法虽存,不能修举,臣实惜之。
今朝廷复置常平使者,命官讨论,窃详圣意,非是再欲尽行熙宁本法,及别有创立。
正为法本惠民,于此艰难民力困弊之后,务欲宽繇役,省科歛,通有无,济乏绝,使得博采群议,与时变通,摆去拘碍之议,应于害民之事,尽行删除,存其经久利便者,使有司专一持守,以遗将来,实为美意。
尚虑中外不能究知,妄有测度,或谓欲根刷已放债欠,或谓欲营求非理羡馀,为足国用之计,动摇民听,不无疑碍。
欲乞明降诏旨,先次播告,使上下通知,然后于实历州县人内慎选通晓世务、习知民事、笃厚忠信之人,以充使者,使之奉行。
官修政举,则上可以广惠民之实,下可以明革弊之意。
取进止。
乞勿复行封桩奏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五八
为民必有役,奉公上之通义也;
免役必输布,取民力之中制也。
会一岁之用以为敛,其宽剩不过十之一二,以备凶荒之不足也。
神考立法之本意,而奉行之吏于十二外别立封桩,子或过母,元祐之政,得以藉口。
先帝遹追神考之志,一切罢去,可谓善继
然随时损益之美,有待陛下今日。
臣访闻府界提举常平祝朋劄子,乞复行封桩以备不给,此何异于献羡馀者也?
职董农政,当讲求神考立法之意,俾德泽下逮黎庶,而乃启厚敛之路,天下必以府界先侦得指,希风迎意,翕然各私售其说,变乱故常,斯害政之尤大者也。
陛下即政踰年,膏泽美利未闻有以及天下,而天下之人拭目倾耳,日望之治,不啻若饥渴。
朋以厚敛之说开新政之隙,是欲陛下隳神考之良法,当天下之怨议,复见诋毁成法之人骈首属耳,切切私议,将乘间而发也。
其背陛下继述之意有如此者,若朋别将使指,臣未知其如何,决不可以董常平之政。
常平所董,皆神考所立法度,其一如此,类皆可知。
陛下方因时损益,酌其中道,力救元祐绍圣过与不及之弊,使天下后世好为异论之人无得而议,故造端不可不谨也。
张子猷给事福唐1136年3月 宋 · 李光
七言律诗 押鱼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五马东来隘里闾,旌旗照海奉安舆。
时危未暇宽徭役,岁歉无劳进羡馀
赤子弄兵先解散,乌衣侮法费驱除。
兵戈满眼瞻王室,邮传时时附谏书。
胡直孺第二劄子1126年3月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七、《庄简集》卷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再上章论列工部尚书胡直孺罪恶,已蒙陛下开纳,许以必行,亦既累日,不见降黜。
必大臣以直孺为贤,曲加覆护,以臣言为妄,未肯施行。
夫大臣以进退人材为职,所进忠贤则国家享其利,所进憸佞则人主受其欺。
陛下不以臣不肖,使得待罪言路,若大臣用人失当,臣得而论之,朝廷行之,则陛下威权立矣。
今臣力言之,陛下虚己而听之,大臣沮抑之,则是陛下威福之柄,反制于大臣,而臣区区不能但已者也。
直孺佞邪,天下所闻,与应安道卢宗原相继为转运使发运使,欺罔朝廷,如循一轨,将上供物料及粮纲船尽充花石之供,号为应奉,州县帑藏为一空。
起发封桩,妄称均籴,岁计不足,犹进羡馀
缘此进职,滥厕从班,遂知平江府,纵朱氏请求,益肆掊敛,不复知有朝廷矣。
直孺素畜声妓,每携就朱氏园亭,与倡优杂处,啖其子侄。
吴民怨愤,目为朱家奴。
勔入京师,凶焰益炽,至与宰执争权,窃弄国柄,首引直孺户部侍郎,󲦤绅侧目,莫不骇叹。
伏自陛下即位,灼见奸凶,以次流放,党类屏息,独直孺反被褒擢,联八座之选。
命下之日,士论沸腾,前后臣寮,论列不一。
伏望陛下断自渊衷,速赐窜黜,以为多士之戒。
如臣所奏失实,欺罔聪听,亦望解臣言职,重置典宪,臣与直孺理难两存。
臣不胜激切待命之至。
取进止。
朝散郎秘阁徽猷阁待制蒋公墓志铭宣和四年八月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二、《北山小集》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公讳彝,字子有姓蒋氏常州宜兴人
太尉浚遒侯横者有子九人,其季曰默、曰澄,封维岱𠙶亭乡侯,始家宜兴
公则𠙶亭侯之后也。
曾祖讳九皋,累赠太傅
祖讳堂,尚书礼部侍郎,为时名臣,国史有传,累赠少师
考讳长源,庄重博雅,不以势利累心,官至朝奉大夫
以公升朝,累赠至中奉大夫
侍郎始居,故今为吴郡人
公幼嗜学,不妄交。
弱冠,以大夫遗表恩授太庙斋郎
润州金坛簿,迁开封府陈留丞。
未赴,丁祖母仁寿县太君陈氏忧。
服除,为秀州崇德,达官部使者才之。
政和二年太师鲁公钱塘召还,复当国,即以公权提辖陕西坑冶催促铸钱事。
选人将使指,前未有此。
时荐者已及格,改宣德郎以行。
公下车,条析所应废置言上,皆见施行。
居无几,坑冶鼓铸之利不赀。
及代去,计所铸息无虑数百万缗,凡所采金、银、丹砂、汞、铅、铜、铁称是,宝货入中都相属。
于是朝廷嘉其能,诏迁通直郎
又以复十监五院施置就绪,迁奉议郎,锡朱衣银鱼。
又以岁课迁承议郎
六年,权发遣提举两浙路常平事。
入对便殿,敷奏详明,皆合上旨。
上命以惩按奸吏、惠康小人之意。
至所治,宣恩举职,一路安之。
是年冬,除代赴阙,未行,诏复留。
无锡丞有依势为奸利者赃至钜万,然方以最闻。
公按捕丞,丞急,道亡。
或止曰:「是有挟,弗可败,且反为所中。
今丞亡,因末杀,无穷治,亦足以立威矣」。
公不听,曰:「吾受命云何?
吾知惩奸明法而已,不知其他」。
丞遇赦获免,犹坐废。
八年,移永兴军路,未行,诏授直秘阁、权两浙路计度转运副使,兼提举本路神霄、玉清、万寿宫
累迁朝散郎
二浙户繁,率隐丁口、避更赋,丁簿不得实。
使者钩括釐正,追偿所失丁钱,别储为羡馀,远或至数十年,编户氓鲜获免者。
锢系相属,至或破产失业。
至,具奏:「二浙比岁不登,今所追久远不胜治,又多贫下户,急之,必且逃徙。
愿一切蠲之,而名籍丁钱断自今始,已追钱归之有司充岁用」。
奏闻报可,人德之。
东南岁歉,御笔下诸路许留上供米四十万石赈饥人。
公奉诏唯谨,而廉访使者提点刑狱司合奏公赈济文具无抚绥意,诏降三官停废。
然犹以为疑,更诏廉访提刑司,事实即以今诏从事
二司径檄公罢,已而诏降两官留任。
公力自辩,继降御笔,还所降官。
五月,中贵人使二浙,就赐金带。
先是,漕输中都数不时足,请以故岁所欠附春运。
既得请矣,发运司方以逋滞劾,诏免所居官,寻落职与筦库
已而御笔复以公直秘阁、管句亳州明道宫,格前诏不行。
累迁朝奉大夫
故事,谪宫观遇恩毋得任子。
是岁冬祀,诏特听任子。
宣和四年,起知明州
公裁决抚循,事得其理。
居数月,以疾卒于明州州治之正寝。
临终,神色不变,易衣坐,命诸子操纸笔付后事。
画字纸尾讫,悉遣家人辈出户,独与母诀。
三子环泣,即就枕瞑目而逝。
是年六月甲辰,享年四十有九。
母夫人李氏,累封太令人,乐岂寿康。
然再世子终养而孙是托,何耶!
公娶朝散郎秘阁校理同郡梅公灏之女,柔顺而有常。
自在室至于有家,长于己者畏惕如不胜,与侪等居未尝失色。
政和四年六月壬申卒,年三十有七,累赠安人
生三子,曰嗣康,迪功郎,起复秀州仪曹
曰嗣宗,将仕郎
嗣昌
孙男二人,曰谟,曰諲。
孙女一人。
公明爽有才气,少治《易》,通大义,荐于有司。
然载籍无不观,尤熟唐事。
为诗词婉美。
及为吏,事至能断,不为龊龊小谨。
性不容物,而于故旧特笃,干乞借贷,门无虚时。
至或见卖挠其治者,始闻之怒,他日施施复来,振给馆谷之如故,终不忍谢绝。
良士友至,不计家有无,为酒具珍馔,陈图书奇玩,剧饮赋诗,相娱乐无厌色。
自未仕及为县令、至使者常然也。
初,大夫公捐馆时,上有老亲,孤女满室,食指几数百。
公以一命仰微禄,居数年,所当嗣志卒事者无馀责。
事祖母及母夫人极甘旨之奉。
方是时,家实贫甚,假贷阅日而不见寒饥憔悴态。
及官稍遂,亦不汲汲为生业计。
故奋由小官、将使指,声称日闻,交道弥广,以取宠荣,盖其胸次卓荦,才能绝人远甚。
公卒之明年,诏特赠公徽猷阁待制
虽圣主简劳劝功无存亡久新远迩之间而然,抑以见公之才非唯振耀于一时,其规模蕴业所以储荣委祉于身后者又如此其白也
如端拜而议,如交手相授,施报之道,为不诬矣。
其孤将以八月戊申合葬公及安人平江府吴县至德乡报恩山之原,使来请铭。
余与公游且三十年,知公为,则叙而为之铭。
铭曰:
姬公子龄蒋封始,中微世更国为氏。
浚遒九支㡭以继,义兴宗维两侯裔。
作周诒法粲王治,德光流行泽百世。
世多贤能乃其理,孤师端亮世标轨。
培基衍庆施孙子,明州才周质魁伟。
皇皇节舆光族里,发奸绳恶人所徯。
嘉言解纷定流徙,时非不逢用不既。
天高听遐纪瘽瘁,追功陟华告其第。
有嫔维柔以惠,无非无仪谨尝馈。
生同甘辛葬同隧,铭无溢词信来祀。
朝散大夫直龙图阁张公行状1121年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八七、《浮溪集》卷二四、《黄氏日钞》卷六六 创作地点:江苏省无锡市宜兴市
公讳根,字知常姓张氏唐宰相文瓘之后。
五季时,有徙居江淮者,故今为饶州德兴人
大理通直父子,以气节言行为乡人所宗,一时豪杰,皆拜其家如子姓。
中奉公始举进士
公幼庄重,方髫稚已凛然有成人风。
性嗜学,扫一室独居,人不堪其忧,澹如也。
饶士盛东南,应书常数千人,所取裁百一。
公以童子在选中,时年十四。
京师,补太学生,群数千人试于有司,复中第二。
自是以文居诸生右,而行独修饬,出入皆可从迹,祭酒博士欲召见之,不能也。
连三试礼部,以元丰五年进士第,年二十有一。
礼部尚书黄公履闻其名,以女妻之,归拜大父母、父母于堂,人以为荣。
临江军司理参军,迁瀛州防禦推官,知处州遂昌县事,有政绩。
代去,民挽留之不可,碑其事以怀之。
用荐者于法应迁,以大父母年高致其仕,则恩及之,遂以通直郎致仕,时年三十有一。
丁令人忧,有绝人之行。
葬之日,鹤翔于墓。
上嗣服,问辅臣人材可用者,曾丞相布以公对,而翰林学士曾肇部使者亦奏公节行。
于是落致仕,召对。
力辞,不报。
则面陈人主能不以功业之敏自矜,盈成之易自佚,守之以中,求天下无治不可得也。
因言东南灾伤,赈给有限,愿广求所以宽恤之术,而杭州置造局可罢。
「臣尝谓人主一日万几,所恃者方寸之地耳。
一累于物,以失其正,则聪明志虑且耗怠,而贤不肖混淆,至于纪纲不振矣。
愿陛下清心省欲,以窒祸之原,天下幸甚」。
上嘉纳,将用公,而小人不利,以为昧朝廷大体,授公亲贤宅教授
未几,除通判杭州,以亲老,乞监西京东岳庙
丁中奉公忧,服除,提举江南西路常平等事。
洎终任,田畴之垦、桑柘之植、沟防之修者,以千万计。
时居养安济法行久,有司颇以浮冗,侵常平本钱,或取给于民。
公约为数条上之,所节过半,大臣不悦。
岁旱饥,尽发常平米及遮留上供米赈济,已旧责、蠲新赋,凡可以弭灾,无不为者。
手疏力请于朝,凡八十馀上,纤悉有法。
躬遍所部,阅半岁,暑行数万里,虽瘴疫冒之而前,官吏为惶恐尽力。
于是方数千里,流冗悉归,施及邻壤,其全活者不可胜数。
会中贵人为走马者怙力挟私,以官吏散军衣给钱非是,举一路帅臣监司守贰而下,劾罢之。
公曰:「散军衣半钱,例也,况其数加旧乎?
祖宗置东南军伍与西北异,上下相安百五十年矣,今一旦以给散坐帅臣监司,恐军寖骄不可制。
帅臣监司,朝廷与之分忧顾者也。
政使有罪,犹当待报,直以体量尺纸罢之,可乎?
今兹振贷,奉行尤藉官吏,乃空十郡,仅有存者,非徒无检视蹂践之患,虑别启奸倖,为朝廷忧」。
于是诏悉还之,官吏相庆。
自崇宁行盐钞法,和买民帛,率不得偿。
虽朝廷令借封桩钱,而钱特空名。
公乃大发常平米,计直予民,犹不能半。
会星变大赦,则奏:「自祖宗以来,岁给蚕盐以取民输。
今民既输五年,而一县至有负民五十万缗者,将何所控告?
谓宜因霈恩,尽给今岁租百四十万斛,给中都百二十万,而官兵度五十万,使岁入如数,犹缺四十万。
旧以盐利三十馀万缗和籴,故虽凶岁不乏。
自更法以来,州县重取百姓耗米以给,民既不堪其苛,而和买四十万缗,复以无所从出之钱给之,民心易摇,不可不虑。
议者徒谓亏榷货务额,此岂知社稷至计哉」?
未报。
间会诏书许诸路监司封言事,公言:「本路去岁诏蠲租四十万,而户部责发如数。
祖宗立东南上供额六百万斛,赐发运司本钱数百万缗,使岁广籴以备非常,随补随取,此万世良法也。
自希恩者以为羡馀献之,故朝廷不足则下诸路补发,势必敷于民,为无穷之害。
缘此漕计窘乏,无名之敛百出,臣以为补发不当复催,尽以盐额还漕司,籴本钱还发运司便」。
已而运盐复元丰法,稍以盐还民,公之力为多。
洪州官没锡数万斤,系兵吏七百人于狱,株连且千计。
公曰:「十年失于讥察,有司之过也。
今罗取无罪之人苦之,追偿必不可得之物。
方岁凶之馀,冤滥如此,何以召和气乎」?
朝廷为罢狱。
兴国民郭友馀习妖教,郡以屡赦闻。
公言:「友馀,张角术也。
异时李逄尝以此惑民,请论如法」。
大观四年,领广盐。
入议,时上躬政事,隆宽尽下,公欲遂成之。
洎对上劳苦良渥,首以江西赈济为言。
公奏:「救荒,臣职也。
惟本路阙乏,所请辄从,民力以纾,为大利。
若行此数年,公私自然充实」。
上深然之,赐绯衣银鱼以遣。
且曰:「推行法度,要在得人,不扰于民,方为利国」。
公奏:「训辞深厚,乞颁之天下,付之史官」。
从之。
敕归本路,有所见,奏陈。
公顿首谢,因言:「臣幸因天宁节随班上寿,不胜封人之祝。
管仲桓公以无忘在莒时,臣亦愿陛下无忘答天戒时」。
上大悦,即日趣议盐事,得内侍省牒,事听关白
公即奏:「陛下幸蠲烦苛、破朋党,而士大夫以大臣不和,议论不一,观望苟且,莫肯自尽。
陛下毁石刻、除党籍,与天下更始,而有司以大臣仇怨,废锢自如。
为治之害,莫大于此。
愿思所以协和之且,申严戒敕」。
又请「限丰岁广籴之数,以毋夺民食;
县令铨补之法,以毋失民平。
勿妄支移常平封桩钱,以志灭二敌。
使中国竞、百姓富、朝廷正、群臣和,以示人主尊强隆盛之势」。
反复数千言。
执政近臣方大为矛盾,故公言屡及之,以感悟上意。
转运使,人谓公德行文学,宜在朝廷,处之非其地,而公不屑。
会岁饥疫,朝廷责补发不已,又促输纳䌷绢之期,追远年无名之责,鬻官田者大亏上供之数。
公历陈利害,奏罢之。
且言「盐法既更,其封桩盐尽给和买,还之民」。
力陈,见听以广盐敷额,赐三品服。
以直达有劳,进两官。
公于漕计,能权其赢,为转输之本,故屡办而民不知。
寻徙淮南
先是漕臣承抛降,虑不及事,则以浮数调民,州县递增,所取无艺,吏缘为奸。
或州郡以非所产,至漫数年不一输者,公令民必实,且为纳直通融之法,民欢趋之。
有出非其时,地非所出者,复曲折为陈,或纾或免,其事非一,当时称便。
被旨赴阙,大臣以有亲嫌言者,令再任,除直龙图阁
岁水灾甚,民流满道,而钱法遽更,农末皆病。
公乞蠲租赋,尽散洛口米、常平、青苗斛斗赈贷,且通一路有无应办,公私为之两济,诏书褒谕。
寻以江淮诸司使臣游蠹诸郡,命公按之。
公悉条其状并所自以闻,诏各驱还所役,违者从公械治,于是大失权倖意。
两浙,公闻苏杭局每物必十倍其费,以其一供奉,馀悉饷权倖为己私,穷之则火其籍,如苏州一日焚官物八十万是也。
于是因辞免慷慨力陈,命以之寝。
复以表谢,其略曰:「虽以天下奉一人,不为过也。
然得丘民为天子,顾不重哉」?
󲦤绅诵之。
小人由是得以间公。
会盗刘五暴庐、寿,公走助宪臣破之,除秘阁修撰
以渠魁未擒,不拜。
方欲条上讨贼之方,而中遣贵人董捕,欲自以为功,乃奏罢宪臣,而公亦坐降两官。
自淮贼扰,军兴颇乏,公以为县官空匮,未有甚于此时,而当路恬不警省,万一有缓急,何以待之?
因手诏取会漕司财用,乃言:「东南诸路阙乏之由,除拨赐、赡学、宗室等财用田产,添置官兵及朝廷非汎抛买外,一项茶盐钱并入榷货务和买盐并支见钱,而民卒不得。
乃至军储,亦月为之计。
稍有水旱,即干叩朝廷。
此大弊也,其原自榷货务
朝廷纵未能尽还岁额,若止分其半以助漕司,岁会天下,合得和买蚕盐价赐之,许折兑上供钱,以示大信于民,诸路当亦少宽。
茶盐法行十馀年,尚未立租额,岁务增羡,民穷困不聊生,可为流涕。
今籴本之外,复须五百万缗。
属者赵霆宣御笔,令于额外计置斛米,岁终殿最正用。
漕司方以经入不足为忧,不知钱何所出,恐迫之即不能无骚扰之患。
民和买既不得钱,而斛斗又非倍输不可,其间官户以倖免,豪猾以赂移,所苦者特畏法贫弱之民,可谓无名无数,高下不均之甚矣。
而有司方以用度不继,率取给于此,虽人知其非,苟避诛罚,莫肯为陛下言者,况复使之额外计置哉?
因进三说:一曰常平止纳息以抑兼并,二曰下户均出役钱以绝奸伪,三曰市易取净利以役商贾。
虽名非正,然与敷和买而不售其直,什一而使之倍输,额外无名无数之敛有间矣。
愿陛下储此钱以驭四夷。
若夫理财,尤在节用。
而节用以修造为先,修造虽于国体有不可废者,比类以此固宠市恩,不可不察。
其次如人臣赐第、赐带、予金帛、给田屋之类,尤为泛滥。
佐命如赵普,不闻官为造第也;
定策如韩琦,不闻彫墙峻宇僭拟宫省也。
今乃人得居而有之,奈何掠民肤髓为厮役之奉乎」?
书奏,自禁中擿节用之说,付有司看详。
而大臣及议者不察,谓公言利摇成法,章交上。
上察其诚,不之罪也。
会御前人船所占留直达纲船,公以上供期迫,乞还之。
且因起发竹石,上言:「本路一竹之费,无虑五十缗,他路犹不止此。
今不以充苑囿而入诸臣之家,民力之奉将安所涯?
愿示休息之期,以厚天下」。
书奏,权贵积怒未发间,御笔以直达促限,令漕臣较州郡赏罚。
公贴黄亲书,力陈人情有大不可者,乞展限,其辞激烈。
奉御笔落职监信州酒税,有「轻躁妄言,不循分义」之说。
外廷方莫测,而台臣复论前奏常平事,责授濠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
寻以讨贼功,许自便。
宣和改元赦,复朝奉大夫
夏祭赦,复朝散大夫
宣和二年六月十七日,以疾终于家,享年六十。
公诚孝,甫六岁已能知母疾,疗之。
通直曰:「是必为孝子矣」。
既罢临江,时中奉公客熙河未归,步驰省者再。
冒寒暑,往返万馀里,卒御之以归。
自是专以奉亲为乐,举天下无以易其志者。
时四亲在堂,随其意奉之,日躬仆妾之劳,有古人所难者。
令人疾病,一夕须发为变,扶持弥月,癯然骨立。
既卒,勺饮不入口者七日,屡绝复苏。
方哀毁甚,而奉饮食起居,无一不如生者。
啜粥寝苫,不盥不栉,不易衣,不尝味,不饮药,泣不绝声,终丧三年。
及侍祖妣疾、执父丧,亦如之。
终其身孺慕不已,言及辄声与涕俱。
初,公之请老也,年方壮,人惜其遽。
曰:「养及四亲,人之至幸也。
万一有不及,为终身忧,其可缓乎」?
是年以父母之恩及其祖妣,而以妻封及其母,乡人彭汝砺为文颂叹之。
未几,复以己得之服为祖荣,于是闻者莫不耸动,而天下人知公名矣。
公居山林久,一旦为天子所知,起之召对,士大夫想闻其风。
及对,首陈谠论,卓然以名节当上意,于出处皆合,天下益贤之。
自此三赐对。
奉使十馀年,其面陈者不计,章疏凡数百上,悉天下大计,触当时之讳,诋方行之令,与大臣权倖为敌而无所阿附。
反覆穷尽,不度可否,以身任之。
宰执台谏所不敢言,人为股栗而公不恤也。
上亦知公精忠,每排众议用之,数加器使奖赉,于开陈多见听纳。
而小人权倖日以谗公,虽卒坐言谴死,而天下拱手推为正人钜德。
卒之日,识与不识,皆为霣涕。
公之学不守章句,居閒十有六年,专覃思经史,务欲明圣人之道而见之行事。
故发为议论,辨博闳深,援引古今,深知治体。
在元祐则言诋新法、置理诉司者,在建中则言不当弃地,在大观政和则言籴本、和买、茶盐法。
其大者欲人主正心术、去朋党、斥玩好,而于论边事尤详。
其至自熙河,深以中国受屈为耻,得其曲折,归以告彭汝砺,使并王赡荐用之。
其说以为「二边之患,近而且遽者,惟熙河、青唐。
以其与夏人相为掎角,而国家惩宝元元丰之失,以兵为讳,非也。
夫维大舟者必屡折其势,制猛兽者必先困其力。
贼蕞尔,政当徐以术制之,不当急与之较」。
乃陈攻禦备守策上之。
以弃熙河为持右臂授羌,将为陇蜀之害,而守熙河非灭青唐、取河南不可。
其后朝廷卒不弃熙河王赡取青唐,悉如公言。
元符间,夏人穷蹙,藉契丹请平。
公以为自祖宗以来,每敌犯塞,为害益深,所侵益大,所须益多。
不取,后稍振必复为害。
不若厚礼其使,使乾顺身入朝,否则归我河南,质其大臣爱子。
皆不从,则曲在彼,而我师有名矣。
彼固已失其咽喉,若由兰会浮槎以进,一夕至,所谓迅雷不及掩耳者。
会命已行,不果从。
后朝廷每有事西方,未尝不言。
至论常平,则又言之,欲必取二敌。
自陈东南无事,欲行死边塞,求人可用者。
用人当如李愬缚元济之奇,不当如樊哙匈奴之诞,人皆伟之。
公于吏治不为文具,凡劳险烦剧,人所不堪者,未尝辞。
临事强明,人不能欺,尤汲汲于恤民。
与客论利病,常至夜分。
有所得立陈,推见本末,能使朝廷必从己。
其驭吏严而不伤,升黜以核实,不以偏辞。
故自为州县吏至为部使者,人皆取法,畏而服之。
于施财乐善如嗜欲,然至宠利,则低回畏避,甚于机阱。
太学时,得家问辄举箧授同舍之贫者。
所至坐客常满,亲友游士馆于公家者,常数十人。
葬死字孤,皆得其所求而去。
士之落南繇江西以出者,多赖公以生。
大臣台谏以忠斥者,率数千里追赆之。
退视其奉养陋甚,死之日馀铜唾壶、书数簏而已。
闻人小善,必演而成之,虽昧平生,亦拳拳慰荐。
或斥非其罪者,虽自敌以上,非职所及,亦冒为之言。
然平生未尝以私干人。
其迁官十,悉以劳以恩而不磨勘
淮南之僚有攘公之功取优迁,而赏不及公者,人皆愤之,公未尝言及。
坐淮贼例镌官,则乞并降己官,以除其负。
得圭田,又损己而均之。
其与人不校,反调护之类如此。
然朝廷亦雅高其节,始以服推其祖,晚以子之官官其叔父,皆非故事,特旨从之。
平居谦厚不伐,胸中洞然,一言之出,终身可复。
喜面折人过,然退无异言。
于人委曲成就,无所不从。
及忠义激烈,万牛莫能回其心也。
居乡里,于亲疏长幼、大小厚薄,无不用其至。
盖人有一善,可以名其终身者,在公皆不足道也。
夫人黄氏,南华县,改封宜人,知书,有贤行,先公四十日卒。
子四人。
焘,太学博士
熹,将仕郎
煇、焕未官。
女七人,适秘书郎黄伯思起居郎李纲太学博士李富国、大府寺丞薛良显杭州监税范渭、宝应县虞澹,一人尚幼。
至老未尝释书不观,故下至天文、地理、卜筮、图纬、历数,无不精通,而尤深释氏。
其文温润纯粹,仁义之言蔼如也。
诗平澹简古似其人,乡人师之。
随其材,或文或行,皆有称,而其弟相、朴,遂以文学台省、跻侍从,为名臣。
其子焘,亦以任子力学,廷中第三人。
有释《周礼》、《易》、《春秋》等书三百六十卷。
公早树立,隐然有公辅望。
自亲亡,力思所以报国,故身虽不在朝廷,而未尝一日忘君。
尝患风俗上下相蒙以取利,每因职事所及,灾异所询,于爱君恤民之际,谆谆言之,又以告大臣亲旧者。
尝曰:「苟有以天下为度者,吾从矣,亦何常之有哉」?
而妻父黄履尤器公,以为属大事。
虽相去千里,公有言必告,有大事亦以咨公。
如救邹浩之类,皆自公发之。
其裨益之功,阴及天下非一。
而谗者疾公不置,以天子聪明大度,知公如此,而曾不得一日立于朝廷之上。
以时未可言,谓公少贬者,曰:「吾以委蛇事君,虽出没风波万变之中,随宜救世,而无功名富贵之累」。
为得圣人用心,顾世人未知之耳。
使遂其志,施设何如哉?
闻贬郴阳,独挈其所著书以行。
及返,犹疏时事数千言,须上悟而陈之,且属弟侍御史朴诵言于朝。
疾已革,其语不伦矣,而所道亦时事也。
呜呼!
可谓忠义出于天性,古之全德君子。
诸孤将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合葬公夫人于其里铸印墩,谨录其行事如右。
谨状。
与宣谕刘御史1133年6月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六、《卢溪文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安福县
厥今风俗大坏,上下相师,恬不知怪,虽士大夫常衣儒衣、道古语者,皆甘心自置于廉耻之外,而无高人之意。
由是天下日趋于靡敝,盗贼群起,民益困穷疮痏,呻吟之声未息,而贪残之吏诛求剥歛,海内愁怨,未有如今日之极者也。
非痛锄治之,其势未可以轻革。
世之议者但忧财利之不足,罔虑国家之安危。
此岂不由风俗之坏,盖原于监司郡守之非其人。
江西一路近时耳目所及者计之,则可知矣。
一路数千里之间,未闻荐举一人奉法爱民、能推行宽恤之诏者;
其所荐举者,必苛刻险悍之夫,号为能集事者
相师成风,争为剥下媚上,以图宠擢,而廉介自守者无所容于时,今皆相率而去矣。
前年宗祀赦书,悉放建炎四年积欠,应宽恤事专委提刑司,德意甚厚也。
至今提刑司出榜放,转运司出榜催,两司争为空文,俱挂墙壁,以此罔百姓可也,朝廷可欺乎?
至于比年以来,御书宽恤及平反刑狱等诏,则虽墙壁亦未尝挂。
顷传大旆压境之始,纷然劳民,造亭宇,粉壁榜其上,视其后乃绍兴三年三月书,其灭裂文具,虽儿戏尚不如此。
去年韩少师兵驻江西,半年费金谷仅二百万缗,朝廷初许通支诸司财物,转运司执不与,密谕郡县一切横歛,惟务取办,急于星火。
聚歛之吏承望风旨,因缘生奸,百姓剥肤及髓,至坏屋庐、卖瓦木以应。
且一县科率不下数十万,公吏邀丐亦复称是,供军之馀浩浩入赃吏之家,用之如泥沙不惜,少有败露,则纳以重贿,上下相影援。
冤民叫号,无复雪诉,转运使方且阔视大言自喜,以谓钱流地上
呜呼!
以此为术,其谁不能?
大抵数十年以来,天生此辈在世间,贪鄙庸懦相习,为浮沈低昂,以容奸为长厚,监司或按一吏,则群议交诋,以为暴刻生事。
至于日侵月削,而民弊于下,无复有议之者。
比年江西盗贼猬毛而起,虔、吉尤甚。
原其所始,皆缘贪吏暴虐,一夫揭梃叫呼,则无告之民易为啸聚。
顷常亲见吉州境内巨盗所起,未有不如此也。
幸而一方有苟安无事之处,监司乃指为富足之地,督歛无艺,又驱之使尽为盗。
至于师旅益起,事务益繁,公私俱竭,用益不足,日入于败坏然后已。
监司郡守者区区救过不给,天下安危之虑,岂复介怀?
一有调发,监司移文于县,县遣悍夫劲卒搜括乡村,无以异于寇盗之钞劫,甚至官吏自行,所过聚落,鸡犬一空。
民穷至此,如之何不聚为盗贼?
去年抛买准衣绢、防秋米,朝廷明降籴买本钱,而所在辄不支。
近者使轩按行境上,转运司方始量颁䌷绢折还,卒不尽给。
且军兴科率出于不得已,至于朝廷自有本钱,乃移易侵盗,不以还民,此行转运司使沮格朝廷实惠,歛怨于民。
使诸道皆如此,则摇动邦本,岂不深可危惧!
韩少师江西,号为用度最广之时也,然大率不满二百万缗,而骚动一路,科率之数不啻数千万缗。
班师之后,各以微末啖转运司羡馀转运司不复检察,其馀不知几千万缗为贪吏所没,可不惜哉!
比者复遇阁下观问风俗,纠摘奸贪,振拔淹滞,勤恤民隐,慨然若以身任天下安危,不顾流俗,虽将相大臣气焰烜赫,按其奸赃,振动天下。
究观前世揽辔埋轮之士,特史官一时美谈,其所施设未必有事业伟然过于阁下今日者也。
某生江南卑薄之域,自审其才不能俛仰求用于世,退卧林野,足迹未尝及公卿大夫之门。
伏蒙遣官属咨访凋弊,若不吐一言,使遐陬之民不被其泽,某与有罪焉。
回刘守帖 其三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四九、《鸿庆居士集补遗》卷六
某再拜:毗陵虽小邦,方时平年丰,事少斋酿,名惠泉者为其中之冠,署中思爱一堂雄深巨丽,前临大池,庭中有独孤公手植老桧,二百年矣。
堂后崇栏一阁,酴醾架环绕,三面不见。
此花开时如雪,旁有虚白堂,六楹八架,列四槛,种木芍药数百本,皆使君置酒之地,真乐国也。
时移事改,官吏(云云。)又以系省钱作羡馀宰相,遂致乏。
宗丞都郡夫几?
适会军兴,资粮(云云。)种种仰给,饯往迎来,人情(云云。)比及班还,晏然无一事,在它人未易当此剧也。
东阁观梅,西郊问挥毫万字一饮千钟,此其时矣。
宋故左中奉大夫致仕柳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八七、《鸿庆居士文集》卷三三
绍兴六年五月丁亥左中奉大夫德清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致仕柳公讳瑊、字伯玉,以疾卒于衢州江山县之寓舍。
明年,其孤右从事郎滋,载其柩归平江,以十二月庚申葬于阊阖门外同泾原上。
既葬三年,左朝散大夫权发遣信州军州事张公彦,状公爵里治行,属余铭以閟诸幽。
呜呼!
余故人也,遂次其语,序而志之而系以铭。
柳氏自河东节度使公绰以功德显于唐,而将相名臣之族多出于京兆
唐末,子孙散处河、岱之间,故仍世为魏郡人
曾祖灏,故任太常少卿直龙图阁、赠开府仪同三司
祖载,任朝奉郎、守尚书虞部员外郎
父充,故任宣德郎,累赠通奉大夫
自开府公三世皆葬于庐州合淝,又为合淝人。
公英妙骏发,记诵过绝人;
属文辞,方布纸杼思,而数千百言已就。
李釜俱驰声场屋间。
崇宁五年进士第,调淄川县主簿
秩满,授苏州观察推官
知州事盛章去为开封尹,而宋康年为州,颇变更故时约束,其僚不说公者,阴訹康年所为多公助之。
怒,愬于上,有旨移公泰州司仪曹事。
朝廷城四辅,徙康年拱州,又以公为干当公事。
寻差详定九域图志所编修官,改奉议郎,除陕府西路转运判官
故时关陕以解盐钞权铁钱轻重,百贾欣赖,刍粮集塞下如山积,而县官无馈师劳民之费。
自博折务增收钞贾以为羡馀榷货务渔夺解盐之入共京师,币轻货重,商旅不至,于是始铸大钱,又更为夹锡;
宣抚使童贯又创平货务,法益密而物贾日以腾踊,公私病之。
公语曰:「祖宗之法故在,公第请于上出片纸行之,转败为功,如反覆手耳。
不然,徒纷纷无益也」。
不说。
会移利州路提点刑狱,且入对,始怒。
俄有旨送吏部
久之,授任京西抵当所
宣和四年,除知浚州
河朔盗起,洺州不治,诏公代之。
公至,则缮治戎器,增浚城隍,料兵算食,弥月而办。
名贼张迪者,聚党数万人掠鸡泽,进薄城下,度不可攻,遂引去。
手诏嘉之,进公两官。
而中贵人陈宥遣小校于演部胜捷兵次鸡泽,而盗已去,辄驰入青城栅,执杀社人数百级以捷闻,老幼随之号呼系道,群躁谯门下。
公大惊,悉敛所纳级付其家,给棺衾瘗之;
尽拘群恶以属吏
胜捷者,童贯所部也。
狱具方上,而驰骑檄还所隶军籍,公曰:「杀人者死,又何待焉」?
即日论杀之。
怒,劾公专杀,朝廷不得已,夺所进两官,自是官军过州境敛迹无敢犯者。
有顷,公被疾,司录事李承劢权州事,州兵闻公病,唱言仓粟恶,逐庾官,嗾众为乱。
公闻变,力疾披衣出谯门,坐宣诏亭,饬二校率其属捕杀首乱者,而释其馀,已乃复卧。
劢逢贯之怒,以公病不任,移书驰告而自为功。
居亡几,公黜三官免归,劢进五官,而郡豪纳粟贺就者亦进七官,人莫测其故。
久之,始悟劢书所荐云,是岁宣和七年也。
明年复故官,当靖康元年,遂告老,以朝奉大夫致仕。
建炎二年,诏起公知蔡州,称疾不拜。
三年,落致仕,召赴行在,又以疾辞。
主管台州太平观。
绍兴元年,除福建路提点刑狱,未赴,改两浙东路,寻提举台州明道观,于是积官至中奉大夫
六年感疾,又请致仕,遂不起,享年六十有六。
公迈爽开济,知世务之要,尤长于议论,计一时利害,论人物臧否,词辩锋起,听者竦立。
居官任职,有所施舍,问义理如何,未尝顾望少贬以求合。
既娄触童贯被斥,朝廷韪其谅,而方用事,权震天下,虽宰相亦惮其为,公所至又辄与之遇,故终徽宗朝留落不偶,命矣夫!
氏,故相申公惇之孙,奉议郎持之女,封令人,恭俭守家法。
生一男子,即滋也,监饶州商税务。
滋幼时,令人手钞《孝经》、《语》、《孟》授之。
解悟过人,不自摽显。
年五十六,以绍兴九年十二月己未卒,十年正月甲申,祔于中奉公之墓。
孙男一人,曰楙,右登仕郎
公弟珷,家淮阳,建炎之乱,盗据其城,挺身南走归公。
公时方上书以郊祀恩任子,珷至,遂改荐珷,今为文林郎徽州军事判官
公好古博雅,于传记无不通达,遇古法书图画,至解衣辍食求之。
尝登慈恩寺塔,顾见唐进士题名,人物风流,笔迹奇丽,慨然怀想,至裴回其下不能去,遂捐橐金命工刻石,属隐士王持第其岁月,离为十卷。
书出,一时贤士大夫争得之。
建炎南渡,图书燔灭,公所刻又在长安数千里之外兵火战场中,祇今一二尚存者,尤为世所宝云
铭曰:
呜呼,世衰道丧兮,阉人用事。
指鹿为马兮,欺君之不忌。
謇謇柳公兮,孤立一意。
孰挤之于险兮,又推之于将坠。
怀奇负气兮,百不一试。
埋玉树于土中兮,赍恨未已。
万木如茨兮,阖门之趾。
是为公藏兮,子孙受祉。
宋故右中奉大夫秘阁致仕朱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八七、《鸿庆居士文集》卷三四
国朝主计之臣,以转运使分隶诸道,而户部领其要。
异时廷议遣一使,自天子至二三大臣,旁咨久察,必得信厚敦敏、精练兼人之器,然后授节以出,故选任常重于他司。
然天下几道,使与贰凡几人,或张空最以衒虚名,或便文自营趣了目前,或急小利近功而害大体,其能以行治劳烈赫然著称一时、号为能臣者,盖一二数也。
有名使者朱公讳彦美字师实,智略辐辏,足以表万夫;
忠厚老成,足以首风俗。
仕四朝,在事五十年,五持使者节,皆有能名;
而漕京西,尤称于天下。
京西河南,总十八州,介居国右,守将类多显人,怙贵不奉法,至辇金币署别籍储之。
部使者造郡上谒,辞而去,无谁何者。
而大河之防,陵寝之奉,视他路为剧,往往丐请于朝,或移用他司钱佐其乏,而以负殿免者相属也。
公曰:「转运使操一路之赢而倒持之,吾不能喑哑以为生」。
即日乘传诣所属州,按簿书、穷株冗,得匿货匹百馀万,释逋负之在民者勿徵,量缓急轻重所宜为施舍费出之节,于是上下赡足,赀聚沛然。
岁竟,奏课为天下第一,锡名延阁,擢升三路,名动朝廷矣。
秀州华亭县朱氏,故左朝散大夫、知随州、赠少师伯虎之子,赠光禄大夫约之孙,赠太子少保讳承进之曾孙。
朱氏自宫保以气节盖里中,为豪长者。
少师,繇进士起,奉使典州,有名元祐绍圣间,遂大其家。
少师任子,授公太庙斋郎,调郴州司理参军,年尚少也,而据法持议,已能使老吏惮惊。
当是时,少师提点淮南刑狱,公以亲老在数千里外,不自克,移病去。
久之,丁母吴国夫人孙氏忧,又丁少师忧。
忧除,授杭州于潜县丞;
秩满,监磁州裕民监,不赴,监编估折钞香药局,积功次改承奉郎,充制置发运司干办公事
发运使庞寅孙被旨斲临平蔡氏墓,而寅孙以属公。
蔡京复相,罢送吏部
杭州仁和县,籍记凶恶,束缚奸吏,所禁无不改。
凡徵租不遣一吏,大署其门予之期,期至,人趋令如水赴壑,无一人后者。
岁满,监在杂买务,就除通判阶州
未行,改杭州
为数郡凑,西湖号天下绝境,守将领客出遨,相踵为故常,而委事于其副。
既得公,喜曰:「仁和遗诵,讴吟至今,吾事当属之子矣。
第留一诺,待我画也」。
公不辞,夜漏欲尽,起秉两炬,据案阅讼诉,数十百人立尽。
日出,从寮吏诣府白事,造请宾客,从容如平时,一府翕然称治。
代还,会宰相华原王郑公当国,方更置天下事,以复祖宗之故,而公陈便宜十馀条,多世务之要,华原称善,以公名闻。
徽宗召见,赐五品服,除措置河北路籴使,寻除江淮荆湖两浙路制置发运判官
祖宗时,据淮海走集之地置仓,号转般,受东南八十四州之发运使具千艘,岁漕六百万斛输之京师
蔡京用事,罢转般为直达,尽掊藏钱粟为羡馀以献,而六路漕船浮长江、绝淮溯汴,累数月而后至,吏卒冗食其中,度不能偿,则穴而沈之,以险为解,甚者至委空舟逃去。
户部校经数岁,亡十二三,而中都费且尽。
公受命已,华原召公丞相府,出御札趣公具所以救治施行之略。
曰:「京师无高山大河之限,聚重兵以为险,而太仓无旬月之储,此直达之误。
今转般仓法具载有司,第付臣推行,无使谗人兴诅诽其间,丰财裕国,岁月可俟也」。
公退而考故事,著科条,蒐狝脱遗,锄治乾没,得缗钱累百万。
曰:「可以有为矣」。
华原以忧去位,党复进,改除两浙路转运判官
未几,提点江州太平观,而直达如故,识者恨惜之,是岁政和八年
宣和二年,除京西路计度转运副使
诸郡漕钱送吏,率贸易取赢,久遂成俗。
比公至,而钱不输于库者八十万,往往惧罪自匿。
公饬钱所过州县,随所见存者受之,不幸而废于水火盗贼者,听吾命。
于是送吏欢呼,以手加额曰:「吾属背颊赖公复完」。
更相告语,奔走闾阎,徵逋贷之未偿,转宿贷之未售,居亡几,尽输所谓八十万者,无一金之负。
中贵人李彦更税为租,而妄言无行之徒纵恿以侥进。
有皇甫生者,建言伊阳天荒地亡虑数千顷,可属民肆耕其中,岁得钱以千计,可二百万。
朱勔方幸,主其言,已乃传诏属公。
公验之,皆硗瘠不毛之地,叹曰:「此伊阳背胁疽根也」。
奏斥其妄,事遂已。
奉先军士因刈,恃众而剽,有欧人至死者,捕系狱,连逮六十馀辈,狱具,当论死。
会公摄府事,曰:「可殚诛耶?
杀人者死,如律令」。
诛三人而释其馀,一府称其平。
五年,除陕府西路计度转运副使
未行,进直秘阁,再任。
六年,朝廷拜免大臣,易置诸路使者,公例罢为提点南京鸿庆宫。
靖康以还,天下多故,凡三请祠观,遂告老。
绍兴五年七月,守本官致仕,积官至右中奉大夫、职直秘阁,爵文安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十三年五月乙酉,感微疾,若将寐者,遂瞑。
享年八十。
心醇气和,浑浑不见圭角,而长于治剧,遇事奋发,勇不自恤。
吏牍盈前,迎见立解,拔根擿节,无所漏;
商功计利,不以一毫加赋于民,而明于开阖敛散之术,科别户分,有伦有要,可为后法。
以故尤为当世大人所器,擢于郡丞,进领六路,遂超其匹,议者不以为过。
建炎之乱,县官财屈,而民重困兵赋,最为当务之急,而公卷怀利器,缩守袖閒,旁观血指汗颜之斲,不复为世用,遂老于家,可为天下惜者也。
公娶孙氏,吴国夫人弟彦卿之女,尚书职方员外郎夷甫之孙,以公贵,封令人,有贤行,年七十二,绍兴八年十一月辛丑,以疾卒,葬于县之修竹乡福全村官山原上。
后六年,公没。
诸孤以遗令,奉公柩合葬于令人之墓,即其年八月丙午也。
三男子:曰宽,右从政郎临安府昌化县
曰宰,右迪功郎、监行在编估局
曰宲,右从事郎、监秀州都盐仓。
四女:适右朝奉大夫、知登州梁庆祖右从事郎莫㛐,右朝奉郎通判衡州陈祐进士邦直
其归莫氏者,再适右修职郎洪晔。
孙男五人:昌、世昌、寿昌、士昌、阜昌。
女三人:婿进士公望,馀尚幼。
华亭据江瞰海,富室大家、蛮商舶贾交错于水陆之道,为东南一大县。
马南渡,所过燔灭一空,而华亭独亡恙。
公归休十五年,除地舍东,筑一堂居之。
疏凿池沼,累石为岩阜,苍然,得林壑之胜。
幅巾藜杖,徜徉其中。
亲客过逢,击鲜置醴,吹竹弹丝,歌呼乐饮,穷日夜不厌。
不谈世事,不问家有无,怡怡如也。
友诸弟甚笃,遇郊祀恩,分荐弟侄,时公之子犹有未仕者。
馆嫠妹,拊孤甥,视遇宗族,交邻里乡党,恩敬甚备,不为翕翕然,久而加亲。
故属纩之日,󲦤绅士大夫、内外属人与常所往来哭之尽哀,无一人怨议。
觌视吴国为祖姑,公,令人之从子也。
为儿童时,立先大夫侧,听公谈,既壮,又从公周旋,至于今老矣!
宽等谓知公终始大节,宜莫如觌,来徵铭。
铭曰:
世远道散,士失职兮。
毁瓦画墁,志谋食兮。
吏钳纸尾,进刀笔兮。
曰此当署,莫致诘兮。
西秦东越,望两国兮。
孰瘠孰肥?
匪忻戚兮。
视荫以偷,不谋夕兮。
矫矫朱公,表独立兮。
奋髯抵几,吾党直兮。
栉风沐露,戴星出兮。
蹈河履薪,不焦溺兮。
老奸缩颈,吏屏息兮。
机张键闭,吁莫测兮。
抟风九万,我奚适兮?
止或尼之,道绝塞兮。
投袂而起,吾璧兮。
筑室反耕,老空寂兮。
一寐而蜕,反其宅兮。
凛然如生,尚不没兮。
铭以著之,此其躅兮。
神宗谥加四字哲宗改上旧谥御笔手诏政和三年正月十一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八四、《东都事略》卷一一
朕嗣承祖宗丕构,惧德弗类,率时昭考,永惟熙宁元丰盛德大业,述而明之,孚于四海。
故自缵绪以来,循亲疏敦叙之诏,而为之建两京敦宗之令;
遵学校养士之法,而申之以乡举里选之政。
董正治官之志,制名定位,训迪文武之秩;
绍均输裕国之制,懋迁有无,阜通山海之利;
常平羡馀,以惠养鳏寡,使民养生送死无憾;
嗣开拓武功,以柔远辟国,自牂牁、积石,列为郡县。
一纪于兹,迄用有成。
和足以广乐,富足以制礼,声明文物,于是大备。
天之休,诸福之物毕至。
锡以元圭,告厥成功。
推原本始,实自我烈考弛张弥纶,权舆万事,以克用乂
亦惟我哲宗继志述事,克笃先烈。
顾朕何德以堪之!
朕若稽古,那祀成汤,以衎烈祖,维天下太平,以告文王
肆朕缵述,缉熙先烈,其功,永言孝思,不敢不告。
可差官册告永裕永泰陵,神宗尊谥,比祖宗已各十六字,然不著稽古建立法度之意;
哲宗遵制扬功,亦未昭显,盖不足慰在天之灵,垂示万世。
其令群臣参议,加上神宗四字,改定哲宗旧谥以闻
俟将来祀飨庙,躬行奉上,以称朕功成不居、归美显亲之心。
咨尔中外,其体至怀。
按:《宋大诏令集》卷一四二。又见《宋会要辑稿》帝系一之一三(第一册第二一页),礼五八之五三(第二册第一六三八页)。
拟廷试策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四、《太仓稊米集》卷四七
问:朕德菲陋,绍承大统,遭家多难,求济未获,是以博延豪俊,咸造在廷,冀闻治道之要。
子大夫尽精极虑,乐为朕言之。
盖闻在昔圣人之治天下,正心诚意,躬行乎上者固自有道,而措诸事业之间,则或宽或猛,或质或文,变通随时,不胶于迹,著在方册,昭昭乎其可睹也,朕甚慕之。
越自即位,九年于兹,思欲雪父兄之耻而复祖宗之烈,夙夜祗惧,罔敢荒宁。
然而施为缪戾,治效阙然,深惟其故,不惮改作。
间者乃下铨量之令以择吏,而真才犹未显也。
严科敛之禁以恤民,而实惠犹未孚也。
谨拣练之法以治兵,而冗食犹未革也。
夫吏道未肃,民物未苏,兵势未强,此治之所以未效也。
将何以辑事功、弭祸乱哉?
而建议之臣并欲考课以覈殿最,省官以抑奉糈。
力役不足以供馈饷也,为之屯戍营田以宽之。
赋入不足以供调度也,为之平准均输以佐之。
爵赏未立也,为之定武功之等。
纪律未明也,为之参府卫之制。
凡是数者,合于古便于今乎?
其或以为不然耶?
虽然,此治之迹也。
上之欲三辰明,四时序,灾沴不作而动植遂性;
下之欲风化行,习俗厚,奸宄不作而中外协心。
兹可以占天人之助矣,夫何敌而不克?
何难而不济?
兴复大业,其庶几乎!
子大夫以谓何修何营而可以臻此?
茂明之务适于用,朕将有稽焉。
臣对:臣闻人臣以直谏为忠,人主以听言为明,此三代不易之道也,臣独以谓不然。
夫直言以立忠臣之节,固人臣之愿也。
然言不贵直而贵在可用,言而不可用,则言虽直,适足以杀其躯而已矣,果何补于治哉?
善听以纳天下之言,固人主之职也。
然言不贵听而贵在必行,所听不能行,则听虽勤,适足以眩惑其耳目而已矣,亦何补于治哉?
三代之时,臣不自以为忠,而有言则期于必用。
君不自以为明,而听言则期于必行。
是以君明臣良,都俞赓歌于堂陛之间。
辞若缓而所以告戒之意甚切,事若微而所以虞祸之意甚深。
谏行于帷幄之间,而利及于四海之外,天下之人皆由之而不知也。
今陛下策士于廷,躬劳圣问以求天下之直言,不知陛下求天下之言将择其可用者而行之乎?
抑姑以示兼听博询以为天下之观美而已耶?
臣愚一介书生,僻在田野,郡太守部刺史不以臣不肖,使得充赋,随计在廷,顾臣之愚陋,岂足以仰承大对?
然臣窃披圣问,至「其茂明之务适于用」,然后知陛下之意不徒求其言之有可采,盖将推而行之也。
臣固愿效匹夫负薪之言,少裨前旒黈纩之听,唯陛下择焉。
臣伏读圣策曰:「朕德菲薄,绍承大统,遭家多难,求济未获,是以博延豪俊,咸造在廷,冀闻治道之要。
子大夫其尽精极虑,乐为朕言之」。
臣于此有以见陛下之好言非特求之,盖将用之也。
恭惟圣朝临轩策士,访以当世之务,所以图大计而定国是,达下情而求民隐也。
然而国初以来,沿袭旧制,犹且试以声病之文,兼以子史之论,谓之三题。
当时固有豪杰之士怀经济之策而不得少伸其喙。
熙宁庚戌以来,始变以策,而直言敢谏之士相继杰出,可谓善矣。
然而议者犹以三年策士以求至言,特有司奉行故事而已,未闻取其言而用之,以布告中外,使晓然知之,曰朝廷之行某事、用某臣之言也。
是下有敢言之士,而上有用贤之实矣。
今陛下绍承大统,遭家多难,求济未获而博延豪俊,冀闻治道之要,且使尽精极虑,乐为陛下言之,则陛下之求言岂止奉行故事而已。
臣闻:天下多事则匹夫之言重于太山,无事则公卿之言轻于鸿毛。
今天下可谓多事矣,此匹夫之言得以自达之也。
臣窃见周之成王承文武治安之后,遭国家多难之时,商民未靖,流言,天下殆哉,岌岌乎其危矣!
成王以幼冲之资,嗣无疆之服,而勤勤求言常若不及,故《访落》,嗣王谋于庙之诗也,《小毖》,嗣王求助之诗也。
其诗曰「闵予小子,遭家不造,瘝瘝在疚」,又曰「未堪家多难,予又集于」也。
「闵予」者,哀痛恳恻以求之之辞也。
曰「予小子」者,谦抑自损以冀闻其言之辞也。
曰「在疚」、曰「集于」者,告以病而且苦之辞也。
盖人主之求言恳切则言愈逊,言愈逊则下之告上也情益至焉。
此祸难所以可平而太平所以可致也。
今陛下以遭家多难,求济未获,博延豪俊,冀闻治道之要,则可谓如成王之用心矣。
臣恐陛下求言未必如成王之切,听言未必如成王之诚,而用言未必如成王之速也。
使陛下果能竭成王求言之心,体成王听言之道,博问以增其所未闻,广听以求其所不逮,虽太平之治可图,何止是陛下求济未获之心而已矣。
臣伏读圣策曰:「在昔圣人之治天下,正心诚意,躬行乎上者固自有道,而措之事业之间,则或宽或猛,或质或文,变通随时,不胶于迹,故其成效著在方册,昭昭乎其可观也,朕甚慕之」。
此陛下志诚愿治,欲远追唐虞三代,以跨越汉唐之陋者也。
臣闻圣王之治有本有末,及其成功也,要在随时而已。
尧以是道而传之舜,舜以是道而传之禹,禹以是道而传之汤,汤以是道而传之文、武、周公,此治之本也。
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三代之忠质文相救如循环,此治之末也。
圣人端本于上,垂拱无为而天下治
至于应时之务,则或宽或猛,或质或文,亦视其时之如何尔。
臣尝诵二《典》,以考二帝之治矣。
尧之治其载于书者甚简,至舜则申命九官以缉熙庶政,流窜四凶以威服强梗,巡狩诸侯以观省风俗,其为治甚详焉。
非特二帝之治如此,自唐虞而观三代,则唐虞建官不过于百,夏商则倍之,岂尧治简而舜治详,唐虞官少而夏商官倍,固相违异如此哉?
亦时焉尔。
陛下道德广大,智虑渊深,其于治道之要固已得之于心术之间矣,宜其变通随时不胶于迹,而一时之治犹若未能与三代分路而扬镳,此陛下所以谆谆而慕之也。
昔人有言:「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临政愿治,不如退而更化。
陛下与其远慕于前圣,曷若近法诸心术。
凡吾心术之所得者,亦前圣之所行也。
在陛下加以至诚不茍之心,济以力行不倦之志,去其憸薄邪佞之人,抑其歆羡不急之好,度凡可以汩心术而害治道者屏而去之,然后推吾所得于前圣之书者而力行之,则是能传武周公之道于寥寥千载之后也,顾不韪哉!
臣伏读圣策曰:「越自即位,九年于兹,思欲雪父兄之耻而复祖宗之烈,夙夜祗惧,罔敢荒宁,然而施为缪戾,治效阙然,深维其故,不惮改作」。
此又陛下内怀谦冲退托之意,外严恐惧修省之行,思欲广大孝于天下,嗣历服于无疆者也。
窃惟陛下躬行孝悌之德,蹈文武忧勤之劳,日夜念治而又不惮改作,宜其治道益隆,海内益安,可以柔远而能迩,可以治人而事天,可以偃武而修文,可以制礼而作乐,方且自谓治效阙然,深求其故而又不惮改作。
臣谓陛下既有求治之意,则又当深明乎求治之术也。
陛下即位九年于兹,左右辅弼之人进而用者不知其几也,法度号令之施变而更者又不知其几也。
陛下岂乐为是纷纷者哉?
盖将以求治安之效焉尔。
而治且如此,则盍亦反其本矣。
尧之九官皆终其身而官不徙,成汤之相得一伊尹而商治举矣,成王之相得一周公而周治举矣。
陛下之用相,远不过三年,近不踰再岁。
方进而用,旋复罢遣。
故前相之所用,后相之所去。
前相之所行,后相之所易。
人才之贤否在所不问也,政事之是非在所不问也,而一切变易之,则陛下之用人可谓不专矣。
吏部铨选之法,百官由此以进退,政治之废兴在此也。
今有补授官曹至于累岁,而为有力者夺而去之。
赦令宽恤之书,与天下更始,四方之所取信在此也。
今有天子诏旨犹挂壁墙,而催科之吏已遍墟落,则陛下之号令可谓不一矣。
陛下专心图治,不惮改作,不恤群议,如盘庚之迁都,周公之征三监可也。
若止于如是而望治古之盛,是犹却行而求前也,不亦远乎?
臣愿陛下专辅相之任,谨号令之出,使用而必可信,令而必可从,然后慎守而力行之,俟以岁月,自然功成,又何必以不惮改作为勤哉?
臣又伏读圣策,见陛下以下铨量之令而真才未显,严科敛之禁而实惠未孚,谨拣练之法而冗食未革为忧,臣然后知陛下之果有意于图治功也。
人主之相士如九方皋之相马。
九方相马,骊而谓之以黄,牝也而谓之牡,彼其所得者在于精神心术之表,而不在乎骊黄牝牡之间,故寓目而顾,则冀北之群为之一空。
汉高一见韩信,未有尺寸之功而付大将之任,果立大功。
金日磾牵马过殿下,武帝呼而上,与之言,倚以腹心,为汉忠臣。
乃知人主之知人在于心术之间,殆不可以言喻而事举。
陛下下铨量之令而求真才,是犹按伯乐之图而求良马。
且天下之大,人才之众不可胜察久矣,陛下何不论一相而用之,使之旁招俊乂,列于庶位,则陛下之人才有不可胜用者矣。
何忧真才之不出欤?
昔齐威公出游,见父老,命之食,曰:「请遗天下食」。
遗之衣,曰:「请遗天下衣」。
曰:「吾府库有限,安得而给」?
曰:「不夺时,农即有食。
不夺蚕,农则有衣」。
今陛下严科敛之禁,将以孚实惠于民而益贫。
此无他,陛下有忧民之心,而州县无行法之吏也。
臣在田野与父老语,咸谓陛下诏令温厚,每下宽大之事,未尝无恤民之意,奈何州县之吏恬不介意,如急文移以敛既捐之租,抑邻里以偿逋逃之赋。
民之输粟一斛,必取其倍,谓之羡馀
州县差夫,朝廷明禁而官吏公行,谓之和雇。
若此之类未易毛举,监司不问,朝廷不知,甚负陛下恤民之意也。
臣以谓严科敛之禁未足以惠民,不若察州县之吏,诛其暴虐,使不夺其时,是开天下衣食之源也,何忧实惠之不孚欤?
先王立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因井以制军赋,而税以足食,赋以足兵。
大抵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十为终,终十为同。
同方百里,同十为封,封十为畿。
方千里,而六军之制备矣。
当是之时,民隐于农,食足于赋,兵有定员,赋有定数,又安有冗食之弊哉?
而又连帅比年以简车卒,正三年以简徒群,牧五载以大简车徒,此兵所以皆精而食所以无冗也。
今天下之兵付以一二大将,尺籍伍符漫不复省,盖未闻上功首虏,差六级而下之吏,削其爵者也,遂使大将滋冗兵以市恩,朝廷按空籍以给食。
臣愿陛下稍加绳约,岁遣大臣简阅车徒,彷佛先王之制而为之诛赏,则又何忧冗食之弊欤?
臣又伏读圣策,以建议之臣欲考课以覈殿最,省官以抑俸糈,屯戍营田以宽力役,平准均输以给调度,以至定武功之等以立赏罚,参府卫之制以明纪律,求合于古而便于今者,顾臣之愚何足以知之?
臣闻唐虞之际,圣明在上,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九官并任,济济相先,而众贤和于朝,固无倖位之臣矣,而九载之间犹不忘于黜陟。
成周之盛,凡吾有官君子,非学古入官之人,则乡举宾兴之士。
内之六卿分职率属以倡九牧,外则六服群辟罔不承德,亦无倖位之臣矣,而三年之间犹不废于诛赏,则考课之法非不善也。
京房以谓帝王以功举贤则万化成,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欲创考功课吏法。
然其法烦碎,令上下相司而卒不可用。
彼殊不知三代以直道而行,则毁誉出于公。
后世专任私情,则毁誉出于口。
此考课之法所以无益于实用也。
陛下果欲行之,必得持公心、申直道,清介无私之人为陛下精覈其人则可矣;
不然,则法制虽密,是未免于京房之弊也。
设官所以治民,官得其人则民受其利,官非其人固已不可。
至于兵盗之馀,下不胜困,宜拊以清净,养以膏粱,简事以息其力,薄敛以丰其财,而乃官吏增多,胥徒浸盛,大抵不过吏部铨曹欲泄冗流,而不知官多所以病民也。
光武以英敏之资,躬百战之劳而得天下。
即位之初,未遑他事,但闻首减内外四百馀县而已。
意者其为斯民息黥补劓,莫此为急乎?
由是观之,陛下欲省官以息民,正今日之急务。
臣窃以谓欲省猥多之员,必先革冗官之弊。
欲革冗官之弊,必先清入仕之流。
流清则官可省、员可减矣。
不然,则骤而去之,官必失所,怨必上闻,非人之情也。
屯戍营田之法,昔人固尝用之矣,能使敛不增于民,而军资以给,得不谓之良法乎?
臣愚闻制而用之谓之法,推而行之存乎人。
法虽良而推行者未得其人,不见其利也。
赵充国汉宣帝议屯田反覆二千言。
初上奏则曰:「臣所将吏士月费粮谷十九万九千六百三十斛,难久不解,繇役不息,诚非素定庙堂之策」。
宣帝不从。
既而又上奏曰:「屯田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禦之备,敌见万人留屯为必擒之计,其归德宜不久。
此不战自破之策也」。
宣帝乃用充国计,卒成破羌之功。
夫以全盛之汉而备一方之寇,其长虑却顾犹且如此。
况我国家连年用兵,兵食一岁不知其几,而独仰于常赋之出,非计之得也。
曩者朝廷讲明屯田利病,申饬有司耕垦废田。
法非不善,令非不严,而奉行者未必尽得其人,一切茍简,务应文书而已。
陛下诚欲得营戍屯田之法,必得其人如充国者然后可也。
昔者公仪子之相鲁也,之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舍而茹,愠而拔其,曰:「吾已食禄,而又欲夺园夫工女利乎」?
董仲舒以谓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视效,又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之行哉?
武帝桑弘羊以取民利,仲舒之言盖激而有云。
平准均输之法,与坐市廛者争什一之利,不得已而用之,虽足以纾一时之急,而未免后世之訾也。
今天下之大,四海之广,贡赋之入,山泽之饶,陆海县郡不知其几,顾何求而不得?
臣愿陛下岁下汉文之诏,使劝课农桑出入阡陌者咸得其人,则益敦本而国用自足,何必区区取汉唐之弊法而行之乎?
凡臣所陈四策,在陛下择其可行者断而行之尔。
至于武功之等,府卫之制,则臣尝闻之矣。
初秦爵一级曰公,必至二十曰彻侯。
高祖既定天下,分为十有七级。
班固皆谓制级以赏功劳,此汉之定制也。
武帝元朔六年,始诏置武功赏,以宠战士。
其诏曰:「今大军将仍复克获,受爵赏,而无所流貤。
其议为令」。
而有司请丰武功赏。
夫征伐者将帅之功,爵赏者人主之柄。
今也与以爵而使流貤,则是无功者可以买爵,而天子之柄下移于将帅矣,臣不知其可也。
武帝宠用卫青失于太过,而恩泽缪滥以至于此。
陛下定武功之等,必先明将士之功,然后予以爵焉,则足以厌天下之心矣。
汉武之法不足为陛下用也。
府卫之制起于西魏、后周,成于隋而备于唐。
唐之制,六卫曰翊,曰骁骑,曰武,曰屯,曰禦,曰候,皆有左右,是为十二卫。
凡天下一道置府六百三十四,皆有名号,关内三百六十有一,皆以隶诸卫
将帅有事则出征,事已则复归于京师
是以兵重于内而轻于外,权归于天子而不在于诸侯。
陛下果欲参府卫之法,必先收诸将之权,宿兵于内,然后其制可得而参矣。
臣伏读圣策曰:「虽然,此治之迹也。
上之欲三光明,四时序,灾沴不作而动植遂性;
下之欲风化行,习俗厚,奸宄不作而内外协心。
兹可以占天人之助矣,夫何敌不克?
何难不济?
兴复大业,其庶几乎」!
臣闻天道至远,其视听则甚近。
人心至众,其好恶则甚同。
圣人知天道之甚近也,故钦承之而不敢忽,面稽之而不敢背,兢兢然,业业然,朝夕儆惧,惟恐贻谴于天而不可解也。
天知圣人畏之者如此,则其爱人君之心亦如是其至也。
是以三光明,四时序,灾沴不作而动植遂性焉。
圣人知人心之甚同也,则必因民之性而不敢违,顺民之心而不敢逆,一言一动,一念一虑,惟恐不合乎民之情而致其所恶也。
人知圣人顺之者如此,则其戴而仰之亦如是其至也。
是以风化行,习俗厚,奸宄不作而内外协心焉。
恭惟陛下以不世出之资而膺千载难逢之运,上谨天戒,下畏民言,臣犹为陛下进之。
孔子曰:「唯天为大,唯尧则之」。
《诗》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
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陛下克谨天戒,恐惧而不已,则又将上同乎唐尧、周文,与天同德而无间焉。
臣之惓惓犹以此而望陛下也。
董仲舒曰:「之民,此屋可封」。
《诗》曰:「既醉以酒,既饱以德」。
人有士君子之行焉,陛下祗畏民言,戒慎而不已,则又将跻民于、成周之域,臣之惓惓犹以此而望陛下也。
陛下神潜智独,优入圣域,则其所闻所知已迈五帝而跨三王,傥能尊所闻而行所知,则周文之盛似不难到,事在强勉而已矣,然则何敌不克?
何难不济?
何足为陛下道哉!
臣愚山林薮泽之士,不足以讲明当世之务,独其所闻于古者如此,意可以少摅涓尘之虑,上裨日月之明。
困于无阶,不得上达,今幸与韦布,得望穆穆之清光于宸廷之下,愿效一鸣以伸昔志。
陛下始诏臣使尽精极虑以陈治道之要,中策臣以当世之务,且终以天人和同之事,臣以条陈其万一矣。
然是三者在陛下皆优为之,而臣所愿于陛下者,益圣学以广帝王之业,而略近效以收圣神之功也。
陛下越自即位,九年于兹,思欲雪父兄之耻,复祖宗之业,似若亟于图治,上勤圣虑者,臣请以唐事明之。
天宝十五载安禄山长安肃宗即位灵武是年九月癸卯京师壬子复都,其于尅复之效可谓神速矣。
然而肃宗赖将帅之忠贤,收成功于指顾,而父子夫妇之间内无可称,君臣上下之际外无可述,不足多美。
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易》曰:「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
臣愿陛下体孔子必世之言,遵羲易化成之道,俟以岁月,持以诚心,将见陛下垂拱无为以底巍巍之治矣。
臣所谓略近效以收圣神之功者此也。
如此则何治之弗举?
何患之弗除?
凡陛下博于多士者,皆不足以勤圣心之虑矣。
臣愿陛下体天地包容之量,恢圣人临照之明,恕臣之愚,察臣之意,毋谓臣言迂阔而不适于用,实万世无疆之休。
唯陛下察焉,幸甚。
臣谨对。
策问第五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三、《太仓稊米集》卷四八
问:天下之利不归于民则归于国,不归于国则归于民,二者未尝不相为盛衰。
自古人君其始非不欲上不匮于国用,下不蠹于民财,而求必有其术,势不得已,则必引用掊克之臣,肆为聚歛之政,虽仅足以纾一时之费,而民贫盗起,根本一摇,其甚必至大乱而后已。
唐有天下垂三百年,太宗之政固无愧于古矣。
明皇纵侈无度,国计艰短,始用宇文融杨国忠辈。
利说一开,其流莫禁。
至德宗时,既相杨炎,立两税法,而陈京赵赞用事,民不胜冤,家若被盗。
宪宗之初,切齿,指为贼臣。
未几而皇甫镈以句剥为宰相,唐祚自是始衰焉。
至于刘晏第五琦王圭,亦一时财利之臣也。
观其斡旋之方,经理之术,使用足于上而君无掊尅之名,利出于下而民无愁叹之苦,当时之财亦不过取之于民耳,非天降而地出也。
唐自两税之馀,如盐铁、茗酒、括田、借商、羡馀、献助之类,历世所取不过于此,顾所以用之有不同耳。
主上仁圣,爱惜元元若保赤子,而内焉故地之赋未复,外焉讨叛之兵未息。
今大举以平强敌,则有司岂无调发之劳,斯民岂无供亿之费?
今欲使缗钱有羡溢之饶,户口绝流冗之患,必有之策可施于今者。
二子之传具在,可考而知,区区已陈之迹,有口者类能言之。
幸参酌古今之宜,究民情之利病而为之策,毋以纸上语为说也。
詹伯尹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三二、《太仓稊米集》卷六九
维绍兴三年岁次癸丑八月癸酉朔越五日丁亥,汝郡周某谨以时果清醑之奠,遥酌于亡友詹侯伯尹之灵。
呜呼!
人之有生,伊谁不死!
我友云亡,使我潸焉出涕以悲。
君之不幸者盖有四也。
公之种学,孰知其纪。
发为词章,温丽粹美。
谓当雄飞,一息万里。
而乃颠顿,困踬蹭蹬。
中年数举于礼部不第,此其可悲者一也。
见知当路,谓可器使。
荐名于朝,以有禄仕。
晚官三衢,甘心委吏
酿瓮糟丘,酒浆薰渍。
计较羡馀,争能驵侩。
而道家蓬山北扉青琐,有足可至。
呜呼天乎!
忍使巧匠旁观缩手,眦睨而不得其志,此可悲者二也。
君之器能,雄健俊伟,身纡綟绶而勇吞百蛮,家在草野而志存黼扆。
未尝一饭而忘君,是以宸廷奏书,慷慨论事。
燕然之可勒,顾鼎镬其奚避?
庶几乎平定中原,剪攘夷裔,以返河阳之狩,而会稽之耻。
奈何盗起邻壤,奋髯自励。
奇祸一作,骑中流矢,困于匹夫之手,使子含愤就毙。
司勋弗赏,史官弗记,徒使夫勇士忠臣怒目而饮气,此其可悲者三也。
人之有生,上寿百岁,孰谓君之享年四十有三而止耶!
君之云亡,母老而子稚号呼咿嘤,痛极骨髓,行路之人有弗忍。
视君之平生,孝友岂弟,黄发在堂,旨甘弗继,君亦岂忍弃之而逝乎!
此其可悲者四也。
嗟我与君,草木臭味。
义重友生,而情均昆季。
仲夏之交,与君分袂。
月明露坐,夜分不寐。
临别之言,相属以义。
嗣音三来,到官未几。
长篇巨轴,烂然满纸。
作为歌词,清润可喜。
君之在官,事事云尔。
朝趋府公,牒函亹亹。
青灯晶荧,考订经史。
铺陈三家,鲁史同异。
疏以谓余,此出余意。
我阅君书,赧然内愧。
喜君之心,益壮而锐。
书以酬之,眷言乐只。
子其勉旃,老夫耄矣。
谓天相之,位莫可既。
君乎何为,而止于此。
闻君讣音,有泪如水。
淮山丛丛,江水㳽㳽。
南望悠然,举觞一酹。
呜呼君乎,尚能饮此酒如平生乎?
亦足以慰吾千里念君之情,且以知君之灵其有意于吾人者益惓惓而弗替也。
呜呼哀哉,尚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