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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风角富春子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六、《鹤林集》卷三九
闻乌声,闻班马声,而知齐师之必遁;
歌《北风》,又歌《南风》,而知楚师之无功。
天地以虚为德门,无声臭之可闻。
若非冯风云以表异,役鸟兽以通灵,则虽号明风角者精如京房,密如翼奉,智如任文公,奥如谢夷吾,博如樊英,要眇如王琛,闳深如刘孝恭,探颐索幽如廖扶段翳,世学如节宗家儿,传业如李南女,总干山立,坐授诸子,衔璧如管辂,毕综群书如陈训,上蓬莱、昆崙、积石、太室诸山,得道如戴洋,亦不能施其占候之工,推测之巧也。
子之术则异于是。
常向予言,岁在癸巳,闻随州鼓声,谓「鼓云:『不久用兵某州,某侯必出师三京』」。
予窃怪之,鼓岂能自言哉?
因考《佛图澄传》,澄听相轮铃音,有云:「明旦食时,当擒段末波」。
又云:「军出捉得曜也」。
则是亦澄之学也。
然澄能料胜,子不能料败,何邪?
今闻子自京师游帅府,盍不于天清日静、无阴云风雨之夜,循江淮以北去九百步外,持尺寸之管,听三军之声,表以八风,中以五音,端以六甲。
如天雷在前,羽兵必破;
害气三合,季龙当死。
试为我占之。
端平柔兆涒滩春社日鹤林吴泳书于玉堂。
乐律策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九九、《铁庵集》卷二八
古者有乐之理而后有乐之器,后世之乐,器而已矣。
论乐理则造乐之法甚简而易传,论乐器则毫釐纤悉皆合可也,一有不合,去理远矣。
乐之亡久矣,非在今世也。
器数之日备,制作之日详,乐何以能亡也?
吁!
此乐之所以滋亡而不反也。
乐者天地之理也。
雷奋于豫,有乐之象而未著也;
虫鸣螽跃,有乐之情而未寓也;
蒉桴土鼓,有乐之用而未文也。
圣人以为声无形而理无所寄,取而寓之器,非圣人之得已也,求理于器而乐始穷。
盖葛天、无怀之世而乐之理始露,唐虞之世而乐之理益泄,三代之世而乐之理始尽吐而无所秘。
当时制器大抵自律吕始,其法简而易信,明而有證,理存于器,非器之所能拘。
入春秋而益微矣,鼗武、磬襄以入于海。
盖古者乐器散失垂尽矣,器之存与亡而理则无害也。
自后世不见先王之全器,寻其理而不得,而求详于器,理遂隐矣。
嗟乎!
王道微而功化浅,《小雅》废而郑诗作,人心纯和之气冲乎其甚微,泊乎其甚危,而入于耳者荡之,接于目者夺之,而胸中本然之乐与之俱往而不自知。
秦人焚灭,秦乌能亡乐之理哉?
自诸儒议论之繁,制作之详,而乐益亡于此。
盖举世不知有乐理,尚何责制氏之不知其义?
彼所谓能纪其铿锵者,又岂真得其节奏哉?
汉十九章,作者相如,唐十二和,作者孝孙,驰郑声、作女乐者尔,非有和顺积中者,其知乐之理为何物?
而乃使此曹制作盛典,乐亦不幸哉!
下是而儒者之论兴,或分之以八音,或旋之以七调,为六十律,为八十四调,百四十四律,变化终于千八声。
数则详矣,如理何?
或较之以水尺,或得之以玉尺,或代之以准,著以玉钟,鸣以笛律,与夫轮扇二十四,木案二十五,器则多变矣,如理何?
制是器者非京房荀勖而谁?
何妥信都芳郑译而谁?
知其器者尔,理非数子所与闻也。
不知乐之始作,其意谓何,果止于为律耶?
伶伦、后夔之智,曾京房荀勖等辈之不若也。
吾观京房以准代律,而后乎是者,张光不知准之为意,岂其隔世而生,二子不得以交臂相语耶?
郑译作七调十二律,而同其时者何妥力诋其非,岂其更相嫉忌,而无人平心之论耶?
世无圣贤,数子者以臆为乐,訾毁不足怪也。
尤大可疑者,本朝司马温公、范蜀公,当世大儒也,合席论道,非异世也,相与如昵,无嫉心也,而钟律一议,往复论难,没二公之齿而不协。
故尝合千载诸儒之论,如聚讼无證之庭,后夔已死,曲直谁听?
今所存者案牍山积尔,卒之人执一说,守死不易,虽二公之异不能使之同,毋惑数子之纷纷也。
嗟乎!
今之乐犹古之乐也,古之武夫贱隶、愚妇童子皆可以通知圣人作乐之深意;
今海内之大,知乐者几?
细民不与焉,儒者亦不与焉。
间有一二人弊精神考方册,量尺寸之短长,计合之多寡,闭户而覆之,亳发不差,出而语之人,动辄抵牾,其深相信者独心与口尔,有不能以谕其徒,况欲以语当世乎?
况欲以感天地动鬼神乎?
尝谓三代而上,太和犹在,人心尚纯,乐乃情性中物,闾阎细民其视管弦丝竹之属与日用饮食而无所轻重,不待晓之而后知。
春秋而降,五岳气裂,大音不全,乐之正者日浮,乐之淳者日漓,大朴溃散,人情机巧,郑卫迭唱,正声馀几?
闾巷鄙俚之音,上下传习,熏塞宇宙,真足以动荡情性,流通血脉,虽古之雅乐之入人,恐不如是之深也。
儒者愤俗,听之聋聩,相与模仿古人之形器节文而奏之,强而使之听,而寂寥淡薄不足悦人意。
为者劳矣,听者倦矣,则又相与咨嗟叹息曰,安得古人之器数而尽用之,庶其有当人心乎?
不知器数可见也,人心已与世日隔矣。
虽虞韶未亡,而笙镛柷敔,节制具在也,试取而奏之,凤可仪乎?
兽可舞乎?
虽殷乐未亡,其鼗鼓管磬纤悉可覆也,试取而奏之,祖考可格乎?
鬼神可感乎?
一黍二米,古人难得之瑞,今复有之,持此可以起数乎?
蟹谷之管,其窍厚而均者今复得之,执此可以推律乎?
云和之瑟,空桑之琴,泗滨之磬,一一呈露乎吾前,而又得刘向所校《古乐书》二十三篇以按之,而又得后夔之伦以典之,师旷之聪以听之,然则古乐其尽在兹乎?
吁!
无古人之时,用古人之器,器在而乐往矣。
世儒谈乐者腐矣,未有真知乐者。
寥寥千岁,知音一人。
读马迁《律书》,其书不言律而言兵,及其述偃兵之效,则曰「人民和乐」。
噫,此真作乐者之本意欤,不待器数而乐在其中矣。
故曰:真知乐者不言乐。
贤良方正直言极谏 中唐 · 刘蕡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四十六
问。
朕闻古先哲王之理也。
元默无为。
端拱司契。
陶氓心以居简。
凝日用于不宰。
立本以厚下。
推诚而建中
繇是天人通。
阴阳和。
俗跻仁寿。
物无疵疠。
噫盛德之所臻。
夐乎其莫可及已。
三代令王。
质文迭救。
而巧伪滋炽。
风流寖微。
汉魏已降。
足徵益寡。
朕顾昧理道。
丕构。
奉若谟训。
不敢荒宁。
任贤惕厉
宵衣旰食。
讵追三五之遐轨
庶绍祖宗之鸿绪。
而心有所未达。
行有所未孚。
由中及外。
阙政斯广。
是以人不率化。
气或堙厄
灾旱竟岁。
播植愆时。
国廪罕蓄。
乏九年之储。
吏道多端。
微三载之绩。
京师诸夏之本也。
将以观理。
而豪猾踰检。
大学明教化之源也。
期于宣化。
而生徒多惰业。
列郡在乎颁条。
而干禁或未绝。
百工在乎按度。
而淫巧或未衰。
俗隳风靡。
积讹成蠹。
其择官济理也。
听人以言。
则枝叶难辨。
御下以法。
则耻格不形。
其阜财发号也。
生之寡而食之众。
烦于令而鲜于理。
思欲究此缪盭。
致之治平
兹心浩然。
若涉泉水。
故前诏有司。
博延偫彦。
伫启宿懵。
冀臻时雍。
子大夫皆识达古今。
志在康济。
造庭待问。
副朕虚怀。
必当箴主之阙。
辨政之疵。
明纲条之所紊。
稽庶富之所急。
何术斯革于前弊。
何泽斯惠于下土。
何施而理古可近。
何道而和气可充。
推之本源。
著于条对。
至若夷吾轻重之权。
孰辅于理。
严尤底定之策。
孰叶于时。
元凯之考课何先。
叔子之克平何务。
推此龟鉴。
择乎中庸。
期在洽闻。
朕将亲览。
对。
褐衣小臣蕡。
沐浴斋戒。
伏于彤庭之下。
谨顿首上言皇帝陛下。
臣诚不佞。
有匡国致君之术。
无位而不得行。
有犯颜敢谏之心。
无路而不得达。
但怀愤抑郁。
思有时而一发耳。
常欲与庶人议于道。
商旅谤于市。
得通上听。
一悟主心。
虽被妖言之罪。
无所悔焉。
况逢陛下以至德嗣兴。
以大明垂照。
询求过阙。
咨访谟猷。
下制中外。
举能直言极谏者。
臣既辱斯举。
专承大问。
敢不悉意以言。
至于上之所忌。
时之所禁。
权幸之所讳恶。
有司之所予夺。
臣愚不识。
伏惟陛下少加优容。
不使圣朝有谠直而受戮者。
乃天下之幸也。
非臣之所望也。
谨昧死以对。
伏以圣策有思先古之理。
念元默之化。
将欲通天人以济俗。
和阴阳以煦物。
见陛下慕道之深也。
臣以为哲王之理。
其则不远。
惟陛下致之之道何如耳。
伏以圣策有祇丕构而不敢荒宁。
奉若谟训而罔有怠忽。
见陛下忧劳之至也。
若夫任贤惕厉
宵衣旰食。
宜黜左右之纤佞。
进股肱之大臣。
若夫追踪三五。
绍复祖宗。
宜鉴前古之兴亡。
明当时之成败。
心有所未达。
以下情蔽而不得上通。
行有所未孚。
以上泽壅而不能下达。
欲俗之化也。
在修已以先之。
欲气之和也。
在遂性以道之。
救灾旱在致乎精诚。
广播植在视乎食力。
国廪罕蓄。
本乎冗食尚繁。
吏道多端。
本乎选用失当。
豪猾踰检。
由中外之法殊。
生徒惰业。
由学校之官废。
列郡干禁。
由授任非人。
百工淫巧。
由制度不立。
伏以圣策有择官济治之心。
阜财发号之叹。
见陛下教化之本也。
且进人以行。
则枝叶安有难辨乎。
防下以礼。
则耻格安有不形乎。
念生寡而食众。
则可罢斥。
惰游。
念令烦而理鲜。
要在察其行否。
博延偫彦。
愿陛下必纳其言。
造廷待问。
则小臣其敢爱死。
伏以圣策有求贤箴阙之言。
审政辨疵之令。
见陛下咨访之心勤也。
遂小臣屏奸豪之志。
则弊革于前。
守陛下念康济之言。
则惠敷于下。
邪正之道分。
而治古可近。
礼乐之方著。
而和气克充。
至若夷吾之法。
非皇王之权。
严尤所陈。
无最上之策。
元凯之所先。
不若唐尧考绩。
叔子之所务。
不若虞舜舞干。
且俱非大德之中庸。
未可为上圣之龟鉴。
又何足为陛下道之哉。
或有以系安危之机。
兆存亡之变者。
臣请披沥肝胆。
为陛下别白而重言之。
臣前所言哲王之理。
其则不远者。
在陛下慎思之。
力行之。
始终不懈而已。
臣谨按春秋。
元者气之始也。
春者岁之始也。
春秋以元加于岁。
以春加于正。
明王者当奉若天道。
以谨其始也。
又举时以终岁。
举月以终时。
春秋虽无事必书。
首月以存时。
明王者当奉若天道。
以谨其终也。
王者动作。
始终必法于天者。
以其运行不息也。
陛下既能谨其始。
又能谨其终。
懋而修之。
勤而行之。
则可以执契而居简。
无为而不宰矣。
广立本之大业。
建中之盛德矣。
又安有三代循环之弊。
而为巧伪滋炽之渐乎。
臣故曰惟陛下致之之道何如耳。
臣前所谓若夫任贤惕厉
宵衣旰食。
宜黜左右之纤佞。
进股肱之大臣。
实以陛下诚忧劳之至也。
臣闻不宜忧而忧者国必衰。
宜忧而不忧者国必危。
今陛下不以家国存亡之计。
社稷安危之策。
而降于清问。
臣未知陛下以为布衣之臣。
不足与定大计耶。
或万几之勤。
而圣虑有所未至也。
不然。
何宜忧者而不先忧乎。
臣以为陛下之所虑者。
宜先忧宫闱将变。
社稷将危。
天下将倾。
内将乱。
此四者乃国家已然之兆。
故臣谓圣虑宜先及之。
夫帝业既艰难而成之。
胡可容易而守之。
太祖肇其基。
高祖勤其绩。
太宗定其业。
元宗继其明。
至于陛下。
二百有馀载矣。
其间明圣相因。
扰乱继作。
未有不委用贤士。
亲近正人。
而能绍兴徽烈者也。
或一日不念。
则颠覆大器。
宗庙之耻。
万古为恨。
臣谨按春秋。
人君之道。
在体元以居正。
董仲舒汉武帝言之略矣。
其所未尽者。
臣得为陛下备而陈之。
夫继故必书即位。
所以正其始也。
终必书所终之地。
所以正其终也。
故君者。
所发必正言
所履必正道。
所居必正位。
所近必正人。
臣又按春秋。
阍寺弑吴子馀祭
书其名。
春秋讥其疏远贤士。
昵近刑人。
有不君之道矣。
伏惟陛下思祖宗开国之勤。
念春秋继故之戒。
将明法度之端。
则发正言而履正道。
将杜篡弑之渐。
则居正位而近正人。
远刀锯之残。
亲骨鲠之直。
辅臣得以专其任。
庶寮得以守其官。
何以亵近五六人。
总天下之大政。
外专陛下之命。
内窃陛下之权。
威摄朝廷。
势倾海内。
偫臣莫敢指其状。
天子不得制其心。
祸稔萧墙。
奸生帷幄。
臣恐曹节侯览
复生于今日矣。
宫闱之所以将变也。
臣谨按春秋。
鲁定公元年春
王不书正月者。
春秋以为先君不得正其终。
则后君不得正其始。
故曰定无正也。
今忠贤无腹心之寄。
阍寺专废立之权。
陷先帝不得正其终。
致陛下不得正其始。
况皇储未建。
郊祀未修。
将相之职不归。
名分之宜不定。
此社稷之所以将危也。
臣谨按春秋。
王札子杀召伯毛伯。
春秋之义。
两下相杀不书。
而此书者。
重其尊王命也。
夫天之所授者在君。
君之所操者在命。
操其命而失之者。
是不君也。
侵其命而专之者。
是不臣也。
君不君。
臣不臣。
此天下所以将倾也。
臣谨按春秋。
晋赵鞅晋阳之兵叛入于晋。
书其归者。
以其能逐君侧之恶人。
以安其君。
故春秋善之。
今威柄陵夷。
藩臣跋扈。
或有不达人臣之
首乱者以安君为名。
不究春秋之微。
称兵者以逐恶为义。
则政刑不由乎天子。
征伐必自于诸侯。
此海内所以将乱也。
樊哙排闼而雪涕。
袁盎当车以抗词。
京房发愤以殒身。
窦武不顾而毕命。
此陛下皆明知之耳。
臣谨按春秋。
晋狐射姑阳处父
襄公杀之者。
以其君漏言也。
襄公不能固阴重之机。
处父所以及戕贼之祸。
故春秋非之。
夫上漏其情。
则下不敢尽意。
上泄其事。
则下不敢尽言。
故传有造膝诡词之文。
易有失身害成之戒。
今公卿大臣。
非不欲为陛下言之。
虑陛下必不能用之。
陛下既忽之而不用。
必泄其言。
臣下既言之而不行。
必婴其祸。
适足以钳直臣之口。
而重奸臣之威。
是以欲尽其言。
则有失身之惧。
欲尽其意。
则有害成之忧。
故低徊郁塞。
以俟陛下感悟。
然后尽其启沃耳。
陛下何不以听朝之馀。
明御便殿。
召当时贤相。
与旧德老臣。
访持变安危之谋。
求定倾救乱之术。
阴邪之路。
屏亵狎之臣。
制侵陵迫胁之心。
复门户扫除之役。
戒其所宜戒。
忧其所宜忧。
既不得理于前。
当理于后。
不得正其始。
当正其终。
则可以虔奉典谟。
克承丕构。
终任贤之效。
无旰食之忧矣。
臣前所谓若夫追踪三五。
绍复祖宗。
宜鉴前古之兴亡。
明当时之成败者。
臣闻尧舜之为君而天下大理者。
以其能任九官四岳十二牧。
不失其举。
不二其业。
不侵其职。
居官惟其能。
左右惟其贤。
元凯在下。
虽微而必举。
四凶在朝。
虽强而必诛。
考其安危。
明其取舍。
至秦之二代。
汉之元成。
咸愿措国如唐虞。
致身如尧舜
而终败亡者。
以其不见安危之机。
不明取舍之道。
不任大臣。
不辨奸人。
不亲忠良。
不远谗佞。
伏愿陛下察唐虞之所以兴。
而景行于前。
鉴秦汉之所以亡。
而戒惧于后。
陛下无谓庙堂无贤相。
庶官无贤士。
今纲纪未绝。
典刑犹在。
人谁不欲致身为王臣。
致时为升平。
陛下何忽而不用之邪。
又有居官非其能。
左右非其贤。
其恶如四凶。
其诈如赵高
其奸如恭显者。
陛下又何惮而不去之邪。
神器固有归。
天命固有分。
祖宗固有灵。
忠臣固有心。
陛下其念之哉。
昔秦之亡也。
失于强暴。
汉之亡也。
失于微弱。
强暴则贼臣畏死而害上。
微弱则奸臣擅权而震主。
臣伏见敬宗皇帝不虞亡秦之祸。
不剪其萌。
伏惟陛下深轸亡汉之忧。
以杜其渐。
则祖宗之鸿绪可绍。
三五之遐轨可追矣。
臣前所谓陛下心有所未达。
以下情塞而不得上通。
行有所未孚。
以上泽壅而不得下浃者。
且百姓有涂炭之苦。
陛下无由而知。
则陛下有子惠之心。
百姓无由而信。
臣谨按春秋。
书梁亡不书取者。
梁自亡也。
以其思虑昏而耳目塞。
上出恶政。
人为寇盗。
皆不知其所以然。
以其自取灭亡也。
臣闻国君之所以尊者。
重其社稷也。
社稷之所以重者。
存其百姓也。
苟百姓之不存。
则虽社稷不得固其重。
苟社稷不重。
则虽国君不得保其尊。
故理天下者。
不可不知百姓之情也。
夫百姓者。
陛下之赤子。
陛下宜命慈仁者亲之育之。
如保傅焉。
如乳哺焉。
如师之教导焉。
故人之于上也。
敬之如神明。
爱之如父母。
今或不然。
陛下亲近贵倖。
分曹建署。
补除卒吏。
召致宾客
因其货贿。
假其气势。
大者统藩方。
小者为牧守。
居上无清惠之政。
而有饕餮之害。
居下无忠诚之
而有奸欺之罪。
故人之于上也。
畏之如豺狼。
恶之如雠敌。
今四海困穷。
处处流散。
饥者不得食。
寒者不得衣。
鳏寡孤独者不得存。
老幼疾病者不得养。
加以国权兵柄。
专在左右。
贪臣聚敛以固宠。
奸吏夤缘而弄法。
冤痛之声。
上达于九天。
下入于九泉。
鬼神为之怨怒。
阴阳为之愆错。
君门九重。
而不得告䜣。
士人无所归化
百姓无所归命。
官乱人贫。
盗贼并起。
土崩之势。
忧在旦夕。
即不幸因之以师旅。
继之以凶荒。
臣以谓陈胜吴广
不独生于秦。
赤眉黄巾
不独生于汉。
臣所以为陛下发愤扼腕。
痛心泣血也。
如此则百姓有涂炭之苦。
陛下何由而知之乎。
子惠之心。
百姓安得而信之乎。
致使陛下行有所未孚。
心有所未达者。
固其然也。
臣闻昔汉元帝即位之初。
更制七十馀事。
其心甚诚。
其称甚美。
然纪纲日紊。
国祚日衰。
奸凶日强。
黎元日困者。
以其不能择贤明而任之。
失其操柄也。
自陛下御宇。
忧勤兆庶。
屡降德音。
四海之内。
莫不抗首而长息
自喜复生于死亡之中也。
伏愿陛下慎终如始。
以塞万方之望。
诚宜揭国权以归其相。
持兵柄以归其将。
去贪臣聚敛之政。
除奸吏夤缘之害。
惟忠贤是近。
惟正直是用。
内宠便辟。
无所听焉。
选清慎之官。
择仁惠之长。
毓之以利。
煦之以和。
教之以孝慈。
导之以德义。
去耳目之塞。
通上下之情。
俾万国欢康。
兆人苏息。
则心无所不达。
而信无所不孚矣。
臣所言欲人之化也。
在修己以先之者。
臣闻德以修己。
教以导人。
修己也。
则人不劝而自至。
导人也。
则人敦行而率从。
是以君子欲政之必行也。
故以身先之。
欲人之从化也。
故以道御之。
今陛下先之以身。
而政未必行。
御之以道。
而人未从化
岂不以立教之旨。
未尽其方耶。
夫立教之方。
在乎君以明制之。
臣以忠行之。
君以知人为明。
臣以匡时为忠。
知人则任贤而去邪。
匡时则固本而守法。
贤不任则重赏不足以劝善。
邪不去则严刑不足以禁非。
本不固则人流。
法不守则政散。
而欲教之使必至。
化之使必行。
不可得也。
陛下能斥奸邪不私其左右。
举贤正不遗其疏远。
则化洽于朝廷矣。
爱人以敦本。
分职而奉法。
修其身以及其人。
始于中而成于外。
则化行于天下矣。
臣前所谓欲气之和也。
在遂性以导之者。
当纳人于仁寿也。
夫欲人之仁寿也。
在乎立制度。
修教化。
夫制度立则财用省。
财用省则赋敛轻。
赋敛轻则人富矣。
教化修则争竞
争竞则刑罚清。
刑罚清则人安矣。
既富则仁义兴焉。
既安则寿考生焉。
仁寿之心感于下。
和平之气应于上。
故灾害不作。
休祥荐臻。
四方底宁。
万物咸遂矣。
臣前所言救灾旱在致乎精诚者。
臣谨按春秋。
鲁僖公一年之中。
三书不雨者。
以其人君有恤人之志也。
鲁文公三年之中。
一书不雨者。
以其人君无恤人之心也。
故僖致精诚而不害物。
文无悯恤而变成灾。
陛下诚能有恤人之心。
则无成灾之变矣。
臣前所言广播植在视乎食力者。
臣谨按春秋。
君人者必时视人之所勤。
人勤于力则功筑罕。
人勤于财则贡赋少。
人勤于食则百事废。
今财食与人力皆勤矣。
愿陛下废百事之用。
广三时之务。
则播植不愆矣。
臣前所谓国廪罕蓄。
本乎冗食尚繁者。
臣谨按春秋。
臧孙辰告籴于齐。
春秋讥其国无九年之蓄。
一年不登而百姓饥。
臣愿斥游惰之徒以督其耕植。
省不急之务以赡其黎元。
则廪蓄不乏矣。
臣前所言吏道多端。
本乎选用失当者。
由国家取人不尽其材。
任人不明其要故也。
今陛下之用人也。
求其声而不求其实。
故人之趋进也。
务其末而不务其本。
臣愿覈考课之实。
定迁序之制。
则多端之吏道矣。
臣前所言豪猾踰检。
由中外之法殊者。
以其官禁不一也。
臣谨按春秋。
齐桓公盟诸侯不书日。
邱之盟特以日者。
美其能宣天子之禁。
率奉王官之法。
故春秋备而书之。
夫官者五帝三王之所建也。
法者高祖太宗之所制也。
法宜画一。
官宜正名。
今又分外官中官之员。
立南司北司之局。
或犯禁于南。
则亡命于北。
或正刑于外。
则破律于中。
法出多门。
人无所措。
实由兵农势异。
而中外法殊也。
臣闻古者因井田以制军职
间农事以修武备。
提封约卒乘之数。
命将在公卿之列。
故兵农一致。
而文武同方。
可以保乂邦家。
式遏乱略。
太宗皇帝肇建邦典。
亦置府兵。
台省军卫。
文武参掌。
居闲岁则櫜弓力穑。
将有事则释耒戈。
所以修复古制。
不废旧物。
今则不然。
夏官不知兵籍。
止于奉朝请
大将不主兵事。
止于养勋阶。
军容合中官之政。
戎律附内臣之职。
首一戴武弁
嫉文职如仇雠。
足一蹈军门。
视农夫如草芥。
谋不足以剪除奸凶。
而诈足以抑扬威福。
勇不足以镇卫社稷。
而暴足以侵轶里闾。
羁绁藩臣
干陵宰辅。
隳裂王度
汨乱朝经。
张武夫之威。
上以制君父。
假天子之命。
下以驭英豪。
有藏奸观衅之心。
无仗节死难之义。
岂先王经文纬武之旨耶。
臣愿陛下贯文武之道。
均兵农之功。
正贵贱之名。
一中外之法。
还军伍之职。
修省署之官。
近崇贞观之规。
远复成周之制。
自邦畿以刑于万国。
始天子而达于诸侯。
则可以制豪猾之强。
而无踰检之患矣。
臣前所言生徒惰业。
由学校之官废者。
盖以国家贵其禄而贱其能。
先其事而后其行。
故庶官乏通经之学。
诸生无修业之心矣。
臣前所言列郡干禁。
由授任非人者。
臣以为刺史之任。
理乱之根本系焉。
朝廷之法制在焉。
权可以抑豪猾。
恩可以惠孤寡。
强可以禦奸寇。
政可以移风俗。
将校有曾经战阵。
功臣子弟。
各请随宜酬赏。
如无理人之术者。
不当任此官。
则绝干禁之患矣。
臣前所言百工淫巧。
由制度不立者。
臣请以官位禄秩。
制其器用车服。
禁以金银珠玉。
锦绣雕镂。
不蓄于私室。
则无荡心之巧矣。
臣前所言辨枝叶者。
在考言以询行也。
臣前所言形于耻格者。
在道德而齐礼也。
臣前所谓念生寡而食众。
可罢斥游惰者。
已备之于前矣。
臣前所谓令烦而理鲜。
要在察其行否者。
臣闻号令者。
乃理国之具也。
君审而出之。
臣奉而行之。
或亏益止留。
罪在不赦。
今陛下令烦而理鲜。
得非持之者为所蔽欺乎。
臣前所言博延偫彦。
愿陛下必纳其言。
造庭待问。
则小臣岂敢爱死者。
臣闻晁错为汉昼削诸侯之策。
非不知其祸之将至也。
忠臣之心。
壮夫之
苟利社稷。
死无悔焉。
今臣非不知言发而祸应。
计行而身戮。
盖所以痛社稷之危。
哀生人之困。
岂忍姑息时忌。
窃陛下一命之宠哉。
昔龙逢死而启殷。
比干死而启周。
韩非死而启汉。
陈蕃死而启魏。
今臣之来也。
有司或不敢荐臣之言。
陛下又无以察臣之心。
退必受戮于权臣之手。
臣幸得从四子游于地下。
固臣之愿也。
所不知杀臣者。
臣死之后。
将孰为启之哉。
至于人主之阙。
政教之疵。
前日之弊。
臣既言之矣。
若乃流下土之惠。
修近古之治。
而致和平者。
在陛下行之而已。
然上之所陈者。
实以臣亲承圣问。
敢不条对。
虽臣之愚。
以为未及教化之大端。
皇王之要道。
伏惟陛下事天地以教人敬。
奉宗庙以教人孝。
养高年以教人悌。
育百姓以教人慈
调元气以煦育。
扇太和于仁寿。
可以逍遥而无为。
端拱而成化。
至若念陶钧之道。
在择宰相而任之。
使权造化之柄。
保定之功。
在择将帅而任之。
使修阃外之寄。
念百度之求正。
在择庶官而任之。
使专职业之守。
念万姓之愁痛。
在择长吏而任之。
使明惠养之术。
自然言足以为天下教。
动足以为天下法。
仁足以劝善。
义足以禁
又何必宵衣旰食。
劳神惕虑。
然后以致其理哉。
谨对。
跋孙氏书仪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四、《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三二
孙氏《祭仪》,大抵规模温公《书仪》,少损之耳。
其间有未安处,不可不釐正之。
如云:「跪,祭酒于几下,俛伏,兴」。
又云:「酌酒跪奠,俛伏,兴」。
意谓奠为酌酒,恐非。
某按《士丧礼》「奠脯醢酒」,注云:「鬼无象,设奠以凭依之」。
温公云:「奠谓斟酒,奉至几上而不酌也」。
则奠非酌亦明矣。
又谓:「古者庙祭,鼎俎笾豆,盖古人生时享用之物,事死如事生,故以生时用器奉之。
今只用盘盏碗,亦斯义」。
此尤非。
孔子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军旅之事未之学也」。
言军旅而及于俎豆,圣人之意微矣。
古人坐贪污不廉者,谓之簠簋不饬,盖簠簋饬则敬肃之心生,故入宗庙见鼎俎而色庄。
《易》于《剥》、《坎》取象簠簋,诚以精意寓焉故尔。
今欲以古荐享之礼事其先,而以俚俗不轨之器参错其间,何异奏雅终淫哇乎!
温公议俎豆笾豆,但只云「恐非私家所能有」,非以为不当用也,好古知礼之士当考。
古《易》:「剥床以簋」。
京房云:「重祭器」。
上皇帝书1058年12月1日 北宋 · 苏洵
 出处:全宋文卷九一八、《苏老泉先生全集》卷一○、《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五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文编》卷一三、《文章辨体汇选》卷七八、《四续古文奇赏》卷三、《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三、《古文渊鉴》卷四七、《古今图书集成》宫闱典卷一三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
嘉祐三年十二月一日眉州布衣臣苏洵谨顿首再拜,冒万死上书皇帝阙下。
臣前月五日,蒙本州录到中书劄子,连牒臣:以两制议上翰林学士欧阳修奏臣所著《权书》、《衡论》、《几策》二十篇,乞赐甄录。
陛下过听,召臣试策论舍人院,仍令本州发遣臣赴阙。
臣本田野匹夫,名姓不登于州闾。
今一旦卒然被召,实不知其所以自通于朝廷。
承命悸恐,不知所为。
以陛下躬至圣之资,又有群公卿之贤,与天下士大夫之众,如臣等辈,固宜不少,有臣无臣,不加损益。
臣不幸有负薪之疾,不能奔走道路,以副陛下搜扬之心,忧惶负罪,无所容处。
臣本凡才,无路自进。
当少年时,亦尝欲侥倖于陛下之科举,有司以为不肖,辄以摈落
盖退而处者,十有馀年矣。
今虽欲勉强扶病戮力,亦自知其疏拙,终不能合有司之意。
恐重得罪,以辱明诏。
且陛下所为千里而召臣者,其意以臣为能有所发明,以庶几有补于圣政之万一。
而臣之所以自结发读书,至于今兹,犬马之齿几已五十,而犹未敢废者,其意亦欲效尺寸于当时,以快平生之志耳。
今虽未能奔伏阙下,以累有司,而犹不忍默默卒无一言而已也。
天下之事,其深远切至者,臣自惟疏贱,未敢遽言;
而其近而易行,浅而易见者,谨条为十通,以塞明诏。
其一曰:臣闻利之所在,天下趋之。
是故千金之子欲有所为,则百家之市无宁居者。
古之圣人,执其大利之权,以奔走天下,意有所向,则天下争先为之。
今陛下有奔走天下之权而不能用,何则?
古者赏一人而天下劝,今陛下增秩拜官,动以千计,其人皆以为己所自致,而不知戮力以报上之恩。
至于临事,谁当效用?
此由陛下轻用其爵禄,使天下之士积日持久而得之。
譬如佣力之人,计工而受直,虽与之千万,岂知德其主哉?
是以虽有能者,亦无所施,以为谨守绳墨,足以自致高位。
官吏繁多,溢于局外,使陛下皇皇汲汲求以处之,而不暇择其贤不肖,以病陛下之民,而耗竭大司农之钱谷。
此议者所欲去而未得也。
臣窃思之,盖今制天下之吏,自州县令录幕职而改京官者,皆未得其术,是以若此纷纷也。
今虽多其举官而远其考,重其举官之罪,此适足以隔贤者而容不肖。
且天下无事,虽庸人皆足以无过,一旦改官,无所不为。
彼其举者曰:「此廉吏,此能吏」。
朝廷不知其所以为廉与能也,幸而未有败事,则长为廉与能矣。
虽重其罪,未见有益。
上下相蒙,请托公行。
涖官六七考,求举主五六人,此谁不能者?
臣愚以为,举人者当使明著其迹曰:某人廉吏也,尝有某事以知其廉;
某人能吏也,尝有某事以知其能。
虽不必有非常之功,而皆有可纪之状,其特曰廉能而已者不听。
如此,则夫庸人虽无罪而不足称者不得入其间,老于州县,不足甚惜。
而天下之吏必皆务为可称之功,与民兴利除害,惟恐不出诸己。
此古之圣人所以驱天下之人,而使争为善也。
有功而赏,有罪而罚,其实一也。
今降官罢任者,必奏曰某人有某罪,其罪当然,然后朝廷举而行之。
今若不著其所犯之由,而特曰此不才贪吏也,则朝廷安肯以空言而加之罪?
今又何独至于改官而听其空言哉?
是不思之甚也。
或以为如此,则天下之吏,务为可称,用意过当,生事以为己功,渐不可长。
臣以为不然。
盖圣人必观天下之势而为之法。
方天下初定,民厌劳役,则圣人务为因循之政与之休息;
及其久安而无变,则必有不振之祸。
是以圣人破其茍且之心,而作其怠惰之气。
汉之元、成,惟不知此,以至于乱。
今天下少惰矣,宜有以激发其心,使踊跃于功名,以变其俗。
况乎冗官纷纭如此,不知所以节之,而又何疑于此乎?
且陛下与天下之士相期于功名,而毋茍得,此待之至深也。
若其宏才大略,不乐于小官而无闻焉者,使两制得以非常举之,此天下亦不过几人而已。
吏之有过而不得迁者,亦使得以功赎,如此,亦以示陛下之有所推恩,而不惟艰之也。
其二曰:臣闻古者之制爵禄,必皆孝弟忠信,修絜博习,闻于乡党,而达于朝廷以得之。
及其后世不然,曲艺小数,皆可以进。
然其得之也,犹有以取之,其弊不若今之甚也。
今之用人最无谓者,其所谓任子乎。
因其父兄之资以得大官,而又任其子弟,子将复任其孙,孙又任其子,是不学而得者尝无穷也。
夫得之也易,则其失之也不甚惜。
以不学之人,而居不甚惜之官,其视民如草芥也固宜。
朝廷自近年始有意于裁节,然皆知损之而未得其所损,此所谓制其末而不穷其源,见其粗而未识其精,侥倖之风少衰而犹在也。
夫圣人之举事,不惟曰利而已,必将有以大服天下之心。
今欲有所去也,必使天下知其所以去之之说,故虽尽去而无疑。
何者?
恃其说明也。
夫所谓任子者,亦犹曰信其父兄而用其子弟云尔。
彼其父兄固学而得之也,学者任人,不学者任于人,此易晓也。
今之制,茍幸而其官至于可任者,举使任之,不问其始之何从而得之也。
且彼任于人不暇,又安能任人?
此犹借资之人,而欲从之丐贷,不已难乎?
臣愚以为父兄之所任而得官者,虽至正郎,宜皆不听任子弟。
惟其能自修饰,而越录躐次,以至于清显者乃听。
如此,则天下之冗官必大衰少,而公卿之后皆奋志为学,不待父兄之资。
其任而得官者,知后不得复任其子弟,亦当勉强,不肯终老自弃于庸人,此其为益岂特一二而已。
其三曰:臣闻自设官以来皆有考绩之法。
周室既亡,其法废绝。
京房建考课之议,其后终不能行。
夫有官必有课,有课必有赏罚。
有官而无课,是无官也;
有课而无赏罚,是无课也。
无官无课,而欲求天下之大治,臣不识也。
然更历千载而终莫之行,行之则益以纷乱,而终不可考,其故何也?
天下之吏不可以胜考,今欲人人而课之,必使入于九等之中,此宜其颠倒错谬而不若无之为便也。
臣观自昔行考课者,皆不得其术。
盖天下之官皆有所属之长,有功有罪,其长皆得以举刺。
如必人人而课之于朝廷,则其长为将安用?
惟其大吏无所属,而莫为之长也,则课之所宜加。
何者?
其位尊,故课一人而其下皆可以整齐;
其数少,故可以尽其能否而不谬。
今天下所以不大治者,守令丞尉贤不肖混淆,而莫之辨也。
夫守令丞尉贤不肖之不辨,其咎在职司之不明。
职司之不明,其咎在无所属而莫为之长。
陛下以无所属之官,而寄之以一路,其贤不肖当使谁察之?
古之考绩者,皆从司会而至于天子。
古之司会,即今之尚书尚书既废,惟御史可以总察中外之官。
臣愚以为可使朝臣议定职司考课之法,而于御史台别立考课之司。
中丞举其大纲,而属官之中,选强明者一人,以专治其事。
以举刺多者为上,以举刺少者为中,以无所举刺者为下。
因其罢归而奏其治要,使朝廷有以为之赏罚。
其非常之功,不可掩之罪,又当特有以偿之,使职司知有所惩劝,则其下守令丞尉不容复有所依违。
而其所课者又不过数十人,足以求得其实。
此所谓用力少而成功多,法无便于此者矣。
今天下号为太平,其实远方之民穷困已甚,其咎皆在职司
臣不敢尽言,陛下试加采访,乃知臣言之不妄。
其四曰:臣闻古有诸侯,臣妾其境内,而卿大夫之家亦各有臣。
陪臣之事其君,如其君之事天子。
此无他,其一境之内,所以生杀予夺,富贵贫贱者,皆自我制之,此固有以臣妾之也。
其后诸侯虽废,而自汉至唐,犹有相君之势,何者?
其署置辟举之权,犹足以臣之也。
是故太守刺史坐于堂上,州县之吏拜于堂下,虽奔走顿伏,其谁曰不然?
太祖受命,收天下之尊,归之京师
一命以上皆上所自署,而大司农衣食之。
宰相于州县吏,虽贵贱相去甚远,而其实皆所与比肩而事主耳。
是以百馀年间,天下不知有权臣之威,而太守刺史犹用汉唐之制,使州县之吏事之如事君之礼。
皆受天子之爵,皆食天子之禄,不知其何以臣之也。
小吏之于大官,不忧其有所不从,惟恐其从之过耳。
今天下以贵相高,以贱相谄,奈何使州县之吏,趋走于太守之庭,不啻若仆妾,唯唯不给。
大吏常恣行不忌其下,而小吏不能正,以至于曲随谄事,助以为虐。
其能中立而不挠者,固已难矣。
此不足怪,其势固使然也。
夫州县之吏,位卑而禄薄,去于民最近,而易以为奸。
朝廷所恃以制之者,特以厉其廉隅,全其节概,而养其气,使知有所耻也。
且必有异材焉,后将以为公卿,而安可薄哉?
其尤不可者,今以县令从州县之礼。
县令官虽卑,其所负一县之责,与京朝官知县等耳。
其吏胥人民,习知其官长之拜伏于太守之庭,如是之不威也,故轻之;
轻之,故易为奸。
县令之所以为难也。
臣愚以为州县之吏事太守,可恭逊卑抑,不敢抗而已,不至于通名赞拜、趋走其下风。
所以全士大夫之节,且以儆大吏之不法者。
其五曰:臣闻为天下者,必有所不可窥。
是以天下有急,不求其素所不用之人。
使天下不能幸其仓卒,而取其禄位,惟圣人为能然。
何则?
其素所用者,缓急足以使也。
临事而取者,亦不足用矣。
传曰:「宽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
今者所用非所养,所养非所用」。
国家用兵之时,购方略,设武举,使天下屠沽健儿皆能徒手攫取陛下之官。
而兵休之日,虽有超世之才,而惜斗升之禄。
臣恐天下有以窥朝廷也。
今之任为将帅,卒有急难而可使者,谁也?
陛下之老将,曩之所谓战胜而善守者,今亡矣。
臣愚以为可复武举,而为之新制,以革其旧弊。
且昔之所谓武举者盖疏矣,其以弓马得者,不过挽强引重,市井之粗材;
而以策试中者,亦皆记录章句,区区无用之学。
又其取人太多,天下之知兵者不宜如此之众。
而待之又甚轻,其第下者不免于隶役。
故其所得皆贪污无行之徒,豪杰之士耻不忍就。
宜因贡士之岁,使两制各得举其所闻,有司试其可者,而陛下亲策之。
权略之外,便于弓马,可以出入险阻,勇而有谋者,不过取一二人,待以不次之位,试以守边之任。
文有制科,武有武举,陛下欲得将相,于此乎取之,十人之中,岂无一二?
斯亦足以济矣。
其六曰:臣闻法不足以制天下。
以法而制天下,法之所不及,天下斯欺之矣。
且法必有所不及也,先王知其有所不及,是故存其大略,而济之以至诚。
使天下之所以不吾欺者,未必皆吾法之所能禁,亦其中有所不忍而已。
人君御其大臣,不可以用法,如其左右大臣而必待法而后能御也,则其疏远小吏当复何以哉?
以天下之大而无可信之人,则国不足以为国矣。
臣观今两制以上,非无贤俊之士,然皆奉法供职无过而已,莫肯于绳墨之外为陛下深思远虑,有所建明。
何者?
陛下待之于绳墨之内也。
臣请得举其一二以言之。
两府两制,宜使日夜交于门,以讲论当世之务,且以习知其为人,临事授任,以不失其才。
今法不可以相往来,意将以杜其告谒之私也。
君臣之道不同,人臣惟自防,人君惟无防之。
是以欢欣相接而无间。
两府两制为可信邪,当无所请属,以为不可信邪,彼何患无所致其私意,安在其相往来邪?
两制知举,不免用封弥誊录,既奏而下御史,亲往莅之,凛凛如鞠大狱,使不知谁人之辞,又何其甚也?
臣愚以为如此之类,一切撤去,彼稍有知,宜不忍负。
若其犹有所欺也,则亦天下之不才无耻者矣。
陛下赫然震威,诛一二人,可以使天下奸吏重足而立,想闻朝廷之风;
亦必有倜傥非常之才,为陛下用也。
其七曰:臣闻为天下者可以名器授人,而不可以名器许人。
人之不可以一日而知也久矣。
国家以科举取人,四方之来者如市,一旦使有司第之,此固非真知其才之高下大小也,特以为姑收之而已。
将试之为政,而观其悠久,则必有大异不然者。
进士三人之中,释褐之日,天下望为卿相,不及十年,未有不为两制者。
且彼以其一日之长,而擅终身之富贵,举而归之,如有所负。
如此,则虽天下之美才,亦或怠而不修;
其率意恣行者,人亦望风畏之,不敢按。
此何为者也?
且又有甚不便者。
先王制其天下,尊尊相高,贵贵相承,使天下仰视朝廷之尊,如太山乔岳,非攀援所能及。
茍非有大功与出群之才,则不可以轻得其高位。
是故天下知有所忌,而不敢觊觎。
今五尺童子,斐然皆有意于公卿,得之则不知愧,不得则怨。
何则?
彼习知其一旦之可以侥倖而无难也。
如此,则匹夫轻朝廷。
臣愚以为三人之中,茍优与一官,足以报其一日之长。
馆阁台省,非举不入。
彼果不才者也,其安以入为?
彼果才者也,其何患无所举?
此非独以爱惜名器,将以重朝廷耳。
其八曰:臣闻古者敌国相观,不观于其山川之险、士马之众,相观于人而已。
高山大江,必有猛兽怪物,时见其威,故人不敢亵。
夫不必战胜而后服也,使之常有所忌,而不敢发;
使吾常有所恃,而无所怯耳。
今以中国之大,使夷狄视之不甚畏,敢有烦言以渎乱吾听。
此其心不有所窥,其安能如此之无畏也?
敌国有事,相待以将;
无事,相观以使。
今之所谓使者亦轻矣,曰此人也,为此官也,则以为此使也。
今岁以某,来岁当以某,又来岁当以某,如县令署役,必均而已矣。
人之才固有所短,而不可强;
其专对、捷给、勇敢,又非可以学致也。
今必使强之,彼有仓惶失次,为夷狄笑而已。
古者,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国家、利社稷则专之。
今法令太密,使小吏执简记其旁,一摇足,辄随而书之。
虽有奇才辨士,亦安所效用?
彼夷狄观之,以为樽俎谈燕之间,尚不能办,军旅之际,固宜其无人也。
如此,将何以破其奸谋,而折其骄气哉?
臣愚以为奉使宜有常人,惟其可者,而不必均。
彼其不能者,陛下责之以文学政事,不必强之于言语之间,以败吾事。
而亦稍宽其法,使得有所施。
且今世之患,以奉使为艰危,故必均而后可。
陛下平世使人,而皆得以辞免;
后有缓急,使之出入死地,将皆逃邪?
此臣又非独为出使而言也。
其九曰:臣闻刑之有赦,其来远矣。
周制八议,有可赦之人而无可赦之时。
自三代之衰,始闻有肆赦之令,然皆因天下有非常之事,凶荒流离之后,盗贼垢污之馀,于是有以沛然洗濯于天下。
而犹不若今之因郊而赦,使天下之凶民,可以逆知而侥倖也。
平时小民畏法,不敢趑趄,当郊之岁,盗贼公行,罪人满狱,为天下者将何利于此?
而又糜散帑廪,以赏无用冗杂之兵,一经大礼,费以万亿。
赋敛之不轻,民之不聊生,皆此之故也。
以陛下节用爱民,非不欲去此矣。
顾以为所从来久远,恐一旦去之,天下必以为少恩;
凶豪无赖之兵,或因以为词而生乱。
此其所以重改也。
盖事有不可改而遂不改者,其忧必深;
改之,则其祸必速。
惟其不失推恩,而有以救天下之弊者,臣愚以为先郊之岁,可因事为词,特发大号,如郊之赦与军士之赐,且告之曰:「吾于天下非有惜乎推恩也,惟是凶残之民,知吾当赦,辄以犯法,以贼害吾良民。
今而后赦不于郊之岁,以为常制」。
天下之人喜乎非郊之岁而得郊之赏也,何暇虑其后?
其后四五年而行之,七八年而行之,又从而尽去之,天下晏然不知,而日以远矣。
且此出于五代之后、兵荒之间,所以姑息天下而安反侧耳,后之人相承而不能去,以至于今。
令明具,四方无虞,何畏而不改?
今不为之计,使奸人猾吏养为盗贼,而复取租赋以啖骄兵,乘之以饥馑,鲜不及乱矣。
当此之时,欲为之计,其犹有及乎?
其十曰:臣闻古者所以采庶人之议,为其疏贱而无嫌也。
不知爵禄之可爱,故其言公;
不知君威之可畏,故其言直。
今臣幸而未立于陛下之朝,无所爱惜顾念于其心者。
是以天下之事,陛下之诸臣所不敢尽言者,臣请得以僭言之。
陛下擢用俊贤,思致太平,今几年矣。
事垂立而辄废,功未成而旋去,陛下知其所由乎?
陛下知其所由,则今之在位者,皆足以有立;
若犹未也,虽得贤臣千万,天下终不可为。
何者?
小人之根未去也。
陛下遇士大夫有礼,凡在位者不敢用亵狎戏嫚,以求亲媚于陛下。
而谗言邪谋之所由至于朝廷者,天下之人皆以为陛下不疏远宦官之过。
陛下特以为耳目玩弄之臣,而不知其阴贼险诈,为害最大。
天下之小人,无由至于陛下之前,故皆通于宦官,珠玉锦绣所以为赂者络绎于道,以间关龃龉贤人之谋。
陛下纵不听用,而大臣常有所顾忌,以不得尽其心。
臣故曰:小人之根未去也。
窃闻之道路,陛下将有意去而疏之也。
若如所言,则天下之福。
然臣方以为忧,而未敢贺也。
古之小人有为君子之所抑,而反激为天下之祸者,臣每痛伤之。
东汉之衰,宦官用事,阳球司隶校尉,发愤诛王甫等数人,磔其尸于道中。
常侍曹节过而见之,遂奏诛阳球,而宦官之用事,过于王甫之未诛。
其后窦武何进又欲去之,而反以遇害。
故汉之衰至于扫地而不可救。
夫君子之去小人,惟能尽去,乃无后患。
惟陛下思宗庙社稷之重,与天下之可畏,既去之,又去之;
既疏之,又疏之。
刀锯之馀必无忠良,纵有区区之小节,不过闱闼扫洒之勤,无益于事。
惟能务绝其权,使朝廷清明,而忠言嘉谟易以入,则天下无事矣。
惟陛下无使为臣之所料,而后世以臣为知言,不胜大愿。
曩臣所著二十篇,略言当世之要。
陛下虽以此召臣,然臣观朝廷之意,特以其文采词致稍有可嘉,而未必其言之可用也。
天下无事,臣每每狂言,以迂阔为世笑。
然臣以为必将有时而不迂阔也。
贾谊之策不用于孝文之时,而使主父偃之徒得其馀论,而施之于孝武之世。
夫施之于孝武之世,固不如用之于孝文之时之易也。
臣虽不及古人,惟陛下不以一布衣之言而忽之。
不胜越次忧国之心,效其所见。
且非陛下召臣,臣言无以至于朝廷。
今老矣,恐后无由复言,故云云之多至于此也,惟陛下宽之。
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书。
应诏论水灾奏治平二年八月 北宋 · 吕诲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六、《宋名臣奏议》卷四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续资治通鉴》卷六三
臣伏睹诏音,责躬引咎,博访群臣,有以见圣德之至矣。
臣闻阴阳和则风雨时,王道正则百川理,五事不修则物不遂性,灾沴繇兹而生矣。
斯政化通于天地,见效可信者。
天以变异告戒人君者,欲恐惧修省,振起颓弛。
如其怠荒,不新厥德,外无保民之虑,中无应变之实,则咎罚荐臻,危亡及之,甚可畏也。
方秋令向深,氛潦当息,而霖雨惊骤,泉源涌溢,荡覆庐舍,垫溺民命,京师讹言,几至生乱,诚异常之变矣。
陛下即位之初,事无过举,灾沴遽作,殆人情久郁怨愁之气,积阴而成。
天意爱陛下之深,以是谴告,不可不求其原也。
臣谨按《洪范》曰:「肃,时雨若」。
「狂,恒雨若」。
肃者貌之恭,狂者事之妄。
居上则言动必谨,谋虑必审,号令必信,赏罚必当。
一有其妄,咎徵斯应。
《五行志》曰:「简宗庙,废祭祀,水不润下」。
水者北方万物终藏之地,神道居阴,尚乎安静。
虔恭庙祭,所以昭孝道也。
乃者濮安懿王一事始议,或将与仁庙比崇,终罢追封,不及燕王之例。
礼失中而孝不足,是亦几乎慢也。
京房传》曰:「饥而不损谓泰,厥灾水」。
谓下民饥馑,上宜减损。
去冬,许、颍等郡大荒。
上方多不急之用,后苑有淫巧之工,宜裁减以崇俭约,量入制用,正在今日也。
又曰:「避遏有德,厥灾水」。
盖以有德之人,壅遏而不用也。
今则官不试职,名不副实,贤不肖溷淆于下。
而况前席详延,无非藩邸之旧;
清涂进用,皆出权臣之门。
忠良之人,宁无解体?
古者以功举贤,则万化成而瑞应著;
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灾异至。
斯皆前世已验之明者,陛下当翼翼循思,追救其失,庶几消复之理也。
然陛下侧身恐惧,祇悔诚深,方注意辅臣代天理物,阴阳不顺,风雨不时,天变于下,致时政之阙失,咎将安归?
臣备员风宪,无补聪明。
朝纲之颓弛,时政之阙失,职臣之繇,罪在不赦。
诏命既下,著位之臣莫不输忠毕虑,仰副咨询。
惟陛下省览无倦,言或可用,克己行之。
日谨一日,惟新盛德,更张治具,隐恤民病,感召和气,以塞灾变。
如曰休咎数也,治乱势也,四辅俱贤,百工皆举,不责人事,委之天理,臣恐天心未应,沴气还复,人情动摇,邦国倾矣。
愚臣之言,不识忌讳,唯圣加察焉。
叙焦氏易林1170年8月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九、《浪语集》卷三○ 创作地点:江苏省常州市
汉焦赣《易林》十六卷,卷有四林,林六十有四繇,凡六十四卦之变四千九十有六。
以所传中秘书、孙氏藏书参校,中书,繇多亡佚,以孙氏书诠补圆备。
故书屡经传写,字多舛误,以「羊」为「缶」,以「快」为「决」,若此者众,为是正其晓然者。
其不可知,以「喜」为「嘉」,以「鹊」为「观」,以「乌」为「鸟」,一卦两占之类,并两存之,无所去取。
具已刊定,可缮写。
汉儒传《易》,明于占候者如费直许峻崔篆管辂数家。
《易》俱有林,惟焦氏林今传于世。
《东观汉记》:孝明帝永平五年少雨,上御云台自卦,遇《蹇》,以《京氏易林》占之,繇曰:「蚁封穴户,天将下雨」。
沛献王辅用体说卦,谓「蚁穴居知雨」。
京房延寿弟子,今书「蹇」繇实在《震》林,林为焦氏可不疑延寿字也。
其学本以六十四卦,更直日用事,以风雨寒温为候。
《易林》用之卜筮,尚其占与变者。
政和间校书郎黄伯思校中秘书,论林自林、直日灾祥自直日灾祥之法,虽同出于,初未尝一其用。
昧者弗晤,乃合而一之,于直日卦中求所得卦,谬托燕蓟士之秘。
本朝王佖雍熙二年春,遇异人为筮,得《观》之《贲》,其占乃《观》中《贲》林。
《观》、《贲》皆白露之卦,非所宜用,不当于《观》中求之,异人之占,固不应误,是知直日之说,非可用之占筮。
伯思言若简易,其实非也。
筮法固于日林中求所遇卦,于遇卦林中求变所之观,从初决从终,则雍熙异僧之占,初未尝与术戾。
僧论「一幕掀天,一同扫地」,自有得之繇林之外者,未可以一术齐也。
卦之法,略在汉京房郎顗传,《天朝班历》尚取其象。
或者以《周易》卦爻占数,犹屡有符效,至用林筮,颇多不合,伯思之说,未易循也。
京氏学以卦爻分配期日,《坎》、《离》、《震》、《兑》用事,自分至之首,皆得八十分日之七十三;
《颐》、《晋》、《井》、《大畜》,皆五日十四分,馀皆六日七分。
岁既有之,日亦宜然,于直日卦中分卦时,如日之次,日凡十卦,一时八刻三分,刻之一卦配时,有一刻二分。
《颐》、《晋》、《井》、《大畜》,皆五刻二分,《坎》、《离》、《震》、《兑》用事于日卦贞悔初爻之首。
中爻之中,皆四刻一分,是又卜数一法,不待筮而占者自可通用。
《易经》并论风雨阴阳占候,不必专取诸林。
《汉·儒林传》:孟喜受《易》于田王孙,得《易》家候阴阳灾变书,诈言田生且死时枕膝,独传
同门梁丘贺疏通證明之,曰:田生绝于施雠手中。
东海,安得此事?
延寿尝从孟喜问《易》,京房以为延寿即孟氏学,翟牧白生不肯,皆曰非也。
向校书,以为诸《易》学说皆祖田何、杨叔、丁将军,大谊略同,唯京氏为异党,延寿独得隐士之说,托之孟氏,不与相同。
艺文志》:《易》有孟氏、京房诸篇,无复分异。
京氏书世尚有之,虽阴阳家,不特灾变之候,论以《汉·儒林传》、《艺文志》自有不可诬者,诸儒党同伐异,可尽信邪!
延寿行事略在《京房传》中,举最小黄诏听留增秩矣,其曰「得我道以亡身者,京也」,知人见事,未可以明经学士视之。
《易林》近古,占书既自可尚,缀辞引类,尤尔雅可喜。
尚其辞者,于汉氏西京文字又可忽诸!
略抄《卦气图法》著左,乾道六年八月丁巳鹊林书。
冬至(上)中孚(四世)辟复十一月,初)侯屯(二)大夫(五)卿睽(四)公升(四)辟临十二月,二侯小过(四)大夫(四)卿益(三)公渐(三)辟泰正月,三侯需(四)大夫(三)卿晋/(四)春分(上)公解(二)辟大壮二月,四侯豫(初)大夫(四)卿蛊(三)公革(四)辟夬三月,五侯旅(初)大夫(三)(三)公小畜(初)辟乾四月,上)侯大有(三)大夫家人(二)卿井(五)/夏至(上)公咸(三)辟姤五月,初)侯鼎(二,)大夫(五)卿涣(五)公履(五)辟遁六月,二侯恒(三)大夫(初)卿同(三)(三)辟否七月,三侯巽(上)大夫(二)卿大畜(二)/秋分(上)公贲(初)辟观八月,六侯归妹(二)大夫旡妄(四)卿明(四)(初)辟剥九月,五侯艮(上)大夫既济(三)卿噬嗑(五)公大过(四)辟坤十月,上)侯未济(三)大夫(四)卿颐/(四)僧一行云:《易》孟氏章句、京房本旨、《七略》、郎顗所传卦气,皆六日七分,不以初爻相次用事。
齐《天保历》依《易通统轨图》,自十有二节,五卦初爻相次用事,及上爻与中气偕终;
又京氏减七十三分为四正之候,其说皆不经。
据孟氏,自冬至初《中孚》用事,一月之策九六七八,是为三十卦,以地六候以天五,五六相乘,消息一变,十有二变而岁复初
《坎》、《震》、《离》、《兑》二十四气次主一爻,其初则二至二分也。
《易》爻当日十有二中,直全卦之初;
十有二节,直全卦之中。
《齐历》又以节在贞、气在悔非是。
近世大儒司马文正推《太玄历》,邵康节谱《太玄图》,《坎》、《离》、《震》、《兑》气节直卦,皆同一行,惟以五卦初爻相次用事从《易轨》云。
今术专本京氏,用六为法,以辟卦为局;
六时一卦,日法以直卦为局;
二刻一爻,《坎》、《震》、《离》、《兑》《、颐》、《晋》、《井》、《大畜》以分数除减半之。
三十日、三百六十时、六日、六百刻皆周,而与《易》象俱终,悔吝吉凶,亦可直以经卦世爻为断。
西汉杂论三 其十三 董仲舒对策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三、《鸡肋集》卷四四、《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五五
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后百数。
仲舒贤良对策,天子览其对而异焉。
右《董仲舒传第二十六》。
传称武帝初立,魏其武安侯为相而隆儒矣。
仲舒对策,推明孔氏,抑黜百家。
立学校之官,州郡举茂才孝廉,皆自仲舒发之。
武帝名隆儒,既异仲舒对,至三策之,可谓勤矣。
对毕不以居内,而以为诸侯相,何耶?
曰不合乎,则如传所载,既用其言矣;
用其言,疏其人,然则武帝名隆儒,实好大喜功,与儒者议阔而不好也。
抑世皆疑仲舒语,徒以白鱼流火为受命之符,非三代得天下以仁之意。
又推说园庙灾,顾下比京房翼奉辈,至使弟子不知,以为大愚,抑末也,不足以论仲舒
刘向以谓伊、吕无以加之,而子歆意其不可,亦缘当时毁誉。
虽然,何必为伊、吕?
顾其言深切可施于事者何如。
汉承秦大坏,仲舒以谓非有文德以教训于天下,诛名而不察实,为善者未必免,而犯恶者未必刑。
是以百官皆饰空言虚词而不顾实,外有事君之礼,内有背上之心,造伪饰诈,趋利无耻。
又好用惨酷之吏,刑者甚众,死者相望,而奸不息,俗化使然也。
宜少损周之文致,用之忠者。
此最深切。
非世儒守经不知务,徒语三代,则欲一二守文,不复可否。
或名夫治莫盛于周,而周之文致,乃有时乎不可用;
乱莫乱于秦,而欲革秦弊,乃独在乎损周政。
世务名而不语实者,安能知之!
宗三代而实违之者所能及也。
顾其言深切可施于事,不以与周反,与同,然则何必伊、吕?
姑要与治同道而足。
如医治病,不问其药、血脉治而人命延存,谓之俞、扁,无不可者。
风俗善而世祚久,谓之伊、吕可也。
刘向仲舒王佐才,非过也。
上皇帝乞辨忠邪书元符三年 北宋 · 崔鶠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七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五、《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六、《东都事略》卷一○五、《少微通鉴续编节要》卷八、《宋史》卷三五六《崔鶠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六、三○四、《宋元通鉴》卷四六、《经世八编》卷一二五、《宋史纪事本末》卷四八
臣闻谏争之道不激切不足以起人主意,激切则近讪谤。
夫以人臣而有讪谤之名,此谗邪之论所以易乘而世主所以不悟,天下所以卷舌吞声,以言为戒也。
臣尝读史,见汉桓帝以灾异数见,博求直言,及刘儒上书,则不能容。
又观曹鸾讼党人而被诛,李少良元载而见戮,未尝不掩卷兴嗟,矫然有山林不返之意。
比闻国家以日食之异,诏求直言,蚍蜉区区,欲报万一,而诏有「言之失中,朕不加罪」,又曰「尚悉乃心,无悼后害」,则感极而继之以泣。
盖陛下披至情、廓圣度以来天下之言如此,而私秘所闻,不肯一吐,是天下臣子负陛下也。
伏读诏书曰:「凡朕躬之阙失,左右之忠邪,政令之臧否,风俗之美恶,朝廷之德泽有不下究,闾阎之疾苦有不上闻,咸听直言。
臣以谓方今政令烦苛而民不堪扰,风俗险薄而法不能胜。
德泽非不厚而施设不得其当,疾苦虽欲闻而询求不得其人。
此特未暇为陛下一二陈之。
而特以左右之忠邪为本,忠邪判,天下无馀事。
惟其有忠不能明,有邪不能去,则陛下之阙失莫大乎此。
贱臣于草莱,不识朝廷之士,特以陛下左右之人有指元祐之臣以为奸党者,此必邪人也。
侯览曹节尝以党人之论藉口诛李膺杜密,捕夏馥党魁,指范滂所用为范党,海内涂炭二十馀年,废锢诛徙者不可胜计,汉自此亡。
李宗闵牛僧孺李德裕各植党与,更相报怨,󲦤绅之祸不解者四十馀年,唐亦自是不复振。
以本朝社稷之灵,宗庙之福,而憸人乘间以党人为名,扫除天下善士,汉唐衰乱之祸,将复见于今日,甚可骇也。
夫毁誉者,天下之公论,臣切怪朝廷毁誉与天下大异。
故责授崖州司户参军司马光,陛下左右之人以为奸,而天下皆曰忠。
宰相章惇,陛下左右之人以为忠,而天下以为奸。
此何理也?
臣请略言奸人之迹,而陛下试以是观之。
夫乘时抵巇以盗富贵,探微揣端以固权宠,专营一己之私,不顾国家成败者,谓之奸可也。
变乱是非,倾移主意,怀道德者必加诬染,负高名者在剪除,谓之奸可也。
苞苴满门,私谒踵路,阴交不逞,密结禁庭,谓之奸可也。
以奇技淫巧荡上心,以倡优女色败君德,然后独操刑赏,自报恩雠者,谓之奸可也,蔽遮主听,排迮正人,微言者坐以刺讥,直谏者陷以指斥,以杜天下之言,以掩滔天之罪,谓之奸可也。
凡此,光有之乎?
有之乎?
皆惇之所有而光之所无也。
夫有其寔者名随之,无其寔者而与之名,天下其谁信之?
《传》曰:「谓狐为狸,则非特不知狐,又不知狸」。
是故以佞为忠,则必以忠为佞。
于是乎有缪赏滥罚,缪赏滥罚行而佞人徜徉矣。
如此为国不乱者,未之有也。
凡事四朝,以忠信长者闻于天下,危言正色,奋不顾身,虽古名臣无以远过。
而谓之奸,欺天下也,欺后世也。
夫一人可欺也,朝廷可欺也,天下后世不可欺也。
周勃木强敦厚,故属大事、安刘氏,非不可。
汲黯好直言,面折人短,故能寝淮南之言,辅少主守成,贲育不能夺。
由是言之,姑欲周旋奉事,便佞捷给,则人人皆可为公卿。
必期于利害安危之际,无负国家,非正人不可。
臣孤生晚辈,平生不识,而又已死,何所爱惜?
所惜者,国家为奸邪报仇而负天下之谤耳。
至如狙诈险贼,臣不能尽知,可怪天下士大夫呼曰贼。
李栖筠御史大夫,天下尊之而不敢呼名,曰赞皇公侯。
仅一布衣之士,西河之人尊之而不敢名,呼曰侯君。
贵为宰相,人所具瞻,天下以名呼之,又指以为贼,何也?
辜负主恩,盗窃国柄,忠臣痛愤,义士不服,故贱而名之,又指其寔而名之以贼也。
且以一事中外所共知者言之。
指元祐之臣尽以为党而投之必死,独苏颂无恙。
固天下之贤者,然所逐皆等夷,以谓不预政事,则元祐时宰相,此何理也?
窃国柄也。
自陛下承天宝命,入绍大统,海内翘然,日跂新政
京师人曰「大,殃及子孙」,又曰「大,无地安身」。
章惇,小御史中丞安惇也。
夫百姓至愚而神,此言虽小,可以见天下之心也。
公议所在,借使陛下史臣不书,而天下之人必有书之者。
晋侯一国耳,六官之长皆用,民誉而无谤言,于是乎能霸。
陛下广有四海,选择一二臣顾反若此,臣恐伤天地之鉴,累日月之明,失天下之心,贻后世笑。
夫小人譬之毒蛇蝮蝎,其凶忍害人根于天性,随遇必发。
天下无事,国势安强,不过贼害忠良,破碎善类。
至缓急疑危之际,则必有反覆卖国之心,跋扈不测之变。
何以知之?
盖自古欲尽去正人者,非奸臣则逆子。
萧望之张猛苏建京房贾捐之者,石显也。
韩瑗来济褚遂良长孙无忌上官仪者,许敬宗也。
张九龄,诬王忠嗣,杀李适之者,李林甫也。
杜佑,陷李揆,杀颜真卿者,卢杞也。
孔融杨脩荀彧者,曹操也。
诛戮关中旧族者,董卓也。
尽去中朝名士者,粲也。
夫正人者,君之羽翼,奸贼患之,必剪其翼然后得志。
唯陛下前知诡计,挫奸谋,力收骨鲠之臣,自为羽翼,其所以消灾变于无形,守太平于长久也。
宰相者,使百官各任其职者也。
比年以来,谏官不闻论得失,御史不闻劾奸邪,门下不闻封駮诏令,共持喑嘿,主事媕娿,非宰相使之而谁也?
李林甫以其罪大灭顶,恶极通天,则招天下邪人佞夫,布在言职,胁以祸福,无敢正言
由是窃相位十有九年,罪大恶盈而人主不知。
此可以为后车之戒也。
且以一事言之。
汉成帝欲立赵昭仪皇后太中大夫刘辅上书,以忠切得罪,而师丹谷永辛庆忌之徒交章请救。
夫以汉绪中衰,犹有清议主张争臣
顷者谏官邹浩以言事得罪先朝,左右大臣拱而观之,谏垣同列无一语者,又从而挤之去。
失左右大臣股肱心膂,而言官其耳目也,皆天下安危之所系,而一切奸谀若此,则陛下亦欲柬拔忠荩,图回太平,孰为陛下言之?
孰为陛下行之?
奸词互至,邪说沓进,陛下亦有尧舜之聪明不得行,朝进一人而后止,暮逐一佞而再收,是非纷纭,邪正参错,而天下之事败矣。
恭惟陛下躬睿圣之资,体温文之德,皇天眷睐,宗庙顾享,畀何神器。
今欲钦承上帝,慰答祖宗之灵,而国势若此,此臣所以为陛下虑也。
夫日者阳也,阳为君子。
食之者阴,为臣,为小人。
日有食之,臣侵君,小人胜君子也。
且四月正阳之月,阳极盛,阴极衰之时,而阴且侵阳,故其变为大。
其所以消复之道,臣不敢曲牵异说,旁取杂家,姑以经传所陈闻于陛下。
《十月之交》,日食之诗也,刺四国无政,不用其良。
上至卿士司徒,下至趣马师氏,咸非其人。
《左氏传》曰:「国无政,不用善,则自谪于日月之灾。
弭灾之道有三,一曰择人,二曰因民,三曰从时」。
唐臣宋璟曰:「日食脩德,使君子道长,小人道消,止女谒、放谗夫,所谓脩德也」。
此言播于《诗》,著于《传》,可以覆视。
惟陛下畏天威,听明命,独运乾纲,大明邪正,毋违经义,毋郁臣心,则天意解矣。
若夫伐鼓用币,素服彻乐而无修德善政之寔,则非所以应天也。
《传》曰「应天以寔不以文」,惟陛下至诚无忽。
京房易传后1115年5月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五、《嵩山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陕西省延安市富县
《汉艺文志》:《易》,京氏凡三种八十九篇。
《隋·经籍志》有京《章句》十卷,又有占候十种七十三卷,《唐艺文志》有京《章句》十卷,而占候存者五种二十三卷。
其《章句》亡矣,乃略见于僧一行李鼎祚之书,而其传者曰《易传》三卷,《积算杂占条例法》一卷,或共题《易传》四卷,而名皆与古不同。
今所谓《京氏易传》者或题曰《京氏积算易传》,疑《隋》、《唐志》之《错卦》是也,《错卦》在隋七卷,唐八卷。
所谓《积算杂占条例法》者,疑隋《逆刺占灾异》十二卷是也。
至唐《逆刺》三卷,而亡其九卷。
元祐八年高丽进书,有《京氏周易占》十卷,疑《隋志》《周易占》十二卷是也。
自古《易》家有书而无师者多矣,京氏之书幸而与存者,才十之一,尚何谁之师哉!
说之元丰壬戌偶脱去举子事业,便有意学《易》,而辄不好王氏,妄以谓弼之外当自有名家者。
果得《京氏传》,而文字颠倒舛讹,不可训知。
逮其服习既久,渐有所窥,今三十有四年矣。
乃能以其象数辨正文字之谬于边郡山房寂寞之中,而私识之曰:是书兆乾坤之二象,以成八卦,卦凡八变而六十有四,于其往来升降之际,以观消息盈虚于天地之元,而酬酢乎万物之表者,炳然在目也。
大抵辨三易,运五行,正四时,谨二十四气,悉七十二候,而位五星,降二十八宿。
其进退以几而为一卦之主者,谓之「世」。
奇偶相与,据一以超二,而为主之相者,谓之「应」。
世之所位而阴阳肇乎所配(《乾》与《坤》、《震》与《巽》、《坎》与《离》、《艮》与《兑》。),而终不脱乎本(以飞某卦之位,乃伏某宫之位。),以隐赜佐神明者,谓之「伏」。
起乎世而合内外,参乎本数以纪月者谓之「建」。
终终始始极乎数而不可穷以纪日者,谓之「积」。
含于中而以四为用,一卦备四卦者,谓之「互」。
乾建甲子于初,坤建甲午于上,八卦之上乃生一世之初,一世之五位乃分而为五世之位,其五世之上乃为游魂之世,五世之初乃为归魂之世,而归魂之初乃生后卦之初,其建刚日则节气,柔日则中气。
其数虚则二十有八,盈则三十有六。
盖其可言者如此。
若夫象遗乎意,意遗乎言,则错总其用,唯变所适。
或两相配而论内外二象,若世与内(《革》水火配位,内《离》火四世水。),若世与外(《困》金木交争,外《兑》金初世木。),或不论内外二象而论其内外之位(《萃》土水入《艮》、《兑》,初土四水。),或三相参而论内外与飞(《贲》土火木分阴阳,《艮》土《离》火飞木。),若伏(《旅》火土木入《离》《艮》,《离》火《艮》土伏木。),或相参而论内外世应建伏(《观》金土火木互为体,建金世,应内土,伏火外木。),不论内外而论世建与飞伏(《益》金土入《震》《巽》,世与飞土,建与伏金。),或兼论世应飞伏(《复》水土见候,世应水土,飞伏水土;《屯》土木应象,世应土木,飞伏土木。),或专论世应(《夬》金木合乾兑,入坤象,世金应木;《蛊》金木入艮巽,世金应木。),或论世之所忌(《履》金火入,初九火、九四火克九五世金及乾之金。),或论世之所生(《巽》火木与巽同宫,世水巽木建火。),于其所起见其所灭(《大壮》起于子,灭于亥。),于其所刑见其所生(《随》金木交刑,水火相激,《兑》金《巽》木。),故曰死于位,生于时,死于时,生于位。
苟非彰往而察来,微显而阐幽者,曷足以与此?
前是焦小黄变四千九十有六卦,后有管辂定《乾》之轨七百六十有八,《坤》之轨六百七十有二。
其知之者将可以语邵康节之《易》矣。
彼小王之徒,唯知尚其辞耳。
其谓斯何?
昔鲁商瞿子木受《易》孔子,五传而至汉田何子装洛阳丁宽授砀田王孙王孙东海孟喜授梁焦赣延寿延寿授房,房授东海殷嘉河东姚平河南乘弘、繇是《易》有京氏之学而传盛矣。
白生者,不肯京氏,曰:「京非孟氏学也」。
刘向亦疑京托之孟氏,予不知当时为何说也。
今以当时之书验之,盖有孟氏、京房十一篇,灾异孟氏、京房六十六篇,与夫京氏、殷嘉十二篇,同为一家之学,则其源委孰可诬哉!
此亦学者不可不知也。
若小王者,果何所授受邪?
盖自京氏为王学有馀力,而王学之适京氏则无繇矣。
或传是书而文字舛谬,得以予言而考诸。
今有不可就正者,阙以待来哲。
《积算杂占条例法》具如别录。
政和五年乙未五月庚辰嵩山晁说之记。
传易堂记1107年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五、《嵩山文集》卷一六、《古文渊鉴》卷五六、《宋元学案补遗》卷九、一○、同治《清丰县志》卷九、《曹南文献录》卷六三 创作地点:山西省运城市芮城县
古者六艺之学必谨师授,其称是人经明有家法,至东都犹甚严也。
商瞿子木受《易》孔子,五传而至汉齐田何子装,汉之《易》家盖自田何始,而上未尝有书。
魏管辂谓《易》安可注者,其得先儒之心欤!
古今学者咸谓卜子夏受《易》孔子而为之传,然太史公刘向父子、班固皆不论著,唐刘子玄知其伪矣。
是书亡不传于今,今号为《子夏易传》者,《崇文总目》亦斥其非是,而不知其所作之人,予知其为唐张弧之《易》也。
是子夏亦未尝有书,而以《易》之道教授西河,其后汾晋之间《易》以故特盛欤。
汉自田何东武王同洛阳周王孙丁宽、齐服生四人者,乃始为之传矣。
然王氏、周氏、服氏书各二篇,丁氏八篇,亦不过训诂举大义云耳,岂为巧慧组绣之靡也耶?
而《易》家著书则自王同始,淄川杨何,所谓「易杨」者是也。
丁宽授砀田王孙王孙施雠东海孟喜琅邪梁丘贺三家,又皆列于学官,最为盛矣。
其弟子颛门者众,厥后又有东郡京房之学亦得立,而学官则自杨何始。
又其后有东莱费直之《易》,有沛高相之《易》,唯传民间。
此三家者虽户牖不同,而堂奥之安则一也。
盖皆兼三才,而备错总极变通焉。
谓其学即孟氏学,自言出于丁将军,讵弗信耶?
惟费氏之传晚而益盛,东都陈元、郑众马融郑玄荀爽王肃王弼皆其人也。
而上,莫敢悖其所传。
年少,厌旧喜新,乃一切摈弃师法,攘庄老恍惚虚无之论,专于人事,以快后生耳目,而称为《易》之妙,乃不知《易》之奥妙自有所在,而无用庄老汨之也。
譬之惰农乞市以饱,而弗顾南亩之可耘耔,惜哉!
《易》之杂乎庄老而专明人事,则自王弼始,《易》家乃始失其所传焉。
、施、孟三家于是乎亡于晋,而孟氏、京氏有书无师矣。
江左祖尚玄虚,弼之学滋得以盛。
然其初,虞翻传其家五世孟氏之学,为时推重。
晋王庾虽清谈,而专立郑学。
干宝辈犹不忘乎京氏,而孙盛诋弼之傅会浮丽,又已力矣。
宋元嘉欲矜学校之,而王、郑两立,逮颜延之祭酒而黜郑置王,齐之王学遂大盛。
陆澄《贻王俭书》云:「《易》自商瞿之后,虽有异家之学,以象数为宗。
数年后乃有王弼之说。
王济云,所误者多,何必能顿废前儒?
予赏味其言,未尝不三叹息之也」。
王俭在位,善澄之言,于是学者略知郑矣。
梁何胤之徒,又窃释氏空有所能异端而誇于,斯又弼之罪人也。
其在河北诸儒,则专祖郑氏,所谓衣冠礼乐尽在中原者,此亦其躅也。
不幸隋兴,缙绅学士反浮丽是慕,弼之学遂为中原之师,而唐因之,于是乎《易》家古法始泯灭无闻矣。
然隋汾晋之间有仲长子光、关子明、王仲华、王通辈,传《易》自有指归,不失乎古,得非子夏之遗风哉?
汉严君平扬子云魏管辂晋郭璞孙登、隋关朗、唐僧一行玄真子张志和,其于《易》又特最深矣。
是谓一世伟人,非有所待而兴,亦莫得而沮溺之也。
至有宋,华山希夷先生陈抟图南以《易》授终南徵君明逸明逸汶阳穆参军脩伯长,而武功苏舜钦子美亦尝从伯长学,伯长青州李之才挺之挺之河南邵康节先生雍尧夫
康节先生天资既卓越不群,而夜不施枕,惟《易》之学者三十年,其兼三才而错总变通之妙始大著明矣。
自希夷而来,皆未尝有书,乃如子木、子夏之初欤!
庐江范谔昌者,亦尝受《易》于种徵君昌授彭城刘牧,而聱隅先生黄晞陈纯臣之徒,皆由范氏知名者也。
其于康节之《易》,源委初,而浅深不伦矣。
华山旧有希夷先生祠堂,而种徵君实关辅之望,后之好事者并以绘徵君之像,山中有隐者又知传《易》之所自,而并康节先生之像绘焉,榜之曰传易堂。
游是山者,徘徊俯仰三峰万仞之峥嵘崷崒,其意壮矣。
斯堂,睹三先生之貌,耸然加敬。
逖观上古圣人画卦之本意,而知夫防忧患于几微,身与《易》准,则向之所揽者又将忘之矣,不亦伟乎!
是堂之传,其与山镇俱不朽欤!
康节先生之子伯温说之服勤康节之学,俾为之记,不得辞,乃具道《易》之授受本末、兴废得失之由,以尊三先生之道,亦且效藏诸名山之意云。
大观元年丁亥十有一月甲戌嵩山晁说之记。
扬雄自比孟子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九九、《高峰文集》卷一三
辨道欲明,故自任不可不重;
自任欲重,故自处不可不尊。
君子于出处语默之间,亦顾所偶然者如何耳。
若夫区区谦损之末节,恂默之小谨,于于閒宴可也,移之扶道贬异,立言垂教之□,奚啻从容拯溺、揖逊救焚之取轻笑哉?
由是覆扬雄之所为,其自比于孟子,殆不足以嫌疑论也。
大中至正之道,犹性命饥□□□可易天下所贵乎圣贤者,□□□是而已。
塞者辟之,强者□之,以莹天下之昏昏,以晓□□□□□孟轲也,扬雄也,岂复□□□□□□□□□者也。
□□□□□□□□□之道明□□□非□□□其□□□□烬之□□□之成说,道德之微意晦蚀□□馀矣。
曲学左道之属,乃姑摭异□,奋私见,以扬眉鼓颊于惛□之中。
于是曹参汲黯以清静□,贾谊晁错以法制称,京房以□异名。
仲舒,儒宗也,而□□从之术;
公孙,国相也,而遵墨、晏之行。
是数子者,皆一时豪□□人,而曾不免夫风声气俗之移,视先王一道德之世何如哉?
逮夫元、成、哀、平之际,则又甚矣。
黄、老又变而为申、韩,灾异悉流而为符谶,学士大夫名节不振,而阿谀成风,巽软败俗,故王氏挟威福以□天下,从容谈笑之间,遂移汉鼎,凡皆大中至正之道不明于天下故也。
然则仲尼之道,孟轲之道,将何赖而不坠耶?
之自比,宜矣哉!
盖邪正之不两立久矣。
不有以□之,则此无自而行;
不有以灭之,则□□□而兴。
是故诮庄、扬之不法,鄙墨、晏之废礼,讥申、韩之无化,斥邹衍之不信。
《太玄》明仁义之本,《法言》正君臣之分。
言之者无罪,而闻之者足以戒也。
其与孟子之承三圣,功虽不及,而其所以处心宅志合矣。
之自比,宜矣哉!
夫禹、周公孔子,圣人也。
孟子于放邪说、息横议之际,则自任以能承。
之于孟子,何独不然?
然汉自窦后好黄老,宣帝杂霸□□,申、韩之术炽矣。
以区区执戟之势,谦恭自牧,日为当世□□贱简,况为孟子之所为,盖不□也。
何则?
方列国时,诸侯求□□□如恐弗及。
之道虽卒不□行,而诸侯尊敬之礼异矣。
□□乃能遏杨、墨于讻讻争归□□。
不然,处暧昧危疑之□□□□□□有□□□而不得□□□□之不□□□□不必□□劣□也。
尝读书,至其称□□,未尝不□嘉其知所向慕,□益愤荀况之□妄。
学者尚□□新投阁之事为可訾,是求马□之味也,何忍焉。
进周易表 宋 · 朱震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一
右臣伏奉四月二十九日圣旨,令臣进所撰《周易集传》等书,仍命尚方给纸札书吏者。
臣闻商瞿学于夫子,自丁宽而下,其流为孟喜京房
喜书见于唐人者,犹可考也。
一行所集之《易传》论卦气、纳甲、五行之类。
两人之言,同出于《周易·系辞》、《说卦》,而费直亦以夫子《十翼》解说上下经,故前代号《系辞》、《说卦》为《周易大传》。
尔后马、郑、荀、虞各自名家,说虽不同,要之去象数之源犹未远也。
魏王弼钟会同学,尽去旧说,杂之以庄、老之言,于是儒者专尚文辞,不复推原《大传》。
天人之道,自是分裂而不合者七百馀年矣。
国家龙兴,异人间出。
濮上陈抟以《先天图》传种放传穆修,修传李之才之才邵雍
以《河图》、《洛书》传李溉,溉传许坚范谔昌,昌传刘牧
修以《太极图》传周敦颐敦颐程颐程颢
是时张载讲学于二程邵雍之间,故著《皇极经世》之书,陈天地五十有五之数,敦颐作《通书》,程颐述《易传》,造《太和》、《三两》等篇。
或明其象,或论其数,或传其辞,或兼而明之,更唱迭和,相为表里。
有所未尽,以待后学。
臣顷者游宦西洛,获观遗书,问疑请益,遍访师门,而后粗窥一二,造次不舍,十有八年。
政和丙申,终绍兴甲寅,成《周易集传》九卷,《周易图》三卷,《周易丛说》一卷。
以《易传》为宗,和会、载之论,上采汉、魏、吴、晋、元魏,下逮有唐及今,包括异同,补苴罅漏,庶几道离而复合。
不敢传诸博雅,姑以自备遗忘。
岂期清问,俯及刍荛。
虞翻讲明秘说,辨正流俗,依经以立注,尝曰使天下一人知己,足以不恨。
而臣亲逢陛下曲访浅陋,则臣之所遇过于昔人远矣。
其书缮写一十三册,谨随状上进以闻。
谨进(《汉上易传》卷首,通志堂经解本。又见《宋史》卷四三五《朱震传》,《楚纪》卷一七,《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六一。)
题下原署:「翰林学士左朝奉大夫知制诰、兼侍读、兼资善堂翊善长林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臣朱震」。
郑溥之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四○、《象山集》卷一三
赵仲声归,奉书,慰浣之剧。
窃知晋丞大府,此亦未足以处贤者,今当复有清切之除矣,屏居者未之闻耳。
往年山间粗成次第,便有西山之游,相继有事役,残岁遂不得一登。
比来朋友复相会集。
后月朔,除一小功报服,即登山为久驻之计。
去冬与邵机宜一书,颇究为学本末,今往一观。
仙岩题新兴寺壁数语,颇足以见居山之适。
臈月得元晦复论《太极图说》书,寻以一书复之,今并往。
此老才气英特,平生志向不没于利欲,当今诚难其辈。
第其讲学之差,蔽而不解,甚可念也。
士论方伸,诚得此老大进此学,岂不可庆?
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
此心之灵,苟无壅蔽昧没,则痛痒无不知者。
国之治忽,民之休戚,彝伦之叙斁,士大夫学问之是非,心术之邪正,接于耳目而冥于其心,则此心之灵必有壅蔽昧没者矣。
在物者,亦在己之验也。
何往而不可以致吾反求之功,此所愿与同志日切磋而不舍者。
文藻特溥之馀事,比来议论节操,凛凛近古。
愿加不息之诚,日致充长之功,则吾道幸甚。
道之行不行固有天命,吾人之学安得而不自致哉?
某向尝妄论贤者对事不逮奏篇,盖愚意以为但当因天变疏陈缺失,以助主上修省之实,不必曲推事验,如后世言灾异者。
尝见元祐三年吕益柔廷对,有曰:「昔之言灾异者多矣,如刘向、董仲舒、季寻、京房翼奉之徒,皆通乎阴阳之理,而陈于当时者非一事矣。
然君子无取焉者,为其著事应之说也。
孔子书灾异于《春秋》,以为后王戒。
而君子有取焉者,为其不著事应故也。
夫旁引物情,曲指事类,不能无偶然而合者。
然一有不合,人君将忽焉而不惧。
孔子于《春秋》著灾异,不著事应者,实欲人君无所不谨,以答天戒而已」。
其言虽未精尽,大概可谓得矣。
如乍警乍纵,不能纯一之言,可谓切当。
至以云将族而复散,雨将下而复止,为天意象类而然,则愚以为不必如此言也。
又如證以仁祖露立事,亦恐于本指未相应,更愿精思之。
格君心之非,引之于当道,安得不用其极?
此责难所以为恭,而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者,所以为不敬其君也。
思虑审精,每及一事,既举纲领,又详其条目,使立可施行,此溥之所长也。
然其本末遍重,实未一贯。
故言根原处虽若精纯,终篇读之,却觉浑乱,无统临运率之势。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必纲举领挈,然后能及此也。
行百里者半九十,愿着鞭焉。
策问(五) 南宋 · 林光朝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五三、《艾轩先生文集》卷三
问:昔者明王之治天下也,因人心而为礼乐,虽有一代损益之制,而无诸家异同之说。
自秦人变古,汉兴,以礼学名家者有高堂生,有大小戴氏。
至于乐律一事,则其说杂然不可齐,有知其本原盖亦寡矣。
夫六同六律,所以合四时阴阳之声,四时得其序,然后无愆阳伏阴之变。
中气既正,则中声可求;
中声一定,则清浊疾徐抑扬高下之节,莫不以类应,是以神瞽作乐,必于太平极治之世者,所以考中声也。
律之有五声,犹射之于鹄,其差或以毫釐,则其失或在于寻丈之外。
甚哉,中声之难晓也!
世之言乐律者,往往泥常习,故以黄钟一籥之,积而为尺,则龃龉不合,于是乎以指尺定律。
指尺不足据,又从而模仿古人器物长短阔狭之度,然而终亦不可用。
是诚言律者本无一定之说也。
十二律旋相为宫,则六十律也,加之以二变,则八十四调也。
十二律皆左旋,以八八为位,五声加以二变者,数之所穷,不可增损也。
其后有为六十律者,盖得之于旋相为宫之法。
又其最后则为三百六十律,识者谓三百六十律所以发古人之蕴,而深诋六十律之失。
十二律之为六十,犹八卦之为六十四也。
六十律之为三百六十,犹六十四卦之变而为四千九十有六也。
先后述作,同出一轨,而其予夺异同如此,是诚言律者本无一定之说也。
司马迁世为太史,其于律历之学,必有所传。
谓黄钟长八寸七分,林钟长五寸七分,太簇长九寸七分,是三律所阙者皆三分。
班固谓黄钟、林钟、太簇律皆全寸而无馀分也。
又迁所言律吕相生之次,阳下生阴,阴上生阳,阴阳相离,而盈缩之数不可乱也。
淮南王安京房马融郑康成蔡邕之徒,皆以蕤宾为重上生,吕不韦《春秋》则以大吕为重上生,是诚言律者本无一定之说也。
仰惟国家稽古礼文之事,炳焉可述,比年尝作景钟以郊祀上帝。
夫景钟者,黄钟之所自出也;
黄钟者,十二律之所自出也。
太常考制度,必有一定之说。
诸君试辨古之言律者得失安在,亦其庶几于国论有所合也。
择善易解序 南宋 · 袁说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七、《东塘集》卷一八
《易》之为书,与天地准,更三圣而后,备学之者,可以无过焉。
闳衍微深,蕴奥难见,非博学君子,明阴阳变化之用者,焉能探其妙旨哉!
昔王通讲道河汾,推明六经之旨,自谓吾之赞《易》,述而不论。
呜呼!
通尚然也,弗如者其曰能乎!
然考古验今,释其言而解其义者,亦云富矣。
京房丁宽、梁丘、费直之辈,皆博通《易》道,杰然颖出于西都,不幸其文逸亡。
其后王弼孔颖达又相继而显焉,列于今而不泯。
暨于我宋,以右文兴治,教化茂行,二百五六十年之内,英才俊士,名世巨儒,日以汇征,多本经谊。
若王、程、龚、耿数公,又皆精通于《易》而得于奥旨也。
吁!
繇古逮今,明《易》者不为不众矣,然予于此亦不得无言焉。
且《易》之所以为《易》者,不外《卦辞》、《爻辞》、《彖辞》、《象辞》、《文言》、《系辞》兼而为《易》,皆圣人所作也。
虽其旨趣意义,微奥难明,亦不过一说而已,曷尝有二哉!
奈何古今学者类皆索奇求异,各持一说,欲无同于人,以骋一己之学,殊异立言,纷然不合于理者有之,悖于理者有之,遂致圣人一经之意,杂然不可考。
后之学者,自是无所据矣。
且《讼》「复即命,渝安,贞吉」。
此《讼》卦九四爻言也,辅嗣、孔氏释之曰:「讼既不胜,若能反从本理,渝变往前争讼之命,即得安居贞吉」。
此一说也。
东坡则释之曰:「九四所当得者初六而已,近于三,而强求之,故亦不克讼。
然而有初之应,即而就其命之所当得者,自改而安其政,则不失其有」。
此二说不同也。
至于伊川则释之曰:「四以刚阳而居健体,无与为敌,则讼无由而兴,故不克讼。
夫以刚健而不中,所以好讼。
若义不克讼,反就正理,变而安贞则吉」。
此三说不同也。
至若耿氏则释之曰:「九四不克讼,以刚讼柔,其义不克,而复即九五听者之命,变而安则吉」。
此四说不同也。
夫一爻之间,不踰数句,而其意亦不过一而已。
诸儒释之,各立异见,若圆冠方履之不侔。
圣人作之之意,果安在哉?
由此观之,则馀解之相异,可不言而喻矣。
予尝求诸儒训释之文,以寻奥义,见其彼此角立,议论纠纷,不归于一,汩于胸中,因释其当于理,明于道,优于诸解者,萃聚其说为一帙,庶可论归于一,而予亦得以一其心也。
否则将信彼欤,将信此欤?
异时之不一,其害岂小哉!
虽然,予学不逮人,则焉能见众说是与否也。
然尝受教亲庭矣,故于此不自卑逊,而掇取其当者以集之。
想后之君子得是书以观之,则知予集之之际,不妄乱也。
若夫《春秋》一经,圣人褒善贬恶之书也。
左氏自为传,而公羊、谷梁又各为传,后世学者方之六经并行也。
唐卢仝以学高世,刻意《春秋》,乃束三传,独抱遗经,岂非厌传注之说穿凿不根,有激而云哉?
卢仝尽弃三传,独以经为宗;
予求以明经,而不敢尽废其解,予之学诚下于一等矣。
然汉刘歆谓学者信口说而背传说,是末师而非往古。
盖自秦火以来,残编断简幸有存者,传说之功也。
或者必欲尽废之而独探微言,则朽折之馀,盖亦难矣。
况支离异同之患有甚于朽折乎!
则是书也,其罪我乎,其知我乎,必有论定者矣。
不然,儒者以六经为法,乃累世不能通其学,穷年不能究其理,则太史公即有甚忧者。
孔子尝曰:「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
予于是书,目曰《择善易解》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