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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密郑公墓志铭绍兴三年1133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一、《杨龟山先生集》卷三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将乐县
建炎三年七月戊子枢密郑公薨于位。
子玙将以绍兴三年十一月乙巳葬公于建州城紫芝山,以书属予铭。
予与公昆弟游非一日也,义不得辞,乃序而铭之。
公讳瑴,字致刚姓郑氏,其先光州固始人
唐僖宗时避乱从王潮入闽,居建城南乡龙池,故今为建州人
其上世皆晦迹不仕,至公之皇考宣奉公始以词学擅名乡邦,励诸子以学,相继登科,皆有闻于时。
公其季子也,政和八年贡士第,除安陆教官
待次权尉于信阳,用捕盗功改承务郎、监南康酒税。
中司陆德先侍御史郑滋荐为御史台主簿
金人入寇,中都失守,上以元帅总戎于济濮,公挺身归之,从至南都
上即位除监察御史明年被上旨,治嘉兴狱回,称旨,迁司谏
累章乞移跸金陵,控大江以为阻,因忤大臣意。
事虽不行,上深知之,迁谏议大夫
明年,金人复犯维扬,公扈从渡江,上面谕曰:「不用卿言,以至此」!
及驻跸钱塘苗傅刘正彦逆乱,以上为睿圣皇帝,册皇太子即位,公庭立面折之,不能夺。
私窃谓逆贼凶焰炽甚,非结外援无可为者,乃上章待罪求去。
将北走平江金陵,与吕颐浩等议兴复计。
太后降诏不允,迁中司
二凶窃威福之柄,肆行杀戮,日至都堂侵秉机政。
公谓,便宜军法,行之所部士卒可也,馀当闻诸朝廷,付之有司。
都堂国论所从出,非外迁之臣可得而与也。
抗章力言之,乞告示等宜一遵典法。
章留中不下,公对,恳请降付三省施行。
「乱臣虽以横逆加,臣死职,不当避也」。
章下,等果出怨言,然亦少戢矣。
又闻以佥书枢密吕颐浩,以礼部尚书张浚,分张兵,令以五百人陕西,而不受尚书之召,亦不肯分所部兵,遂谪散官郴州,擢俊以节度凤翔
公知出等奸谋,假朝命使外无彊兵谋臣,内生变乱,得以自肆,遂具章乞留吕颐浩金陵不当谪降。
即遣官更姓名微服为贾人,徒步如平江张浚等,具言城中事,合严设兵备,张声势,持重缓进,使其自遁,无致城中之变,惊动三宫,此为上策。
等闻知,皆感激奋励,为赴难计。
又忽宣诏以上为皇太弟天下兵马大元帅,幼主为皇太侄监国
公震恐不知所为,即与大臣进议,以为:「在廷公卿百司郡吏皆昔之臣属也,今则与之比肩事主矣,稽之于古则无所取法,行之于今则实逆天道。
或者谓为大元帅可以任军旅之大事,臣窃以为不然。
昔舜之禅禹也,犹命禹徂征有苗,则禹虽受禅,而征伐之事舜犹亲之也。
唐之睿宗传位皇太子以听小事,自尊为太上皇以听大事,如是无不可者。
则稽之于古为有法,行之于今为得宜。
太后依旧垂帘同听政,以安人心」。
其命遂已。
既而义师西向,上复位,公之力为多也。
遂除佥书枢密院事,上降御笔手诏奖谕,有「景想节义」之言,其事可知矣。
车驾既还建康,留公弹压,谓左右曰:「郑某兵民所信爱,故令护太后驾,须其至,将国任焉」。
其忠义结二圣之知盖如此。
公自夙夜尽瘁,至忘寝食,因感暑湿,得腹疾四日,上犹赴省议事,疾甚。
有旨宣医,不效,遂不起,享年五十。
讣闻,上嗟惜久之。
前一日皇太子薨,上顾谓大臣曰:「朕丧元子犹能自排遣,郑某讣至,殆不能释也」。
褒赠之典皆度越夷等,特赐田十顷,居室五十间,以抚其孤。
曾大父讳仁顺,大父讳嵩,以公贵,赠正奉大夫
父镇,故任登仕郎,赠宣奉大夫
母游氏,赠普安郡夫人
娶张氏,朝奉大夫微之女,封齐安郡夫人,有贤行,配公无违德,闺阁之内雍如也。
公将葬,夫人以九月丁卯卒于建安之私第,享年五十有五。
男二人:长曰玙,承务郎佥书邵武军判官厅公事。
次曰琪,承奉郎
孙曰继祖,承务郎
皆尚幼。
公于艰危中,荐历台谏,章数十上,皆人所难言者,非安危所系,皆略而不言,著其大节而已。
事之本末,于公自叙之章可以槩见,有旨章告中外,不可诬也。
铭曰:
烈烈郑公,逢时多艰。
徇国忘身,为世大闲。
抗言于庭,妖凶屏息。
天位复常,繄公之力。
守节不渝,载之宸翰。
大哉王言,炳若星焕。
弗磨弗切,惟石之坚。
刻铭幽宫,万世之传。
枢密公行状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一
公讳寀,字载伯,郑氏。
其先自固始迁闽之长溪,六世坟墓在焉。
后析长溪之半创福安县,今为福安人
宫保以行艺推三舍,宫傅以风义闻一乡,至宫师学博文高,为乡先生,后进尊事,有越百里来从游者。
初,宫师感异梦而生公,颖悟端凝与常儿异,学不烦教督,文不肯蹈袭。
家贫,借里中书手抄口诵,遂贯通百家。
绍定己丑,上龙飞策士,公奉对,言人君之心主于一则天下之治定于一,擢甲科第,授文林郎隆兴府观察推官
侍御史汪刚中郡人也,某刹富僧死,汪利其衣钵也,先贻书怵府寮。
公奋曰:「腕可断,笔不可曲」。
客从中都来,言汪怒甚,发必烈,公若不闻者。
数日汪死。
丰城饥,檄公赈荒,请粟三万斛与俱,家至户到,多所全活。
满秩,调两浙漕司干官
莅职踰月,丁宫师忧,贫无扶护资,乡人叶力助之,乃克归葬。
免丧,赵公与欢尹京,辟观察判官
富民争继立,时相阴有所主,数有风旨,公拟笔不少回互。
相怒,下其事曹司,卒莫能易。
吏部架阁
淳祐初元,为省试点检官,召试馆职
经筵读仁皇训典彻章,御书《大学》、《西铭》、《克己铭》、《颜乐铭》赐宰辅,学士院以此发策,因及时弊四事。
公对:「三代而下,治莫粹于仁宗而不见求道之迹,道莫粹于今日而反亏为治之效。
盖道即是仁也,仁即心也,刚健不息其体也,充周不穷其用也。
仁宗之心,恭俭寡欲,中正无私,其体立矣;
政事归中书,赏罚不内出,其用行矣。
当时大臣杜、富、韩、范又皆为君而不为身,为国而不为家,为功名节义而不为利禄权贵,为四海困穷而不为所识穷乏,是以至公感动,和气融液,天地之閒无塞不流,无止不行,此仁宗之心所以如天也。
今日未能立刚健之体以行充周之用,而区区焉一记三铭之相为赐。
以民则贫,以国则匮,以内则肝胆之相隔,以外则手足之不随,岂非危微之际犹未精一,而二三大臣之所以正救扶持者阙欤」!
正字
时相使其客通殷勤,公不答。
轮对言:「危亡之證不可有,危亡之忧不可无。
陛下与大臣非不知忧也,未得为真忧也。
何谓真忧?
在乎此心之刚而已。
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盖有欲则不刚,惟刚不屈于欲。
天下之坏极矣,私意簸弄非一人,祸胎酝酿非一日,不独当国者之罪,亦圣心未能无欲而然也」。
又乞定国本。
公应对详敏,上倾耳以听,每奏称善。
翌日,宣谕宰执:「郑博学老成,颇不诡随」。
相默然,执政游公似、徐公荣叟皆奏:「其人可备内学训导」。
自是相始不乐公矣。
久之,除校书郎,以在职一年改秩,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上欲擢公谏官,相以史学荐,惎之也。
再对,极陈至日雷变之异。
又言:「貂珰启玩好,异服渐假窃,菲食卑宫,虽尝纳谏,抡材伐石,亦切课工,陛下脩身之道未备也。
纪纲非不欲严,精神岂能独运,朝廷之实未著也。
方劾吏而徙官,当击奸而忌器,台谏之公论未伸也。
三边形势涣散,沿江守戍单弱,疆埸之守禦未可保也。
臣恐三百年金瓯之业坏于今日矣」。
是日口奏多,不可记,上意益亲。
既退,例纳副封,相厉色以待。
著作佐郎,兼侍右郎官,改兼司封
再请外,不允,迁著作郎
上欲申谏官之命,相云:「小司成见阙人,宜留以备师儒之选」。
俄以公知温州,命出复收。
上相以忧归,麻制起复。
公谒告,不听,宣布除右正言侍讲
力辞,
上批:「擢卿言职,出自朕意,益殚忠荩,自结主知。」又面谕:「自卿初对,朕已识卿。」时上方卜相,游、杜二公以内祠经筵召,公欲赞上决,首言:「具瞻之位,不可久虚。嵩之衰绖方新,士庶讥谤未息,陛下虽召归旧弼,斥去奸朋,方且徘徊四顾,未有所主。夫阴晦者奸之藏,间隙者邪之伺,谨重详审于中而明白昭晰于外,则相位定而天下服矣。」上用嵩之意未已,公奏乞早命相,绝其觊觎,上以边事为辞,公争论移晷。又言三数年来擅国者引用人布满周行,人材衰少,为上言当世名胜宜召用者。翌日御笔:「详卿所奏,虽切事理,退进大臣,岂容轻易!」公再自劾,宣谕:「丞相趣其赴阙,旧弼宾之经筵,朕意如此,卿宜体悉。」又使中贵人勉公安息上问,历言某人,上曰:「王遂已手足不仁。」公言传者之误。上又曰:「方大原且留在广。」既而惟此二人未召,馀皆收用。又言:「公论之在天下,当使之周流,不当使之壅塞;忠贤之生斯世,当使之翕聚,不当使之流落。」除殿中侍御史。于是嵩之所用如项容孙陈一荐曾宏迪叶贲王瓒、周文虎,所亲如戴埴、史肯之、□坰之流,以次论劾,中外肃然。公既尽所荐十二人者,间因进讲言:「去相事当明,使天下咸知圣意。况陛下已疑之,疑则勿用,若使覆出,祸可胜言!」上首肯:「卿言极当,但彼以忧归,何罪可加?」公奏:「他勿论,经营起复,罪莫大焉,以此罪之,夫复何辞?」上:「但拒其来足矣。」嵩之从子璟卿中毒死,都人言毒之者嵩之仆也。公奏:「璟卿尝讦嵩之,乃杀之以灭口,推此心以往,凡有不便于己者,何所不至哉!」请穷治璟卿死状。未几,右史徐元杰暴卒,口鼻流血,众益哗,公请昭白其事以纾朝野之愤,诏公鞠实。公反覆推究,适闵雨,处具狱,公言:「元杰毒死明甚,然踪迹诡密,不得主名,乞下有司重赏求贼,不敢以一勘不获而已。」又言:「盗杀唐相武元衡,投纸金吾府县曰:『毋急我,急我先杀汝。』或告王承宗遣卒张晏所为,既伏辜矣,后东都留守吕元膺获真盗,则杀元衡李师道也。夫遗纸有迹矣,有告之者,不为无證矣,犹不免于逸盗而杀无辜,况无迹与證,欲于旬日之内就十馀囚煆炼成狱,非臣所能。臣前乞昭明,公言也;今乞求贼,亦公言也。议者臣党恶,臣之心迹可不待辩,惟是不能汔狱,实臣之罪。」章再上,上曰:「卿所论人皆嵩之党,且每言其短,妄议不必恤。」秋旱,乞停营缮,却贡献,又弹嵩之罪恶,不报。除侍御史左相范钟年高策免,公言:「淳熙中王淮八年,仅以祠归,今除职足矣,又进二秩,不敢安,宜听其辞。」上既游公,外廷宜并建二相,公奏:「臣岂以并相为终不可者,必有相须之才、无相反之志而后可。万一置左之后,人怀异见,各行政事,各用人才,必起纷纭。」游公年馀。开府节度使思正欲班少保嗣沂王贵谦、少保荣王与苪之上,公言:「《台令》及绍兴制,尊长不越于官序,开府不先于少保,乞戒思正毋踰礼法。」因请令讲官训迪诸邸。哨骑大入,淮东阃帅去不候代,公奏令还镇备禦,代至乃行。中兴配享不及张魏公,公追论有社稷大功,宜侑食。三学因小忿纷纷未已,公奏:「往者起复奸相,扣阍之书兴起一发之公议,推明万世之纲常,此是非羞恶之心也。睹宸翰之朌则欣然有喜,闻气节之举则慊然不受,陈义甚高,此恭敬辞逊之心也。一旦因鄙亵之争,忘正大之见,移怒有司,遍诣台省,昔也所为如彼其壮,今者所为如彼其卑,臣甚为学校惜。」士始有不乐者。又言:「士大夫稍有资格才望,不屑为广郡,率以处妄庸;右科前名自从军至阁职,不六七年即拥麾;又有汎然召试者,亦部符而去。宜稍重广郡,选廉能,非右科前名毋轻授阁职,以清其源。」除左谏议大夫。入谢,上曰:「卿三年言责,议论纯正,无所附丽,故擢卿谏长。」公言:「陛下取近亲,锡嘉名,圣虑甚远,宜加意训导之职,又为之精选左右,庶有薰陶之益。」又言:「臣闻陛下退朝之暇,静坐为常。孔氏之言曰:『戒谨不睹,恐惧不闻。』又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君子必慎其独。』盖不睹不闻者,此心未与物接之时,于此而戒惧焉,则静无不存矣。隐微者,善恶方萌之机,人所不见之顷,于此而致其谨焉,则动无不察矣。静存而动察,则理明欲尽而体立用行矣。」升兼侍读。时政尚宽,有求必予,公言:「权相当国,颇失忠厚,而其下奉承又往往过刻,改弦革弊,孰不鼓舞?然矫枉过正,亦所当察。祖宗成法,粲然甚明,人有所求,至法而止。茍无其法,然后用例,例或未善,已不可行,况又创例,不几太滥!夫不以公平大正为心,而专以茍且姑息为务,安得人人而悦之?悦者寡,不悦者众,则惠竭而人轻其上矣。然陛下主张乎是,而后大臣维持乎是,请谒未杜于私蹊,侥倖或出于御笔,则圣心犹有偏徇,何以责臣下乎?」初,嵩之去,言者乞加窜责,既而乞勒致仕。度上意坚,又乞候服阕予祠。至是嵩之外除,百计求复用,公言:「中外之人皆,嵩之未至之日,无非再来之期,此缙绅韦布所共忧者。唐德宗犹能用袁高赵需之言寝卢杞刺史之命,嵩之肺肝,莫逃圣鉴,宜寝职祠,仍与远窜。」不报,率同列极论,诏嵩之以观文殿大学士致仕。公愤激,与同列再疏,又不报,乃独衔密奏:「陛下必欲行大观文之命,非特刘克庄辈不敢行辞,而犹豫迁延之间,徒使学校之士相继举幡。」两疏入已二鼓,上批:「嵩之守本官致仕,已降除职指挥更不行。」虏哨江北,条画守备甚悉,因奏乞归田里。上再三:「未可。且留卿主张台纲,他日当有异擢。」游丞相□□公言:「陛下穆卜旧勋,遍擢枢辅督府,韡建帅垣,布置一新,竦动群听。然事变难防,机会易失,临事能惧、好谋能成者,二臣之责;而随宜应变、悉力维持者,庙堂之责也。」上于群臣中眷公特厚,凡所摹画,多见嘉奖,他人唇敝舌腐不能感悟者,公雍容一语,上必乐从。言龙翔土木烦扰者多矣,皆报闻,公一奏无数十字,有旨停作。如住权契、罢浮盐,皆公发之。除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三辞不允。差同提举编修《武经要略》,封福安县开国子。公登二府无喜色,未正谢,闻后省有语,亟求去。其夕奏入,诘朝遂行。上知不可留,除职与郡。辞,仍旧职与宫观。公以释重负为幸,处之怡然。先庐聚族,无所容足,借居乌石山下。历官禄米与弟妹剖食之,幼孤者必挈以行。及归,客有为公忧贫者,公曰:「存而鱼羹饭食,没而幅巾深衣,如是足矣。」提举临安府洞霄宫,赐衣带鞍马,未谢而赐,异恩也。戊申明堂恩,进开国伯己酉二月庚子疾革,乞执事,犹自草遗表,语弟官曰:「上恩未报与平生学问未做得工夫可恨尔。」薨于正寝,年六十二。少殓,笥无新衣。除资政殿学士。遗表闻,上咨嗟良久,语经筵官曰:「朕方欲大用之,不料其遽止此,闻其家甚贫,可念。」辍朝一日,赠通奉大夫。公三娶:阮氏,追封永安郡夫人;范氏,追封通议郡夫人;今薛氏,封和政郡夫人。男一人,斿,承务郎。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县某乡某里。公践履醇实,不为表襮,议论平恕,未尝刻核。善为章奏,词约理尽,台谏指陈多雅责而无丑诋,常存有馀不尽之意,虽尝为公雌黄者无忿怼心。上前议论,词气恳恻,人主信之士大夫亲焉。惟前之不乐公者,乃元杰之怨不申由公德嵩之而然,一啄倡之,百喙和之,世所谓贤者又从而实之。夫掌故给札,甲科人券内物尔,于公何德?公不尝弹嵩之乎?其言曰:「嵩之妆缀边功以把握陛下之利柄,布置奸佞以沮格陛下之贤才,以小勤细谨惑陛下之聪明,以浅效微利蛊陛下之心术,崇私殖货,不知纪极,秉国如此,固天下之所愤怒而切齿也。昔王曾丁谓复用,逮其死而后有喜色。曾之存心,天下之公心也,岂为一身计哉!衣冠之荣悴,宗社之安危,所关者大矣。不然,秦桧,专国为利,蔽欺日深,钳制日峻,一时流落仅存之贤士大夫几不免尽歼于其手,岂不监哉!嵩之无之才而有谓、之心,若不死,必复来。」论嵩之者多矣,如公此疏,了翁诛章、蔡之笔也,公岂德嵩者乎?元杰之死,冤则冤矣,然倡虚论易,鞠实事难,使议公者与公易地而当审克之任,未知又何以自处乎!公尝佐陈公韡幕府,其后公先登台省,陈公乃召。及陈公论三学事偶与公合,谈者并攻之,谓公党陈,陈公不忿疾史氏。然公本非由陈公进,陈公者,嵩素所媢忌,累召不至,上察之久矣。众口虽哗,上益不信。公去西府御史陈求鲁论之曰:「更化以来,某若有力排斥嵩之,白简犹在。陈某阴为嵩地,既非平论;共为嵩谋,岂能保嵩之不念旧恶乎?以疑似之心为揣摩之说,宜之不心服也。然其遍历言路,不问豺狼而问狐狸,此群言之所以不恕也。」前既排斥嵩之矣,非豺狼而何?所论嵩党皆给舍侍从、台谏、都司也,谓之狐狸可乎?公屡荐徐著作霖,徐论事语多侵公,拂衣去。公奏留之,曰:「奈何以臣故失此贤士!」昔高若讷劾责己之馆职耿南仲仇伏阙之诸生,凡人之情,自克者鲜。徐于公责之如彼其苛也,公徐爱之如此其至也,亦足以见公之贤矣。公弱冠时闻嘉兴有辅先生者,为朱门高弟,负笈往见。先生馆之,尽所以闻于文公者传焉。又谒陈先生北溪,多所论质。侨浙右二十馀年,与蒋公重珍善,袁公甫、陈公埙皆雅重焉。故理学尤粹密,每谏书讲卷发之。所讲《中庸》一篇,上以为理致透彻,又曰:「卿文字平正明白,议论忠实切至。」平生著述存者惟《性论》、《仁论》、《缉熙讲义》、《奏议》若干卷,总曰《北山遗稿》。始余久斥,嵩之去,起家使江左,或曰公尝密荐。公为人深厚,未尝自言。余晚入朝,察公果知者。斿以《家传》来,乃诠次之以告太史氏。谨状。(《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九。)/「福安县」与下句「今为」原无,据清抄本补。/徙:原作「徒」,据清抄本改。/处:似当作「趣」。/遍:原作「偏」,据清抄本改。
忠肃陈观文神道碑1261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公陈氏,讳韡字子华
曾大父讳僖,赠太傅,有阴德;
华国夫人黄氏。
大父讳衡,通直郎赐绯,赠太傅
母婺国夫人黄氏。
墓皆朱公所铭,文公书法严,不以一字假人,然称太傅重厚长者,自谓浅之乎为人,知之不尽。
父讳孔硕,中大夫秘阁修撰,赠太师
福国夫人田氏,邢国夫人郑氏。
太师少受学于朱、吕二先生,仕历两朝,名重一世,号北山先生
公生十日而福国亡,鞠于祖母。
婺国崇释教,偶谈佛有舍身馁虎者,公犹髫龀,独曰:「奈何饱此恶物」!
婺国异之,曰:「佛化虎,使不为暴耳」。
未冠,袖贽见淡轩杨先生方淡轩览而奇之,贺北山公曰:「真英物也」。
北山性刚严,公左右承顺无违。
事继母尽孝,逊父郊恩与弟韔。
始应举,擢开禧乙丑第,授江州湖口
时乾、淳诸老惟水心叶公殿后,公往师焉,水心为下一榻,期之甚远。
嘉定三年,侍北山公使海陵,叛寇胡海挟虏骤至,公募死士合盐军迎击于青垛,破之。
六年,之官湖口,当路交荐。
九年秩满,再调南剑州录事参军
丁郑夫人忧,十三年服除,差监行在编估打套扃门。
十四年,淮阃忠肃公辟京东河北节制司干办公事,公谓山东河北遗民归我,宜使归耕其土,给以耕牛农具,分配以内郡之贷死者,此晁错实塞、赵充国留屯之策也。
然后三分齐地张林李全各处其一,又其一以待有功者,以分其权。
河南首领以三两州归附者与节度,一州者守其土,忠义人尽还北,然后括淮甸闲田,仿韩魏公河北义勇法募民为兵,给田而薄征之,择土豪统率。
通、泰盐贩又别廪为一军。
此第二重藩篱也。
十五年,淮西告警,公策:「虏必专向安丰而分兵缀诸郡,使我备多力分,使卞整、张惠、李汝舟范成进各以其兵屯庐州以待之。
虏将卢鼓搥新胜鞑于潼关,乘锐急战,当持久困之,不过十日必遁,设伏邀击,必可胜。
又使时青、夏候虏深入,以轻兵掠其巢穴,亦一策也」。
其后虏果犯安丰,公奉檄如盱眙犒时青军。
淮西制置司干办公事,再如盱眙刘琸,调卞整、张惠范成进、夏诸军应援捣虚,皆行公策,遂有堂门之捷,俘四驸马
公赴都堂禀议,未至,改宣教郎,升淮东制置司干办公事
史丞相延见,置酒。
酒行,辄探怀中纸,俾筹之,凡十事。
公立剖决,丞相悉奏行之。
将作监丞,升制司参议、兼通判楚州
十六年四月忠肃公以疾入奏,委公暂摄。
忠肃公讣至,为位哭之哀。
权阃丘侍郎寿隽敬公
公自以受知忠肃,力求解罢,又以新帅郑损、许国与贾宿憾,乞避之。
居阃幕三载,以公廉恩信得众。
李全爵位寖穹,公每折以理,辄耸动,众恃以安。
初易帅,北军欢曰:「愿得陈制参为制置」。
公叱曰:「若朝廷顿一束草制使厅上,汝辈亦当敬事,妄言者斩」。
李全与赵拱评南朝人物,谓若有三五个陈制参,中原不足平也。
妻杨氏每戒无失礼于公。
十七年,赴行在奏事,北人泣送。
二月,除太府寺丞,奏:「今为边患者三:有垂亡之金,有新造之鞑,有归附之忠义
金、鞑存亡未分,忠义叛服难保,一二年后,虽欲安坐固守不可得也。
宜早夜以克复激厉中外之心,不可以自守沮抑将士之气,士气一惰,作之实难」。
忠义外附已久,边境有急辄为先锋,功不可掩,若谓其真可保十万之众,岂皆忠臣孝子。
因献三策:一、储人材以为边境之用;
二、广屯田以省漕运之费;
三、练南兵以防偏重之势。
三月,差公考试。
五月主管华州云台观
宝庆改元真文忠公举公应诏,称其「自少英发,有志功名,博观古今,慨慕贤杰。
于用兵筹边之略尤喜讨论,同时在边之人,多言其忼慨推诚,能得忠义之心,岂可使之久闲」?
二年七月,令赴密院禀议。
辞,乞终养
差知兴化军
三年春甫下车,四月移知真州,去而莆人既思至今。
未至,除淮东提刑,寻直宝章阁,依旧提刑、兼知宝应州
八月,除大宗正丞工部郎官仓部郎官。
奏事言:「今人心懈而贤能隐,吏治污而民生困,国计匮而兵力弱,兴起振刷在陛下一念间耳」。
又论驭将之失四,制兵之毙六,皆切中时病膏肓。
十一月,蜀帅言鞑欲和,公言:「闻李全自称山东河南行省,部领鞑兵至山阳,声言为我决和议。
外间误其甘言,窃为忧之。
毙许国,疑隙既深,青社被围,怨我不救,甘言正是诱我」。
又言:「朝廷倚重时青以亢,今解仇合从,与鞑为一。
若朝廷时青真可倚,鞑人真欲和,李全真悔过,三孽相因,恐贻无穷之忧」。
与时议不合,丐祠,不报。
绍定改元三月,时青为李全所戕,其将王海闭关拒
公言:「独有命王海管时青军,使不折而从,然后声全之罪致讨,不然国家无宁日矣」。
再请祠,不报。
五月太师公讣至,奔丧亟归。
二年四月,葬太师公。
十二月,盗发于汀、剑、邵,群盗蜂起,残建宁宁化清流泰宁将乐诸邑闽中危急。
王侍郎居安请公提督四隅保甲,公辞之。
漕使陈汶仓使史弥忠告急于朝,非公莫办此贼,起复知南剑州
辞不获,遂行。
三年正月至郡,籍士民丁壮为一军。
沙县云台告捷,公重赏之。
州兵至县少剑,死者数十人,公厚拊其家,励其众曰:「始若辈望风而遁,今知进而不知退,虽未胜而胜势已见」。
斩觇贼白旗不用命者。
沙县破,贼由间道趋城,忠勇军破之于高桥,贼乃趋邵武
寻除直宝章阁,起复知南剑州提举汀邵兵甲公事、福建路兵马钤辖
时贼愈炽,尚有倡当招不当捕者。
公言:「始者贼仅百计,王侍郎招而不捕,养之至千;
程内翰招而不捕,养之至万。
今复养之,将至于无算,求淮西兵五千人,可图万全」。
贼破邵武,诏公兼本路招捕使
贼急攻汀州淮西帅曾卿式中调精兵三千五百人至,公调五百人由泉、漳间道入汀。
五月击贼于顺昌,胜之。
六月,兵大合。
直宝谟阁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兼知南剑州,充招捕使。
七月,公亲提兵至沙、顺昌将乐清流宁化山前督捕,又申密院,乞下江西防贼走路,所至尅捷。
九月,分兵进讨。
十月,进攻五贼营寨,平之。
十一月,破潭飞砌贼起之,夷其巢穴。
十二月,诛汀州城叛卒,谕降连城七十二寨,汀境皆平。
四年正月,遣将破下瞿张原寨。
二月,躬往邵武山前督捕。
馀寇沮水未渡,公褰衣大呼,诸军和之,响裂山谷
贼有晏彪迎降,公以其罪不可赦,力屈乃降,后卒诛之。
右文殿修撰
五月,特转三官兼知建宁府
公乞持馀服,不允。
南剑民相率祠公,名曰「千秋报德爱仰堂」,真公作记。
七月至建,时衢寇汪徐、来二破常山开化,张甚,殿步旅数千未敢进。
公命淮将李大声提兵七百,出贼不意,夜薄其寨。
贼出迎战,见算子旗,惊曰:「此陈招捕兵也」!
皆大哭。
急击之,衢贼亦平。
五年六月丐祠,不许。
九月,兼福建安抚。
十月,至福州阅武。
十一月,还建。
六年五月,除宝章阁待制、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辞,不许。
八月交印,赣贼陈三枪据松梓山寨,出没江西广东,所至屠残。
公遣官吏谕降,贼辄杀之,决策进讨。
道旴,密访前害守臣营卒姓名,昼游麻姑,夜禽十卒,斩以徇。
奏宽十一州上供纲银及蠲隆兴米纲积欠。
九月抵豫章,以盗贼起于贪吏,奏劾赣守姚镛兴国王相,御笔各降五官安置,且降诏奖谕。
又曰江西寇盗稽诛,皆臣下欺诞、事权涣散所致,若决计荡除,数月可办。
十一月,节制江西广东福建三路捕寇军马。
公奏遣将刘师直梅州,齐敏扼循州,自提淮西兵及帐下亲兵捣贼巢穴。
十二月,兼知赣州
诸将破下平、小平四寨及百丈贼峒。
端平元年正月,开三路幕府,苗秀荣军至,分屯平固、百丈。
华文阁待制
二月抵赣,斩将士张皇贼势及掠人物者。
广东宪司申张魔王、经略司申陈三枪皆已出降,公奏其欺罔。
已而齐敏、李大声所至尅捷,诸屯日有俘获,公截发刺字之人皆胁从者,给印据使散归其家。
三月,分兵守大石堡截贼道,遂破松梓山,三枪与馀党缒崖而遁。
初,江、广群盗皆听命于三枪,服饰僭拟,蹂践十馀郡,数千里无炊烟。
公亲督诸将,乘春瘴未生薄松梓山。
贼悉精锐下山迎敌,旗帜服色甚盛。
我军步骑夹击,又纵火焚之,士皆攀崖而上,贼巢荡为烟埃。
张魔王自焚,枭贼千五百级,擒将十二,得所虏妇女、牛马及僭伪服物各数百计。
三枪中箭,与齐敏军遇,鏖击败之,贼遁。
翌日,追于下黄,又败之。
馀众尚千馀,薙狝略尽。
三枪仅以数十人遁,至兴宁就擒,槛车载三枪等六人至隆兴斩之。
贼跨三路数州六十寨凡七载,公自出师至凯旋不四阅月,兵士死者仅数十人,近古平寇未有如此神速者,然一以忠实行之。
奏解三路制司,仍祠,除权工部侍郎、兼江西安抚使、知隆兴府
六月入府视事,时三枪已诛,有小张魔王者未获。
循州解张八官,云即其人。
公言广东屡言三枪已擒已杀,后殊不然,此岂可信,卒不奏。
诏落权,赐金带。
丐祠,不许。
除依旧工侍、兼江东安抚使、知建康府行宫留守沿江制置使
十月抵建康,仍旧节制和州驻劄宁淮军。
先是,议者金灭鞑兴,锐意进取,以公威望日隆,欲付此事。
公奏:「谋国譬如弈棋,凡欲杀敌,必先自活。
今盗贼已平,当且息民务农,阜财积谷,汲汲固圉。
若竭东南之力以事西北,循虚名而受实祸矣」。
至是得旨,带职奏事。
二年正月赐对缉熙殿,公拜疏略如前奏,:「去岁偏师失律,人固忧之,臣以为若使侥倖而捷,胜负相寻,其忧更大。
愿思天戒可畏,察国力已殚,毋诱于外,先固其内」。
又言:「国初命郭进邢、洺李汉超守沧、景,李谦溥守隰,贺惟忠守易,皆十馀年不易。
太原可攻而不攻,燕蓟可取而不取。
当时契丹强,虽不与之校以逞威,亦不急于和以示弱。
艺祖禦戎之策如此」。
又言:「前代立国于南如孙权陆逊以识虚实、知形势而安,诸葛恪以狃胜而败,孙皓以贪而亡」。
又言:「庾翼褚裒殷浩之举非,蔡谟王羲之孙绰之言是」。
上嘉纳,赐坐,使毕其说。
二月再内引,条上十四事。
公久去阙庭,一旦见天子,倾倒肺肝,所言有端平诸臣所未言者,由是与庙谟枘凿矣。
辞,还建康,奏孟珙不当骤为马帅,夏降不可轻信。
五月,丐祠。
石军将卢宣拒追杀龚元,奏案上,丞相欲贷其死,公斩之。
六月再乞祠,:「自嘉定以来,阃臣率用宰相私人,臣本书生,直道而行,与今丞相素不相接,冒当阃寄,孤立无援。
乞拨邻路钱助建康,已报可而中寝,和籴米旧输建康,今拨隶平江,并欲与转般仓废之,是财谷为臣所累而储积不丰。
将佐有罪诘问,遽呼禀议,有劳申辟,沮抑不行,是将佐为臣所累而黜陟不明。
子兰谗屈,延赏怨晟,臣实惧焉」。
疏入不报。
是月,镇江防江水军蔡福兴等入城纵掠。
先是殿旅失伍,因而抚之,其子弟在军中者谋为变,觊黄榜招安得厚赏,托言军吏减尅以怨众,从者千六百人。
制阃总饷郡守皆主招安,公此策若行,何以为国,调四统制王明等由水路,张仙等由陆路,李大声由间道出贼背。
贼入句容茅山,四将会攻,贼乘高迎战。
将士撤居民门扉蒙之而,力战大破之,生擒七百馀人。
福兴走至金坛,捕斩之,拊定其在寨者。
摧锋军将曾忠戍惠州,以不更戍叛,犯广州
公遣陈万等讨之,所调不满八百人,贼知为招捕司兵,亦请降。
公力丐祠至三,上遣中使宣谕,密赐器币香茶。
公奏谢,请益力。
会密劄抽回拆洗戍兵,淮东制阃怒斩马司副将韩璋,公殊不能平。
上命近辅移书谕解,东阃亦以书来谢过。
御笔奖谕:「卿以儒知兵,阅熟义理,必能恢休休有容之量以大所受,廉、蔺、寇、贾之事,其深念焉」。
且赐金器等物。
公因奏谢,复温前请,御笔除权工部尚书沿江制置使江东安抚使、知建康府
辞,降诏不允。
时诸路数有军变,上降诏罪己,公以上罪己而臣子偃然受赏,力辞至四。
同知郑性之以所得公五书达乙览,乃可其奏。
十月,堂帖委履亩输楮,辞之。
十一月,御笔除刑部尚书,加大使,往来巡视江鄂,措置捍禦。
公言:「六朝金陵,置扬州,其东二百里置徐州京口,其西三百里置豫州姑孰,皆宿重兵。
其上流则就武昌江州,就江陵荆州湓浦襄阳皆在所统。
相去皆不过六七百里,盖有以荆兼江州者矣,未有以扬、豫兼江州者。
鄂、岳、宣、润亦分三镇
今臣所统兼晋豫、徐、扬三州,唐宣、润二镇,自许浦至池之东流已千四五百里,复兼江鄂溯流几二千里,形势不接。
况江、鄂将士隶副阃,又隶京湖制司,今又隶沿江大使司,十羊九牧,反以害事」。
奏入,上从之。
时已命曾枢使从龙督视江淮魏佥枢了翁督视京湖,公与郑同知书言:「鞑以虚声摇我,我当以虚气吞之」。
邻阃心有慊,气先夺,语多张皇。
左相谕上意,欲令公开宣幕,公言宣、督皆虚费无益,乃止。
三年,五辞刑书大使之命。
三月,斩裨将崔福
骁勇而悍戾,数犯军律,公切切教戒。
是遣从王鉴往上流,谍报鞑兵深入,托言葬女径归,遂伏诛。
公言:「中兴以江为堂奥,淮为藩篱,中更赵、张诸相,韩、岳诸将,讲求区画,分屯列戍,参错要害。
累圣相承,未之有,虽主和、侂擅权而不敢变。
故相初年尚仍旧贯,晚私姻族,使当兵寄,然后兵有偏聚之势,炎、绍备禦之深意于是大坏,今莫若修复旧规」。
因请巡视江面。
宝谟阁学士
赵尚书以犯襄阳之变,台论乞远窜,公请还职名,为赎罪犯,遂得内徙。
九月巡江,合教诸军万二千人于采石,会淮东赵制置于仪真,赵始感服。
十月,诏应援两淮,公奏:「已与臣定约,协心共济,如臣范之罪既沾禋霈,宜许自便,使得就与臣共筹兵事」。
十一月,鞑将军华国大王以七万众破固始,犯淮,公命王海、李仙、李雄、廖雷提兵往援。
十二月,连战获捷,军于宣化。
公料鞑必兴忿兵,屡趣淮东出师,卒不如约,诸将独当虏重兵。
公又调房真等千人往,阻风未济,真先登死焉。
是夕鞑以所攻六合生兵奄至,围我师数重,诸将殊死战三昼夜,皆死之。
陈万以其军突围出,鞑不能亢,皆惊相语,自与金人交兵,未有此战。
后得降人高虎儿,言鞑士马死数倍,头目凹乌勃野殪于阵,华国大王中鎗,舁归至藕塘毙。
公奏:「臣在兵间十年,随行将士不过二千,与共甘苦,不啻子弟。
比承圣训援淮,臣忠愤所激,悉其所有,冀纾国难。
白刃在前,将士人人效命,不爱其死,臣何所憾!
然十年收聚,一旦失之,朝夕悲思,遂发狂疾」。
乞生前致仕,且缴纳前后告敕,上手诏勉谕。
自为文祭战死者,词旨甚哀。
择吉封而表之,曰「忠臣义士尽节之冢」。
又差次赐赏,请于朝行之。
转两官,焕章阁学士,依旧任,淮西制置使史嵩之京湖制置使、兼沿江制副赵葵依旧淮东制置使,各转两官,升阁学,并命焉。
鞑兵归,道命合肥制司赠以金币,且留其使王楫与计事,公欲伺便杀之不果。
得旨以便宜行事,益修边备,刊建炎提刑谢贶《劝虏文》以励战士。
遂发建康巡视和、庐、安丰无为城壁,选丰、濠、寿、光强壮二千为游击军。
亲至宁淮军死事家,拊其妻子。
令马汝海部千骑哨探。
八月,令王忠援蕲、黄,吕文德安庆
九月,鞑犯安丰
十月光州告急,调安丰、寿春精锐五千赴援。
有旨令赵葵调猛将精兵间道趋淮西夹击,又令江州都统万文胜以所部入黄州,同王鉴捍禦。
安丰告捷,杀鞑酋图耑大王
十一月,鞑陷定城,围光州,调东四赵千人往援。
公奏:「□州城坚兵精,鞑攻之不遗馀力,必破而后已」。
且以御兵无策自劾。
密劄下京湖淮东,各调万人赴援,□已失守,公待罪。
十二月,御笔以光、黄、蕲、舒隶嵩之,□濠、和、寿隶召公赴行在。
公即渡江南归,台疏,贬秩职。
三年正月复元官职。
三月,召赴行在。
六月,除工部尚书,皆辞。
十二月,御笔趣觐,固辞。
四年四月趣行,又辞。
五月刑部尚书
淳祐元年四月趣行,辞益力。
六月,除徽猷阁学士、知潭州、湖南安抚使
公奏:「半体弦缓,已成废人。
湖湘风寒之冲,见任人董槐洞达事宜,合令久任」。
诏不许。
二年,依旧职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五年正月朔,召除兵部尚书左相范公钟谕旨趣觐。
嵩之已去,杜公范右相五年趣行,复五辞。
杜公手书勤至,令福州通判劝勉赴阙。
礼部尚书,辞,乞畀阁职京祠,以备顾问。
继趣行至四五,八月造朝,论五事言:「臣观今用人,以一人誉而进擢,未几以一人毁而斥去。
又观立政造事,以一人建明而遽行,以一人沮挠而随罢。
岂非圣断动有牵制而于发强刚毅以有执者犹未能勉强而力行乎」!
二言:「古今维持其国,曰教化,曰人材。
今上无教,下无学,士离襁褓即习科举,苟窃一命,沈酣利欲,望其以道事君,以义徇国,岂不难哉!
臣意岩穴之间、乡党之内,必有笃学好古、孝弟信之人,宜中外臣僚博访精择」。
三言:「今兵财筑底,两淮流移几数十万,彼各有土豪,使一土豪募二百人,不过得百土豪则二万兵谈笑可办。
或言何以廪之,臣思之,尚有一策。
诸郡禁卒本是禁卫,使驻泊外郡就粮尔。
今不分厢禁,皆谓之郡兵,欲除帅府外,大中下郡于旧额中各减三分之一,以所减衣粮解廪兵之司,如此则无增兵之费」。
四:欲死节。
陈隆之曹友闻,皆蜀书生死事,恤典未行。
丙申援淮兵将,恩录其后,其家日守部门,今亦未下。
五:祠事不肃。
上皆嘉纳。
缉熙宣引,给扶,后遂为例。
蔡范等十八人,密奏继绝世、裁滥恩。
侍读修史,又言铜镪漏泄外国之患。
十月,缴进《三经要语》、《历年国》。
十一月冬至,除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
公言:「宰相入堂,不得过閤,既不通情,安能协济,此必侂胄以来意欲独运,遂成此风,不可不革」。
上然之,而相意已不乐。
同提举编修敕令
御笔:「强兵之事治之,裕财之计治之,各择乃属,一相总大纲而中持衡焉」。
公奉诏条上事宜,诏以京尹赵与𥲅提领国用所。
六年正月辛卯朔日食,公乞解机政,不许,诏同与𥲅赴缉熙殿奏事。
公奏:「户部列在六卿,下执政一等,都司庶官尚可总国计,奔走堂吏,而尚书反不可耶?
臣为执政,被命主财,以尚书为副贰,亦犹执政督视,用尚书侍郎参赞尔。
今拟用一参详官,台论已
臣投老一出,非求富贵,实欲主报国尔。
天章笔札之对未上,金陵条例之谤已□。
方用一人已逐去之,谁敢为陛下任责者」?
三月再计国用事,又奏乞代董槐使广西,又屡乞罢,上皆不许。
六月,除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
辞,不允。
赐宸翰六轴:曰白云山,曰放生池,曰于麓,曰为山,曰晚香,曰□□,从所请也。
八月,和御制《纪梦诗》三十韵。
以天变奏乞罢政,御批其后还之。
是日殿院章琰正言李昴英交章论公,逮晚,御笔:昴英并与在外差遣
二人言公庇嵩之,摇国本,不知上尝问嵩之罪,公奏罪莫大于不孝。
又尝密请遂建,上问:「卿欲谁立」?
公奏:「昔□□□以此问包拯对『臣年七十,非邀后福者』。
臣亦年七十矣」。
二事皆上所知而章、李不考实,以触上怒。
素为潜豢养,昴英激汀卒之变,公尝欲劾之,皆不悦于公,又欲为潜开路。
上既出二臣,公待罪不和塔,宣押赴堂,手诏:「卿之出处,皎然日月,焉可厚诬」!
虽勉留甚至,而公去意决矣。
七年正月上寿称贺讫,出梵天寺
集英殿大宴,后幄奏事乞罢政,前筵毕即出,宣押赴后筵。
继五疏乞去,皆不许。
自是深居谢客,罕朝会,论丞相元枢亦罕入堂。
四月,从驾朝献景灵宫
公入奏,出浙江亭,连入三疏,诏封还之。
诸公既立门庭,分党与,鼎味失和,几务久旷,上始有弦之意。
游公册免,赵公督视江淮京湖,公知枢密院湖南安抚大使、兼知潭州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而郑公清之再相,王伯大吴潜佥枢
内引,上谕欲出湖广宣抚使,公奏:「如此又费一项犒军钱,不若止以安抚为名」。
上然之,御笔令依旧宣司体例,广西听节制。
寻内引。
朝辞,锡宴,御书《骢马行》赐金器香药缬罗。
条奏行府事宜、辟置僚属,皆报可。
五月就道。
大程官沈玘向随魏枢督视,所至搔扰,不谓经营随司,遂下之狱,所至肃然。
八月抵潭州,密奏提刑宋慈言大理诸蛮事宜。
九月,都试飞虎军,抽摘诸州兵拍试。
御笔问四事,公言:「斡腹之说,此实过疑,有备无患,自治上策,要之先事之备贵于无迹。
目下安平,忽尔汲汲军事,徭峒安南必且疑惧,不若爱惜民力,拊辑蛮徭。
恩信既孚,却用团结洞丁旧法,止作州县常事行之,庶民听不惊,根本自壮」。
御笔又云:「朕日夜以思,述所见报卿,更宜深长虑之」。
公奏:「远交大理,不如近结诸蛮」。
因奏茶陵知县端卿死节,七甲总首扶荣祖阵没,土豪平寇功赏,并措置邕、宜、融三州事宜。
湖湘之俗,信巫尚鬼,如庆历之黄捉鬼、南渡之钟相,皆始于造妖惑众。
遂严为禁防,毁郡县淫祠,修崇南岳祠、炎帝陵庙、屈大夫贾太傅,由是楚俗一变。
八年,奏乞解罢知枢密院事
蜀阃报鞑侵威、茂,南丹、思、播往往󸈠传相恐,公一镇以静。
朝廷颇为所动,公奏:「臣访之蜀人,威、茂之外皆夷也,夷人攻击,无岁无之」。
且劄报广西,如果有警,当使当用狄武襄故事。
仍令二阃宜州,以重赏募蛮,生擒鞑贼解来审问之,皆虚传也。
五月,御笔奖谕,特转一官。
奏乞录张彦质之后。
十一月,奏来岁七十,乞致仕。
九年正月,上□引年至三四。
闰二月,除观文殿学士福建安抚大使、知福州,辞。
六月,还抵于麓里第。
七月,六辞乡阃,仍以密椠苦辞,诏依旧观文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自是闲居十年,无岁不乞休致。
开庆元年二月,特转一官,依所乞致仕。
九月,虏偷渡鄂渚丁大全册免,吴潜代之。
十一月,召赴行在。
十二月,落致仕,依旧提举佑神观、兼侍读、力辞。
景定元年四月吴潜册免,御笔公转一官,福建路安抚大使
自全、永、临、瑞残破,内地震动,朝议藉公重望镇压,全闽久格,不可暂去,乃朌
公度不可辞,七月起视事。
闽中僧刹千五百区,旧例住持入纳,以十年为限,谓之实封,官府科需皆僧任之,不以病民。
近以州用不足,减为七年,或五年,甚者不一岁,托以词讼数易置,由是困毙。
公首罢之。
营卒有前政哗噪犯于阶级者,公捕斩之。
累年未获之盗,皆擒戮其首恶窝家,山行海宿,如履家舍矣。
九月乞休致,二年正月,特转一官,仍旧职致仕。
五月,公遍谒先茔,以初度日饭僧于方广岩
还第却荤茹,绝粒屏药,自言无所苦,但日觉清虚耳。
六月戊申初夜,有星火如盘杅飞坠里第之后圃,已而公薨,享年八十二。
七月以遗表奏,上震悼,辍朝,赠少师(中阙。)
国事须是抑斋
汤侍郎中论:「诸公互有短长,至于一片至公血诚,抑斋外难屈第二指」。
其为当世慕仰如此。
先帝访词臣于公,公奏:「先臣孔硕评今文人,惟克庄尤老苍」。
后忝扉掖,预闻大典册,公力也。
公门生故吏满天下,今存者无几,铭非后死者之责乎!
铭曰:
良辅隆准,靖翊虬须,史称其学,出于孙吴
忠肃父师,乾淳大儒,方其未贵,尝遇于涂。
败笈萧然,发以示余,朱张《语》《孟》,了无它书。
一旦起而,画策矢谟,谓红衲袄,旧虏新胡,三患不治,必为痈疽。
方布恩信,大为模规,遽以艰棘,浮湛里闾。
盗震于邻,急诏起庐,以一逢掖,当万狼貙。
身先将士,鼓行直趍,掀翻獠穴,荡涤鬼区。
全活胁从,薙狝魁渠。
东南再安,谁之力与!
功崇业广,茸纛麟符。
盱润尺籍,脱巾狂呼。
众议姑息,公决剿除。
以顺讨逆,如探卵雏。
与鞑对垒,麈尾唾壶。
彼哨无时,此备有馀。
大龙虎战,小蛟蛇驱。
毡裘相戒,晋未可图。
丁丑后,至庚申初,天步屡危,以只手扶。
先帝知公,付以钧枢。
公与思堂,志念素孚,及筹国事,气直论孤。
每曰吾非,伴食之徒。
帝察公忠,眷礼特殊,以见执政,开幕重湖
暂建乡阃,复悬其车,公再来游,人戏阎浮。
廊庙非贵,山泽非癯,或骑箕星,或跨鲸鱼。
人鉴亡矣,梁木坏乎。
畴昔敬公,近代所无。
故乡归老,古疏丈夫。
新亭收泣,今管夷吾
追随四纪,熏炙染濡。
帝访词臣,公词于虚。
今也耄矣,才竭思枯。
二子砻石,问铭于愚。
李世评乂,以瑕掩瑜,谓魏收秽,谓韩子谀。
引将勒之,螭首龟趺,又将上之,东观石渠
一字不实,公其吐诸。
固始申明府还县 明 · 李攀龙
五言排律 押支韵 出处:沧溟集卷十一
百里弦歌邑,春风独在兹。
旋归瞻日远,留借见天私。
复送仙凫去,言趋竹马期。
渡河蚕月早,行县麦秋迟。
楚国先贤传,梁园上客词。
知君才不忝,遥以慰相思。
录别 其六 明 · 李攀龙
 押尤韵 出处:沧溟集卷三
四海一黄鹄,千里命其俦。
悲风厉胡马,踯躅鸣相求。
何况同袍友,从此远行游。
离别无慷慨,去去且复留。
白日没边城,回首望中州
浮云西北飞,河汉东南流
视夜常苦早,寒冬正悠悠。
明月烛罗帏,严霜切绸缪。
俛仰已自喻,谁能不怀忧。
王容季墓志铭1076年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六六、《元丰类稿》卷四二、《曾文定公集》卷一四、《南丰曾先生文粹》卷一○、《黄氏日钞》卷六三、《文章正宗》续集卷九、《文献通考》经籍考卷六二、《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六、《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八二、《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季王氏,讳囧
其先太原人,中徙河南,其后自光州固始福州候官,徙候官者五世矣。
曾大父讳廷铭,仕闽王安远军使
大父讳居政,赠秘书丞
考讳平,为侍御史,葬颍州汝阴,故今为汝阴人
嘉祐六年进士及第,主蔡州新蔡簿。
治平某年某月某甲子卒于家,年三十有二。
熙宁某年某月某甲子,葬汝阴义乡众乂营侍御府君之兆。
母曾氏,金华县尚书刑部郎中集贤殿修撰、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某国公某之女。
妻贾氏,尚书司门郎中昌期之女。
男女二人,男曰某,始若干岁。
季孝悌纯笃,尤能刻意学问,自少已能为文章,尤长于叙事,其所为文,出辄惊人。
为人自重,不驰骋衒鬻,亦不孑孑为名。
日与其兄讲唐虞孔子之道,以求其内,言行出处,常择义而动。
其磨砻涵养而不止者,吾未能量其所至也。
不幸其志未就,其材未试。
短命死矣。
初,季之伯兄回深甫,以道文学退而家居,学者所崇。
而仲兄向子直亦以文学器识名闻当世。
季又所立如此。
学士大夫以谓此三人者皆世不常有,藉令有之,或出于燕,或出于越,又不可以得之一乡一国也,未有同时并出,出于一家。
如此之盛,若将使之有为也,而不幸辄死,皆不得至于寿考,以尽其材,是有命矣!
而命之至于如此,何也?
初,子直之遗文,深甫属予序之。
数年,又叙深甫之文。
复数年耳,而季葬有日,其仲兄固子坚又属予铭其墓,而且将叙其文。
呜呼!
非其可哀也夫!
铭曰:
学足以求其内,辞足以达其外。
守之用刚,养之用晦
如泉之进,如木之升。
奄焉以止,不究其成。
维友作诗,以永厥声。
靳颍州子鲁 明 · 李攀龙
 出处:沧溟集卷五
华阳馆前桑叶飞,荆轲台上送将归。
为言击筑悲歌者,当时酒人今是非。
太守褰帷蓟北来,燕山忽断楚天开。
郡中晓月雩娄出,雾里秋涛桐柏回。
黄金玺书发明光,东走颍州西豫章。
君家兄弟二千石,承恩不数尚书郎
朱轓双出领专城,五马踟蹰五马行。
汉主乘春徵计吏,小冯何让大冯名。
裁衣篇 明末清初 · 黎景义
一从夫婿去年别,忽见霜风秋发发。
深闺衫薄且难安,人在边城岂不寒。
边城之寒遥可虑,直待裁衣寄将去。
笑杀儿家弄艳才,龟文献出换夫回。
睫前聚首虽共适,误却狼居姑衍绩。
夙昔襟期信藁砧,半衾不暖无愁心。
昨夜梦郎颜倍壮,身长十尺衣相当。
愿郎揎袖出龙庭,燕然隆碣自书铭。
威詟单于衡卫霍,貂蝉玉蟒辉麟阁。
此时方自朔方归,金印封侯着锦衣。
夜半孤灯刀尺冷,银针密引更声永。
裁衣已就意踌躇,殷勤更写一封书。
叔父卫尉寺丞景陵府君墓志铭元丰七年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五二、《苏魏公文集》卷六二
叔父讳绎,字谋甫
谨案家谱,苏氏自唐许文正公瑰至叔父凡三徙籍,今为安州景陵人
许公之曾孙曰奕,元和中,终光州刺史,子孙因家于固始
光州之四世孙、赠隰州刺史讳益,自固始王潮,又为泉州同安人
实生我高祖卫府君讳光诲,国朝太平兴国初,从泉帅陈洪进入觐,以前漳州刺史左监门卫将军
生祭酒府君讳祐图,历漳州司马祭酒
复州府君讳仲昌,举贤良,擢进士第,逾月复落,换三班官
閤门祗候左屯卫将军提点荆湖南、北两路刑狱,知宜、邵、复三州。
复州年七十,叔父次第五,门中号七。
君少力学,有家法。
年十七,从进士,以病臂不克赴试。
遂弃词业,专精文史、阴阳、星历、占筮、术数,百家之言,靡不精造。
喜推考人生年月日时,以五行星数参验休咎,合若符要。
又学道家养生吐纳、禅宗止观传心之说。
因侍官景陵,在郡服先府君丧,遂占数焉。
方是时,我先人在翰林乾元诞节洎南郊礼成,皆得推恩子弟。
数欲荐仕,叔父辞以病,无妨他子弟之宜荐者。
先人善之,遂任幼弟綖及其子觊,皆为京司官。
自是叔父不复有荣进意,结宇近郭,辟为宾馆,躬殖财产,才取赡足。
日与乡人为饮食宴乐之好,凡宾客过从,无问高下色目,一接之以礼,至于馆饩祖行,亦不以菲废。
閒则谈道真,咀禅味,考运命,阅骨相,人有咨访,皆尽诚为之评析。
一经其品目,后悉如言,于是要涂要官使车过客至郡者必造其门。
若今门下章公子厚、枢密安公厚卿、龙图阁王公胜之,皆尝因使咨访,期以远到。
诸公至今称道不已,士论莫不伏其鉴裁也。
年少时,尤好黄白点化之术,一日有道人过之云:「我蜀人也。
今老矣,顾是秘诀,欲求人而授之,得其人,则我将逝矣」。
因命取水银一杯,坐间销为白金。
叔父惊异而未敢遽问,姑留寘于客馆,其夕道人奄化。
遂货其所销白金为之具衾槚,买地以葬,其资费适取足焉。
因欷曰:「兹事信亦命乎。
吾平生接方士多矣,无不恳祈而力为之,每患未尽其术。
今遇异人求我,而我不契其心。
岂其是道人先知数尽,假手于我以送终乎?
而吾不得受其术,是命不偶也。
何必复劳心乎」?
遂搜索故所蓄方药,尽焚弃之,终老不复语黄冶事。
闻者叹其信道笃而知命深也。
治平中,以觊升朝籍恩,大理评事致仕,再迁卫尉寺丞
居常起居无他苦。
一日婴小疾,遽令趣召诸子及外姻之在远者,俄而毕集,即语以后事。
翌日书禅偈一阕,舍笔而逝。
时熙宁十年某月某日也,享年七十有二。
婶氏刘,温州平阳县主簿讳半千之女。
平阳早有特誉,先祖同举直言,被召至阙下,会罢六科,从进士,一命而终。
婶氏柔婉和惠,善处家事。
方叔父闲居,延宾客,饮食欢酣,夜以继日。
如是数十年,而中馈未尝少乏,交亲称其贤明。
前一岁捐室。
三子:长曰頍;
季曰頠,皆举进士
仲即顗也,博学有文词,官至殿中丞,历监管局三司主簿,知汝州叶县
所至有治迹,公卿多器其才能。
方见任用,以二亲连丧,不胜毁瘠,逾月而卒。
一女,适承议郎太仆寺主簿张承嗣。
頍、頠力举襄事,以元丰七年某月某日,奉二亲葬于某县某乡某里,而顗祔于某方,从先志也。
某自总角即从叔父之教告,在子侄行待遇特异,自闻丧讣,以官守道远不得哭于灵帏,固以痛恨矣。
今先远有日,又不得挽柩执绋以尽哀情,其怆恸奈何。
窃惟叔父以文学遭圣世,曾不得一试有司;
以高行闻当时,而又不得一达朝廷。
终以末疾自弃,卷怀不用,事可惋也。
然端居里闾,閒燕自适,康宁寿考,终其天年,顾其所得亦不为少矣。
若考其所履,则在困而安,能任命也;
居遁不晦,善处穷也。
清高博识,似司马季主严君平,而心无适莫,不厌远于尘俗;
文雅放达,似刘伯伦陶靖节,而躬蹈规矩,不轻傲于轩冕。
盖清机远览,俛仰随时,得君子出处之宜,达天命中和之理。
宜乎为宗族之矜式,而士大夫所以推挹也。
诸弟以某周知宗事,文志圹。
某虽粗记绪馀,而识致不敏,安得发明叔父高远之趣?
姑彷佛其言行,载之于铭。
铭曰:
古之君子,隐居求志
山林朝廷,山处一致。
或止或行,与时皆逝。
囿于物者,反为物累。
惟我叔父,行完道备。
学通精微,性资恬智。
初游词场,岂不欲仕?
遇困而休,非为傲世。
卜居江湖,弃遗势利。
造适交亲,笑谈道艺。
尊酒不空,清言有味。
士闻其风,不远而至。
子将人伦,景纯占筮,托意寓言,聊以卒岁,复魄沔阳,流光汉澨。
从子勒铭,以告来裔。
福清陈氏墓志铭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五二、《苏魏公文集》卷六二
夫人陈氏,讳池安赞善大夫、知循州讳庄之女,宁国军节度推官福清王君讳硕之妻。
其先世占籍光州固始,唐季避地徙,今为福州罗源人
赞善乃信厚长者,远财好义,又有文称。
祥符元年第,后调池州青阳,实生夫人,故以州命名。
福清县君范氏独一女,二亲无所分其爱,故拊育尤至。
自稚而笄,姆傅勤诲,有以成其谨饬之性焉。
既择嘉配,乃归王氏。
夫才妇顺,遂宜厥家。
事姑能适其志,周旋族属,上下皆得其欢心。
节推君困于州县,夫人数寓他州,躬服劳苦,先之以俭约。
亲戚有以贫来告者,随家之所有以赈之,至奁珥无存者,亦不以累意也。
处闺门,训子侄,如其家法,故子侄承其教,皆有学艺,以至于成立焉。
享年六十有一,以熙宁八年六月丙辰疾终于丹阳仲子之官舍。
后二年春二月丙申,葬湖州乌程县九元乡西贤村帆樯山之南原。
节推君先六年卒,既葬矣。
至是合祔焉,礼也。
子男三人:长伯夔,举进士
次仲龙,润州丹阳
幼季稷,早卒。
女八人:适长林开,徐州司法参军朱炳进士杨价、彭琏,馀杭公佐进士刘绩、邵旦、吴劢。
初,夫人常以赞善君丧久不得葬为忧,迨病且革,语不及他事,惟以此属家人曰:「我自为若家妇,无一不足者,独二亲旅殡数十年,毕生之痛无甚于此。
若辈能为我择日月以礼襄事,吾瞑目无憾矣」。
诸孤泣血奉其遗戒。
呜呼!
夫人有子矣。
节推君之治行,则有侍御蒋君颍叔之志在焉。
此独叙夫人之大略云。
铭曰:
幽閒慎静,女子之行。
和柔孝慈,是谓姆师。
婉彼夫人,亦允蹈之。
既明且智,彤史之贻。
闺门雍雍,姑严妇恭。
夫荣厥绪,子绍其宗。
胡不寿考,遽绝音容?
帆樯之葬,良人是从。
菩萨蛮 其一 寄童表弟 现当代 · 黄绮
不教雪夜相思冻。梅花瘦影灯生梦。
驿路共征袍。心随孤雁遥。

边城春欲动。拟作江南颂。
诗意透琼箫。怜君怎寂寥。
鹧鸪天 其四 洒泪 现当代 · 黄绮
 押词韵第十一部
洒泪能为玉石声。
哀鸿次第到边城
须眉未白千杯酒,书画都焚一世兵。

怜俗辈,觅群英。
怕过闹市饰升平。
推贤合力休多虑,再使山河照眼青。
苏给事放白鹇帖1175年11月27日 南宋 · 王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一○、《雪山集》卷五 创作地点:湖北省黄石市阳新县
淳熙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早作,颍昌程君元鼎来谒,起立言曰:「昔先君巡检鼎之桃源,时给事苏公居提举使者幕府,以鼎为治,绍兴三十一年也。
先君娶于柳氏展如之女,某之母也。
太师苏公之妹,展如之母也,于是与苏氏有连。
公资岩壑,喜鱼鸟之俦。
先君所部,山水深秀奇丽,黄石山者其尤也。
其间得白鹇献之,护致者不谨伤焉。
公绝欲愈之,不可得,怜而返诸先君,且属深纵之。
乃即故处如公指,久之腾上高山颠,周视悲鸣,弗忍去。
又久之,一白鹇从他来,相与并立交呼。
又久之,始皆徐飞去,岂其雌雄耶?
仁心通乎异类,何其验之明也。
后数年先君尉光之固始以没,将终,季子在旁,戒曰:『我习言命,以金木水火土五者揆之,公他日必大,且其所存形诸白鹇者,可以推而知也。
天人之符较然,汝其识之』。
先君既丧,他书疏多遗散,独此帖不敢荒,先君之命囊别贮之,旦慕视惟谨。
公今博大光明,为知名公卿,先君之言效矣。
某将寿诸石,君其为我书之」。
余曰:「说如是,帖安在」?
程君发诸袖中,余掇视之,慨然太息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盖其大与天地同量,而其端以恻隐之心充之。
孟子之言,天下学士所信,舍牛可以致王,救孺子可以保四海,其仁至不可胜用者,自无欲害人始也。
子先君以白鹇验苏公,此有道者之鉴也,而余将何以赞之,子休矣。
自白鹇充之,使斯世为尧舜成康,此孟子之论,而非余创建者也。
子毋疑」。
公今为徽猷阁待制,镇当涂太师文忠公之曾孙,其学力盖真能扩充者也。
名昭广字邦振,盖程君所道其先君者。
今附见之,来者得以知焉。
张坚道人固始山中序1101年10月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五四、《柯山集》卷四○ 创作地点:安徽省阜阳市
元丰末年与至柔生会于宛丘,予时年壮嗜酒,驰骋世乐,虽知至柔怀道,而未暇问也。
尔后绝不相闻,至今盖十有八年,而予出入朝廷,用舍荣辱之变,历之备矣,退视其躯,亦骎骎于衰老疲病之境矣。
建中靖国元年,出守汝阴
一日,至柔惠然访予于郡斋,视其精爽动作,与宛丘见时不少异。
既携其平生所尝试之方,授予以济其病,又教予以养性之妙。
其言曰:「大道甚简,守心而已。
守心无他,守一而已。
静一之极,则玄通四达而真气应之,大非意之所能测,言之所能尽也,得者知之矣。
真气来降,则百病除而永年矣。
经曰:『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
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可以长生』。
老子曰:『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
心虚志弱,则腹自实、骨自强矣。
是道也,智者得之为止观,司马子微得之为坐忘,皆一道也。
此皆真人修身之要,而今人忽之,乃苦其形骸,妄想变怪,吞饵金石,去古道远矣」。
予三复其言,因尽屏其平日之所闻,伏而思之,若有悟焉。
抱朴子》谈道数十卷,而曰:「若夫至道,则尺素而足」。
信谓是乎?
如吾至柔之论,则尺素为多矣。
至柔隐居固始之野,人莫见其面,而时为人治病。
将归,求予书。
予书不工,因志其所教,以告世之好道而不得其要者。
辛巳孟冬日序。
固始县南岳行祠 元 · 马祖常
五言律诗 押灰韵 出处:石田文集卷二
往岁曾登眺,今朝又漫来。
山禽鸣独树,石壁渍荒苔。
水浅沙痕乱,天低雁影回。
春风吹白发,有酒且衔杯。
王深父墓志铭1065年8月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一四、《临川先生文集》卷九三、《皇朝文鉴》卷一四一、《文章正宗》续集卷八、《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二五、《文编》卷六二、《王荆公年谱考略》卷一二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吾友深父,书足以致其言,言足以遂其志,志欲以圣人之道为己任,盖非至于命弗止也。
故不为小廉曲谨以投众人耳目,而取舍、进退、去就必度于仁义。
世皆称其学问文章行治,然真知其人者不多,而多见谓迂阔,不足趣时合变。
嗟乎!
是乃所以为深父也。
深父而有以合乎彼,则必无以同乎此矣。
尝独以谓天之生夫人也,殆将以寿考成其才,使有待而后显,以施泽于天下。
或者诱其言,以明先王之道,觉后世之民。
呜呼!
孰以为道不任于天,德不酬于人,而今死矣。
甚哉,圣人君子之难知也!
孟轲之圣,而弟子所愿,止于管仲晏婴,况馀人乎?
至于扬雄,尤当世之所贱简,其为门人者,一侯芭而已。
称雄书以为胜《周易》。
《易》不可胜也,尚不为知者。
而人皆曰:古之人生无所遇合,至其没久而后世莫不知。
者,其没皆过千岁,读其书、知其意者甚少。
则后世所谓知者,未必真也。
夫此两人以老而终,幸能著书,书具在,然尚如此。
嗟乎深父
其智虽能知,其于为,虽几可以无悔,然其志未就,其书未具,而既早死,岂特无所遇于今,又将无所传于后!
天之生夫人也而命之如此,盖非余所能知也。
深父讳回,本河南王氏。
其后自光州固始福州之侯官,为侯官人者三世。
曾祖讳某,某官;
祖讳某,某官;
考讳某,尚书兵部员外郎
兵部颍州汝阴,故今为汝阴人
深父尝以进士亳州卫真县主簿,岁馀自免去。
有劝之仕者,辄辞以养母。
其卒以治平二年七月二十八日,年四十三。
于是朝廷用荐者以为某军节度推官,知陈州南顿县事,书下而深父死矣。
夫人曾氏,先若干日卒。
子男一人,某,女二人,皆尚幼。
诸弟以某年某月某日,葬深父某县某乡某里,以曾氏祔。
铭曰:
呜呼深父
惟德之仔肩,以迪祖武。
厥艰荒遐,力必践取。
莫吾知庸,亦莫吾侮。
神则尚反,归形此土。
漕司许德裕等争田事判 南宋 · 范应铃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名公书判清明集》卷四
许奉居安庆府怀宁绍兴三十二年买入金立田业一段。
其后许知实为主,知实死,其子许国继之,为许奉后,真伪实未可知,或是相传,或是买入,无所凭据。
但许奉元来入户赤契,却系许国收掌
至嘉定六年,尝典与张志通、杨之才。
七年后,卖与朱昌。
朱昌得业,系在张志通、杨之才名下赎回,皆有连押可證。
交收花利,输纳官物,据本乡勘会,并系相传得产人主之。
许奉初契既已投印,张、杨之典,朱昌之买,亦出干照分明。
去年之春,忽有许德裕者,来自光之固始,诉于州,自执宗图,称为许奉之孙,而许国系是别派,不应盗占己业。
考其所供,淳熙九年,其父名多才,自怀宁徙居于光,收得许奉亲弟许嵩扑约一纸,谓元买金立产业,系属众分,唯一位,独留怀宁,自管耕种。
依分还租,此理固有之,但方当立约,德裕未生,及至持讼,许嵩已绝,纵有私约,非官文书,更历年深,何所照据?
嘉定二年入状怀宁,尝诉许国盗耕田业,时只凭和劝,陪还租课,得钱五十贯文,不欲尽情根究。
果有此项,犹可供对,今既无元案,又无对定文字,且典卖之后,又经十四年,不曾有词,平白入状,只据口说,又何所凭?
窃详德裕所供,虽曰有扑佃文字,然自淳熙九年嘉定二年,相去二十七年,胡为全不交租?
虽曰续曾陪还价钱,然自嘉定二年宝庆三年,相去又十九年,胡为不再管业,直至去,方来入词?
许德裕之父多才元与扑佃者既死,许国之父知实元自为业者又死,许奉之弟许嵩元立约还租者又死,却欲妄凭宗派白约,意在昏赖,实难行使。
以意度之,许国未必是许奉之后,许嵩却元为同分之人,若谓许国冒占许嵩之田,决无此理,必是许国之父知实就许嵩名下买入,其他诸位亦已釐革,年深莫知首尾,无可参照。
准法:诸祖父母、父母已亡,而典卖众分田宅私辄费用者,准分法追还,令元典卖人还价。
即典卖满十年者免追,止偿其价,过十年典卖人死,或已二十年,各不在论理之限。
许嵩尚存,讼在交易十年之前者,只是还价;
十年之后,复与免追,且无可得田之理。
淳熙九年至今,首尾通五十七年,许嵩户绝,悉无其人,岂得更在论理之限?
合照见佃为业。
徐都官 北宋 · 强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三五、《祠部集》卷一九
昨调天铨,始官淮服。
风波起乎万状,初惊宦路之艰;
尘土萃于一身,因识掾曹之辱。
若乃接人情之至术,治狱事之大方,侗然而愚,罔知所向。
备蒙教助,仅保倾危。
以至阴拂滞踪,力开荐口,皆重恩之难报,第孤抱之知归。
去德弥年,瞻风惟日。
簿书之犯虑,汩没无休;
顾笺牒之问安,缺疏不讲。
分从谴怒,自尔摈遗。
何长者优容之深,出微生忖度之外,两颁勤诲,愈笃曩怀。
固始望之大踰,加积忧之顿释。
仍审协宣宽诏,增裕冲襟。
恭以某官庄重粹温,刚明精敏。
关掌郡治,尚郁高贤之资;
钩深圣微,行跻太史之局。
其为庆幸,曷尽敷陈。
吴会卿再往淮南 南宋 · 严羽
故人身披紫绮裘,腰佩宝玦骑胡骝。
英风侠气横四海,辞我远向淮南游。
淮南桂树应犹在,八公举手遥相待。
明月高悬五两头,随君千里过淮流。
十年鞍马边城道,又向(林序本、夏校本作是)边城见春草。
春草萋萋路入秦,长安北望空愁人。
荆楚奇材多剑客,感慨相逢思报国。
男儿事业早致身,青鬓须防雪霜(林序本、胡本、夏校作霜雪)迫。
我向人閒久拂衣,白云相伴掩岩扉。
调琴鼓罢清商曲,愁见孤鸿天际飞。
固始许忠节 明 · 欧大任
五言律诗 押蒸韵
太史铭家庙,忠先表乐陵
天青秦血洒,月白楚魂凭。
帝自诛刘濞,神今飨泰烝。
羽林恩不细,霄汉翊中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