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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伯起舍人杂说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九九、《高峰文集》卷一三
《书》云:「位不期骄,禄不期侈」。
言贵则不期于骄而骄,富则不期于侈而侈。
惟是平居常存恭钦之心,自然虽贵极而不骄;
常持谨戒之心,自然虽富极而不侈。
故王通常称周公身贵而愈恭,家富而愈俭。
孟轲亦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
盖骄则心无所忌惮,故多侮人;
侈则奉己常不足,故多夺人。
为德之累,将孰大焉。
帝舜谓禹曰:「克勤于邦,克勤于家,不自满假,惟汝贤」。
太子恭俭之德固出于天性,要之,如前古圣贤相告戒之语,当不忘,所以养德。
荀卿曰:「学者以圣王为师」。
扬雄曰:「学之为王者事,其已久矣」。
自古帝王,其初未尝不务学,而其臣亦未尝不劝之学,然多诵习古人之糟粕而已,未必直以圣王为师。
盖其心以谓圣人之事,须是生知,非学可到,此最不可。
善学必以圣人为之则,犹之射焉,必立之的也。
虽其力之有至有不至,要之,无的则无以为准。
圣人固未易到,然舍圣将何所学乎?
学而不以作圣为期,非大学之道也。
孟轲曰:「人皆可以为」。
荀况曰:「涂之人可以为禹」。
天纵之资,本与人异,自圣人以下事,不须学也。
《书》称文王武王「出入起居,罔有不钦」,盖君子之养其德,常使暴慢邪僻之气不摄于身体。
为人上者,语默动静系天下之观感,可少忽乎?
唐褚遂良修起居注太宗问曰:「朕有不善,亦当记之乎」?
遂良曰:「使臣不书,天下之人亦有以记之」。
盖欲以善恶之名动太宗也。
此对固善,然徒使人主惟名之恤耳,未广也。
君子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
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
故君子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
史官不记,天下之人复不记,而其应违如此,言行之枢机,可以不谨乎哉?
凡观圣人之书,当极其旨意之所到,乃方有益。
若但据其句语所及而不加思焉,则非善学。
且如《颐》卦言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其义亦大矣。
而其象止曰:「君子以谨言语,节饮食」。
夫谨言语所以养德,节饮食所以养体,亦莫非养也,然不可认以为养止于此。
何则?
事之至近而所系至大者,亦莫过言语饮食。
在身为言语,于天下则凡命令政教出于己者皆是也,谨之则当理而无失;
在身为饮食,于天下则凡货资财用仰于己者皆是也,节之则适宜而无伤。
推养之道,莫不然也,可以不深思乎?
昔人有城北徐公者,齐国之美者也。
邹忌者亦美,一日衣冠谓其妻曰:「我孰与徐公美」?
其妻若妾皆曰:「君美甚」。
旦日以问客,客亦曰:「徐公弗如也」。
及见徐公,熟视之,自以为弗如。
取鉴而窥之,弗如远甚。
明日入朝,告于威王曰:「臣诚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宾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
齐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
由是观之,王之蔽甚矣」!
于是威王善其言,设三赏以求谏。
夫为人上者,不患乎人之不己从,独患乎善之莫我告耳。
《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
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
又曰:「仆臣正,厥后克正;
仆臣谀,厥后自圣」。
盖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诸人以为善。
大舜之所为也,可不法诸?
《易》曰:「天在山中,大畜。
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
言修身之道,亦须多识古人言行之实,察言以求其心,考迹以观其用,默而识之,乃所以畜成己之德也。
然前言往行固多不同,惟当求识其大者而已。
故以畜其德,是谓大德。
何则?
德有小有大,若矜小廉,行小道,运小才,效小智,则其见于事业亦不能大。
孟子曰:「养其大体为大人,养其小体为小人」。
又曰:「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
盖有所谓君子之大道,畜之于己,则为大德,以智则为大智,以勇则为大勇,以仁则为大仁,以义则为大义,藏之于身则为大器,措之于事则为大业,夫何小者之足道哉!
太子养德,亦在养其大者耳。
德成其大,则天下之能事毕矣。
尝考《易》卦,损上益下谓之《益》,损下益上谓之《损》。
盖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故孔子尝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则是上可损而下不可以不益也。
故世徒知益己之为益,而不知损己者乃所以自益,故益未可得也,而损莫甚焉,亦未尝思圣人设卦之意故也。
《易》六十四卦,惟《谦》一卦为最吉。
其卦曰:「谦,亨,君子有终,吉」。
彖曰:「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
谦尊而光,卑而不可踰,君子之终也」。
故他卦亦有不言凶者,然未尝全无悔吝。
至于《谦》则言吉,言有终,言无不利而已。
以此知谦之为德,如是其美且大也。
昔或人问文武于扬雄对以训与克,曰:「事得其序之谓训,胜己之私之谓克」。
夫日月星辰,天之文也,三纲五常,人之文也。
人之文亦犹天之文,各循其自然之理而不逆乱。
所谓训也,岂非文之至乎!
若焕乎其有文章之类,事得其序者也。
若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之类,事失其序者也,此甚易晓。
乃若论武必曰胜己之私,何故?
盖用武而怀己之私,是争利而已,非圣人之所谓武也。
唯圣人平居之心,出怒不怒之表,而其或怒也,盖出于不怒,故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
有如武王,后世言武者必稽焉,以其无所私于己也,顺乎天而应乎人而已,故为武之至。
乃若后世,如汉议伐匈奴,行人王恢以为可击者再三,御史大夫韩安国以为不可击者亦再三,而孝武卒用言,劳民动众,以至于悔。
安国之言岂不甚明,而孝武不能用者无他,贪利之心不能自胜故也。
然则若汉武之所谓武与武王之所谓武,可同日论哉?
扬雄之言,君子以为尽文武之道也。
尝谓有治君无治臣,昔晋文侯问于叔向曰:「桓公九合诸侯,一正天下,其君之力乎,抑臣之力乎」?
叔向譬以剜割削缝绝缘之事,实管仲隰朋宾胥无为之,桓公知衣而已。
师旷以为不然,请譬之以五味,断割煎熬齐和之事,管仲之徒实能之。
羹以熟矣,奉而进之,而君不食,谁能强之?
师旷之言则是也。
唐太宗亦尝谓侍臣曰:「自古或君乱而臣治,或君治而臣乱,二者孰愈」?
魏郑公对曰:「君治则善恶赏罚当,臣安得而乱之?
苟为不治,纵暴愎谏,虽有良臣,将安所施」?
盖郑公之言则是也。
由是观之,昔晁错有三王臣主俱贤之说,此固君臣相资之道,不可偏废,然天下未尝无贤,而圣明之主不世出,故有三王之君而后有三王之臣,亦安得而齐功并论哉?
孔子曰:「为君难,为臣不易,而继之以一言之得失,或几乎可以兴丧其邦」。
则独主君而言之,抑亦见为君之犹难,而千载或一遇也。
脩身之道,不可不知所本。
正心诚意,修身之本也。
意诚心正矣,天下国家即此可为也。
是故古人言,为天下国家有九经,则继之以行之者一。
一者何?
诚而已矣,正心诚意之谓也。
意诚心正,则天下之能事毕矣。
孟轲言禹、稷、颜回同道。
夫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国家,本之正心诚意。
颜子之正心诚意,推之可以为天下国家,其实一道也。
欲明此理,当熟读《中庸》,深究其义。
孟轲善论王道,每曰「保民而王」,故常欲时君世主省徭役,薄赋歛,以休息安养之。
夫岂区区以是为可以结民心、沽民誉而为之哉?
盖谓君以民为体,邦以民为本,得失安危之理实在是也。
魏文侯尝出游,见路人反裘而负刍
其明年,东阳上计钱布十倍,大夫毕贺,文侯曰:「此非所以贺我也,譬无异夫路人反裘而负刍也。
将爱其毛,不知里尽毛无所恃也。
今吾田不加广,士民不加众,而钱十倍,必取之士民也。
吾闻之,下不安者,上不可居,此非所以贺我也」。
文侯者,庶几悟先王薄歛之意。
唐太宗尝诏群臣论事,魏郑公以为:陛下比贞观之初,渐不克终者凡十条。
其间一条以为,顷年以来,轻用民力,乃云百姓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自古未有因百姓逸而败、劳而安者也。
此恐非兴邦之至言。
太宗深加奖叹,已而列诸屏障,朝夕瞻仰。
太宗者,庶几悟先王轻徭之意。
呜呼!
苛政猛于虎,重歛毒于蛇,古人之所深戒,安有蛇虎其政而民有不叛者乎?
正心诚意有道,亦在于择善而固执之耳。
何谓善?
中是已。
何谓中?
吾心以为然者是已。
夫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以中者性所有也。
人惟迁于物以汩其天性,故中者亡焉。
非亡也,反而求之,亡者存。
故正者中也,偏则失之;
公者中也,私则失之;
无心者中也,有心则失之。
惟心无适莫,惟善之从,则不期中而终矣。
是天下之大本也,自古帝王为天下国家之大要也。
故尧授舜,舜授禹,皆以「允执厥中」为言,考之《书》及《论语》可见也。
《书》曰:「惟天生聪明时乂」。
又曰:「惟天聪明,惟圣时宪」。
又曰:「视远惟明,听德惟聪」。
又曰:「无作聪明乱旧章」。
夫人君居亿兆之上,岂可无人之聪明?
其曰「天生」,则言其自然之德也。
故所谓聪明,宪天而已。
宪天之聪明,则任理而不任情。
如任情以为聪明,则一人之耳目岂足以胜天下之众多乎?
何谓任理?
视远、听德是也。
视远而不任察,听德而不任事,则聪明无所作,而亦莫之能蔽矣,非聪明之至乎?
且如人之听讼,必欲揣知其情状是非以为聪,臆度亦或时中,要非任理。
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人君如不听德无事,即揣知其情状是非,虽屡中亦小矣,非人君之道也。
《书》曰:「永底烝民之生」。
夫民固自有生养之道,惟上之人无乱政以扰之,使之各安其生,各遂其养,则所以底民之生至矣。
如帝者之民,耕田食,凿井饮,谓帝力何有于我,是也。
若重歛数役以困苦之,又为姑息之政以慰悦之,天下始不安其生矣。
齐桓公出见父老,赐之食,曰:「愿遗天下食」。
赐之衣,曰:「愿遗天下衣」。
公曰:「吾府库有限,焉得而给诸」?
父老曰:「不夺民耕则有食,不夺民蚕则有衣」。
唐太宗尝曰:「朕为兆民之主,皆欲使之富贵。
若教以礼义,使之少钦长,妇钦夫,则皆贵矣。
轻徭薄赋,使之各治生业,则皆富矣。
若家给人足,朕虽不听管弦,乐在其中」。
太宗之言,庶几知君人之道矣。
为善之道,必以诚为主。
古人云「为善无近名」,恶其或不出于诚也。
昔尧土阶茅茨,大禹卑宫菲食,史以垂训万世。
元帝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乐府,可谓似矣,而世不以为然者,诚不素著故也。
故曰,有虞氏未施信于民,而民信之;
夏后氏未施钦于民,而民钦之
商人作謺,而民始畔。
周人作会,而民始疑。
苟无礼义忠信诚懿之心以涖之,虽固结之,民其不解乎?
故为善要足以动化天下,亦在乎诚而已矣。
《诗》言文王之圣,方施政焉,而在位者皆化,则亦非政之力,诚之至则然也。
若言政而不及于诚化,非圣人之所谓政也。
《书》曰:「惟汝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
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
夫圣人以天下为度,务在与人为善,而未尝自有其善,是故谦冲退托以尽下之情,将以来天下之善而合并以为公者也。
后世不明此道,如唐太宗尝临朝,谓侍臣曰:「朕为人主,常兼将相之事」。
给事中张行成退而上书,以为:「陛下拨乱反正,群臣诚不足以望清光,然不必临朝言之。
以万乘之尊,而与群臣校功争能,窃为陛下不取」。
太宗初未之思大舜之取人以为大也。
大抵人主不当与臣下争善能
如晋宋间,人主不知务学,为人君之所为,至与臣下争作诗写字,故鲍照多累句,王僧虔用拙笔书以避祸。
悲夫!
一至于此。
汉文帝言:「文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乃不及」。
此非独无损于文帝,乃所以为帝之盛德也。
魏明乃不能堪,遂作《文帝贾生论》,此非独求胜其臣,乃与异代之臣争善,其无君人之度甚矣!
为人上之道,最在于所好尚。
孟子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
盖上之所好尚,初若甚微,而天下化之,其末流有至于不可禁遏者。
故古人尝谓:「失于此者毫釐,而加于彼者寻丈」。
言上下之势,其顺如此。
谚有之曰:「长安好高髻,四方高一尺
长安好广眉,四方且半额。
长安好大袖,四方全匹帛」。
斯言如戏,有切事实。
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此特好尚之末,犹不足道。
若清虚盛而晋乱,斋戒修而梁亡,可不戒哉,可不谨哉!
《记》曰:「良弓之子必学为箕,良冶之子必学为裘」。
言事不素习则不可以径为。
工技且尚如此,而况君子之精于道乎!
道之所在,不思则不得,不行则不至。
故《记》曰:「君子之道费而隐。
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
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
然则如之何?
亦在精思之,力行之,若《书》所谓「允怀于兹」,则道积于厥躬矣。
终始典于学,则厥德修罔觉矣。
故《记》亦曰:「好学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
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
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昔者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
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
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
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
曰:「一言而丧邦,有诸」?
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
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
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
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夫一言之得失,或可以兴丧其邦,乃独在于知为君之难与夫乐于莫违。
是故古之人兢兢业业,上谨难谌之天命,下畏难保之小民,每舍己以从人,而不敢阻威以自肆,诚以言及于此,犹或可以兴丧其邦。
审遂行之,则足以兴丧其邦必矣。
唐太宗尝论为君之难也,以为:「人主惟有一心,而攻之者甚众,或以勇力,或以口辨,或以谄谀,或以奸诈,或以嗜欲,辐凑攻之,各求自售以取宠禄。
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
唐太宗此言,贞观之治,岂无自然哉?
宋昭公出亡,至于鄙,喟然叹曰:「吾知所以亡矣!
吾朝臣千人,发政举吏,无不曰吾圣者;
侍御数百,被服以立,无不曰吾君丽者。
内外不闻吾过,是以至此」。
此又莫之违则足以丧其邦之验也,可不戒哉!
古人有言,君子处其厚,不处其薄。
盖墙薄则亟坏,缯薄则亟裂,器薄则亟毁,酒薄则亟酸,事物之理,莫不贱薄而贵厚。
陶朱公之璧,色相如也,径相如也,而其一千金,其一五百金者,侧而视之,千金者其厚倍耳。
德之在人,独不以厚为贵乎?
是以君子之秉其德,临下则以简,御众则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好生之德洽于民心,是君子之用心已。
乞祠与宰相 其二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八○、《浮溪集》卷二一
拜违将复期月,不胜瞻仰之勤。
伏辱书诲,慰无量。
春晚晴和,恭惟燕居馀暇,百神协相,台候万福。
藻比留无锡三月馀,所苦虽稍减,而力乏气促,腰膝酸软,左臂隐痛,稍稍劳动,即疲倦不能支吾。
目昏,以医家用药,或温或凉,莫知适从,遂一切不用。
终日瞑坐,时用白汤沃洗,亦稍复明。
而不免观书及稍食酒面,又涂中有奔走应接之劳,复觉昏眊。
伏蒙轸念,亲见医师,又专人送药,佩服至意,言不能喻。
谨当一意用之,更看增减如何,续得具禀。
病躯本未堪远适,又以乘此春和,且勉彊扶持归乡,今已至富阳也。
孤孑之迹,数月之间,窥伺中伤者无所不有。
张渊其尤甚者,平日虽自处门弟子之列,然向知其非佳士,未尝敢有所荐引,丞相当尚记忆。
自谓必作谏官,辄以疏草示人,谓有以怙权挟势而方命者为福唐,有以高谈阔论而立异者为平江,皆当诛戮以警其馀。
又因对谓宰执侍从之去,不可令作州郡,盖往往挟势妄作,监司莫敢谁何。
其言又颇波及史丞相,盖在会稽时,史待之如常故也。
近日报状,当自见之,其他缕缕,非易具陈。
闻所居僻左,去城颇远,耳根眼界,清静无事,自足为乐,所得多矣。
今藻亦且潜伏隐奥,与外物相忘,而其不能无望者,幸时寄声,以慰拳拳耳。
近得张钦夫北关书,云欲到吴兴少留,却泛江归长沙
闻十三夜批出,次日宣麻,郑藻除开府仪同也。
王公明病甚,传闻颇不佳。
刘子驹仅免转徙,亦未知能不芥蒂否,甚可念也。
副端攻韩至五章,未行,求去,复不允。
谏省亦助之,未知竟如何。
张松起寨屋,初遣内侍视之,又遣李显忠,皆以为不可用,故遂得祠也。
吕伯恭以谒告归婺州,朝论欲以太常博士处之,恐有未知者,故辄见之。
伏幸裁炤。
国夫人陈氏墓志铭建炎二年七月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四、《浮溪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无锡市宜兴市
丞相彭城郡徐公处仁之夫人陈氏,以宣和五年正月己卯,薨于北都公府之正寝。
三年,彭城公薨。
明年,得建炎二年七月甲申,其子康、度奉公、夫人之柩,合葬于吴兴卞山之阳。
夫人世家严州朝散郎、知楚州向之女。
向父逸,卒官奉议郎
楚州进士起家,为开封,有能名。
未满岁,奏圄空者三,神宗以为材,将用之,擢尚书度支员外郎
永裕陵建,以本曹兼京西转运使,出奉祀江西
楚州而终,翰林学士沈括识其墓。
夫人生有奇相,视瞻举措必端。
奉议君奇之,谓楚州曰:「此儿喜怒未尝形,言笑不妄发,使男也,吾家其兴乎」?
甫笄,归丞相彭城公
时公贫甚,几无以为家。
一日,楚州持节睢阳,盛车服遣女。
夫人庙见徐氏,乃在穷巷中,破屋数楹,太夫人坐堂上,旁无扶侍,夫人奉盥馈堂下如仪。
楚州恐不堪其忧,使人察之,宴如也。
已而斥卖嫁时衣被鞶帨,以太夫人之命,访族姻之贫者而赈之,人人咨嗟,以为不可及。
丞相齐州,月俸不满万钱,惟太夫人甘脆是奉,夫人帅家人食粥无难色。
丞相预政,封安定郡夫人
政和末丞相徐州朝京师,一时眷礼,群臣莫望。
夫人曰:「上恩固非常,然宠盈之戒,古人所谨,不可不思也」。
每奏事归,必问见上安所陈,上开纳否。
尝诏丞相病已,无下拜。
当是时,蔡鲁公耋老,徒损拜数而不得免焉。
或以是为公荣,夫人愀然曰:「忌者至矣,其能久乎」!
未几,果坐谗出知扬州,其先见如此。
夫人事姑孝,教子义,遇僮使有恩,敬夫如宾,治家如官府。
丞相曰:「吾平生以直道事君,取颠踬屡矣,而未尝置欣戚胸中者,繄室家是助」。
诸子曰:「使我学成而不堕其家声者,惟吾母之训」。
通悟,于出世间法,得其指归。
疾病,精爽如平时,谢医巫不问。
属纩之夕,犹起坐若有所言,于死生盖超然者。
薨,年五十四。
历封温、福、陈、吴四国夫人
子五人。
曰庚,擢进士第,仕至宣教郎、直秘阁管勾亳州明道宫
曰廉、曰庾,承务郎,皆前卒。
曰康,今为右奉议郎提举两浙西路茶盐常平
曰度,为左宣教郎尚书司封员外郎
孙男女合十人。
男曰延老、曰同老,右承务郎
女适湖口主簿姚溥、丽水主簿王怡右承事郎毛幵,馀未行。
初,楚州提举开封府常平,宿陈留僧舍,夜闻垣外汹汹人声,起而烛之,积骸蔽野,于是奏乞官地瘗之,得骸八万计。
虽位不满德,其后寖微,而庆钟夫人,作配名宰。
封大国,始终安荣。
楚州之孙有以丞相之恩入官者,人以为积德之报。
铭曰:
妫出舜后,胡公始侯。
以国氏陈,晚闻太丘
夫人之先,南土是宅。
英英度支,位止邦伯。
德厚而踬,于偿不宜。
集于夫人,莫贵与夷。
厥初来嫔,仪则多有。
即安穷空,以服箕帚。
朝夕警戒,辅成公躬。
燕及群息,亦云似公。
卞山之阳,维水㳽㳽。
与公同藏,千岁之始。
方耕道删定书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二八
服广誉之日良久,惟是湮沈之迹,未获一瞻风采、承诲语也,仰高之心,以日为岁。
执事不鄙,赐以教札,存问劳苦,感佩亡已。
惠及墨刻三本,皆奇作也。
钦夫学士生相家,而文章典雅如此,彼掩公议而盗取省殿魁以为名者,其荣辱孰轻重哉!
久欲通书,虑丞相方杜门而不敢,今方欲为之,兼尝面辱诲谕,想亦不却也。
去岁大臣论和公者非不剀切,独不见李逢吉辈忌裴晋公,居百计以沮之,君子小人,其势然耳。
删定负抱奇伟,中外所闻。
某窜居辰阳时,沅靖接壤武冈,孰闻动静。
近者庙堂诸公亦备知当时诬枉之状,若一拔九霄,当自湔洗。
况今执政同时馆阁故人,岂不能辨之?
邦衡亦同僚,皆一时名士,以汇而进,正其时矣。
王岩起乐斋1134年 宋 · 张元干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宦游适乐土,宴坐名乐斋
问君何独乐,胸中高崔嵬。
轩裳傥来物,世途吁可哀。
纷然鸡鹜争,陷阱成祸胎。
不如寻蠹鱼,简编阅兴衰。
万事付杯酒,百年俱劫灰。
支颐忽长啸,妙想从天回。
人生行乐耳,勿为华发催。
乞用直言远私昵戢贪吏奏淳熙七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历代名臣奏议》卷四九
臣遭遇圣明,深惧无以称塞。
顾有诚悃,辄忘诛戮,愿为陛下无隐而尽言之。
窃惟陛下临御于兹十有九年,立政立事,宵旰勤劳,坚复雠之心,奋复境之略,义不自已,功期必成。
然而坐阅岁时,未知攸济,其故何哉?
陛下天纵英明,其臣莫及,以首出帝王之资,有独运区宇之智,而宰执大臣但求救过塞责,无敢兴立事功。
边鄙无虞,未睹其害,一有缓急,谁为陛下奋不顾身以任大寄乎?
况丑虏包藏祸心,未易尽测。
陛下虽与之讲信修睦,政恐其窥伺之意未已。
愿陛下奋发英断,收召正人,选将练兵,力图大举之策,枕戈尝胆,期于有成而后已。
此老臣平昔忠诚所激,而望于陛下者也。
谏官御史,陛下之耳目,以得人为先,以用言为急。
陛下广于用人,乐于从谏,士气振起,夐出古初。
群臣每进谠言,陛下必温言頫纳,天语嘉奖,朝野诵传,实为盛事。
然听之而不见于用,嘉之而不施于政,臣恐蹇谔之言不复闻于陛下矣。
窃闻比年以来,嬖倖私昵之人,姓名籍籍,出入禁闼,诡秘莫穷,纳贿招权,紊乱名器。
凡官寮之进迁,则先事而腾播;
陛下之所亲擢,则彼掩为己私。
意者简记之初,借以游谈之助,揣知圣意,泄露除音,诪张外庭,熏灼朝路。
贤否既混,纲纪寖隳,殆非国家之福也,可不虑乎!
古者张官置吏,所以养民。
今之官吏,适以残民。
催科则竭民膏血以为材能,狱讼则视贿低昂以为曲直。
老羸转于沟壑,丁壮聚为盗贼,焦熬困苦,所不忍闻。
陛下爱恤黎民,屡蠲常赋,而官吏掊歛,民心日离,诚可为邦本之忧也。
臣愿陛下任辅弼之臣,坚恢复之志,用直言,远私昵,戢贪吏,扫除蠹弊,廓清朝廷。
公道既辟,不患无贤;
国势既张,不患无将。
内政毕举,外侮易攘,则陛下聪明英武,所以绍艺祖之基业者,至是而益光。
陛下严恭兢畏,所以受光尧之付托者,至是而无负。
斯可以祈天永命,万世而不穷也。
臣又闻刘珙张栻之亡,皆有遗奏;
李椿郑鉴之去,俱献嘉言。
望陛下取四臣之疏,并留圣虑,采而行之,实社稷生灵之幸。
臣待尽田野,永隔清光,今而不言,死亦有罪。
臣之所陈五事,苟未陨没,获见陛下设施,臣之志愿毕矣。
冒渎天听,臣无任俯伏待罪之至。
张子充小简 其一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四
某忽辱诲谕,感慰。
蒙索白丹方,敢不闻命?
然海上万里之书,张钦夫垂二十年不能得,而舍人丈一旦折简得之,有是理哉?
重惟学者之用心,常欲疾病相扶持,而乃靳于一方,可乎?
况畴昔尝笑钦夫,今欲效尤,是谓令后人笑吾,犹吾笑房、杜也。
谨令学生亲录以献,虽不敢庶几刘更生鸿宝苑之秘,亦可彷佛孙思邈白朱砂之奇。
万望珍啬。
勿非其人,幸甚幸甚。
某少浼严听,两日侧闻提宫七丈还辕,礼合鲜腆,而阿咸远适,亦当较羝,辄不避溷渎,以酒壶辍羊羫,聊助厨人击鲜。
伏冀亲仁特赐笑领,下情不胜悚恐。
匆匆具禀,不恪。
复斋乾道八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二、《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九
言有近而指远若《春秋》。
文见于此而义起于彼者,是为指远。
《易》之为书,卦有上下二体,谓本卦之体也。
二体以相应为义,又有取他卦之体相应者。
先儒虽无明文,以意推先天之学,理或然耳。
夫《复》卦二体相应,学《易》者皆知之。
至于《小畜》相应,则先儒未尝言也。
夫《小畜》下体乾,《复》上体坤,相应。
故《小畜》初九「复自道吉」,九二「牵复吉」,与《复》六四「中行独复以从道也」,六五「敦复无悔,中以自考也」,义甚相类。
至于《小畜》九三不能自复,《复》上六迷而不复,事又不殊。
盖乾三以处下卦之上,故不能自复;
坤上以处上卦之上,故迷而不复。
惟乾之二「牵复吉」,坤之五「敦复无悔」,二与五皆得中故也。
其牵复也,《象》言「中不自失」,其敦复也,《象》言「中以自考」,然则敦复之中,其本于牵复之中与?
《复》之《彖》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
夫卦体有坤无乾,云天地之心者,兼《小畜》而言也,是谓文见于此,而起义在彼,故曰言有近而指远,不其然乎?
左朝散郎、直秘阁荆湖南路转运判官陈侯从古希颜学问文章,凛凛有了翁家法,于其里之故居读书,斋名曰「敦复」。
长沙不远千里,抵书庐陵,谓予记之,且寄示左司张钦夫之铭。
顾予朽拙,安敢斐然措辞,然亦不敢但已,辄拟钦夫之铭以饰其说。
夫铭固善矣,惜其止论本卦而不及《小畜》,故并论二卦,盖期希颜以牵复之去,登金门,上玉堂,朝夕论思,以拾遗补阙,不止无悔而止也。
绍兴辛巳,某尝走二水,请益于故丞相魏国张公先生馆某于读易堂,因公读《易》之味,公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熟读当自知之」。
今十有二年矣,乃知诚有味其言之也,敢并以为献。
退之有言「不以颂而以规」,予亦云。
乾道壬辰记。
张敬夫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五
愚无知,而贤者过听,以为似有所闻,可与论学,下问以为仁之方。
世衰道微,及此者鲜,过望,幸甚!
第某孤陋,不足以发贤者之深思也,然蒙谦下之诚,不敢虚辱,请试道愚见。
私意害仁,贤者之言是也。
令尹子文之忠,似不可谓之私意,而孔子不以仁许之;
陈文子之清,亦似不可谓之私意,而孔子亦不以仁许之。
仁之道大,须见大体,然后可以察己之偏而习于正。
乍见孺子入井之时,孟子举一隅耳。
若内交,若要誉,若恶其声,此浅陋之私,甚易见也。
若子文之忠、文子之清,而不得为仁,则难识也。
敬夫试思之。
此言或有理,幸深思之,则天地之纯全,古人之大体,庶几可见乎!
又,寻常士子讲学,举疑义,欲相滋益,其不复嗣音者多矣。
向以子文、文子不得为仁之义闻于左右,左右久而不忘,复以见教,此所以加于人一等也。
来教曰:「仁岂易言哉!
须会于言意之表,而的然有见焉可也」。
此言诚是也。
某反覆来教,以左右未能进于此者。
然则欲进于此,奈何左右试以身处子文、文子之地,按其事而绳以仲尼之道,则二子之未知者庶几可见,而仁之义可默识矣。
孤陋据所到而言,未必是也,惟留意裁察,幸甚!
又,示谕子文、文子之说,善矣。
然犹是缘文生义,非有见于言意之表者也。
子思曰:「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
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仁也者,人之所以为天也,须明得天理尽,然后克己以终之,以圣门实不与异端空言比也。
空言易晓,实际难到,所以颜回仲弓亚圣资质,必请事斯语,不敢以言下悟便为了也。
敬夫高明谦下,愚见及此,不敢不告,然亦未必便是极致也。
有以见教,却望毋惜。
又,学圣人之道,得其体必得其用。
有体而无用,与异端何辨?
井田、封建、学校、军制,皆圣人竭心思致用之大者也。
秦、汉而下兴者,虽是英雄,亦岂能胜于圣人哉?
改制立法,出其私意,一世不如一世。
至于近世,坏乱极矣。
欲复古者,最是田制难得便合法,且井之可也。
封建,择可封之,错杂于郡县之间,民自不骇也。
古学校之法,今扫地矣,复古法与今法相增减,亦可也。
军制,今保伍之法犹在,就其由增脩循,使之合古,行之二十年,长征兵自减而农兵日盛。
但患人不识圣人因天理、合人情、均平精确、广大悠久之政,不肯行耳。
图尽是死法,无用也。
心之精微,笔舌岂能既哉?
法具在方册,只是散乱不成条理,精考精思,便自可见。
又,时蒙不弃,访以大道,殊激颓衷。
夫理不穷,则物情不尽;
物情不尽,则释义不精;
义不精,则用不妙;
用不妙,则不能所居而安;
居不安,则不能乐天
不能乐天,则不能成其身矣。
故学必以穷极物理为先也。
然非亲之,则不能知味。
惟不知味也,故终有疑,必待人印證也。
左右既进乎实弟,必敬以持之,高明博厚,日进无疆,圣门有人,幸甚幸甚!
又,不意尊夫人倾背,伏惟孺慕号绝,何以堪居!
然先王制礼,归于一者也,所以消息以道,毋过摧伤,勉襄大事。
古之人进德脩业,正在难处之间,要不失至理而已。
又,叠蒙相公亲翰之赐,又蒙特遣名医为之切脉察病,而叔父处又传致钧念之厚,下情感戴,不可言陈。
窃伏自念,所以得此者,岂不以其粗能安贫守道,或不玷其先人故乎!
大君子顾盼后进,成人之美,幸甚幸甚!
愚望相公推此心,广收天下真才实能忠信之士,使无遗弃,以俟明天子赫然震怒,欲匡天下,图仕旧勋,则拔茅连茹,使各尽其器用,临时无乏使之嗟,而中原可复矣。
此固相公之素有,区区之意,自不能已耳,不敢专札尘渎,告代次致此愚诚。
又,比得款论,窃识左右胸中正矣,大矣。
大体既是,正好用功,近察诸身,远察诸物,穷竟万理,一以贯之,直造寂然不动之地,然后吉凶与民同患,为天之所为矣。
此圣门事业也。
敬夫勉之哉!
则又有进于左右者。
尧授舜,舜授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微,言微妙也。
危,言无常也。
孔圣自十五志于学,积十五年工夫,然后敢以立自许。
自是而后,每积十年工夫而一进。
未至从心所欲不踰矩,则犹有人心消磨,未莹彻也;
及至从心所欲不踰矩,方才纯是道心,与天无二。
故《中庸》称孔子之德,终以「天地之所以为大」结之,更不称仲尼也。
今之学者少有所得,则欣然以天地之美为尽在己,自以为至足矣。
就世俗而言,亦可谓之君子;
论于圣人之门,乃是自暴自弃耳。
左右方妙年,所见大体已是,知至矣当至之,知终矣当终之,则曾、颜地位何患不到?
敬夫戒之哉!
乾乾不舍,工夫深后,自然已不得也,今且当以速成为戒耳。
某病渴已十馀年,又见中外兄弟皆不寿,心常不自保。
道学不明,卒至禽兽,逼人甚矣,未有能振起者。
敬夫资禀颖异,故乐以告,不自知其愚也。
有不中理,却幸指摘,当益思其所未至。
又,辱示《希颜录》,足见稽考之勤。
辄忘固陋,肆笔写其所闻,未必皆当也。
敬夫所得,却以见告,至望。
先贤之言,去取大是难事。
如《程子语录》,去颜子,合下完具,只是小要,渐渐充扩之。
此乃常人,非颜子也。
既是小,则如何谓之完具?
若论秉彝,则人人完具也,何独颜子?
颜子所以资禀过人者,正以其大,便有一个合德于天地气象也。
此段正先生所谓「一两字错,便转了,只知得他意」,此类是矣。
又如《正蒙》云:「颜氏之进,则欲一朝而至焉,可谓好学也已」。
似如此迫切,亦说颜子未著也。
文中子之言诞漫不亲切,扬子云浅陋不精通,庄子坐忘,费力心齐,支离家语,如不容,然后见君子,恐亦未免于陋也。
敬夫猛勇精进,诸人有未到处,他日当自见。
以下喻谦勤,故不敢不摘其一二也。
又,庄子之书,世人狭隘执泥者,取其大略,亦不为无益。
若笃信君子,句句而求,字字而论,则其中无真实妙义,不可依而行也。
其说夫子奔轶绝尘事,类如此矣。
关西夫子说颜子之叹,于颜子分上虽未精当,然正学者之所当有事也。
与「欲一朝而至」迫切之语,盖不同矣。
龟山如字之解,左右之论是也。
某之意,《希颜录》如《易》、《论语》、《中庸》之说不可瑕疵,亦须真实见得不可瑕疵,然后可也。
其他诸说,亦须玩味,于未精当中求精当。
此事是终身事,天地日月长久,断之以勇猛精进,持之以渐渍薰陶,升高自下,陟遐自迩,故能有常而日新,日新而有常,从容规矩,可以赞化育、参天地而不过也(《五峰集》卷二。又见《古文集成》卷二一。)
不能乐天:原无,据陆抄本补。
孙正孺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六、《五峰集》卷二
贫家绝禄,又供远费,会计岁入不赡,正以为挠,辱下喻。
寻常亦为公忧之,然闻公每言:「才亲生产作业,便俗了人」。
果有此意否?
古之人盖有名高天下,躬自锄菜,如管幼安者;
隐居高尚,灌畦粥蔬,如陶靖节者。
使颜子不治郭内郭外之田,则饘粥丝麻将何以给?
又如生知将圣,犹且会计升斗,看视牛羊,亦可以为俗士乎!
岂可专守方册,口谈仁义,然后谓之清高之人哉!
正孺当以古人实事自律,不可作世俗虚华之见也。
以先世之契,不敢不尽言。
又,「大抵行贵精进,言贵简约」,敬夫之言,真有益于左右者也,便可于此痛加工夫。
平仲云:「心者,万化之原,至理之所在」。
此是笼罩语,非端的见者也。
何以明其然?
天也,命也,性也,岂不可如此言乎?
馀所立言,皆如此也。
道学须用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然后力行,则不差耳。
又,礼者,因人情而为之节文者也。
不知此庶母者,平日事先人,其礼秩何若,其功劳何若。
若重则从重,轻则从轻,似不必虞,不必作主,为之服缌。
既葬而除,岁时若当祭之,则为位可也,更自随轻重裁处可也。
苟非其人,道不虚行。
先王制礼,只是大槩斟酌,得中正在当人耳。
又,左右资禀过人,大要学问充扩之,须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汲汲焉如不及,然后可耳。
光阴易失,故大禹所以惜寸阴也。
辱许顾我少留,幸甚!
惟恐不肯留耳。
虽然,相守著亦不济事。
古诗云:「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
若左右积思积疑,有不决处,则一夜话真胜读十年书。
不然,虽某竭其愚,而左右未能脱然著悟处,则亦空相守也。
切望深察。
又,和公所以眷存契末者,甚厚甚勤。
而某适以畏阴湿,不能副其意,深怀不足也。
敬夫特访陋居,一见真如故交,言气契合,天下之英也。
见其胸中甚正且大,日进不息,不可以浅局量也。
河南之门,有人继起,幸甚幸甚!
又,仁之一义,圣学要道,直须分明见得,然后所居而安。
只于文字上见,不是了了,须于行持坐卧上见,方是真见也。
更须勉旃。
光阴易得,摧颓之人,亦有望于警策也。
张敬夫希颜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七、《五峰集》卷三
颜子资禀天然完具者,以其天地心大则高明,高明则物莫能蔽,故闻一知十,观听夫子言行,终日不违,更无疑义,亦可谓贤达之士,自足了一生矣。
然夫子必博之以文,使颜子求知所生而至之,约之以礼,使颜子既知所终,力进而终之,致颜子进德修业,与天同大,不止了其一生。
此圣人所以成就英才,欲与共代天工者也。
《论语》之所谓礼,即《中庸》之所为善。
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至明也,非物格者不能也。
「知之未尝复行」,至勇也,若非仁者不能也。
起居言语,无非妙道精义,自不可须臾离,故欲罢不能也。
既竭吾才,可用力处,颜子无不尽也。
「如有所立卓尔」,颜子见夫子妙处,卓然分明也。
「虽欲从之,末由也已」,非不能从也,妙处不可以才力进也。
要当加之以岁月,自然而化耳。
此颜子之学所以为有准的也。
当时夫子循循善诱之方,今虽不可得而闻,然博之之文,约之之礼,具载于《易》、《诗》、《书》、《春秋》,粲然盈于天地日月之间,患在人由之而不知,或少知之而遂自画,不下颜子进退不已之功耳。
此圣学之所以鲜传,异端之所以横流,为可惧者也。
敬夫著《希颜录》,有志于道。
大哉志乎!
颜子欲为大舜,其所为者有始有终如是焉,终亦不已矣。
故夫子既许颜子以损益四代,而犹戒以「放郑声,远佞人」,不以人心为可恃也。
使敬夫而得是意,则玩是录可也,忘是录可也,庶几传之者广,而圣人可作,邪说可息,岂小补哉!
从事于斯,既专且久,故乐为敬夫道,不自知其愚也。
善最乐斋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六、《方舟集》卷一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二、《永乐大典》卷二五三六
善最乐斋者,吾友赵君书室也。
其自名者君之意,而欲揭其所自名者,于他人以为记,则答曰:昔两汉淳厚之化、忠质之教,所以大庇其子孙而纳之于无过之地,可谓至矣。
间有所不免者,皆自取于结客以固其垣墙,下士以借其声援。
所甚可贤者,虽诗书义训薰蒸于见闻服习,与白屋士子无异,然亦有所不能自别于膏粱富贵之族。
呜呼!
至汉末而汉之公族群公子由此岌岌矣。
东平王苍所以能以善自名者,非以是苟邀声誉,盖心有所惩而以善自全也。
今赵君父子以科第再世取富贵,人不以为过而以为当,然惴惴自封殖,日畏日忧,降心于东平,若慕用追逐而不可企及者,何也?
吾知之矣。
衣服饮食,人所共口甘而身美之。
至穷其所自得,于衣服饮食,则罔然有不知者。
且夫善者对恶之别,圣贤入道之候也。
今日我不为恶,是亦足为善矣,而乐之焉,乐之而取其最焉。
吾乃今知东平之所以自取者已侈,而于赵君之所自名一何廉也!
垤泽之呼,宋鲁之君,不谋而同,盖其声类感召,有不得不尔。
君何不比于而廉于善也哉?
吾将取孟子所论正子可欲之善以至于不可知之神,期君以益其所学而大施于世,次第由一善以行,不骤以须其成,不速以待其化,如《鸡鸣》之卒章者,果欣然有得于乐乎哉!
论仁德功利疏乾道七年八月 南宋 · 陈良翰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三三、《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三、《宋史》卷三八七《陈良翰传》
仁德者治之本也,功利者治之效也。
大有为之君,务其本而效自至,未有无其本而有其效者也。
陛下览观古事,亲御神笔,深诏愚臣,以求今日所未至,此之心也,臣敢无辞以对。
臣窃观陛下欲承天意,而比年以来,水旱间作,数千里间,流殍万计,是所以承天意者未至也。
陛下欲结民心,而营造寨屋,民不聊生,死亡冻馁者不知其几,是所以结民心者未至也。
陛下欲任贤能,而张栻一言,遽从外补,正直之气,郁而不伸,是所以任贤能者未至也。
陛下欲退小人,而正志方逐,张松继之,张松适罢,韩至又进,是所以退小人者未至也。
至于欲择将帅,而内外诸军脧剥士卒,专事交结,不修军政;
欲恤军情,而移戍江淮,措置失当,使老幼狼狈失所;
欲择监司,而以祥刑之寄,付之武臣;
欲吏久任,而或到官旬日,即行改易。
凡此八者,一有未至,则于陛下深仁厚德,不为无累,臣恐功利之效未可易致也。
愿陛下无以仁德为难,而忘为治之本;
无以功利为易,而速为治之效。
钦崇奉若,以承天意,哀矜恻怛,以结民心。
任君子必尽其才,去小人必绝其本。
广搜智略,以司阃外之权;
作成武勇,以振三军之气。
监司之非人,申久任之良法。
自然仁德昭著,功利烜赫,将与唐虞比隆,而视太宗之事,有不足为矣。
张栻自代状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二○、《梅溪先生奏议》卷四、《张宣公年谱》卷一
准令节文:诸侍从官授讫三月内举官一员自代。
右伏睹右承务郎、试尚书左司员外郎、兼侍讲张栻,学术精深,气禀刚正。
久居经幄,宜赞青宫,举以代臣,寔允公议。
虞丞相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二二、《梅溪先生后集》卷二五
某抱病卧家,久废朝谒,懵然不知时事。
昨晚忽闻左司张栻差知袁州,不觉惊骇。
朝廷除授固自有意,非某所得知,第以之学问操履,举皆过人,在今朝列,少见其比。
使之密侍经幄,必能以直道启迪圣君,使之治剧剸烦,亦能处纷扰而不乱。
况其直声已著,中外称贤,一旦外除,有识无不短气。
朝廷举内修外攘之政,正当爱惜人才,相公以道事君,尤宜留贤自助。
敢乞于榻前力赐主张,令且留旧职,庶几释中外之疑,伸善类之气。
某素蒙相公知遇,常愿少效涓埃。
属以疾病侵陵,亡从躬伸贱悃,区区之心不能自已。
辄此禀布万一,伏乞钧察。
道乡台记 南宋 · 黄洧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四四
南轩先生张公栻易长沙法华台为道乡台。
按《长沙志》云:道乡台在潭州善化县岳麓山惠光寺元符中吏部侍郎邹公浩南迁道潭,与主僧法琳同登赋诗。
元符大臣与寺人郝随、刘端友相表里,布其党中外,凶焰震灼,大夫君子皆被其毒,虽名德俊老且不免,荐绅之祸极矣。
方群憸左道取容,在廷谋莫敢异。
道乡公独异之,正色危言无所隐,即日罢谏职谪新州
明年道潭,潭守下逐客之令,逆旅主人不敢舍。
呜呼,公之不容于朝固也,顾不容于行路,何哉!
夜绝湘江,天大风,扁舟掀舞,小人之志亦憯矣。
君子之行其道,虽婴龙鳞、蹈虎尾不之畏,何浮湘之足畏乎!
既济,浮屠氏列炬江头相劳苦。
方是时,丑正恶直者滋欲图公,而山之僧独知敬之,此诗之所从作也。
诗成于困阨流放之馀,而无一词烦冤抑郁之思,其明于忧患与,故是区区者不以动其中也。
杜陵客是邦,邦不为礼,于是赋「岸花飞送客,樯燕语留人」之章而去。
自昔视今,盖有愧焉。
张敬夫得公之诗于朱元晦,将刻石山中,且名其台曰道乡,因为书其所以然。
按:《思贤录》卷一,光绪十年刻本。
刘正字复之 南宋 · 林光朝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五八、《艾轩先生文集》卷七
年月日,国子祭酒芮瞱、左司员外郎侍讲张栻著作佐郎林某校书郎杨兴宗太学博士吕祖谦敬为故参议正字刘君复之一觞之酹,以钱引百纸为压祭钱,寄衢州官库,又以四十纸变易轻赍,遣一力走墓下。
伯恭谓可无数语?
亦何忍闻此,然终不可已。
凶问初来,交游哭于我,即欲遣酹钱者,一切谢去。
伯恭以为复之弟兄所与友特可一二数,此安可不使之与闻之。
已而三衢不肯纳此说,如是逡巡,又复累月,此说今才定。
于乎!
千金之璧,一或坠地,悠悠陌上,孰不悲惜,况所谓志念绸缪之人哉!
往此卮酒,涕泪满衣,纵有宿草,如何勿哭?
尚飨!
张敬夫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六九、《文定集》卷一四、《南宋文范》卷三二
伏承仆射相公再正台席,宗社之福,中外交庆。
吕正献当国,伊川先生以为原明之助为多,此亦今日善类所望于敬夫也。
辄有一事,虽已禀知丞相,尚有未尽。
广西之寇,久未平定,盖所以致寇者非一也。
说者以为百姓凋弊日甚,而官吏贪残无已,连年荒歉,饿殍满路,而州县不肯检放租税,官兵俸给数月不支,而帅守监司,争献羡馀
其他政事,大抵类此。
百姓嗷嗷,无所控诉,以为良民则坐而待死,为贼则生,此民之所以从贼也。
屠将官高居弁,执郡守刘长福,破高、雷、化三州,此其显然可见者。
而我之所遣,既非良将,又非精兵,粮又不给;
官司行移,贼皆前知,而我初不知贼之动息;
贼酣饫酒肉,而官军尝有饥色,所以每出辄败。
至于死事之后,无铢两之报,人皆以为战则死,退则生,此官之所以不能制贼也。
传闻之言如此,未知朝廷所闻如何。
或谓州县兵将,更相蒙蔽,帅守监司未必尽知一路之详,其所知者又不尽以告于朝廷也。
今若不究其病弊,更张而一洗之,则其患岂特如前而已哉?
近除何直阁静江,自此远方利害之实,必能尽以告于朝廷矣。
何帅之意,欲乞朝廷差官兵三千人,仍领将官之可委者,盖欲示以声势,使贼有所畏,庶几可以抚定。
又须应副钱粮,如度牒、官告之类无穷也。
广西见阙一漕,若得钟世明为之,可以协济。
又须明降指挥,以寇盗未息,促其之官,非独得免稽滞,又足示中外以用之之意也。
帅司旧有参议官,近年不除,欲得新知峡州吕令问为之,若朝廷径除固幸,不然当有所请矣,望一一禀知丞相也。
侬智高叛,初遣杨畋、曹修,再遣孙沔余靖,皆无功,至狄青出乃克。
人皆以为讨贼非书生事,而刘原父独以为前此诸人皆有所牵制,及之出,僚属得自辟除,官吏得自废置,财赋得自移用,将士得自诛赏,此其所以成功也。
况今日事体,种种皆非昔比,若朝廷不留意假借责任,则虽有能者亦无所施其巧矣。
朱元晦 其十四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七○、《文定集》卷一五
某屏居如故,第目昏益甚,亦良苦也。
许寄杨文靖胡文定帖,甚幸。
朱公掞帖,见令摹本,别寄纳。
伊川先生文字,亦逐旋据检到者送伯恭矣。
婺州所刊《横渠集》,近方见之,前此所得本亦寄他处。
忌日之变见《吕和叔集》,盖必传之横渠也。
《麈史》所谓者,更看伯恭报如何。
敬夫正月间一病甚殆,今虽良愈,尤当加意调护,要须止酒乃善也。
李运使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七○、《文定集》卷一五
某山居绝无外事,可以一意观书,第目昏日甚,殊相妨也。
又闻颇苦目疾,此中年尝患而应辰特甚耳。
沈存中方,每日用白汤沃洗,胜于服药,不知曾行之否。
边报竟如何,目前未见其可恃以无恐者,但幸其无他耳。
仲秉缴还曾觌词头,寻赵舍人归,遂行之,却不报行也。
敬夫中批知袁州,次日除仪同文潜殊不晓,第恐亦难久也。
贤良召试辞免文字极得体,第恐命再下,亦须一出耳,幸望审处之。
垦田之议,顷于邸报中见之,颇讶其首尾不贯穿,今得见全文,甚幸。
乖崖堂记》所谓发潜德之幽光,非可为浅见寡闻道也。
大抵《实录》乃王钦若主之,如澶渊之役,并不及寇莱公一字,而其自辨处甚悉也。
永叔原父等文字多奇绝处,方欲谋一定居之地,尽裒集所有藏之,他时可录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