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次固始逢李文学讯曾比部子玉 明 · 欧大任
五言律诗 押先韵
西曹今直省,信有故人传。
白雪高歌里,青春浊酒前。
为郎非得意,作客况长年。
我更羞行役,微官未息肩。
宣圣七十二贤赞(并序绍兴十四年五月六日丙辰)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五一
朕自睦邻息兵,首开学校,教育多士,以遂忠良。继幸太学,延见诸生,济济在庭,意甚嘉之。因作《文宣王赞》。机政馀閒,历取颜回而下七十二人,亦为制赞,用广列圣崇儒右文之声,复知「师弟子閒缨弁森森、覃精绎思」之训,其于治道人心,亦庶几焉。
孔某,字仲尼,鲁人,开元廿七年制追谥为文宣王。赞曰:
大哉宣圣,斯文在兹。帝王之式,古今之师。志在《春秋》,道由忠恕。贤于尧舜,日月其誉。惟时载雍,戢此武功。肃昭盛仪,海宇聿崇。
颜回,字子渊,鲁人,赠兖国公。赞曰:
德行首科,显冠学徒。不迁不贰,乐道以居。食埃甚忠,在陋自如。宜称贤哉,岂止不愚。
闵损,字子骞,鲁人,赠费侯。赞曰:
天经地义,孝哉闵骞。父母昆弟,莫閒其言。污君不事,志气轩轩。复我汶上,出处休然。
冉耕,字伯牛,鲁人,赠郓侯。赞曰:
德以充性,行以澡身。二事在躬,日跻而新。并驰贤科,得颜为邻。不幸斯疾,命也莫伸。
冉雍,字仲弓,鲁人,赠薛侯。赞曰:
懿德贤行,有一则尊。子也履之,成性存存。骍角有用,犛牛莫偷。刑政之言,惠施元元。
宰予,字子我,鲁人,赠齐侯。赞曰:
辩以饰诈,言以致文。苟弗执礼,宜莫释纷。朽木粪墙,置不足云。言语之科,烨然有闻。
端木赐,字子贡,卫人,赠黎侯。赞曰:
谦德知二,器实瑚琏。动必几先,孰并其辩。一使存鲁,五国有变。终相其主,誉处悠远。
冉求,字子有,鲁人,赠徐侯。赞曰:
循良之要,在于有政。可使为宰,千室百乘。师门育才,治心扶性。退则进之,琢磨之柄。
仲由,字子路,卞人,赠卫侯。赞曰:
升堂惟先,千乘为权。陵暴知非,委质可贤。折狱言简,结缨礼全。恶言不耳,仲尼赖焉。
言偃,字子游,吴人,赠吴侯。赞曰:
道义正己,文学擅科。为宰武城,聊以弦歌。割鸡之试,牛刀谓何。前言戏尔,博约则多。
卜商,字子夏,卫人,赠魏侯。赞曰:
文学之目,名重一时。为君子儒,作魏侯师。不可后礼,始可言诗。假盖小嫌,圣亦不疵。
曾参,字子舆,武城人,赠郕伯。赞曰:
夫孝要道,用训群生。以纲百行,以通神明。因子侍师,答问成经。事亲之实,代为仪刑。
公西赤,字子华,鲁人,赠郜伯。赞曰:
学者行道,敝缊亦称。使齐光华,偶为肥轻。周急之言,君子所令。答问允严,理皆先经。
公伯寮,字子周,鲁人,赠任伯。赞曰:
人有贤否,道有废兴。子如命何,营营震惊。季孙虽惑,景伯莫平。师资一言,秩祀亦惩。
漆雕开,字子开,鲁人,赠滕伯。赞曰:
仕进之道,要在究习。具臣而居,咎欲谁执。斯未能信,谦谦有立。阙里说之,多士莫及。
南宫适,字子容,鲁人,赠郯伯。赞曰:
先觉既立,礼乐并驰。尚德君子,尔乃兼之。羿奡可惭,禹稷可师。三复此道,载观白圭。
申枨,字子续,鲁人,赠阿伯。赞曰:
刚毅近仁,志操莫渝。性匪祝鮀,面岂子都。有一于此,刚名可图。云欲则柔,盖生之徒。
原宪,字子思,鲁人,赠原伯。赞曰:
轼彼穷阎,达士所遵。邦无道谷,进退孰伦。敝衣非病,无财乃贫。赐虽不怿,清节照人。
有若,字子有,鲁人,赠卞伯。赞曰:
人禀秀德,气貌或同。而子俨然,温温其容。两端发问,未达机锋。以礼节和,斯言可宗。
司马耕,字子牛,宋人,赠向伯。赞曰:
手足其亲,志异出处。魋将为乱,子乃脱去。在污能洁,危而有虑。内省若斯,何忧何惧。
颛孙师,字子张,陈人,赠陈伯。赞曰:
念昔颛孙,商德与邻。学以干禄,问必书绅。参前倚衡,忠信是遵。色取行违,作戒后人。
高柴,字子羔,卫人,赠共伯。赞曰:
婉彼子羔,学业先圣。宗庙之閒,一出乎正。克笃于孝,非愚乃令。师知其生,有辉贤行。
陈亢,字子禽,陈人,赠颍伯。赞曰:
惟禽之问,从容其鲤。求以异闻,诗礼云尔。请一得三,诚退而喜。且知将圣,不私其子。
樊须,字子迟,齐人,赠樊伯。赞曰:
养才以道,圣人兼济。始谓不仁,问学良喜。寓志农圃,似睽仁义。学稼之辞,岂姑舍是。
林放,字子丘,鲁人,赠清河伯。赞曰:
礼之有本,子能启问。大哉斯言,光昭明训。德辉泰山,诬祭莫奋。崇兹祀典,盖永令问。
公冶长,字子长,齐人,赠莒伯。赞曰:
子长宏度,高出伦辈。虽在缧绁,知非其罪。纯德备行,夫子所美。以子妻之,尤知英槩。
蘧瑗,字伯玉,卫人,赠卫伯。赞曰:
有卫伯玉,夫子与居。寡过未能,荐赞使乎。以尸谏君,友则史鱼。果能进贤,烂然简书。
澹台灭明,字子羽,武城人,赠江伯。赞曰:
惟子有道,天与异容。状虽云恶,德则甚丰。南止江沱,学者云从。取士在兹,貌或非公。
曾参,字皙,鲁人,赠宿伯。赞曰:
惟时义方,有子诚孝。怡怡圣域,俱膺是道。暮春舞雩,咏歌圣教。师故与之,和悦宜召。
宓不齐,字子贱,鲁人,赠单伯。赞曰:
君子若人,单父之政。引肘寤君,放鱼禀令。傅郭勿穫,遂能制命。百代理邑,用规观听。
颜无繇,字路,鲁人,赠杞伯。赞曰:
人谁无子,尔嗣标奇。行为世范,学为人师。请车诚非,顾匪其私。干载之下,足以示慈。
巫马施,字子旗,鲁人,赠鄫伯。赞曰:
天清日明,密云曷有。师命持盖,子亦善扣。惟夫子博,三才充究。学者之药,所得遂茂。
商瞿,字子木,鲁人,赠蒙伯。赞曰:
易之为书,弥纶天地。五十乃学,师则有是。子能受授,洙泗传世。知几其神,宜被厥祀。
公孙龙,字子石,楚人,赠黄伯。赞曰:
黄伯著祀,公孙是云。弥缝中道,协辅斯文。藏修方异,渐渍其勤。史辞不忘,播为清芬。
廉絜,字庸,卫人。赠莒父伯。赞曰:
兄弟之邦,士有廉庸。涵泳素教,表揭儒宗。杏坛探赜,洙泗从容。作兴一时,莒父其封。
叔仲会,字子期,鲁人,赠瑕丘伯。赞曰:
瑕丘祚邑,子期是为。亲训有日,广业于时。四教允隆,五常以持。比肩俊杰,闻望斯垂。
燕伋,字思,秦人,赠渔阳伯。赞曰:
师席高振,大成是集。至道克传,贤达斯执。善教之柔,儒风可立。渔阳之士,得跂而及。
申党,字周,鲁人,赠邵陵伯。赞曰:
侁侁申周,四科与俦。逸驾文圃,鼓枻儒流。冠佩既燕,言动允休。邵陵得封,子想清修。
琴牢,字子开,卫人,赠南陵伯。赞曰:
多能鄙事,圣人曲意。惟其知之,是以不试。宗鲁虽友,吊必以义。尚师嘉言,祀亦罔替。
秦商,字子丕,楚人,赠上洛伯。赞曰:
孔父秦父,相尚以力。俱生贤嗣,相与以德。是父是子,致法畴克。会弁儒林,令名无极。
步叔乘,字子车,齐人,赠淳于伯。赞曰:
勉勉子车,封邑淳于。亲炙避席,唯诺趋隅。发问既博,雅道是扶。抑可尚也,不亦美乎!
颜之仆,字叔,鲁人,赠东武伯。赞曰:
贤行颜叔,亲承尼父。志锐于斯,道尊是辅。泥在陶钧,木就规矩。终縻好爵,扬名东武。
公西箴,字子上,鲁人,赠祝阿伯。赞曰:
猗尔子上,鲁邦之望。以德则贵,惟道是倡。师聪师明,友直友谅。伯于祝阿,儒风斯畅。
石作蜀,字子明,秦人,赠石邑伯。赞曰:
在昔石邑,能知所尊。懋依有德,克述无言。鼓箧槐市,扬名里门。此道久亲,彼美长存。
颜高,字子骄,鲁人,赠琅琊伯。赞曰:
琅琊之伯,其为子骄。微言既彰,德音孔昭。已观雩舞,同听齐韶。历千百祀,跂想高标。
邽巽,字子敛,鲁人,赠平陆伯。赞曰:
彼美邽子,先圣是承。墙仞已及,堂陛将升。良玉斯琢,寒水必冰。锡壤平陆,茂实斯腾。
任不齐,字选,鲁人,赠任城伯。赞曰:
任城建伯,其表曰选。淑问雅驰,才华清远。竞辰力行,爱日黾勉。礼教崇崇,令望昄昄。
曹恤,字子循,蔡人,赠曹伯。赞曰:
肃肃曹伯,王室之裔。积习乐道,切琢明义。惟善则优,素德是类。史笔有焕,令名永纪。
冉孺,字子鲁,鲁人,赠纪伯。赞曰:
纪伯子鲁,圣学是务。厉己斯约,好问乃裕。周旋中规,容止可度。允矣昔贤,后世所慕。
伯虔,字子析,鲁人,赠聊伯。赞曰:
有虔子析,全鲁之彦。儒行既明,聊伯乃建。兢兢受道,奕奕峨弁。懿选嘉访,世享馨荐。
县成,字子祺,鲁人,赠钜野伯。赞曰:
至圣立教,子祺安雅。擅誉鲁邦,启祚钜野。伟矣风猷,时哉用舍。出伦离类,后学是假。
颜哙,字子声,鲁人,赠朱虚伯。赞曰:
袖锡朱虚,在器轮舆。儒室振领,圣门曳裾。贤业素蕴,美材以摅。万世不刊,载观成书。
孔忠,字子蔑,鲁人,赠汶阳伯。赞曰:
惟子挺生,道德之门。佩听至论,鲤门弟昆。三得三亡,所问深温。君子归宓,义不掩恩。
后处,字子里,齐人,赠营丘伯。赞曰:
温温子里,入闻至圣。揽道之华,秉德之柄。深造阃域,不乖言行。全齐之封,竹素为盛。
左人郢,字行,鲁人,赠临淄伯。赞曰:
伯彼临淄,左行独贤。晞踪十哲,秀颖三千。心悦诚服,家至户传。乐只君子,文声益宣。
公晰哀,字季次,齐人,赠郳伯。赞曰:
周衰伪隆,政出群公。廉耻道微,家政聿崇。不为屈节,撝默自容。子于是时,凛然清风。
漆雕徒父,字子期,鲁人,赠须句伯。赞曰:
遐想子期,挟策圣帷。涉道是嗜,惟仕可縻。在德乃贤,在名乃垂。洋洋之风,逮今四驰。
荣旂,字子旗,鲁人,赠雩娄伯。赞曰:
伯锡雩娄,务学实著。三千之徒,七十是预。历告莫行,惟德乃据。视于前书,式彰厥誉。
秦祖,字子南,秦人,赠少梁伯。赞曰:
秦有子南,赞赞述作。守道之渊,成德之博。范若铸金,契犹发药。历世明祀,少梁宠爵。
秦非,字子之,鲁人,赠汧阳伯。赞曰:
乐善哲士,伯于汧阳。传道克正,垂名允臧。执德以洪,用心必刚。袤广业履,式彰素王。
商泽,字子季,鲁人,赠睢阳伯。赞曰:
邈矣子季,睢阳是伯。屏息受业,延教登席。未践四科,固涉六籍。祀典载之,好是正直。
郑国,字子徒,鲁人,赠荥阳伯。赞曰:
伯夫荥阳,实惟令德。俊义贤行,过不留迹。道以目传,妙则心识。猗欤伟欤,后代之则。
颜幸,字子柳,鲁人,赠萧伯。赞曰:
祀封于萧,实惟子柳。夙敛格言,克尊善诱。明德惟馨,贤业所就。大侑于儒,传芳逾茂。
漆雕哆,字子敛,鲁人,赠武城伯。赞曰:
子敛受封,爰居武城。亹亹其闻,翩翩其英。抠衣时习,厥学日明。诞敷礼教,爵里增荣。
壤驷赤,字子徒,秦人,赠北徵伯。赞曰:
式是壤伯,昭乎圣徒。执经请益,载道若无。诗书规矩,问学楷模。得志则驾,领袖诸儒。
施之常,字子恒,鲁人,赠乘氏伯。赞曰:
国因乘氏,有德斯彰。参稽百行,赞理三纲。自拔行閒,荣名甚光。在史霭霭,历久弥芳。
公祖句兹,字子之,鲁人,赠期思伯。赞曰:
惟彼子之,锡伯期思。与贤并进,得圣而师。彬彬雅道,翼翼令仪。一日王言,庙食不隳。
狄黑,字晰,卫人,赠临济伯。赞曰:
仰止狄晰,抱负渊通。游泳德化,扬厉素风。伟识既异,持教乃隆。厥志茂焉,宓祀无穷。
奚容箴,字子晰,鲁人,赠下邽伯。赞曰:
奚容子晰,已望堂室。幼则有造,成则祖述。文采日化,儒效力弼。永观厥成,德音秩秩。
冉季,字子产,鲁人,赠东平伯。赞曰:
东平子产,姓著盛时。奉师于塾,讲道之微。答问其敏,渊妙以思。升降陛廉,尚想英姿。
秦冉,字开,蔡人,赠彭衙伯。赞曰:
彭衙高士,经籍是亲。赞成德艺,叶于彝伦。厎绩圣道,期肖素臣。优哉优哉,学以致身。
梁鳣,字叔鱼,齐人,赠梁伯。赞曰:
室家壮年,无子则逐。见于信史,全齐之俗。原本厥初,师言可复。以学则知,揆之宜笃。
乐欬,字子声,齐人,赠昌平伯。赞曰:
乐氏子声,锡爵昌平。信道之笃,见善乃明。引领高节,载惟昌城。先贤聿集,出为时英(《咸淳临安志》卷一一。又见《中兴礼书》卷一四二,《中兴小纪》卷三一,《群书考索》后集卷三一,《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一一,《宋史》卷一一四,万历《杭州府志》卷四○,《金石萃编》卷一四九,嘉庆《汉州志》卷三三,《两浙金石志》卷八,同治《德阳县志》卷三八。)。
人心:原无,据《宋史》补。
药:《两浙金石志》作「乐」。
霍丘县驿记 北宋 · 王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一五、《皇朝文鉴》卷八○、《文章辨体汇选》卷六○六、《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九○、《古今图书集成》考工典卷七○、康熙《凤阳府志》卷三八、同治《霍邱县志》卷一一
天下昔封国之时,君民各久其安,而城郭、道路、关梁、庐馆尤严于宾客之事。凡国之地,大不过百里,而皆领于天子之诏,以待巡狩之所适,其岁时使人存頫。若归脤、贺庆、致禬之来,则又有四邻之交,朝觐、会同、聘问之集,车马人徒之役,纵横而信宿者盖无虚日。而受馆之礼,自畿内达于海隅,设官备物,候迓时谨,故虽跋山涉水,荒陋遐僻之域,具宗庙社稷者一不敢缺焉。有不能然者,君子讥之,谓之失政,不可以为国也。自天下更为郡县,守宰以考秩代居,民始不安其常。而先王之礼所以浃于政事,而尤严于宾客者,亦因以废怠陵夷且千岁。及今则驿舍之设,止于当路州县;驿递所过,足以供给,应有司之令而已。然犹不敢稍张其制度,一有异于其间,则众反讥之,以为茍悦使客,市恩意,非政之急。吏既不得久于其秩,而思脱讥以满去,故天下之驿虽当路所设,应有司之令者,往往圮而不完。至于歧旁他县,则无敢唱兴之者。霍丘故蓼邑也,今县属寿,其治霍丘距京师八百里,境内所包若干里。比而环者七州,七州之途皆出于驿,以达于寿。霍丘居最径,然独无驿。每使客之过者,无所归宿,则弛盖偃节,混于逆旅,或寓其孥于浮屠氏之馆,仓卒偪仄,而无以自表于民。今知县事、大理寺丞谢侯绩之至也,叹曰:「吾为地主于此,岂可以不知士大夫之辱?吾闻古之为政,盖莫不笃于宾客者。非茍相悦,所以相养以礼,而戴天子之命也。今吾邑虽陋,亦古之建国,传其城郭社稷,而地大益近,曾不及有一馆,为士大夫之礼不已俭乎?虽众口之讥,吾从古也,莫吾疚也」。于是相其署之东偏,面通衢之会,始筑馆焉。用若干日,立屋若干间,而门堂、室庑、庖井,至于器皿,百须无不具,而用不伤于财,役不劳于民也。既成,名之曰「蓼驿」,取古封国之号,盖所以自见其志。而以状属回:「子其为我书之,刻诸石,告于后之人勿废」。予曰:推古之事,而叹今为之难也。非发愤好礼,果于从政者,谁能为之?书传于后之人,庶几其卒勿废焉。
续诗续书如何论 南宋 · 林希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三六、《鬳斋续集》卷九
圣经之终始,盖与造化参焉,非人力所能与也。夫圣人作经,非以自求名也。古今天下有不容无者,圣人亦不得而自已也。造物者发其机于千百年之前,圣人者成其书于千百年之后,圣人与造化相为期也。是机既息,虽圣人复生,亦无所措其笔矣,况区区言语文墨之士哉!王仲淹正世俗所谓书生者,沾沾自喜于笔舌之间,而乃欲僭躐于圣人之事业,通真不知量,而亦不识《诗》若《书》也。续《诗》续《书》如何,请得以穷其说。凡古今天下不知其几人也,亦不知其几书也,要必天下不可无此书,而后谓之书,著书者非苟以自鸣而已也。两间之内,有人道所不可缺者,待其人而后具也。《周易》待文王而具者也,《春秋》待夫子而具者也。遭其时,适其事,圣人有不容已者,是则造化之机自动也。自有帝王以来,则有典、谟、训、诰、誓、命之文,虞夏之浑浑,商之灏灏,周之噩噩,历一世而机一变。《文侯之命》,周书绝笔矣,《书》也者,岂容有不定邪?自有性情以来,则有咏歌嗟叹之辞。《国风》、《雅》、《颂》,正声谐《韶濩》,要妙通鬼神,浑浑若天成,浩汗若河汉,有非人力所得为者。文字之机,千馀年之所䌷绎启露,王政熄而声诗亡,气将熄矣。则《诗》也者,岂容有不删耶?使其未容删定也,虽圣人有不得为者,至是而不容已矣,则圣人岂得以泥其意?好名之士以是为圣人求自见者,则误矣。嬴颠汉起,天地之间断,一视前古,盖梦不及矣,虽使圣人复生于周隋之后,祗亦重加慨叹而已。王通好古者也,立身行己虽拘拘乎规矩绳墨之中,其视圣人奔逸绝尘之事,盖瞠若乎其后。其守经执古,正所谓书生者。人苦不自觉,而以皇极自负荷,乃曰:「千载而下,有绍宣尼之业者,吾不得逊也。故《书》可定也,我亦可续也;《诗》可删也,我亦可续也。《书》有典谟训诰,我则为四范七业也;《诗》有比兴美刺,我则为四名五志也」。《书》始于汉,则曰「六国亡秦不忍闻,皇纲系于此」。吁,使无续《书》,史文阙载乎?《诗》备于六代,则曰「仲尼三百,始终乎周」。若然,则遗《殷颂》矣。且所谓六代者,以正统在也。晋为中原之裔,后魏据有中土,隋氏混一区宇,犹可言也;若南宋、若北齐、若后周,无异齐、梁、陈、隋之篡窃者,何可言也?「必也正名乎」,名若是矣,奚其经?且通固知后世不若唐虞三代矣,而又取其文以续前作,将以其文可续耶?抑以其事可续耶?通之《中说》盖将以发明其著述,而乃模仿于《论语》之文。仿规为员,模矩作方,而无一出于通之胸臆,而徒掇圣人之句法以为能。将以求其工,适足以露其拙耳。通盖知名可慕,书可作,而不知六经非夫子之经,乃天下不可无之经也。夫子之经行,而诸书尽废;通之续经虽作,而诸史自不泯,则通之书赘也。故凡通之所谓《元经》者,《礼论》者,《乐论》者,并足以发识者之一笑耳。盖自汉而下,著书立言之士,以实事为书则仿《史记》,班固以下诸史是也;以空言为书,则仿《论语》,扬雄之《法言》是也。《诗》、《书》、《春秋》皆史也,迁易而纪传,迁诚作者,班固以来不出其篱下矣。荀悦、孙盛虽僭拟编年,并亦沈没不显,是迁法不可变也。通之续经祗史耳,又曰「史之失自迁固始」,而自拟经,通之见正与扬雄同科。然雄之《法言》固浅陋可笑,《太玄》一书虽曰拟《易》,其自立机综,大有可观,通又不及雄远矣。庄周异端也,其书虽诞谩,要亦自成一家,而乃慨然以六经为先王之陈迹,是岂为续经者耶?周之言固非格言也,与其为通,则豪杰特起之见,吾于周敛衽焉。
送淩进士元学知合肥 明 · 欧大任
七言律诗 押尤韵
才子当年董贾俦,都亭结绶肃华辀。
雩娄西入中原路,桐柏东来大渎流。
保障万家宜廪庾,渔樵百里尽歌讴。
名高三辅循良传,计最何时拜冕旒。
故观文殿大学士苏公行状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三、《道乡集》卷三九、《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二七、《群书考索》后集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苏氏出己姓,颛帝之后。裔孙吴回为重黎,生陆终,陆终生昆吾。昆吾之子封于苏,今邺郡之西苏城是也。三代时,苏忿生为周司寇,世居河内,后徙武功。至汉平陵侯建徙平陵。七世孙章为并州刺史,又五世生魏刚侯则,又八世生绰,为周度支尚书,封邳公。邳公生威,相隋,封房公。曾孙瑰相唐中宗、睿宗,封许公。许公生诜,为徐州刺史。徐州之孙奕元和中终光州刺史,家固始。光州之孙益自固始随王潮入闽,为王氏领军使,国初赠隰州刺史。隰州生光诲,石晋初与留从效诛泉南叛将黄绍颇,从效表为漳州刺史。泉帅陈洪进畏其英杰,不为己下,以计召之至同安,为大第留不遣,而密使人之漳州夺其位,遂为泉州同安人。开宝末盗起,劫漳州为盟主,馀党环城下。监郡何承矩与州将乔维岳欲屠城,遁去。漳州一夕殪盗魁十馀人,送首级于州,馀众皆溃,城门始开。归朝赏功,迁左屯卫将军,官其子十人,即公之高祖也。子某仕江南,为漳州行军司马、检校国子祭酒。初,漳州既夷群盗,祭酒急索帐中,得贼所募人名籍千馀纸,火之,皆得不诛。漳州闻之,语人曰:「吾儿有阴德,其后必大」。以公贵赠司空,大夫张氏赠代国太夫人。生福公,讳某,少魁杰,有文武术略,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被召,会罢六科。后与魏公同登进士第,既而覆落,改三班官,非其志也。历提点荆湖南北路刑狱公事,知宜、邵、复三州,所至有风绩。终左屯卫将军,赠太师、福国公。初娶刘氏,陈留郡君,赠随国太夫人。再娶翁氏,长安郡太君,赠徐国太夫人。刘夫人生魏公,讳某,仁宗时以贤良方正决科,登侍从,入翰林为学士。数纳忠论事,特被知遇,赫然为天下伟人。不幸早世,终侍读学士知河阳府,赠太师、魏国公。娶陈氏,河南郡太君,赠魏国太夫人,生公。公机警夙成,性知礼义。三岁时,魏公为宜州推官,公犹未离怀抱,与人语,出则从官府之称,入则如家人礼。州将日召至其家与语,谓人曰「儿异人也」。既就外傅,则与老生大儒讲论六经指义,无不通贯。建安黄晞、福唐王皓、南城李觏,临川蔡元导、元翰,建阳陈洪辈皆与为忘年友。十八预进士高荐,大为吴公育所重。魏公任子恩当得京秩,公力辞不受。再举,为别试第一,考官欧阳公修、张公方平谓人曰:「吾所试题,非通天人之奥、穷制作之原者不在首选也」。遂中庆历二年乙科,调汉阳军判官。以魏公奉诏修建北京,改宿州观察推官。魏公持福公丧,又改知江宁府江宁县事。建业承李氏后,版籍赋舆皆无法制,每有发敛,府移追扰,吏系缧于道。公至则曰:「此令职也,府何与焉」。每因治诉,旁问邻里丁产多寡,悉得其详。一日,召乡老更定户籍。民有自占不实者,必曰:「汝家尚有某丁某产,何不自言」?相顾而惊,无敢隐者,一县以为神明。又为刬革蠹弊,更设条教,简而易行,诸县取以为法。他日,诸令长造门,领县长拜廷下,谢曰:「此曹获免追逮,皆公之赐也」。民有忿争者,至诚喻以乡党宜相亲善意,若以小忿而失欢心,一旦缓急,将何赖焉,往往谢去,或至半道思公言而归,县以大治。时监司王鼎、王绰、杨纮皆以部吏少许可,及观公施设,则曰:「非吾所及也」。寻以魏公忧去职,用治命葬京口,故今为润州人。服除,为南京留守推官。留守欧阳公一以府政委之曰:「子容处事精审,一经阅览,则某不复省矣」。杜岐公老居睢阳,一见公,深器之,每间数日,必折简召,常曰:「如君,真所谓不可得而亲疏者」。且自谓平生人罕见其用心处。遂自小官以至为侍从、宰相,所以施设出处、先后本末,悉以语公,曰:「以子相知,且知子异日必为此官,老夫非以自矜也」。其后公出入中外,荐历清要,至为宰辅,还政退居,名德终始略相似焉。皇祐四年,翰林学士赵槩与诸禁从列荐公文学才行宜在朝廷,召试学士院。明年,改大理寺丞。时公与冯公京同试,入最优等,除馆阁校勘。至和初,同知太常礼院。嘉祐二年,改集贤校理,编定集贤院书集,再迁太常博士。前后在馆九年,官冷俸薄,而奉翁夫人、陈夫人,养诸姑姊妹与外族之无归者凡数十人,躬自刻厉,甘旨无阙,婚嫁以时,妻子衣食之用常不足,而公处之晏如也。时富郑公、韩魏公为相,务推尚廉退有德之士,以劝励风俗,知公久次儒馆,不干荣利,屡问所欲,惟力求外,以便亲养,遂除知颍州。后富公遗公书曰:「若吾子出处,可谓真古之君子矣」。考课,进祠部员外郎。英宗即位,迁度支员外郎。仁宗山陵,有司不知故事,调发严急,吏挟事势,多以不时难得之物赋诸郡,旁郡皆取于民,至胁以军法。公谕吏曰:「遗诏山陵务从俭约,岂有土不产可强赋以害民乎」?至纤至悉,躬自区处,民既便之,而事以集。召为开封府界提点诸县镇公事,陛对称旨,赐绯衣银鱼。岁大旱疫,公请转邻路粟以补匮乏,且委本司与诸县审蠲租税,免自朝廷差官以重劳扰,民赖以济甚众。又言周制六军盖出六乡之众,在王畿四郊之地。唐设十二卫将军,亦散布辅畿郡县,又以关内诸府分隶之,皆所以临制四方,为上国蕃卫也。国朝禁兵多屯京城及畿内东南诸县,虽于运粮供馈为便,而西北两面武备或阙。今中牟、长垣直都门要冲之路,二鄙驿置皆由此出,而旧不屯兵,至于城守防传,居常乏人。请置营益兵,以备非常。明年,杜文等乘饥啸聚长垣,贼杀官吏,人莫不服公之先见。公即请以获盗多寡立县令殿最法,以为巡检、县尉但能捕盗,而不能使民不为盗,能使民不为盗者,县令也。且州县物务岁课稍亏,则官佐有罚。今良民罹剽劫之害,而亲民官独不任其责,可乎!迁三司度支判官,为治平四年寿圣节接送伴使。虏使还至恩州驿舍,夜火,左右白请与虏使出避。州兵叩门,欲入救,公闭门不纳,令曰「妄动者寘之法」,徐使防卒扑灭之。郡人恟恟以为虏反,州兵亦欲因缘生事,飞语至京师。公还入对,神宗首以问公,闻奏本末,喜曰:「朕始亦疑之,使人密诇,皆如卿言。闻卿措置甚得宜,其所镇遏多矣」。覃恩改工部郎中,迁为淮南转运使。神宗收揽万机,厉精政事,尤留意人物,自在藩邸闻公名。及使事还,益被知遇。至陛辞日,咨访治道,因问入馆之年,曰:「何濡滞久耶」?公曰:「臣自选调被召,才改官即入馆,历计资级,未为濡滞」。于是有用公意。未几,光禄卿史炤为淮南转运使。因对,上曰:「苏某有学识,与卿同事甚善」。后数月,召修《起居注》。先是,记注久阙员,资望无踰公者。丞相韩魏公数荐公,会执政以亲嫌为言,故有使淮之命。至是上自擢焉。公与秘阁校理李大临并命,官同而除同,以公职集贤,在大临上,公以年齿推先大临而居其下。兼同判礼部、祠部,又判三司磨勘司,改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熙宁元年,召试知制诰。故事,外制不过六员,时阙其一。上不欲独试大临,命公同试,员遂溢数,乃特恩也。入谢,赐金紫。俄充北朝皇太后生辰国信使。是岁郊恩,加朝散大夫,封南阳县男,食邑三百户。二年,兼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同详定命官使臣过犯。又为北朝贺生辰馆伴使,同知审官院,权审刑院事。时知金州、比部郎中张仲宣坐枉法赃罪至死,法官援李希辅例,贷死杖脊,黥隶海岛。公奏曰:「希辅、仲宣均为枉法,而情有轻有重者」。上愕然曰:「枉法岂复有轻者」?公曰:「希辅知台州,受赇数百千,额外度僧。仲宣则以所部金坑发檄巡检体究无甚利,土人惮兴作,遂以金八两求仲宣不差官比较,止系违令,可比恐喝条耳,故枉法为轻」。上曰:「免决黥之,如何」?公曰:「士大夫有罪,可杀则杀之。古者刑不上大夫,仲宣官五品,有罪得乘车,令贷其死而黥之,使与徒隶为伍,所重者污辱衣冠,顾其人无足矜也」。上曰:「免决与黥,流岭外」。公再拜奉诏。自是命官犯赃抵罪者遂以为例。又兼提举兵吏司封官诰院,详定天下印文,判司农寺。三年,权知贡举。四月,朝廷特除前秀州军事判官李定为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知制诰宋敏求以为弗循旧制,封还词头。翌日辞职,罢之,词头复下。公适当制,即奏:「去岁诏旨专令中丞举官,虽不限资品,犹以京秩荐授。今定自支郡幕职官入居纠绳之地,近岁未有。议者或谓唐世自诸侯幕府入登台省者多矣,定之此除不为过,臣以谓不然。在唐方镇盛时,有奏辟郎官、御史以充幕府者,由此幕府增重。祖宗深鉴此弊,一切釐改,州郡僚佐皆从朝廷补受,大臣出镇或许辟官,亦皆随资注拟,满岁迁秩,并循铨格,非复唐世之比。而今之三院又重于昔时,况定不由铨考擢授朝列,不缘御史之荐直寘宪台,虽朝廷急于用才,度越常格,然隳紊法制,必致人言,所益者小,所损者大,未敢具草」。复送李大临,大临如公议。又送公,公又言:「祖宗朝天下初定,士或弃草莱而不用,故有起孤远而登显要者。自真宗后,每有除授,虽幽人异行,亦不至超越资品。今朝廷清明俊乂,并用进士,台阁动有成规。定以远州幕官,非有积累之资,明白之效,偶因召对,一言称旨,便授台官,它日或有非常之人又过于此,则复以何官处之?浸渐不已,诚恐高官要秩或可以岐路致也。臣切谓威福之柄,人主得以自专;官守有责,臣下得以固执。若朝廷以定才实非常,则当特与改官,别授职任,随资超用,无所不可,不必遂弃近例,处之宪纲」。疏奏,手诏曰:「二十八日上殿来,有事指挥」。公入对,上曰:「卿所谓李定事虽善,然熙宁二年诏书,奏举台官,不拘官职高下令兼权,则定之除命正合诏意,不为越法。宜以举官条赴院商量,速为草制,久格诏命,恐将得罪。卿宜思之」。公曰:「臣闻治道在察臣下之邪正,邪正之分,惟所操守。若臣前以为不可,今蒙陛下召谕,遂变前言,乃奸邪固位之臣所为也,陛下亦将察而罪之矣。熙宁二年诏书臣亦讲论,若于臣心无疑,岂敢久格诏命」?退而复论曰:「从前台官须于太常博士以上、中行员外郎以下奏举,难得资序相当之人,故朝廷又令不拘官职高下令兼权,盖谓不限博士与中行员外郎耳,非谓选人亦许奏举也。所谓兼权者,如三丞已行,未可为监察,故令上权;前行员外郎,不可为侍御,故令下兼。皆不为选人设。若不拘官职高下选人在其间,则是秀州判官亦可以兼权里行,不必更改中允也。臣所以喋喋有言者,但为爱惜朝廷之法,遵守有司之职耳」。缴而复下,至于七八。后虽大临当日,而堂劄批「圣旨与除李定系特旨,不碍近降条制」,促公撰词。公又奏:「定初等职官,超授朝列,兼权御史,不应近制。若果出圣意,则须非常之才,然后可以厌伏群议。昔马周为条陈当世切务,唐太宗拔于布衣。近世张知白上书言事,论议卓越,真宗拔于河阳职官。此二臣者,可谓有显状矣。然周犹召直门下省,明年方用为御史;知白召还,奏对称旨,亦命试舍人院,然后授以正言。若定果足副特旨之擢,别授一官,寘之京师,俟见实状,进用未晚」。遂与大临俱落知制诰归班。凡岁馀,虽大寒暑、甚风雨,未尝一日移告。执政或喻公请外官闲局,公曰:「方以罪谪,敢求自便乎」?士大夫益推重之。四年,大享明堂恩,始知婺州。溯桐庐,江水暴迅,挽舟卒力不胜,樯折,舟横覆。魏国太夫人在舟中几溺矣,公哀号赴水救之,舟忽自正。太夫人甫出及岸,舟反覆,溺公一子与妹与甥。皆不救,独太夫人脱危难,水不入口。众以谓公诚孝所感,阴相之所致也。婺学逼双溪,每秋潦溪涨,浸殿堂水数尺。公乃迁于近南爽恺之地,多士四集,导以礼义。自此士益向学,登第者相继,文物之盛,前数十年无有也。移知亳州,七年,召还,勾当三班院。是岁用郊祀恩复集贤院学士,加护军。八年,出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十月,彗星出,赦天下。始,公与李大临同得罪,而当涂者特不喜公,至是三更赦,大临复待制,独于公以久不磨勘为言,止除秘书监。岁终,复召勾当三班院。因对奏言:「本朝自庆历中因营妇逃亡,指赦而出,始有不用赦原之法。臣在南都,见有犯罪在数十年前,虽屡经赦宥,不得沾恩者,则无知之民一犯禁令,无自新之路矣,甚可矜恻」。上以为然,其后遂诏法官议而改焉。寻兼知通进银台司。九年,以吴越荐饥,选知杭州。一日出,遇百馀人遮道泣诉曰:「某等以转运司责所逋市易缗钱,昼系公庭,夜禁厢院,虽死无可偿者」。公曰:「吾今释汝,使汝得营生事。衣食之馀,悉以偿官,期以岁月而足,可乎」?皆曰不敢负,于是纵之。转运使大怒,欲奏公沮坏法令,而民偿责者乃先期而至,遂不复言。一日,燕有美堂,闻将兵结集,谋害官吏,郡人喧传,恐惧不安。公谈笑自如,密谕兵官多捕首领十数辈,械送狱中。逮暮夜会散,而坐客不知也。十年,召修仁宗英宗正史,俄兼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是岁,再充北朝生辰国信使。郊礼成,进右谏议大夫,封开国子,加食邑三百户。在虏中,遇冬至,本朝历先北朝一日,北人问公孰是。公曰:「历家算术小异,迟速不同。谓如亥时节气当交,则犹是今夕;若踰数刻,即属子时,为明日矣。或先或后,各从本朝之历可也」。虏人深以为然,遂各以其日为节庆贺。使还奏之,上喜曰:「朕思之,此最难处。卿之所对,极中事理」。因问虏中山川形势、人情向背,公曰:「虏讲和之日久,颇窃中国典章礼义以维持其政令,上下相安,未有离贰之意。昔人以谓匈奴直百年之运,言其盛衰有数也」。上曰:「虏比自耶律德光至今,何止百年」?公曰:「汉武帝自谓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虽久动征讨,而匈奴终不服。至宣帝,呼韩单于稽首称藩。唐自中叶以后,河湟陷于吐蕃,宪宗每读《贞观政要》,慨然有收复意。至宣宗时,乃以三关七州归于有司。由此观之,夷狄之叛服不常,不系中国之盛衰也」。上深然之。京尹缺,上欲用公,吴丞相充以史院才难得人为言。上宣曰「苏某久历藩府,详练政事」,遂擢权知开封府。未半岁,都邑称治。上谕宰臣等曰:「苏某到府,决遣无滞」。会祥符令孙纯罢官,欲之新任,贷其所部门僧钱百千。它日,同院僧告门僧还往倡家,且持钱百千出,疑有奸。公判曰:「告非干己事,不当治。钱隶常住,非官给,无贷贷法,然纯闻事作,已偿之矣」。乃杖僧。言者谓公纵出纯罪,有诏鞫治,而公止坐失出杖罪。案成,御史舒亶驳奏,以谓纯乃苏某女婿堂姊之子,实为近亲,不可以失论。是时公女新嫁李徽之子,李大族,公固不知其为亲也,不复自辨。降授秘书监、知濠州。公在府日,尝治国子博士陈世儒狱。世儒妻李氏恶世儒所生母,欲其死,谕群婢曰:「博士一日持丧,则汝辈欲留者多与金,欲去者厚遣之」。语多类此,终不明言使之杀也。狱成,而法吏以李氏无杀姑语,情虽切害,而法不至死,案屡驳而情不移。一日,因奏事,上谓公曰:「人言卿与所司欲宽世儒狱,此人伦大恶,当穷竟,不可纵」。公曰:「臣备员京尹,有罪者皆付之有司,一有轻重意,则有司观望,遂致刑名出入。此事臣固不敢言宽,亦不敢喻之使重」。公既出,而狱久不决,移治大理寺。大理即以李氏之母吕乃枢密副使公著之妹,公著与苏某厚,必尝请求,请遣官即讯,而已移劾御史台。公自濠赴台置对,御史曰:「公素长者,必以交旧之情不能违,速自言,毋重困辱」。公曰:「使某诬人,虽死不可为。若自诬以得罪,虽甚重不敢避」。遂手书数百言付狱吏。上览奏牍,以为疑,诏御史求实状。御史反覆究治,无所得,乃诘大理狱吏所以得吕某请求之说。吏穷,吐实曰:「此乃大理丞贾种民增减其文而为之也,今其稿尚在家」。取而视之,信然。于是公得辨明,止坐尝闻同列语世儒帷箔事,应曰诚有之,为泄狱情,罢濠州。未几,除知河阳,以魏公捐馆河阳辞不行,改知沧州。入辞,曰:「如卿宜在朝廷,朕知卿久矣,每欲用卿,辄为事所夺,岂非命也。卿直道久而自明」。公顿首谢,因言:「臣母畏寒,俟春和可行」。上曰:「卿母谁氏」?公曰:「龙图阁直学士陈从易女」。上曰:「天圣间侍从耶」?公曰:「臣外祖天圣间以直昭文馆知广州还,不市南物,辇见俸过岭。仁宗闻之,即日擢知制诰」。上曰:「清节过于马援矣」。到沧数月,复大中大夫,召还,判尚书吏部。中书舍人舒亶言公复官未应叙法,中批以旧官判吏部,又兼详定官制。先是,唐制文选掌于吏部,武选则兵部主之。神宗谓自三代至汉未尝有文武之别,议者不知所处。公言:「唐制,吏部有三铨之法,分品秩而掌选事。今欲文武一归吏部,则莫若分左右曹以掌两选,又以品秩课格分治之,无所不可」。上从之,于是吏部有四选之法焉。后因进对,上曰:「朝廷与契丹通好岁久,故事仪式遗散者多,每使人生事无以折正。朕欲集国朝以来至昨代州定地界文案,以类编次为书,后来得以稽据,非卿不可成。然此书浩繁,卿自度几岁可毕」?公曰:「臣愿尽力二年」。因令置局于枢密后厅,仍辟官检阅文字。如期书成,凡十有八门,合二百五十卷,为事目总叙奏之。上览之嘉叹,赐名《华戎鲁卫信录》。元丰五年,为北虏贺正馆伴使。虏使郑颛明辩有才智,上命副使张山甫谕以「近命苏颂修《信录》,欲以重两朝盟好之固」,颛感激称谢,见公益恭逊,私觌礼物,皆异常时。遣使喻旨曰:「闻虏使以卿儒学酝藉,赠遗特殊,今以小龙茶琉璃器赐卿,可予之以答其意」。颛复遗公异锦一端,即日进之。后因奏事语及,上曰:「禁中所无也」。复大中大夫。官制行,改通议大夫、吏部侍郎,以尝领详定,特迁正议大夫。六年,上幸尚书省,迁光禄大夫。是岁,增上列圣徽号,为礼仪使,乘辂奉册入庙。郊礼成,加上护军,进开国侯,食邑千三百户。七年,魏国太夫人寝疾在告,同曹侍郎权引选人。上顾左右,问苏颂安在,左右以实对,令枢密承旨张诚一喻旨曰:「太夫人疾幸有间,宜亟出视事」。会太夫人薨,遣中使就第抚问曰:「早闻太夫人之丧,想卿情极哀慕。方暑,宜少抑摧踊」。明日,又遣使赐白金千两,诏有司假官舍以居,州郡应副葬事。元祐初服除,进刑部尚书,俄兼详定重修敕令。二年,迁吏部。八月,兼侍读。奏言:「国朝典章,大抵沿袭唐旧,史官所记,善恶咸备。乞诏史官、学士采录新、旧《唐书》中臣主所行,日进数事,以备圣览」。遂诏经筵官遇非讲读日进汉、唐故事二条。公每有所进,可为规戒、有补时事者,必述以己意,反复言之。公前后掌天官四选五年,是时新法行,吏无所觊。每选人改官,京朝官、使臣关升磨勘,或以功过当升降者,吏洗垢求瑕,故为稽滞,且引失自首,以沮格之。远方寒选待次辇下,动经岁时,不见得否。公至则敕吏曰,某官缘某事当会某处,仍引合用条格,具委无漏落状同上,自是吏不得逞。每诉者至,必取案牍使自省阅,诉者服乃退。其不服者,公必往复诘难,度可行行之。苟有疑,则为之奏请,或建白都堂。故士大夫受赐多,不得者亦以为无可憾。四年,迁翰林学士承旨,兼掌皇弟五王笺表。明年三月,迁尚书左丞。公自至和入中,馆居京久,闾巷之人皆闻公名。至是登用,莫不相庆。明日,语执政曰:「苏颂甚慰人望」。七年,纳皇后,讲修六礼,为册礼使。六月,进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开国公,加食邑七百户、实封三百户。是岁郊礼恩,加千户、实封四百户。公自与闻国政,务在奉行故事,使有司奉法遵职,执事量能授任,杜绝侥倖僭差之原。深戒疆埸之臣邀功生事。每庙堂论议,援古證今,出入经史,所未安者必力争之,毅然不可回,与同列浸不合。会牵复前侍御史贾易知苏州,争不决,至论于上前。公曰:「易与臣本无雅故,以其为御史不避权要,号为敢言,又法应牵复。既已为监司矣,乃徙知苏州,则是虽更赦,反下迁。兼其馀当牵复者甚众,使人人如易,则赦令为虚文矣」。众欲加易以直馆阁职,公亦以为不可。有旨再议,而御史杨畏、来之邵言公稽留诏命。公闻之,即舆归私第待罪。三上章乞致仕,不许,又再以老病辞。八年三月,拜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九月,出知扬州。时宣仁太后上仙,哲宗始亲政,因公陛辞,尤加眷礼,问为政大略与人才能否。公对甚久。明年,西京留守阙,首命除公。公以老再辞,不听。既行而卫国夫人薨,恳请南归,时绍圣初年也。复知扬州,明年,再请还政。章累上,遂拜中太一宫使,居京口。后二年复请老,乃以太子少师致仕。今上即位,拜太子太保,增邑四百户,实封一百户。建中靖国元年五月戊寅日北至,公起居膳犹如常,三接宾客,甚款至。已而草遗表数百言。逮暮,与诸子语如平时,无一及家事。明日稍就枕,即屏左右、却药饵,召常所用医工亲谢遣之。夜半,犹起就坐,达寅而薨,实二十日也。讣闻,上辍视朝二日,制赠司空,遣中使赙恤其家,恩意甚至。公天资仁厚,宇量闳博,喜愠不形于色。事亲孝,睦九族以慈,处朋友以义。幼自偪束,尤谨礼法,虽燕居,必正衣冠危坐,家人莫见堕容。平生未尝问家人有无,晚际会,所得俸赐,随即散用。其自奉养至俭薄,每食不过一肉。始薨之日,吊哭者造其寝堂,见其居处服用,无不叹愕咨嗟,以为寒素不若也。自少所交,皆当世贤杰。及居显近,务推挽正人吉士,不问识与不识。性酷嗜学,晚岁弥甚。自书契以来,坟史所载九流百家之说,至于图纬、阴阳五行、律吕、星官、算法、山经、本草、训故、文字,无所不通,不独见于论议文章,必欲验之实事,以扶助世教。其于名理,所造尤精诣,所至为政,务大体,深戒虚名,因时乘理而实利及下,莫见其迹。既去,则人莫不思之。在相位时,避远权势,门无杂宾。其进退士大夫无纤毫私意,以故人不归恩,而怨讟亦不切至焉。为馆职时,尝被命补注《神农本草图经》、《千金方书》,而医家赖以活人甚众。元祐中,建请别制浑仪,因命公提举。公既邃于律历,又以吏部令史韩公廉晓算术、有巧思,奏用之。且授以古法,为台三层,上设浑仪,仪中设浑象,下设司辰。贯以一机,激水转轮,不假人力,时至刻临,则司辰出谷,星辰躔度,所次占候,测验不差晷刻,昼夜晦明,皆可推见,前此未有也。至和中,文潞公为相,尝请建家庙。事下太常,公议以为《礼》:大夫、士有田则祭,无田则荐,是有土者乃为庙祭也。有田则有爵,无土与爵则子孙无以继承宗祀。是有庙者止于其躬,子孙无爵,祭乃废也。若参合古今之制,依约封爵之令,为之差等,锡以土田,然后庙制可议。若犹未也,即请考案唐贤寝堂祠享仪,止用燕器常食而已。嘉祐中,诏礼院议立故郭皇后神御殿于景灵宫。公以谓敕书云「向因忿郁,偶失谦恭」,此则无可废之事。又云「朕念其自历长秋,仅周一纪;逮事先后,秪奉寝园」,此则有不当废之悔。又云「可追复皇后,其祔庙谥册并停」,此则有合祔庙及谥册之义。请祔郭皇后于后庙,以成追复之义,备荐享之礼。众论未定。一日,白事至都堂,丞相曾公问曰:「学士议郭后事甚善。然郭后是上元妃,若祔庙则事体重矣」。公曰:「国朝祖宗三圣贺、尹、潘皆元妃,事体正相类。今止祔后庙,则岂得有同异之言」?曾公曰:「议者以谓阴逼母后,是恐伤万岁后配祔之意」。公曰:「若加一怀哀悯之谥,则不为逼矣」。曾公叹重久之。后群牧判官宋公敏求谓公曰:「闻议郭后事引敕语,此是先人宣献为参政时自撰,甚有微意。云『后有知礼者当行之』,盖当时有沮此议者,非公莫能见也」。然竟不行。熙宁初,经筵官请坐讲,下礼官考议。公以谓:「天禧旧制,侍臣皆赐坐,讲官别设本于前列坐而听。乾兴后,侍臣皆先就坐,赐茶讫,彻席立讲,讲毕复坐赐汤而从容焉。其尊德重道,固已重于三公矣。然事出上恩,虽微贱赐坐,于义无害。若人主不命而自请之,则为非礼矣。且侍从之官见于天子,若赐之坐,有所顾问,犹当避席立对,况执经人主之前,本欲便于指陈,则立讲为宜。若谓其传道近于为师,则今侍讲但解诂旧儒章句之学耳,非有为师之实也。自乾兴以来,侍臣立讲仅五十年,足为定法,岂可一旦以为有司之失而轻议变更乎」?神宗竟从旧制。尝议学校,欲博士分经课试,诸生以行义为升俊之路。议贡举,欲先士行而后文艺;去封弥誊录之法,先行州县,使有司得专参详考察,庶几存乡举里选之遗范。又请每岁考进士量留人数,以广制科遗逸之选。又谓尚书,古之天台,朝廷万事之本皆由此出。仁宗朝大臣尝请移审官院归吏部,三班院归兵部,审刑院归刑部,庶稍近古制。而当时议者不深惟其本,苟惮兴作,遂不果行。请先制朝臣两员,振举纲维,俟其葺有绪,然后议移审官等三院还省,则南宫故事可举而行,一代典章,于斯为盛矣。其后诏博士分经,以三舍取士,兼考行义。又十馀年而官制行,皆略如此言。又请重加役流法以代配隶。又尝因对,神宗从容问宗子主祭承重之义。公言,礼典久废,服属亲疏有所未明。古者贵贱不同礼,诸侯、大夫世有爵禄,故有大宗、小宗主祭专重之义,则丧服从而异制,匹夫庶人亦何预焉。传曰:「父为长子,何以三年?正体于上,又乃将所传重也」。近代不世爵,宗庙因而不立,尊卑亦无所统,其长子孙与众子孙无以异也。今《五服敕》嫡孙为祖、父为长子犹斩衰三年,生而情礼则一,死而丧服独异,恐非先王制礼之本意也。而世俗之论乃以三年之丧为承重,而不知为承大宗之重也。尝闻庆历中朝廷议臣僚应任子者,长子与长孙差优与官,馀皆降杀,亦近古立宗之法也。乞诏礼官、博士参议礼律,合承重者,酌古今收族主祭之礼,立为宗子继祖者,以异于众子孙之法。及士、庶人不当同用一律,使人知尊祖,不违礼教。为左丞时,尝权枢密院,边帅遣种朴入奏,得谍言,阿里骨已死,国人未知所立。蕃官赵纯忠者信谨可任,愿乘其未定,以劲兵数千拥纯忠入其国立之。众议欲如其请,公独曰:「不可。昔晋赵鞅以师纳蒯聩于卫,其子辄犹拒之而弗受,以尊王父之命也。今越境而入其国,事未可知,使拒而不受,得无损朝廷威重乎?徐观其变,俟其定而抚辑之未晚也」。已而边奏至,阿里骨故无恙。公学问渊博,无施不宜,其大者固已发于朝廷,垂之典册;其小者亦足以警动一时,诱掖后进。元丰五年,神宗御集英殿放进士,有暨陶者,主司误呼为「暨」(去声,)三呼不应。上顾公,公对曰:「当呼为『暨』」(居乙切。)果应。上曰:「卿何以知?出何书乎」?公曰:「臣尝记三国时吴有暨艳造营府之论,恐其后也」。问陶乡里,乃建人。上喜曰:「果吴人」!褒谕再三。又问曰:「字书中训何义」?公曰:「字书不出何义,止云人姓氏,当从旦。今旦字缺下一画者,盖俗书避唐代宗名耳」。又尝接伴至雄州,虏使问:「适过市,其榜有『仉』家,此何姓也」?公曰:「音与掌同,出《姓氏谱」》。虏人叹服。每公卿会集,有僻书疑事,必以问公,公随为言之,常倾一坐。诸公好事者时时造前,听语经史微旨,前代典故,至近世名臣阅阀,无不厌服。公亦喜为讲道,或终日清谈,亹亹忘倦,客有退而记录其言至盈编秩者。平生于人无纤芥仇怨,在杭州日,有要人以事属公,公不从。后其人当言路,怀忿抵巇,或谓其事迹书札具存可辩。公笑曰:「吾岂为是者」!在颍州日,通判赵至忠本归明人,所至辄与守竞。公待之以礼,具尽诚意。他日,至忠泣曰:「某虏人也,然见义则服。平生诚服者,唯今韩魏公与公耳」。累官太子太保,职观文殿大学士,爵赵郡公,食邑四千七百户,实封一千三百户。所著文集若干卷。初娶凌氏,屯田郎中景阳之女,追封吴国夫人。继室辛氏,驾部员外郎某之女,封魏国夫人,追封徙韩国。男六人,熹、嘉皆朝奉郎。駉,朝散郎。诒,承议郎。京,奉议郎。携,通直郎。女三人,长适婿朝议大夫李孝鼎;次二前卒,婿朝散郎刘琯、襄州录事参军贾收。孙男十九人,象先,奉议郎;处厚,承事郎;德舆、行冲、季辅,皆承奉郎;长庆、馀庆、公绰、彦伯、道孙、简求、陶孙、伯孙、朝孙、叔孙、文孙、镇孙、季孙、公孙、葛孙,皆未仕。孙女十二人,婿宣德郎李德严、知相州录事王琮、天平军节度推官朱邦彦、湖州武康尉王騠、明州定海主簿吕无忌、郊社斋郎曾怘,馀皆幼。曾孙男八人,直孙、赵孙、朱孙、磻孙、房孙、迎孙、瀛孙、信孙。曾孙女四人。卜,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于某所,某孙属某编次历官行事而为之状。谨状。
论靖康两和建炎两退之失(绍兴十三年八月) 南宋 · 张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三○
靖康之初,金人初犯京城。时在内则城高池深,兵食兼足;在外则诸路勤王之师,雾合云集,四方忠臣义士,虽素不预军籍,亦皆横军扼腕,自备器甲,效命登先,图报国家二百年德泽。朝廷以天下之势,当一乌合深入之敌,亦未足为虑也。复苟摅目前之急,不顾后日之患,许削地以议和。敌既去,官军从之北行,若用种师道夹河三战之策,敌众无噍类矣。时以亲王宰臣在敌中,使命络绎道路,约束诸军,不得少有犯敌。敌至内丘,有数骑辄犯官军,已毙数人,官军束手不敢擅动。内有一卒不胜其愤,辄击杀一人,适会使命在军,目睹其事,统制马忠恐使命回告朝廷,遂斩其卒以徇,且传首于敌。自后敌时以数骑张弓注矢,戏犯官军,官军避之,敌以为笑。以至与敌马尾相继,随之出塞,无敢谁何。由此勤王之师,莫不解体。故不踰半年,复敢入犯,至百雉戒严,而天下勤王之师,无向战之心者,此失于和一也。至京城之陷,若御驾亲征,率军将整阵而出,亦足以当敌,突围而出,亦足以脱敌矣。何则?军民虽非愿战,然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故韩信背水以破赵,田单凿城以击燕是也。设若不能出城,但收兵退保旧城,次遣使卑辞厚币,许割地以退兵,且曰「舍此则有死战而无生降之理」。兼外城初失,我军必有缒城得脱者,但有一二人得脱,则四方勤王之师定相传播,无不知京城已陷,御驾已出。或御驾退保旧城,则勤王诸帅孰不奋身赴难,争先救主耶?彼虽有破城之势,然内有决死之敌,外有必救之兵,内外受敌,茍不释去,则我与和,此自然之理也。或曰:「城既破矣,岂能整阵而战,突围而出,及退守旧城耶」?臣曰不然。盖京师与边城异。边城郡邑,其内守城之军,不若攻城之敌之盛也,所恃城而已。城池既失,众寡不敌,不为敌降,则为敌害矣。而京城侍卫之兵,守埤之士不下十万。尼玛哈、斡喇布两路之兵,共无六万。至如城破,其势亦足以拒敌也,何必渊圣速出见敌耶?譬如御驾亲征,遇敌于路,亦无城池矣,焉有谓我方行而以无城池可依,更当弃六军,以单骑入敌阵愿议和耶?而城陷三日之间,渊圣已幸敌营,不惟城为敌陷,又自无其朝廷也。由是在内军民,在外勤王之师,已成失国之人矣,孰有禦敌之心哉。此失于和二也。至建炎三年春,尼玛哈犯扬州,时御营之师必有十万,而尼玛哈止有五六千骑。自建炎二年秋九月离云中,下太行,渡黎阳,攻澶、濮、山东诸州郡,以至犯扬州,可见疲劳之甚矣。此强弩飘风之末,无足畏也。兼是时两河州郡尚有未陷者,山东州郡十陷二三,人心未安,粮道未集,盗贼蜂起,而不顾后患,投身深入我境,又可见其无知之甚也。时若我师乘其远来新至,行列未定而击之可也。或则深池坚城,拒而勿战,以剉其锐,以沮其意,且多方出兵邀其出掠者。彼万里孤军,后无委积,忌于相持,利于速战,求战不能,粮道不继,又且野不能掠,以此制之,其遁必矣。俟其既遁,袭而击之,舍而纵之,皆可也。而乃望风之际,车驾渡江,六师自溃,为敌乘之,席捲而去。此失于退一也。至是乌珠之犯江南也,朝廷岂不知敌所利者骑也,我所利者舟师与步兵也,江浙之地,骑得以为利乎?此皆骑之危地也,舟师步兵之利地也。乌珠有知,岂肯致身于此耶?若御驾亲征,诸路进讨,乌珠之败必矣。而复望风之际,车驾泛海,朝廷自散,为敌乘之,得志而去。此失于退二也。凡此四者,非敌之善,乃我靖康之两和,建炎之两退所自致也。大抵朝廷自来每自视如火,视敌如水,谓火必不可以敌水。既以此处之,焉有不为敌胜耶?此当时失于料敌,不知彼我之过也。不然,则真庙之时,值契丹萧后入寇澶渊,若真庙不战而和,不战而退,则景德之元,已有今日之事矣。
蝶恋花 其二 商调十二首 宋 · 赵令畤
押词韵第四部
传曰:馀所善张君,性温茂,美丰仪,寓于蒲之普救寺。适有崔氏孀妇将归长安,路出于蒲,亦止兹寺。崔氏妇,郑女也。张出于郑,绪其亲,乃异派之从母。是岁,丁文雅不善于军,军人因丧而扰,大掠蒲人。崔氏之家,财产甚厚,多奴仆。旅寓惶骇,不知所措。先是张与蒲将之党有善,请吏护之,遂不及于难。郑厚张之德甚,因饰馔以命张,中堂宴之。复谓张曰:姨之孤嫠未亡,提携幼稚。不幸属师徒大溃,实不保其身。弱子幼女,犹君之所生也,岂可比常恩哉。今俾以仁兄之礼奉见,冀所以报恩也。乃命其子曰欢郎,可十馀岁,容甚温美。次命女曰:莺莺,出拜尔兄。尔兄活尔。久之,辞疾。郑怒曰:张兄保尔之命。不然,尔且虏矣,能复远嫌乎?又久之,乃至。常服晬容,不加新饰。垂鬟浅黛,双脸断红而已。颜色艳异,光辉动人。张惊,为之礼。因坐郑旁,凝睇怨绝,若不胜其体。张问其年岁。郑曰:十七岁矣。张生稍以词导之,不对,终席而罢。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锦额重帘深几许。
绣履弯弯,未省离朱户。
强出娇羞都不语。
绛绡频掩酥胸素。
黛浅愁红妆淡伫。
怨绝情凝,不肯聊回顾。
媚脸未匀新泪污。
梅英犹带春朝露。
送江明府应吾谪庐州幕三首 其三 明 · 欧大任
七言绝句 押删韵
雩娄西望橐皋出,渐远长安鬓易斑。
江上啼猿淮上雁,不知迁客几时还。
汉遗爱庙碑 北宋 · 阮之武
七言律诗 押支韵
楚续光辉存简策,汉碑突兀锁期思。
风云会合当年事,箫鼓喧阗此日祠。
弱嗣负薪廉节著,怪蛇膏剑德名垂。
庙封又见标遗爱,子产英灵想已知(《舆地纪胜》卷五一《淮南西路·光州》 《舆地纪胜》:期思遗爱庙,在固始县北七十里。昔楚庄王封孙叔敖之子于寝丘,建庙期思。岁久祠宇隳坏,汉延熹三年,固始县令段君复为立祠,且刻其事于石,碑画今存。元丰八年,敕以遗爱之碑为额。阮之武诗云云。)。
承奉郎守秘书省著作佐郎知太常寺陈先生行状 宋 · 叶祖洽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一、《古灵集》卷末附录、《永乐大典》卷三一四二、《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三九、《翰苑新书》前集卷二五、《秘笈新书》卷五
公讳襄,字述古。其先本光州固始人,当五代之末,随王氏入闽,因家于闽之福唐,今为福唐人。公之考以公赠兵部侍郎。昆弟五人,长兄讳则之,好古力学,以文行称乡党间,号为处士,挈诸孤,隐居古灵村。侍郎尚幼,长兄知其质美可以起家,趣使事学,卒克有成,得官真宗朝,主邵武军归化簿。公时随侍在官,始十馀岁,侍郎常选县之老儒使教焉,每为文辞,教者多自以为不及,往往辞避。知县沈君一日过侍郎,至公之书室,见其一榻凝尘,枕席皆不治,因告侍郎曰:「公之子器度甚远,宜善视之」。而侍郎亦自谓:「是子必能大吾门」。后授台州之黄岩尉,未赴任而卒于道。公方十八岁,扶柩反葬,执丧尽礼。公既孤,且多病,常以先君侍郎之言为念,居间益自策励,上事继母以孝,下教弟妹以义。方求士之贤者亲而友之,得其乡士陈烈、周希孟、郑穆为之友。四人者,气古行高,磨砻镌切,相期天下之重为己任。是时学者方溺于雕篆之文,相高以收名声,所谓知天尽性之说皆指以为迂阔,而士亦莫之讲也。公与三人者独以斯道鸣于海隅,闻者始皆笑之而惊,四人者不为变,守之益坚,躬行于其家,由家达于州闾,人卒信而化之,父兄皆饬其子弟请从之。由是闽中士人宗之,谓之四先生,虽有诞突惰傲不可率者,不敢失礼于其门。已而四先生之名且传之四方,从之学者日益众,然出公之门显者居多。公庆历二年中进士及第,主建州之浦城簿,会邑阙令,公独当县事。邑之封疆远,且多世族,前后令罕能制,蔽蒙请托,习以为常。公夜寐夙兴,务究其弊,讼之难听而积久者,穷极本源,剖决无留。有请托者惜其士类,不欲遽绳以法。每听讼,必使数人环列于前,私谒者无所发。由是邑人知公之不可干,老奸宿赃,缩手丧气,民畏且爱,争图公之像,以神事之至今。先有诏郡邑兴学,公遂谕邑之富人出所馀以缮学舍,学成,使邑之子弟造焉。公为入学讲说不斁,士之自远方来者至数百人。部使安刑部积始至其县,公即以十事便于民者干之,安呼吏议之,立行其七,徐又行其三,人受其赐。部有疑狱,多委公决。俄举台州仙居令,时新有诏举令,而公袖然为首。仙居为县僻陋,民不知教。公以正岁因耆老来贺,作《劝学》一篇,使门人管师复读于庭,且谕之曰:「吾秩满即去,尔有子弟,亟遣就学」。于是耆老相与感泣叹嗟,从之翕然。每过社稷、孔子庙,必下而趋,邑人自是有所矜式,学者兴起。县有西圃,芜废弗葺,纵民耕种其中。然每有兴建,必为民利,故瓦木之资,不责于民而乐输之,下至织席之微,亦愿出所得以助焉。及公去也,老幼攀车遮道,几不得出境。皇祐三年改著作佐郎,知孟州河阳县,会司徒富公亦自郓移镇河阳,公常以自负所学不见知于当世名卿,及得富公,从之甚喜。富一见公,亦厚遇之。二人相得以道义,故有所为,无不以公言为听,燕游登临,必与之偕,吟咏樽俎,更和迭倡。富尝曰:「陈著作,奇才也」。公亦自以为伸于知己。县之西有斋舍,俾治新之,率邑子弟于学,至弛身役以诱之,又命其徒张公谔、吴道分教之,民莫不耸劝。俄有谤者谓公诱邑子以资过客。富公闻之,不能无惑,志以问公,公对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公茍惑谤,何以为知己」?富不能折。其亲旧闻之,有自京师来责公者曰:「可毁校以塞谤」。公笑谓曰:「以一谤者使诸生遂不得闻道,其于自任何如」?卒不毁,讲说不为少懈,然后富公始奇之,知其自信之笃。先是,邑人多不事学,公为令于此,士之名于荐书而取科第于朝者,累累有焉。土人不习水田之利,上之人虽有知者,惮于兴事,亦莫之敢行。公因政之暇,行相地宜,得水之可以溉田者,言之州,州未之信。公命其徒出泉十万,僦田二顷以试之,粳稻果大收,得谷以偿出钱者,其馀犹足以供官,河阳人大享利。至和初迁秘书丞,就移彭州濛阳县。舟行至夔,而富公自太原入相,以文学政事荐公。嘉祐二年,迁太常博士,召试秘阁校理。明年,判尚书祠部,遇权贵人奏乞寺观名额,且度僧人道士,公坚执著令不为行,因奏言:「近年以来,自宫闱宦官以及要近一例陈乞,盖秉政大臣不为陛下爱惜典刑,首为渎乱。所有诏令,未敢奉行」。寻罢祠部,编书昭文馆。六年,以祠部员外郎出知常州。州南滨太湖,民欲取水浸灌,而限以运渠之高,势不能导,浚修之则费极大,累政患之。公与漕使今集贤殿修撰李复圭同志协力,一月毕功,州民到今赖之。郡庠下窄,不足以容师生,公勤于经始,成以不日,其规模气象遂为诸郡庠序之冠。公晨入其中,坐授诸生经义,旁决郡事。由是毗陵学者盛于二浙,每岁取士得常多于他处。八年,由度支员外郎为司封员外郎,赐绯衣银鱼。治平初,以开封府推官召之。将行,委官阅公帑,得杂收无名钱数百万,因召积年有官逋未偿、情可矜而力不足者,悉以输之。盖公淡于宴乐,故有馀足以周物。三年,由开封府入三司,为盐铁判官。明年,上即位,奉命使虏,虏人欲以坐先之,公以使者不当辱命,固争以礼,虏不能屈。使还,以工部郎中知明州。未至,熙宁初召还,以刑部郎中修起居注,寻知谏院,管勾国子监。时有诏令两制台阁臣僚议学校贡举之制,公因奏:「事得其本则为之甚易。陛下先求贤德,使位师长,则百度可不劳而成。伏见常秩、陈烈、管师常、程颐,经行脩明,宜召为太学官,使学者有所师法」。未几,罢谏院,兼侍御史知杂,有旨候知制诰有阙与试。公上疏言:「陛下必以臣自内史过为台杂,乃是下迁,遂有此命。陛下以义使臣,臣当惟命是听,岂敢较计以为重轻!况知杂之任,上裨朝政,下正台纲,岂知鈇锧之在前,宠利之在后,一有顾避之心,则依违姑息,无所不至。愿寝前命」。诏从之。俄兼判吏部流内铨,赐金紫。铨中士人被举者常积二百馀员,累年方得召对,执政苦官之冗,欲难其进,以为澄吏良法。公曰:「不清其源而澄其末,何益」?遂白执政,请得并伸引对。自是被举者无滞淹之患。又言:「近日臣僚家用恩例,陈乞亲属任使,多是冲改已授人,远方寒族往复疲敝,非立法之意。乞自两府而下如有陈乞,并于季阙以前预指某处,不得临时换易」。士人便之。方是时,朝廷一新天下法度,革故之始,尚骇群听,公数上疏论列,言多留中。尝言人君先于知道,其次在得贤,然后务立法度,其说多见嘉纳。偶论事未报,一日中书来召,称有旨令试知制诰,公辞免,不肯下笔。时有执政使人趣之,公逡巡谢之,徐奏曰:「臣以负忧责,不敢不言所欲言,未能开悟圣心,方且待不职之罪未知谴所。所有召试,非臣敢当」。旋罢言责,除直舍人院,兼天章阁侍讲,复兼修起居注,皆固辞,仍乞补外。上深器之,遂赐手诏云:「近以卿知制诰,卿以言事未遂,恳不受命,且求外补。朕素慕卿经术行己,深惜远去,特还旧职,庶几左右经席,渐磨道义,以适所愿闻。今览来奏,尚欲固辞,岂未悉朕意欤?还卿来章,当亟就职」。不获辞命,复修注、判铨。四年,除知制诰,兼直学士院。不数月,出知陈州,未期,移杭州。杭为都会宾旅之冲,又属朝廷相继遣使,公外应接使客,内抚循士民,州不知其扰。杭虽号水乡,而地斥卤,可食之水常不继,唐相国李长源旧为六井引西湖以饮民,井既久废不修,水遂不应民用。公命工讨其源流,渫而甃之,井遂可食,虽遇旱岁,民用沛然,皆诵佛以祝,命通判苏轼为之记。公在杭二年,移应天府。未至,又移陈州。陈地势卑,每遇霖雨,遂无通沟,民苦之。公命修八字沟以渫水,城中无泥行之阻。州之学舍隘甚,自范文正公有意辟之,数十年矣,公一朝以官舍广之,亲入学与诸生讲《中庸》。州人始不务学,至是踊跃自奋。公尝释奠学中,州人各遣童稚观礼,公一以善言循循诱之,莫不感励。八年召还,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提举进奏院。公去国数年,一旦见上,慰劳有加,宣谕久之,即除右司郎中、枢密直学士,判太常寺,兼礼仪事。明年,兼侍读、知审官东院。又明年,提举司天监。元丰元年修郊庙奉祀礼文。明年,兼判尚书省。是年十月慈圣光献皇后山陵,上特选公为卤簿使,护葬事,受命而公已病矣。上使中贵抚问,公且辞使事期迫,犹不改差。三年三月十一日,卒于京师。将终,其妻子环泣,求所以语后者,公泛然而应曰:「夫何言,安以俟之耳」!因索纸笔,书「先圣先师」四字付其子。呜呼!然后知公深达于性命之理,而其所以语后者,孔颜之道而已。公之疾也,上数问左右大臣曰:「陈某疾减耶」?其亟也,再遣中贵存问,而公已不及见矣。其亡也,奏至,上为怆悼,赠给事中,官其子侄,特及外孙,加赙赠焉。上方知公行且用矣,公亦素有自任之志,期见于用,而命有所制,悲夫!公为人宽厚长者,而临事有不可犯之色。勇于为义,其气浑然,人欲以喜怒探之,终莫之得。遇利害得丧,恬如也。其接物诚,其与人恭而温,与之游者,不觉鄙吝之失于心也。公之亡,士大夫相吊于朝,处士相吊于家,皆曰「德人往矣」。所至汲汲以兴利教民为事,盖其兼济乐育之心出于天性,非有所徇而然也。平居与所知论极天人之际,因及燮理之事,未尝不慨然有志,惜哉不见于事。享年六十有四。阶累升为朝散大夫,勋累升为护军,爵累升为上党郡开国侯。教畜弟妹甚劳,皆有成立:弟章,举进士第,今为都官员外郎;妹长适前祠部郎中直史馆刘彝,次适进士倪天隐,次适司封员外郎集贤校理郑穆,皆当世有闻者。公娶陆氏,累封文安郡君。子男二人:长绍夫,守秘书省正字;次中夫,守将作监主簿。女五人:长适苏州录事参军傅楫,次适宣德郎方蒙,次适承奉郎孙之敏,二女未嫁。公三遇大礼,不奉子弟以官,欲其自立也。而追念伯父尝有功吾门,其后未有仕者,故于知制诰年先奏其孙良夫郊社斋郎。呜呼!士常患德不足以充位,而位过其德。夫拥高轩,策驷马,怀黄金之印,结紫绶于腰,非不崇且贵也,而论之以事业则蔑然无闻,所以荣于势者得矣,其荣于义者安在?是故君子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位不及人,而患德之不足。今公官不过郎中,职不过学士,而道之在人,利之在物者如此,虽使公极位望于一时,以彼较此,未知其孰愈也。公于六经之义,自有所得。方将营一丘之地为退居之计,著书以自见其志,志不遂,故其平生所为文集止二十五卷。以元丰四年九月十九日葬于常州宜兴县永定乡蒋山之原。祖洽晚得识公于京师,举进士于开封也,公为考官。及公移陈州,祖洽尝在幕府,朝夕相与处,受公之教,而观公之德为多,故得公行事尤详。而祖洽谨掇其大者为行状,请有道而能文者图其不朽焉。谨状。
减字木兰花 其七 清末民国初 · 朱祖谋
交游海里。眼看联翩鸿雁起。
病骨西风。一夜霜摧镜面蓉。
百身何赎。累我阿连三日哭。
池草春枯。泪尽西堂梦也无(固始秦野篁鸿声)。
折杨柳 南宋 · 李龏
五言律诗 押真韵
万里边城地,垂杨二月春。
年华枝上见,日暮客愁新。
露叶疑啼脸,风花思舞巾。
玳梁谁道好,持此寄情人(韦承庆、张祜、欧阳瑾、孟浩然、卢照邻、刘宪、李商隐、张九龄)。
饮固始中丞张公别墅作 明 · 徐中行
七言律诗 押元韵 出处:天目先生集卷七
含香共忆白云垣,受简重过修竹园。
雨后莓苔侵步屧,春深芍药照开尊。
居东益重苍生望,虚左仍惭国士恩。
却喜张华双剑在,还期他日过中原。
诸僚及固始刘尹饯予朱皋镇野寺赋此 明 · 徐中行
七言律诗 押冬韵 出处:天目先生集卷七
群僚供帐日云从,饯别重听古寺钟。
病后长卿游已倦,客中邛令礼逾恭。
閒居翻喜堪罗雀,名世何劳拟卧龙。
莫怪片帆归去急,岩耕犹得及春农。
薛常州墓志铭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六、《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一○、《浪语集》卷三五、《黄氏日钞》卷四○、《南宋文范》卷六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
河东之薛,有降居闽之长溪者,世久不能迹其始。既又家于永嘉,其长老之记曰,唐补阙令之后迁焉。裔孙庠,以驯行闻于乡。庠生强立,始修补阙之旧,续其禄,盖终江宁府观察推官,赠左光禄大夫。光禄四子:嘉言,尚书司封郎中;昌言,通判婺州;弼,敷文阁待制;徽言,起居舍人。公讳季宣,字士龙,起居之子也。起居学于胡文定公安国,而雅为赵忠简公鼎所厚,其立朝皆有本末。最后秦丞相桧建与虏和,起居自殿坳直前,引义固争,反复数刻,中寒疾以卒。夫人胡氏亦继卒。于是公生六年矣,伯父待制收鞠之,任以官。公幼逮事过江诸贤,闻中兴经理,大略已能识之。喜从老校退卒语,得岳、韩二三大将兵间事甚悉。志尚荦荦,与常儿异。年十七,起从妻父荆南帅孙汝翼,辟书写机宜文字。荆州善袁溉道洁,虚郡斋迎致之,公遂委己师焉。道洁及登河南程夫子之门,闻蜀隐者薛叟名,晚游蜀,以物色求之莫能得。末至一郡,并舍有叟旦荷笈之市,午漏下辄扃其户。道洁从壁间觇之,方隐几默坐,意象静深。问诸邻,则曰是鬻香薛翁,不知其所从来。道洁亟款门,以弟子礼见。旦往陈所学,叟漠然如不闻。久之乃曰:「经所以载道,圣人作经以明道,子何博而寡要也」?始与深语。未几复舍去。道洁漫浪沔鄂间,讳其学,绝不为人道,独与公倾倒无所靳。公自是笃意于学。道洁语公,伊洛轶书多在蜀。时同郡萧振方制置四川,乃往为其属。道洁期至蜀授以书,会偏裨有诬其所部将者,公请正阶级法。议不合,谢去,遇道洁于峡。而公既出蜀矣,调鄂州武昌令。武昌号难治,连败数令。公年尚少,郡将、部使者易之,迎谓:「是邑久不可为,子敢当之乎」?公曰:「独患在上者以县为可为,今知其不可为,则可为矣。愿宽其衔辔,俾得自尽」。皆诺之。科徭兴发,率以公故独不及。唯论和籴,始不见答,欲解印绶去,卒体其诚,得罢。公既获乎上,民赖以宽,有所废置,皆争趣和。乃大治,版籍、期会、简稽、出纳,悉就绳尺,密而不烦,严而不迫。虏亮未叛盟,公白其长,视要害,前备禦,辄不省。及兵交,稍稍即公咨计画。虏亮悉众瞰江,诏成闵还师入援。时汪枢使澈宣谕荆襄,公告:「成闵得蔡,有破竹之势,盍守便宜勿遣?令闵乘虚下武昌,径陈、汝趋汴都,虏内顾且惊溃,释此成业,而聚兵相仗,鲜克以济」。不能用。闵昼夜驰不顿舍,后骑能属者三之一,而陈、蔡新附诸城,亦踵接复为虏矣。江淮仕者大抵无固志,纷纷遣其孥系马庭木以须。公独留家不遣,誓与民俱死。县故多盗,铁冶、营田,棋布诸乡。亡命奸人,出没其间,所治即孙吴故宫,自古江左重地也。公念除盗上策,莫如联保甲,疆陲有事,唯素整者可不乱,乃访求河北、陕右弓箭手保甲法及淮西刘纲保伍要策,讨论甚具。会有伍民之令,乃出其法行之。五家为保,二保为甲,六甲为队,因地形便合为总,不以乡为限,总首、副总首领焉。官族、士族、富族、皆附保蠲其身,俾输财共总之小用。诸总必有射圃,民暇则习,无蚤暮之节。尽禁蒱博,独许以击刺驰射角胜。五日更至庭阅,其尤者劳赏之。旗志总别为色,枪仗皆中度。候望干掫不幸死者,予棺,复家三岁。诸乡皆置楼,盗发,伐鼓举烽以相号召,瞬息遍百里。总首白事,吏毋得预,追胥兴发,一以县檄为验。环邑沟渎不渫,夏潦波道,在事者病之,役大莫敢睥睨。及保甲成,天大雨,公出坐通衢,传呼总队,具畚锸、赋丈尺,三日而毕。市多火,公戒诸队钩绳梯缶,各专其一,暮夜仓卒,随用而索,甚速且整,火不能灾。县治白鹿矶、安乐口,皆置戍。复请于宣谕司,得战舰十、甲三百,罗落之守计定。讫虏退,人心不摇。大军之屯州县,客主不相能,多为鬨暴。公曲得其欢心,以事至者,必微见曲直而明假借之,皆大喜且大服,誓死以报。内郡发粟输边,县当餫信阳,公部以往。先是诸将出师,部勒无法,或侵苦之,道殣相望。文吏董役者,则又甚焉。民见调,辄与亲戚为死决。公语父老曰:「子弟相从者,吾受其无咎」。皆怃然阳应。既发,队伍次舍悉放行军。亲与役夫同苦乐,病者挟医护视,始轻所负,剧则皆弛之,增剧则以马若舆载之,病者未至,队长毋得即安。号令齐一,道上担肩相差如引绳,无敢少蹉跌。观者相语曰:「此谁将军部曲耶,乃整肃如是」?既而知为武昌白丁,相视叹息。斯役也,在行者千有八百。役罢,死者一人,跌伤者一人,馀还畀其父母妻子如初约。当是时,诸公争知之,举辟交至,公一无所就。从吏部铨得婺州司理参军,召对,首言治体有本末,愿遴三公之选,责以进人材,张纪纲。延端直之士,与之讲问学、求治道。又论中都官员多职寡,牧伯之任分为五六,唯大军胜战,将兵而下,废为隶役。因道远方民瘼甚悉。王枢使炎前在鄂,熟公治行,及是新得政,求助于公。公语之曰:「上天资英特,群臣幸得遭时,乃忽略根本而奔走军旅之间,盍以仁义纲纪为本?至于用兵,请俟十年之后」。改宣义郎,知平江府常熟县。退,待次具区滆上。明年,复召审察,公固辞,徘徊踰年乃就道,至则除大理寺主簿。是岁江湖大旱,流民往往北渡江,边吏复奏淮北民多款塞者。虞丞相允文白遣公行淮西,收以实边。公持节劳来,耄稚满车下,为之表废田、相原隰,复合肥三十六圩,立二十有二庄于黄州故治东北。以户颁屋,以丁颁田,二丁共一牛,犁、杷、锄、锹、钁、镰具,六丁加一錅刀。每甲辘轴二,水车一,种子钱丁五千,廪其家,至食新罢。凡为户六百八十有五,分处合肥、故黄适等。而合肥赢故黄三户,户授二室。受田之丁,合肥八百一十有五,故黄六百一十有四。会其钱若米之费,财二万缗、六千石。流民已为大姓有者,仍隶其主户就抚之。并边归正者,振业之。合三千八百馀户。始公以乾道七年十二月至淮西,反命以明年之夏,计道里往来与察边郡、检麦田之属,专于田事者仅数月,垦筑、冶铸、斲削,皆受成于公。赋役省而功坚,度可支数十年。位置向背,经纬条达,民生所须,不外索而足,淮人谓耳目所未睹。公曰:「吾非为今日利也」。治合肥之圩,边有警,因以断栅江,保巢湖。故黄,实古邾城,地直蔡冲,诸庄益辑,则西道有屏蔽。其措意深远矣。光守宋端友自上招集北归户一百十七,公至固始,验新民止五户,馀皆保塞数年,端友混新旧户为一,籍以幸赏;异时有以善马涉淮者,杀而要夺之。公亟举奏端友有挟,人谓章且不下,语闻,上感悟,属廷尉治。方穷竟,端友以忧死,习为媒者皆竦。而虞丞相始不乐公矣,故为多端縻公,以缓其归。或迎说公:「见上,盍少自绌?毋与当路者忤」。公曰:「上遣我视边,固欲得利害之实」。卒极陈之,且曰:「臣根本其敝,不计而谩为,而后外以卤莽报;不思而出令,而后外以难行寝。号为责实,未免徇名,则趣办皆徇名之人;志在大功,反规小利,则迎合皆规利之辈。诞谩者败而不诛,谀说者察而不去,左右为欺囊橐。迩为援则远坚,大为间则小肆。其荐退人物,曾非诵言,游扬中伤,乃自不意。齐威之霸,不在阿、即墨之断,而在毁誉者之刑。臣观近政,非无阿、即墨之断,奈何毁誉之人自若」?上欣然开纳。公复进曰:「外事无足道,咎根不除,抑臣深忧。左右近侍,阴挤正士而阳浮称道。陛下诚圣明,傥因貌言,万一垂听,臣恐石显、王凤、郑注之智中也」。又曰:「好名特为臣子学问之累。人主为社稷计,唯恐士不好名。诚人人好名畏义,何乡不立」?上是之。隆兴以来,经理两淮受遣者且数十辈,发御府金缯,听施置自便阅十年,鲜有当上意者。及公使事有绪,恨得公晚,道进官二等,除大理正,侧席迟其至,顾问䌷绎,奏请论荐,皆报可,闻者意公且用矣。居七日,出守湖州。入辞,语益恳到,上慰勉遣焉。公既数摩切左右,而湖多权贵人田宅,与相加尤数,公平心问理如何,不为变,益害公,合力撼摇,上记其忠,独保持之。始至,书狱多入死,讯其由,则弃市者民间或窃祠之,名「伤神」,恶少遂轻相雠杀不顾。公亟屏绝,死狱大减,条境内淫祠,次第除撤,会去郡而辍。土俗小民悍强,甚者数十人为朋,私为约无得输主户租,前为政者或纵臾之。公叹曰:「郡国幸无事,而鼠辈颉颃已尔,缓急之际将何若」?取其首恶,黥窜远方,民始知有奴主之分。初陈亨伯割诸道留州钱输大农,号经制,翁彦国复附以总制,嗜进者竞裒歛以应赏格,已而遂定其多数为岁额。州用日削而供亿稍饩,校军兴前五六倍,吏骪法擿抉无遗笔,犹廪廪不能给。至是户部令提点刑狱司以历付场务,一钱已上皆分隶经总制如式。诸郡被符,搏手无策,相顾莫敢先。公独言于朝曰:「自经总制立额,州郡凿空以取盈,虽有奉法吏思宽弛而不得骋。若复隶额外征,掇其强半郡调度,顾安所取?殆复为它谬巧重取之民,民何以胜」?户部镌谯愈急,公争之愈强,台谏亦交疏助公,遂收前令不布。凡可以纾民力者,知无不言。如论和籴贾贱,请更平直;徙汰军宽州;添差隶郡者,止今见员,后勿遣。函封相继,多格于有司,则以病谒祠。朝廷惜之,却其请至八九,知不可夺,改知常州。未上,以乾道七年九月戊申卒于家,年四十,官止奉议郎。娶孙氏。子法,补太学生。公之没,其友张淳治丧,程以古礼,公配孙夫人能顺听不违,里中观法焉。十二月壬申,葬于永嘉县吹台乡慈湖之原。自周季绝学,古先制作之原晦而不章。若董仲舒名田,诸葛亮治军,王通河汾之讲论,千有馀年,端倪盖时一见也。国朝程颢氏、程颐氏、张载氏,相与发挥之,于是本原精粗,统纪大备。门人高弟,既尽晚出者,或骛于空无,不足以涉事耦变,识者忧之。公之学既有所授,博揽精思几二十年,百氏群籍、山经地志、断章阙简,研索不遗。过故墟废垄,环步移日,以验其迹。参绎融液,左右逢原,凡疆里、卒乘、封国、行河,久远难分明,一经公讲画,枝叶扶疏,缕贯脉连,于经无不合,于事无不可行。涖官随广狭,默寓之于簿领期会之间,其所部吏曹,经时而不知公为儒者也。平生所际,文武之职不同,未尝为町畦崖岸。而去就从违之际,守义不可夺。言兵变化若神,而在朝每以不可轻试为主。所见疏快轩豁,潜察之,自律严饬,虽倥偬,札翰正楷,无一惰笔。少年豪举,既知学,销落,不留省其私,泊如也。其为人平实质确,本于简易,行于敬恕,而坚志强力,又足以充践之。善类方共倚属公,而公则死矣。《诗》、《易》、《春秋》《、中庸》、《大学》、《论语》,皆有训义。他所论著若《九州图志》之属,稿方立而未究也。岁在壬午,先君子守黄,公夹江为令,归以公所为语某,固已矍然自失。后十载,乃识公于朝,一见莫逆如故交。其葬也,张淳既志其圹沄,复请诗以揭之。丧不能文,今既免丧不死矣,其可不为公一言乎!词曰:
坠绪茫茫,独求诸野。有涤其源,昼夜不舍。繄道之穷,维其尚口。不耀其章,而躬自厚。出孚于长,于长于君。□□施之,乃没元身。故吴之迹,故邾之遗。既堙既平,其尚有稽。
春兴八首 其三 明 · 王九思
七言律诗 押灰韵 出处:渼陂集卷五
闻道秦中雨雪乖,边城烽火日相催。
阴风浊浪龙蛇斗,暮夜深林虎豹哀。
遂有红颜啼道路,不堪黄发走尘埃。
王都千古河山地,经略还须将相才。
题遗爱庙 北宋 · 张孜
七言律诗 押麻韵
天资忠义恶嚣华,贵不骄矜富不奢。
忧国焦心谁别马,爱人忘己特埋蛇。
封潘名易夷齐比,相楚功难禹稷加。
寂寂阴灵何所在,庙门空掩夕阳斜(明张梯嘉靖《固始县志》卷一○)。
示康甥栗四首 其一 明 · 王九思
出处:渼陂集卷二
华族浩固始,陟陕栖长宁。
尚书树鸿业,竹帛流芳馨。
翼翼两太常,奕世笃忠贞。
银台荫烈祖,傲睨敦古风。
天施亦颇啬,爰有平阳公。
祭毕轻舆回跸御园之作 清 · 弘历
出处:御制诗三集卷九十八
蒇事斋宫更(平声)祭衣,轻舆趁爽御园归。
畅春路近先趋问,又已连朝定省违。
东西黄寺阅年陈,途便拈香落鼎新。
敬识当时具深意,联情因抚远方人(蒙古素敬黄教北建世祖时因于京城两黄寺选梵僧居之使外藩朝正来者瞻礼梵像咸生欢喜以寓柔远之怀东寺已于前岁鼎新兹以西寺葺治蒇工路便临阅拈香落之)。
纱衣轻逼晓凉切,兰埒润沾露气浓。
却是寻常雨后景,渥优终欠为(去声)无悰。
麦柄初收积圃场,黍禾遍野蔚新秧。
似兹略觉先忧早,然此先忧正不妨(道旁见麦已登场粱黍秧苗并皆蔚茂似农田尚不至迫于望雨然晚禾正须耕种此时若早沾渥泽庶秋稼可冀有收不能不切廑先忧耳)。
向北雨佳潦积涂,问知此胜迤南输。
遂多六寸称沾者,不是慰吾竟诮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