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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祠堂记 北宋 · 刘彝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四
元丰三年岁次庚申三月十有一日、枢密直学士、侍读陈公襄捐馆于京师,天子闻之震悼,遣使恤厥家而问其所乏,赙赠有加焉。朝廷公相卿大夫莫不为国家惜其不大任也。两禁近侍共临其殓,哭之尽哀。凡十有八人列奏,称其道德之重,补维国家,莫非先王之法。生平恩例,不奏子弟者三,其所奏者,皆先疏族,长子弱冠矣,未沾一命。天子愈贤之,录其长子守秘书省正字,及其犹子、外孙皆命以官。一日御迩英经筵,不见其侍读也,又嗟悯之,遣使锡赉,抚存其孤。比葬于宜兴,又诏常州供应所阙。公之生平,以道德教育天下英才为己任,故以学业出入其门者无虑千人,而齿于仕版,辅大政、亲近侍、列台阁、帅边防者有矣,守方州、使诸路、佐郡邑、宰人民者所至多焉。莫不知以仁民为固国之本也,治己为临下之范也,学古为修身之资也,事亲为行道之始也。官于四方而民受其赐者,皆公之所教也。不止如是焉,自始达及终身,凡闻天下之贤有学行者、有吏能者、有道德者、有忠义者,其才可以进之于朝,以为民庇及具表则者,不必识其人也,必书其实以遗于所部使牧守或执政柄者,未登其贤而用不已也。因之拔擢,致身于亨显而不知其出于公者众矣。是以其亡,四方髦士及公卿大夫,识与不识,若丧其朋,咨嗟靡息焉。公之于学,志在仿古,以治其性为本,事君以建其忠为业。故虽燕居,必持厥志,谓暴其气者不可以入君子之德。是以虽家人、臧获,生平未始见其不足之色。始与乡人陈烈、周希孟、郑穆友善,同志于道。比仕,则彝也又以经术政事更相琢磨,而锐于经纶天下大务。尤能受尽言,乐闻己过,喜于为善。而夙夜弗忘者,《诗》与《易》也。故其钩考皆得姬、孔几微之蕴,传注所至,弗迨其藩篱矣。乃能诚其言,信其行,所临之民莫不允之,仰以为范焉。至于图形,或写其名位,置于屋壁,致诚以香烟,馀二三纪而愈笃者。其仁洽于民盖如是,浦城尤甚焉。度量渊广,长于包荒,乐于教民。其职精于治体,其政先于变俗,其仁勤于济众,其交贵于谦光。故其出入中外裕裕然,弗以进退荣辱动其心焉。每曰:「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吾徒之事也」。其知谏知杂,言出至诚,详审有绪,不为激讦以求沃寤。故虽讥病大臣,补救时政,上每嘉纳而多留中,人疑其必将大用也。后进掀腾,躐公以进者众,乃能安其素守,不忘致君之志,竭劳庶职,益用勤瘁焉。其与门人议论,则曰:「欲致君如尧舜者,莫若得大贤进之为先焉;经纶国事,欲致治如古者,莫若采智识高者用之为急也;其讲求贤才,以永基祚,莫若兴起学校,教之经术,用其德行之为要也」。故其初筮仕于浦城,则创学舍三百楹,躬自讲授,从之学者馀五百士。仙居、河阳之学,人虽不满百,而遂变其风俗。常州之学闳大,可肩于湖。人材辈出,世以其功比安定先生胡公焉。公字述古,其先光州固始人。唐广明初,巢贼乱中原,豪杰乘之蜂起,善族往往避地遐远,故随王潮入闽,寻仕于闽王审知,乃居福州。宋有天下,公之祖既仕为掾吏,卒于东川。有子五人,长曰则之,以儒术率诸弟,皆用学行名于乡闾。遂迁宅于侯官县之西南百里,村曰古灵,耕且学。而兄弟屡以贤能荐于春官。公考侍郎讳象,遂以五举入仕于闽王。公十有八岁丧其所怙。二十有六始登进士第、主建州浦城簿,以文学政事称于当时,高卓拔乎伦类矣。迁台州仙居令,改佐著作,知河阳县,移知彭州濛阳县。司徒富郑公入相仁宗,进贤惟急,首以文行诏公试秘阁校理,判尚书祠部。两府奏立寺院,度僧道于坟庄者三四人,敕下祠部。公执奏,以为社稷万年,公相无极,人人胥效,则尽天下之士归于僧道矣。朝廷惑于两府之议,移公编校书籍,以遂其事焉。出知常州,入为开封推官,三司盐铁判官。使北虏还,知明州。未至,召修起居注、知谏院、管勾国子监、御史知杂。有旨,候知制诰阙,与试,公疏曰:「陛下必以臣自内史过为台杂,乃是下迁,爰降德音,俾谕圣意,然非所以使臣以义者也。谨当夙夜,上裨朝政,下葺台纲,震肃百僚,绳纠非法,不知鈇锧之在前矣。所有试命,乞赐寝罢」。遂判吏部流内铨,皆有所发,以革宿弊,天下称之。未几,召试知制诰、公不就。奏曰:「朝廷比以制置条例司更改常平新法,中外之议皆以为扰。臣负忧责,不得不言,未能开悟圣心,蚤令寝罢,不职之罪,不知谴所。其有召试,臣不敢当」。旋罢知杂,直舍人院、兼天章阁侍讲,复修起居注,皆辞,以为言事不职,不敢承命,仍乞外补。御批其疏:「近除知制诰,卿以言事未遂,恳不受命,且求外补。朕素慕卿经术行己,深惜远去,故特还旧职,庶几左右经席,渐磨道义,以释所愿闻。今览来奏,尚欲固辞,岂不悉朕意欤?今还卿来章,当亟就职」。遂复修注、判铨焉。熙宁四年,乃知制诰、直学士院。嘉谋嘉猷,入告于后,出称其德。宠任方隆,而疾之者绳以他事,出知陈州。未几,移知杭州。再期,移应天府留守,未至,复知陈州。八年冬召赴阙,知通进银台司,迁尚书右司郎中、充枢密直学士、判太常寺、兼礼仪事。九年,兼侍读、知审官院,提举司天监。元丰元年,奉敕修郊庙奉祀礼文,兼判尚书省。二年十月,仁宗慈圣光献皇后崩,公为山陵卤簿使。于时一身总判十局,虽瘦病而不敢辞焉。其创新规,惩宿弊,条析类举,皆中机要,而被受奉行者,莫不以为宜焉。享年六十有四。讣闻,上下朝野莫不惜其志业之隆,遇君之厚,而终于散地也。世以浦城为难治者,数大族在焉,其仕于朝者累百,而姻娅在宦途者倍之,子弟为士为农,不知其数也。挟权营私,虐其闾里,干请州郡,以迫县吏,使不能自存以立其政者,岁常有之。公为主簿,集其弟子及庶民之好学者,教于县庠,使孝于其亲,顺于其昆,信于其乡,仁于其民。由是,为其父兄者更相纠戒,不可以非礼干吾簿焉。时有近禁大臣扶护亲丧还闽,衢州以南,所过邑皆召民丁七百送其行李。至浦城,公曰:「农时方作,虽王命尚不可夺之,矧以为私耶」?乃令僦赁,以役其境。仙居之俗,不知学之可为也,公率其子弟躬为讲教,至有父为吏于庭下,而子为士于堂上与其燕饮者,翕然大变。河阳亦然。而谤之者曰:「以讲教为名,而实取其赍货也」。郑公惑焉,召以告之,俾罢县学。公对之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不恤不罢,终化其俗为邹鲁。邑居隘陋,盛暑公出,家人间或垂帘纳凉于厅事,既而其椟失官缗钱二万,守者以为辞,公不辨,出己俸偿之。物议喧腾,郑公亦以为信。未几,获盗于他邑,乃守椟者为之。其厚重多类此。河阳里胥运置酒材,破荡产业者,世以为病。公命浙东从之学者张公谔以百金僦田两夫,募农师引沃水灌为稻畦,种以糯谷。比其耕插耘耨收穫也,必躬涖之,而其往来皆用盛乐,招集其民,但观稼穑之法。酒材既足,民胥效之,瘠卤之地遂为膏腴,温造故迹,复生粳稻矣,迨今仰焉。常州运渠横遏,震泽积水不得北入于江,以为常苏数邑民田之害者累世矣。公以渠之丈尺对民田之步亩,分授以浚,深广有制,不月而成。遂削望亭古堰,而震泽积水乃克北流,民害以除,而田旱有溉,农穰岁享矣。杭州滨海,其地咸卤,水不可食,居民数十万家,皆市山泉以给日用。公按李长源旧迹,砌石为函,接竹引西湖之水以注六井,散在闾里,一城汲用有馀润也,民荷其惠焉。生平讲求万民利害,虽非其职,必录于篇,会其部使可以立事者,则以授之,利及四方者,又不知其数焉。凡于朝廷治体、州县养民之事,必求其术之可以为法。鳏寡孤独、遗弃幼子、灾伤水旱、凶札疾疫、恤穷安富、养老劝农、治兵牧马、练将守边、积谷生财、差役漕运之事,莫不夙夜图营精密曲尽之术。而又以询于贤者、明者、能者,不惮谦逊,屡求广咨博访。既得一善,则又称其得之所自,而推以授人。此其平生存心,凡四十年而弗懈也。既亡,彝检其手书,议及民政,讲求治道,或以相授,或以相咨,凡馀百本,或累十幅,盈纸细书,讲论得失,则其以天下为己忧也又如此,使之大用,岂可量哉!其行艺及三代,既请公卿为之志铭,彝惜其贤而志有不得发者,既知其详,不忍默而无传。呜乎,观于是,则知吾哭之哀,为不徒然矣。其既亡,厥子与弟皆以书来告予,曰:公之将亡,数日默而无言,恬愉自若。妻子泣而环之,求其诲谕之言,乃命纸笔,惟作「先圣先师」四字,授笔而终。呜呼!诔曰:
皇极有本兮性情为先,千载一获兮几绝又传。躬遇主圣兮灼知其贤,弗用而殒兮乃命在天。泰者若是兮茅茹其连,呜呼姬孔兮冥冥弗宣。志在先圣兮死亦罔迁,笔以传圣兮忠仁则坚(《古灵集》附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道光《重纂福建通志》卷二○。以上罗国威校点)。
边城见燕子 明 · 杨巍
五言律诗 押灰韵 出处:存家诗稿卷三
寥落边城里,还看燕子来。
主人宁见妒,蓬户定频开。
地迥巢难就,风寒羽易摧。
翩翩怀旧侣,何处傍池台。
闻范参政巡西边 北宋 · 刘敞
七言律诗 押庚韵
汉与匈奴如弟兄,犹传敌骑向边城。
数烦卿士亲持节,始恨儒生妄请缨。
形势倒悬方舛逆,计谋无益是纵横。
古来贤哲多屠钓,公试咨询策太平。
白马篇 明 · 李云龙
押词韵第三部
边城八九月,北风号枯枝。
白马谁家子,往来阴山陲。
左右佩双鞬,出入拥龙旗。
策名壮士籍,曾受天子知。
羽书昨夜至,虏骑犯金微。
驱马出塞门,一军生光辉。
一战摧前锋,再战破重围。
日暮休我兵,胡笳惨以悲。
男儿赴国难,何以身家为。
不断单于臂,宁裹马革归。
寿张都运先生 明 · 邵宝
古之洛社在洛中,其人往矣犹高风。
今之洛社名偶同,乃在蓉湖之北龙。
峰之东,中有主者心好古,脱略尘网追遗踪。
忆从三策献天子,释褐登廷称进士。
漫将时事寄吟哦,对客挥毫思如水。
职方郎官领禁符,观风三辅赋两都。
朝鲜使者出关去,尽道威明前所无。
镇东楼高绝云海,想见当年美丰采。
洞庭烟水严滩云,耿耿幽怀三十载。
人言州县徒劳人,使君所至皆阳春。
平生经济有馀地,万里江湖空一身。
今年归来闽海上,洛社新堂旧屏障。
满庭宾客燕清秋,水色山光正相向。
先生谢客焚妙香,紫微天远云衢长,膝前觞献森诸郎。
君不见黎平谣,东平志,回首他年皆小试。
愿公再起再归来,手植青松看晚翠。
兴化军新城记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八八、《莆阳文献》卷一一、雍正《福建通志》卷七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莆为郡且三百年,犹不克有城,皆曰乐土也,缓事也。一日盗起汀、邵,他州皆增陴峻隍,惟莆四封荡然,破扉不阖。未几盗寝南侵,势且及境,富家窖宝物,窭人挈空身,咸欲溃去。郡人陈公宓始倡版筑之议,士民和之,台郡是之。会王侯克恭病,委其责于通守赵君汝盥。事方有绪而王、赵相踵即世。赵侯汝固始至,顾郡力已屈,则拜疏求助于朝,有旨赐祠牒五十,未至而赵侯去。陈公与郡人叹息曰:「城其中辍乎」!于是天子择曾侯用虎知军事。侯博访于众,或谓城卑且薄不足恃,或谓费杂且广无以继。侯奋然曰:「卑者可高也,薄者可厚也,役不可以已也。且吾患无政,不患无财」。益市木石,益僦工徒。先是,官画丈尺,俾僧干筑,僧有能否,有勤惰,而官无赏罚。侯斥逐其不勉者,向之苟简,悉趋坚好。既成,长一千二百九十八丈,高一丈八尺,表里以石,覆以砖。五门楼堞,丹垩焕然,凭高望之,钜丽突兀,疑化人之所为、画史之所摹也。凡用石以丈计者五万七千一百七十二,砖大小六十七万八百,夫五万一千四百,靡缗钱二万四千六百七十七,楮币六万六千八百。内楮四万,朝家所朌,钱楮各千,漕台所助,馀悉出郡帑。昉于绍定三年之春,汔于四年之冬,盖三百年不克为者一朝而就,然则城果缓事乎?乐土果可常恃乎?夫敌无脆,有备者胜;国无小,善守者全。乐毅能下齐而不能拔莒、即墨之二城,佛狸能饮江而不能克盱眙之孤垒,往事之明验也。先朝惩侬寇之患,城广城邕城桂,岭海之民始奠其居。嘉定鉴开禧之迹,大城江北,楼橹相望,然后并边郡邑各能自立,近事之已效也。玩常而忽变,喜逸而惮劳,华元之讴,子罕之扑,人之常情也;以习安为惧,以恃陋为戒,墨翟之智,子囊之忠,侯之盛心也。侯治郡尤清苦,省逢迎之厨传,罢游观之土木,独民间有大利病必勇于兴除,不以役巨费夥而沮。城成之明年,岁丰盗熄,乃下令蠲夏税,以樽节之嬴代输。噫!侯知筑是城,又知所以守是城矣。初,役之兴,陈公最尽力,且率大夫国人各相斤斲,其后赵君汝駉、判官赵君汝𦰚与有劳焉。莆人喜守备之固,美蕃宣之勤,复悲陈公之不及见也。某亦版籍一民,赀不足以豪乡闾,力不足以荷畚锸,兹获以笔墨小技记事之成,顾非幸欤!
林沅州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八
公讳诞,字仲成。其先固始人,八世祖著作平迁福清。曾祖讳伯材,三举进士不第。祖讳格,特奏名,为建州司理参军,赠通议大夫。父讳遹,元符进士第四人,事高宗皇帝再为中书舍人,终龙图阁直学士,赠少师。母硕人范氏,赠齐国夫人;所生母刘氏,赠恭人。公以父遗恩授承务郎,监绍兴府税、漳浦县丞。亲年高,求监南岳庙。历福建路提举司干办公事,待江南西路转运司主管文字阙。丁刘恭人忧。知潮阳县,除提领户部犒赏所,知沅州。秩满乞闲,主管云台观,改冲佑观,积阶至奉直大夫,爵开国男。庆元丙辰八月十日卒,年六十九,葬县境大湖山之原。累赠正奉大夫。公蚤失父、母、兄,刻苦自励,事所生母尽孝,抚教孤侄,恩谊至笃。为小官,数守职争是非,不肯屈理以徇势。潮阳时有旨造战舰,州不出一钱,符县白科。公为书条其不便,守怒,呵责愈峻。公藏州符不行,束担欲去,会诏寝其事。潮州常赋外有成丁、船头盐钱,民困苛取,公以樽节赢财代百姓两年丁盐之输。酒所时,长官欲以利献,公奋然曰:「诸库方告匮,乃以酒本钱为羡馀,是不为明日计乎」?遂不果献。尝议欲以诸库分隶诸郡而罢提领一司,后因陛对复言之。沅逼蛮猺,公之治以恩信为主,而守备亦不废,民夷晏然。诸台上其治行,公力求祠归,不复出矣。公清谨严恪,外和内刚,居家莅官,皆可师法,人莫敢干以私,终其身未尝有求于人。自中年即倦仕进,及三子中第,喜曰:「可以遂吾志矣」。盖食云台、冲佑之禄凡八年,故人有气力者欲相推引,竟莫能致。病革,犹整襟危坐,语家人曰:「吾平生无它憾,独挂冠不蚤尔」。其止足无羡,坚凝有守,亦得之天性,非彊勉然也。配宜人卓氏,孝慈勤俭,闺阃肃和,诲子尤严。先公三年卒,赠硕人。子男四人:璟,终从事郎、知靖安县;环,今为朝奉郎、主管鸿禧观;瑑,朝奉大夫、主管崇禧观,同登甲辰第;琮,终通直郎、知海丰县。女三人,长适朝奉郎、通判临江军郑元清,次适进士陈自立,次适宣教郎、知光泽县潘梅。孙男九人:公庆,文林郎、新监镇江府大军仓门;公永;公奕,迪功郎、将乐县主簿;公遇、公衮、公选、公益、公凯、公泰。孙女二人,长适文林郎刘克庄,次适进士郑元善。曾孙男女十三人。初,中书公为南渡名臣,登侍从,帅方面,贵显矣。及卒,田庐萧然,几不足自存。公以孤童奋发,门户偾而复起,衣冠日盛,遂为大族,然恬靖廉约之风累世不变。所居县之石塘,言家法者皆宗石塘林氏云。公殁二十有八年,嘉定癸未,克庄始志其墓而为铭曰:
仕以蚤退为贤,家以仅足为丰。以此诒后,以此治功,庶几于疏仲翁、邴曼容之风乎!大湖之阡,谡谡万松,夸夫过之,必有怍容。丘夷谷堙,斯铭无穷。
秋风 北宋 · 王圭
五言律诗 押东韵
猎桂来钟岭,翍椒度汉宫。
云飞汾水阔,叶下洞庭空。
海国樯帆壮,边城鼓角雄。
谁知洛阳客,归意在江东。
丁元有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莆无他丁,君之先自固始迁。校书郎讳彦先者,传四世至君之先府君讳宝成,是生八子,伯槐、伯林、伯椲皆贡于乡,伯梅尤有声场屋,伯桂擢己未第,今为宗学博士。君讳伯杞,字元有,于次第二。庆元丙辰入太学,嘉定丙子监举,庚辰内舍校定。绍定己丑九月辛巳试上舍,方握笔属思,暴得疾扶出,卒允蹈斋,年六十九。博士哭之恸,告于朝,乞护君丧还里,不报。孤南一奉柩归菆北山,后五年癸巳十二月甲申,始克葬于丰城里后洋之原。君在太学三十年,行艺绝出,屡挫益锐。乙亥舍闱既定魁选,以诗复韵绌,时御史刘公棠董试,为之太息。今上龙飞,久于学者例得仕,君独辞不拜。为人于伦纪最笃,视亲戚朋友急难勇徇之,忘其力之不足也。母叶宜人。配王氏。二子:南一拔漕解,南英后伯父。二婿,进士杨龙起、黄景宣。龙起者固烈士,闻君讣徒步赴丧,不幸亦客死。初,府君刻意诲子,以诗礼名堂,艾轩林公为篆其扁。君兄弟竞爽,珠璧相映,人谓如荀氏八龙矣,既而多不得年,华而靡实,士林悼惜。存者惟博士与君,又弱一个焉。嗟乎!积而报,种而获,理也。以君观之,理乌在焉?虽然,智力之营有限,而诗书之泽无穷。府君一布衣,以博士赠朝散大夫;君老不第,而南一克世其学。夫在其子犹在其身也,在其弟犹在其兄也,亦理也。由前之论则为善者惰,由后之论则力学者劝,南一勉诸。铭曰:
天下声律尚莆体,莆体发源自丁氏。君最先鸣唱诸季,吴融、徐寅敛衽避。惜哉舍法亏一篑,身不及试在厥嗣。
黄柳州简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朝请大夫黄公讳简字德廉将葬,孤浚明奉《家传》来乞铭。余矍然曰:「公吾故人也,铭其可辞」?黄氏自固始迁闽,至八世祖校理公兴自泉迁莆。曾祖璋。祖文炳,赠朝散大夫。父艾,刑部侍郎,赠少师,为绍熙名臣。公年十六,以胄子试春官不利,父任为承务郎,历镇江府江口镇税、休宁丞、知会稽丰城县、通判严州、知宾柳二州。端平乙未闰七月丙寅卒于寝,年五十九。明年九月壬申,与宜人方氏、易氏合葬于城南小塘山。方,中散大夫勋之女;易,礼部尚书祓之女。一子,浚明,将仕郎。一女,适衢州文学陈楷。公凝重静默,语笑容止皆中准程,出于自然,律身居官尤严恪。初,少师公在谏垣,论击辛卿弃疾,辛衔切骨。及尹镇江,公已先去,犹鍜鍊吏卒,终不得毫毛罪。休宁有十四年不决之讼,公一阅得情。会稽绳贵游,雪狱冤;丰城筑废堤,修学政。徭攻宾州,公调土豪义丁夹击,薙狝无遗,绝口不自言劳。州始贫,比去,帑庾皆实。柳之兵吏始按月支俸,南官有不幸者,必经纪其家。然公所至刚峭自立,嶷嶷有风棱,不肯随世俯仰。其在润、越皆以避仇去,在严以忤巨室去,在柳以谏官诛贿不得去。同时污吏憸夫多据要剧,超显美,公方闭关萧然,食仙都、崇道之禄以老岁月。及天子亲政,向为权奸摧抑废退之人稍见收用,而公忽忽死矣。公事母齐国方夫人尽敬,拊诸弟极爱。岁晚雁行凋冷,始衰多病。俄而季弟番禺通守篪复夭,公哭之恸,奏官其子钦明。易箦犹曰:「吾死无可恨,如诸孤幼何」!闻者悲伤其意焉。铭曰:
宝、绍之相,放利怙欢。以贿少多,为人否贤。富挈诸霄,贫挤诸渊。嗟嗟黄公,白首瘴烟。端平反是,廉约者甄。公不少需,遽蜕而仙。前厄乎人,后制乎天。嗟嗟黄公,返于斯阡。
宝谟寺丞诗境方公行状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六
曾祖渊。
祖宪,文林郎,南恩州阳令,累赠朝议大夫。
父崧卿,朝请大夫,京西转运判官,累赠宣奉大夫。
公讳信孺,字孚若,系出河南,繇淑而下,代有闻人。淑自固始迁莆田,至金紫公廷范,六子皆贵显,而少监公仁岳之后最蕃,公其八世孙也。生有异质,襁褓中能诵书,九岁落笔属文。京西公守庐陵,公犹丱角,周丞相、杨诚斋见而惊曰:天才也!以郊恩补将仕郎。京西公服阕,授番禺县尉,诸公争致之幕下,才望倾一府。盗有劫海贾者,公曰鼠子敢尔,自拿舟往。盗方聚沙上分卤获,见尉至,皇骇,欲趋舟取械,公先使人负盗舟去矣,悉缚上府,不轶一人。秩满,改承务郎。丁嫡母叶硕人忧,服阕,知萧山县丞。浙东帅钱公象祖、提刑傅公伯成被旨措置庆元海道,檄公往来区画,悉有条理。二公亟称于朝,差兼淮东随军转运属官,未几复还萧山。先是,权臣首事,既得泗州,谓中原可长驱。及诸将溃归,虏倾国大入,淮、汉骚动。朝廷悔悟,会虏亦厌兵,驻军濠州,先遣韩元靓来,和议有萌芽矣。督帅枢密使丘公崇一再令帐下壮士遗虏书,最后陈璧君玉往,皆至濠而返,终莫得其要领。近臣多荐公可专对,有旨赴都堂禀议,开禧三年正月三日也。既至,谕以使事,公曰:「多事之秋,不敢以母老辞,但开衅自我,虏问首谋,当何以对」?权臣爽然起谢,借公朝奉郎、枢密院检详文字,充知枢密院参谋官,持督帅知院张公岩书通问金国行省元帅府。公驰至濠,虏帅纥石烈子仁在焉,止客于狱,兵环守,绝其薪水。官属或洒涕,公叱曰:「汝泪大辱国家」。虏画五事要我,公曰:「返俘归币可也,缚送首谋,于古无例,称藩割地,臣子不忍言」。虏愠曰:「不望生还耶」?公曰:「某来时已置死生祸福于度外矣」。论辨甚久,子仁不能难,遂至汴见虏左丞相、都元帅完颜崇浩。虏以「天狱」二字榜传舍,曰:「此非濠州比」。公曰:「事须商搉,何至以威胁人」?崇浩使二省差庞赵者来,持五事如初,且以无故兴师咎我。公曰:「本朝不旋踵追悔,所以歛兵约和」。虏曰:「正为无兵可歛」。公曰:「岂无淝水八千之众」?虏曰:「缚送事既无例,姑置是。称藩割地,莫有故事否」?公曰:「惟靖康尝割三镇,绍兴以东朝之故,暂时屈己,今日顾可引用耶?此事不独小臣不敢言,行府亦不敢奏」。时逆曦以蜀附虏,庞赵服公雄辨,有「张仪舌在,西蜀唇亡」之诮。公请面见丞相决大事,崇浩者坐幄中,陈兵见公,使人传谕云:「五事不从,旌旗南指、楼船东下矣」。公欲稍前白事,崇浩曰:「事止此,无可议者」。遽授报书,期公再来决和战。四月,公至行在所,诏公通问宣劳,转三秩。御札令侍从、两省、台谏条奏所以报金者,众议还俘获,罪首谋,增币五万如绍兴。公再往,庞赵来迎,虏闻曦诛气颇索,然犹执初词。公曰:「在本朝诸臣已谓增币为卑屈,况名分地界哉」?虏问其故,公曰:「议者以曲直胜负较之,皆云我本朝兴兵在去年四月,若贻书诱曦,去年三月也。若虽得滁、濠等州,我不得泗、涟水乎?若夸胥浦桥之胜,我不有凤凰山之捷乎?若谓我攻宿、寿不下,若围庐、和、楚竟何得乎?且五事已从其三,犹固执不见听,不过再交兵耳。杨行密尚能以数州之地自立,况本朝辐员万里,江东将相岂肯久下人者」!庞赵见公慷慨忠烈,始微露其情曰:「称藩不从,当以叔为伯;地亦不必割,岁币外别致犒军钱可也」。公揣虏技止此,力执不许,密与庞赵约定数事,如遣使草誓之类。庞赵取公手记为信,崇浩面授公书。六月复命,再转三秩,用王抃例差充通谢国信所参议官,奉国书誓草,及许通谢百万缗。至汴,虏尽变前说,易二省差领客,庞赵不复来矣。崇浩怒曰:「所画事未从,何遽以誓书使名来」?面责公不曲折建白,且有诛戮禁锢语,公不为动。一日使甲士拥公至庭下答状,公曰:「待行人如此耶」?崇浩遽谢。公归馆,二省差来曰:「此事非犒军钱可了」。别出画定事目。公曰:「正缘岁币不可再增,故以通谢钱代之。今得此复求彼,某有头璧俱碎而已」。二人曰:「庞赵误公」。公曰:「丞相误庞赵」。又曰:「丞相欲留公等」。公曰:「辱命归亦死,不若死于此」。议不决。会蜀兵取散关,虏益疑讲和非庙堂意,且屡诘权臣无书。公犹冀事成,移私觌书帖若权臣遗崇浩者。九月公还,自劾待罪。朝廷谓公失事体,夺三秩,临江军居住。公自春至秋三往返,炎沙烈日,僵尸满野,公仗节转仄虫蛆臭腐间,傔从道毙相属,公神闲意定自若。始受命,入白太安人曰:「王事不可辞,愿勿以儿为忧」。公知虏内困鞑靼,虽黾勉出兵以与我相持,而力屈情见,势不能久,所求皆拒不予,直欲以口舌弭兵。又每诘首谋,意指权臣,公但以邓友龙辈为对。虏恨公不少屈慑,故其议坏于垂成,而王公楠出使矣。公虽贬官,方奉使之日,名满天下,时年才三十。至临江以诗酒自娱,江湖士友慕公盛名,多裹粮从之游。明年和议成,与虏礼币,函送权臣首谋,皆公昔持不可者。王公既以功擢用,奏记庙堂云:「方某辨折虏酋于疆埸未易告语之时,及楠往,权臣诛矣,事皆勉从矣。方某当其难,楠当其易。每至军前,虏必问方某安在,且谓暑行者三,不委顿车上已可伏矣。公论所在,故人亦不能掩」。诏公自便,除通判肇庆府,复奉议郎。峒寇窃发,经略司檄公督捕雄、韶而诸台辟知新州。未上,有旨令同廖提刑德明措置收捕。就知韶州,首封崇张曲江、余襄公墓。时江、湖属邑多燬于贼,惟韶境晏然。擒赤水峒贼首戮之,又谋募乡道捣巢穴,布置已定,朝廷用招降之说而止。转承议郎,移知临江军,以尝谪居力辞。知道州,郡有不检士十辈,号十虎,力能使监司,逐太守,公下车立窜首恶。饰濂溪祠,作太史阁,与莱公楼对,寻元次山遗迹表出之。除提点广西刑狱,阅属郡滞狱,有踰百十年不决者,有一事株连数十家者,公件画条析以闻。诏下,一日破械纵数百千人。始杨公方按部,以风力自任,疑南官例有赃,发摘无虚日,守令窜系尤众。公考罪虚实,多奏释之。单马行部内,访民疾苦,荒镇恶县无亭驿处,张幕野宿以为常,足迹未及者惟海外四郡耳。转朝奉郎,除转运判官。绍熙间,京西公实持漕节,定盐法,改客贩为官般,奏罢岁解鄂、靖钱十一万缗,广民德之。及公践世职,父老即永宁寺西庑祠京西公,文人词客俱有歌咏记述焉。公深知盐筴利害,操干裁撙,自出新智,漕计沛然,以其馀新学宫,增士廪,创类试院。又蠲诸郡盐逋三十六万缗,曰:「此皆积压日前官吏失陷之数,盖有身死家破,子若孙拘系未脱者,丧伐国家元气多矣。吾捐此钱,所以广圣恩、承先志也」。遇僚属有恩意,岁举先孤寒,后贵要,虽小校裨将皆能得其欢心。其有不幸者,公必归其丧与孥焉。弭节四年,再摄帅阃,威信行于一方。除提点湖北刑狱,未行,召赴行在奏事。入对,除大理丞。于是边事复动,除淮西转运判官。未行,改淮东,兼提刑,兼知真州。始至,视州城曰:「是中惟官寺、营厩、库廪耳,民旅皆居江下,城谁与守」?请筑翼城,图上,不报。尝登高览望,知城西北当风寒,即北山匮水焉,缭以石堤,广六里,长二十里,决之则西北可为海。身率畚筑,旬日匮成。设醲赏谍虏,覈郡兵,新旗帜金鼓,增弩炮,治蔺石渠闸,深濠堑,高羊马墙,日不暇给,然宾客觞咏之乐亦不废。郡人先惩开禧事,多聚保沙上,公携百口奉太安人居官,淮民复业日众,鹾酒之利倍增。减官私屋赁直十之三,徙瘗战骨三十七窖于高阜,军民感奋。转朝散郎。虏入盱眙,游骑出没天长、六合间,公乘小车慰拊,令民勿清野。帅司移文报扬州已乘陴,公方就寝,鼻息如雷。通判求檄携家渡江,公劾其摇动众心。客曰:「公以死守是也,如寿母何」?公曰:「吾母虽惫,殊有昔人伏剑之风」。制帅尚书李公珏趋扬州督师,公夜乘小舟,掀舞巨浪,会于黄天荡中,秉炬剧谈,谓:「盱眙拥重兵闭壁不出,扬、楚坚坐自保,彼深入不足怪」。又言:「虏顿兵月馀,过城不攻,掠野无获,方且夕出剽民牛彘,岂复昔日之虏哉?诚得尺寸之柄号召诸将,愿身为士卒先,虏可以一战而平也」。李公击节曰:「君言差彊人意」。将檄公督战,虏拔寨去矣。山东始内附,公抗言:「豪杰不可以虚名驾驭,奸雄不可以弱势填压,宜选有威望重臣,将精兵数万,开幕府山东,以主制客、重驭轻。磨以岁月,剪荆棘为沃野,化盗贼为耕农,不特外包山东,内固江北,而两河固在吾目中矣」。朝廷未皇也。归附人李全新立功,公遗以金碗战袍,舟载麦饼酒壶饟其众,节制司疑公挠权。公又论劾豪吏,所亲多谏止,公正色答曰:「彼以势,此以理,吾买草履行矣」。既而谗惎交起,诏别与州郡。后省驳奏,公徙家沙上以为民望,遗馈山东是谓侵官,降三秩免归。时公家固在城内,未尝徙也。其后虏薄仪真,守将泄水匮,寇退城全,翼城竟筑,山东、河北建节制、镇抚大使,皆如公言。公先卜第城南,至是奉母居焉。中堂作复阁,扁以「诗境」。凿田为寿湖,中累海石为山,环植荷柳,松菊间著茅亭木栈,徜徉其间,若与世相忘者。差主管华州云台观,叙承议郎,宝赦授朝奉郎。祠满,改建康府崇禧观。公气禀素强,初得疾觉大热,以蜜拌梨橘浆碗饮之,由是胃弱恶食。或劝迎医旁郡,公曰:「吾贫至此,岂复有人蔘赀」?卧阁八旬,神情不少衰。病革,赋诗数章,手执如意,顾小吏张武侯像屏间,又舆入太安人卧内,呜咽问起居。以嘉定壬午腊月二十有六日卒,享年四十六。朝廷嗟惜,转朝奉大夫、直宝谟阁致仕,人知君相待公之厚而悲公之不及见也。安人叶氏,丞相正简公孙女,贤淑有志操。素羸,治公后事,哀瘠不能起,后半月卒。太安人林氏,公生母也,悼念儿妇并亡,阅五月又卒。二子:左钺,迪功郎、德庆府司法参军;左绳,文林郎、昌化军司户兼录参。孙一人。左钺等将以癸未十一月三日壬寅,奉公及太安人、安人之丧合葬于侯山。公自号紫帽山人,又曰好庵,葬处盖紫帽之第三峰,而以好庵扁墓庐云。公美姿容,性疏豁豪爽,幼及交辛稼轩、陈同父诸贤。安公丙素不识公,一见握手如旧交。晚开宣幕,辟公参谋,不就。与李公璧、吴公猎、傅公伯成尤善。公才高,事方横溃冲决,他人莫敢措手,公谈笑直前当之。常慕王景略、刘穆之、李文饶为人,及摈不用,袖手怡然,无郁郁不平之意。自改秩,终其身不乞年劳服色,淡于荣利如此。人视公若磊落宏放,而公内行极饬,事母尽孝,粥药必亲。太安人苦风痹,常自扶挟卧起,默祷于天,愿减算十年益母寿。事兄如事父,疏姻远族皆收恤,贫不能丧葬嫁娶者倾橐助之。素不喜治生,视金帛如粪土。出疆时,流民环绕,公以千万金尽散赐与之。尤好士,所至从者如云。闭户累年,家无担石而食客常满门,苍头庐儿多散而之他,仅存侍妾数人,后亦辞去。岁饥,犹斥卖书画,煮糜施棺以惠流殍。属纩,叶安人鬻冠珥乃克殓。公有山水癖,少游罗浮,一月忘归。既探禹穴,观黄河,度桂岭,浮沅湘,登衡岳而涉洞庭、彭蠡矣,由淮东归,度暑庐阜,与黄寺丞干、李司直燔纵游南北两山,毫墨淋漓,天下有山水处镵刻殆遍。道泉,与真公德秀、留公元刚登九日山。距城二十里,而淙瀑泉千丈蜚落云杪,公见之大喜曰:「此岂减雁荡、开先,而千百年无人知者」。即募壮夫,平崄道,通绝巅,筑银河观,下为玉虹亭,曰:「吾老于此矣」。匹马一童,兴至即往,一月中大率半宿瀑上。公贯穿群书,为文未尝起草,初若不入思,细视皆平夷妥帖,无斧凿痕。尝从山阴陆公游问诗,陆公为大书「诗境」二字。龙泉叶公适靳许可,晚有「文星直莆中」之句,盖为公发。陈郎中孔硕见公近作,曰:「渐趋平淡矣」。平淡诗之极致,所谓中庸不可能者。有《南海百咏》、《南冠萃藁》、《南辕拾藁》、《曲江啸咏》《、九疑漫编》、《桂林丙三集》、《击缶编》、《好庵游戏集》,皆板行;出岭后诗文三卷、《寿湖藁》一卷、《通问语录》三卷,藏于家。克庄少小亲公,晚受公荐,公退居,克庄亦奉祠,日相从于荒原断涧之滨。归自岭外,公已危惙,尚揽衣起坐相劳苦,因泣下数行诀曰:「以后事累子」。及葬有日,左钺请状公之行,克庄曰:「公门生故吏甚多,宜择所付」。辞既不获,念公被选使虏,先君为枢属,实预其议,淮东事顷游江淮幕府目击,广右事闻之桂州父老,故详著之以俟后之君子焉。谨状。
丁给事神道碑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宝、绍间一相擅国,所拔之士非鄞则婺,其言曰闽人难保。尤恶莆士,如陈宓、郑寅之流,皆扫影灭迹,于是朝无莆人。丁公柏桂以循守朝辞,相一见,曰「是异于莆人者」,留提辖杂卖场。人谓公立贵显矣,公旅揖外未尝一诣相府。辛卯火,应诏曰:「比年大风颠木,巨浸成渊,雷发先春,日乘背气,虎出平薮,龙斗近畿,疫气流行,妖星伏见,恬不之悟,天安得而不怒?怒则激,激则烈矣。宗庙为墟,神御惊动。车驾当临奉,庙哭当举行,罪己之诏当哀痛,然犹避忌回互。殿、步二帅知有陛下宫室,知有大臣私第,而不知有宗庙,非所以忠陛下、爱大臣也。夫有大感悟必大更张。今贪酷之吏满天下,皆曰权势庇之,苞苴启之。参选者伸缩于吏胥之手,干堂者奔走于厮役之门,大臣知之否乎」?壬辰轮对曰:「一春多寒,二月暴雪,流星昼陨,太白经天,浙江东湖,旱势绵阔,近畿得雨,复虑浸淫。在我既无决裂更革之规模,在天在人亦有迟回未解之證应」。又言:「开辟以来有常道,进贤退不肖、赏功罚罪是也。今进退赏罚一切反常,宜尽拔台莱之士布满周行,毋植萧艾;尽遣皇凤之彦参错方岳,毋用虎狼。如迩者起忠鲠,斥苛俗,孰敢不伏」?为真公、袁尹发也。时在廷喑嘿,二疏出,如凤之鸣阳、韶之闻齐焉。同辈多已超擢,公独久次,积六岁才为博士。癸巳十月相毙,旧学爰立,公轮对首乞去台谏副封,勉宰执同心,令中外荐剡得自举,复近臣宴见、百官集议旧制。次言居忧者汲汲起复,举世无孝子;注阙者汲汲奏辟,举世皆夺士;嗜进者往往因舆台以通权要,举世无知廉耻之人,宜作而新之。上既揽威柄,亲擢不附相者寄以耳目。先用洪公咨夔、王公遂,明年改元端平,复以公及李公宗勉为监察御史,然后相之私党悉去,弊事一清,端平之盛,几及元祐。至今尚论当时之名台谏,公必预焉。公擢嘉泰三年进士第,自永春尉注宁德丞,改定海县三石桥酒库,教授梅州,知南海县,通判肇庆府,知循州。未上,自市辖迁官告院、太常寺簿、宗学博士、枢密院编修官。初入台,北事动,公极谏曰:「故相当国二十七年,于法当败,所以不败者,用兵一事犹能谨重,必迫而后动,故虽败而犹存。暮年轻信兄子,交鞑灭金,其谬甚矣。今更化未数月,而遽欲收古人七年即戎、十年生聚教训、百年胜残去杀之功,谬不愈甚乎!宜脩沿江守备,增一重藩篱,戒三帅常退思却顾」。疏夜入,诘旦上袖示大臣。三京告捷,公方监太学解试,考官欲以「长安复见官军」命题,公曰:「吾方累疏谏止,君等乃以一题从臾乎」!未信宿,报三帅返旆矣。公怀不自已,言:「轻举之误小,遂非之误大。今移两淮粮械于邳、徐、唐、邓等州,犹循危辙,冀雪前耻。昔斜川之退,孔明责己;枋头之辱,桓温迁怒。愈变愈差,不可不虑,盍移战力为守谋」。又论时事曰:「故相久病楮币穷而不变,羽书急而不报,注拟壅而不行,一旦更张。内则委一枢臣,倏忽之顷,空内府累世金宝百万之藏,而楮钱自若;外则八陵之图甫南驰,而三帅之旆已北指矣。矧收召广,进用骤,有一月而数迁者,前日之病在于缓,今日之病在于速矣」。二年贡举敕榜有「不取谀怪」之语,公奏:「谀为今日大患,怪不足虑,恐有以直为怪者,乞诏主司专黜谀佞」。又言:「元祐转为绍圣,尚待八年;嘉定变局,开禧小人终身屏迹,十年之后方见不克终之渐。今改弦未再期,已疑为善之迂,用贤之无益。臣谓北事违众而动,是贤者之言未用也;真某赍志而没,是贤者之志未行也。然则将取其不贤者而用之,不善者而行之欤」!自禁旅间鬨,言人主叹治效不进,思旧人未已。公争曰:「庆历初盗起东南,西兵未解,仁宗之所选任不过杜、范、韩、富,有如竦辈,岂复到念」!又曰:「昔王安石变法,先结张若水、蓝元振辈以为腹心。及上遣二人视府界所行青苗,皆云民便乐之。今小人不过用安石故智,奈何在其术中乎」!又言:「陛下待遇定策之臣,不为文、宣二帝之少恩足矣,今札谕群臣,曰『朕欲保持,汝毋捃摭』,不亦异乎!尊崇本生之亲,一遵英、孝二祖之故典足矣,今营缮甲第,高大寝园,不亦异乎!官寺窟穴不窒,左道出入无间,小官盐赏,至烦御封,道宫事目,上达天听,此尤异也。孟子曰『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独不能如先正对中使焚内批乎!或使之回奏,曰臣某以为不可乎」!近臣或荐某人有才者,公曰:「自古小人自持一论,自为一党,今能为君子之言,缔君子之交,盖有君子而庇小人者矣」。在言路二年,谏疏盈箧,皆力扶世道之命脉,切中时贤之膏肓,余著其大旨如此。其冬除秘书少监,三年迁监,遂为起居舍人,兼直舍人院、起居郎、中书舍人。嘉熙初元,除权吏部侍郎,迁给事中。由御史八迁,皆兼史职。公虽出台,然岁中转对一,直前奏事三,进己见二,其于宫禁言动、庙堂除授、贤佞去留、否泰消长之际,指陈愈峻,论建深广。鞑比岁入寇,公言:「大臣操舟主病者也,若先徬徨动色,同舟同室之人将若之何?宜凝定志虑以应事变」。时迫禋祀,乞边报非时奏御,且引宣和恐妨恭谢事以讽。蒇事之夕,大雷雨,公曰:「陛下本以好贤受谏闻天下,近者言官忤旨,至形词色,疏多留中,易置谏官御史如弈棋,此致异之大者」。丁酉火,公历数时弊,尤切于辛卯之疏。在词掖,韩休除节度使致仕,公封还曰:「比日后家一门双节,议者犹谓曷不移此募战士,以取鞑酋之首。今休一宾赞之臣尔,畀以旄钺,如祖宗旧典何」!命遂寝。阎美人进封,亲属加恩者一百馀人,公谏俟三边稍宁然后举行。在赞闼,余天锡召且大用,近臣多先通殷勤,公驳论曰:「闽乐土,以处天锡足矣,召之徒使陛下有私故人之名,言者必起而攻之,非所以爱天锡也」。疏入,乔丞相以椠导上意,趣书读。公已疾,坚执如初。越数日卒,七月十有一日也,年六十七。遗表闻,自朝议大夫赠通议大夫。前硕人林氏,知宾州宝俭之女;继庄氏,知化州𥪥之女。一子,南叟,承务郎、新监泉州市舶务。二年十二月朔,葬公于石室祖茔,两硕人先后祔焉。丁氏自固始迁莆。曾大父履。大父士睦。父瑶成,赠奉直大夫,母叶宜人。公字元晖,上有六兄,皆负俊声,而公尤工声律,传诵入人骨髓。然素清修,不以艺掩德。亲丧,庐居三年乃归。既中春官,临奉大对,闻兄讣,慨然驰归,曰:「进身之始,讵可为欺」!虽材兼数人,场屋自课一卷而已,曰:「吾平生无悖人,亦未尝芸人也」。既仕,荐书皆人求公,非公求人。方其在韦布灯窗之下,米盐簿书之间,固已圭璧元身、冰檗细行矣。至于自重不扫光范之门,中立不陷牛李之党。居风宪,他人畏之摇手不及者,必奉白简以闻;任封驳,他人当之运笔如飞者,必曰臣不敢奉诏。植立之高,奋发之勇,自其平日之有所不为、有所不取者基之也。嗟乎!彼相之智曾不足以量莆士,乌足以量公哉!余畴昔厚公,宰上之碑盖已心许,至是南叟汇奏藁来曰:「石室之木拱矣,铭不可以复需矣」。铭曰:
皇初元之解瑟兮,辟久塞之言路。揭杲日于中天兮,散冰山之趋附。盖枚卜而得公兮,乃亲拔以自助。伟百奏之剀切兮,信千龄之会遇。孰不云治若端平兮,视元祐其殆庶几。拊往事而太息兮,有余心所未喻。考蔡司空之碑兮,倍前代之党锢。质元城翁之论兮,曰全人之有数。自嘉熙之建号兮,怀向背之异趣。中人翕吻而改化兮,贤者亦一来而一去。惟公屹其间兮,障黄流之奔注。前见疏于荆舒兮,后未尝密于马吕。人莫不有所主兮,臣所主者君父。运方际于风云兮,疾忽罹于霜露。彼浮荣奚足算兮,独令名之不腐。余将书道旁之碣兮,呜呼端平全人丁公之墓。
顾安人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安人顾氏,承奉郎致仕林公美中之配,承议郎清湘通守百嘉、特奏名百揆之母。年八十七,绍定二年十二月既望病卒,于是承奉公殁且三十年,明年十一月既望合葬于乌石山。孙男五人。女一人,适方雷发。曾孙男女各一人。始安人归林氏,夫贫子幼,宾敬诲育,情谊两笃。承奉公厚德称乡闾,二子儒学奋科第,安人力也。未尝观书而是是非非皆中于理。通守成童,时诵《通鉴》,安人闻秦皇、汉祖事,以为仁暴不同,兴亡亦异。中年稍喜佛学,然不泥像教,自治心性而已。通守为永春宰有惠政,则曰老人之教,邑人亦曰寿母之赐,相率礼所谓浮屠者屡矣。尝言一日中须行一二方便事,以此自励,亦以励人。见里中好善者、为恶者,必曰:「若有天道,岂无罪福」?通守仕益久,家益薄,诣其居井臼萧然,升其堂稚耋欢然。勤孟母之机,截陶亲之发,若千金之累焉;负季路之米,烹茅容之鸡,若三牲之养焉。其慈孝如此。前葬,通守命克庄曰:「铭以幸子」。谨考安人之先,自固始徙莆。祖时亨,清海军观察推官。父师颜。母林,本路茶使某之孙也。铭曰:
一箪半菽,共安臞儒之贫;万钟五鼎,不待令子之贵。可悲也夫!可悲也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九。)!
石山:原倒,据四库本乙。
奉使淮西与虞丞相书(一)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七九、《浪语集》卷一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信阳市固始县
某过蒙庙堂期遇,俾将使指,节中行迈匆匆,遂失拜违,感恋依依,言不能尽。已而驱驰道路,无缘奏记主书,非惟不敢,亦不暇,不知蒙下察否?某区区行役,昨缘水涸胶舟,遂自毗陵陆行,以十二月三日度牛渚,八日抵合肥,与帅漕谋行视圩岸,并治申请行移文字。十五日西迈,十九日次固始。所见牛渚以北绝无流移之人,闻合肥颇有之,赵帅先已安集。西入六安、霍丘之境,稍依冈垄去处,往往有饥民寓居,至平地则无之。某问县官总首,皆言安丰之境,主户常苦无客,今岁流移至者争欲得之,借贷种粮与夫室庐牛具之属,其费动百千计,例不取息;饥民未及播种,樵苏烧炭、割漆采茶之利,已皆糊口自足。若平地则无此,以故山间猥集,所至如归。主户不欲以增客户闻官,极难根刷所申之数,由此不多得之。某询之流民,皆言淮南甚乐,谕以官庄之说,望然莫之应。安业已尔,扰之徒费,且在民犹在官也,不足复勤君相之念。固始亲见,大与所闻不同,某既蒙望以不欺,不敢不以实告。某出都之后,即闻夹淮争为招集之传,至谓南北之民往来如织,及抵固始,始得其详。盖缘北方郊祀赦文,有向来被俘之人能自拔者,放免五年差税之说,郡县遣人持榜唱言境上,实未闻有应之者。光州所申今年归正北人在固始者百十二户,其实本无一家。近守臣宋端友趋朝,议将迁之内地,漏言于外,人情大恐。某循抚,争持状诉道周,反复其辞,稽诸闾伍,莫非隆兴以前来者。先九月间,郡中遣吏下县抄劄,密令保正总首妄作今年供具,不使知之,及冬至前,使人分俵由子,令至郡仓给粟。在村落者去郡之远,例多愚氓,或虽受之,皆未之请。居坊郭者则辞由子不受,亦能诣某自明。惟有卫世安等五家,以十一月间过淮,颇言有贩牛往干事者,泄于畿县,卫等皆其辞所连逮,却不在元申数中。某不免为数日留,与帅漕司所遣属官高夔、张唐卿等不惮寒雪劳苦,各驰数十百里,亲至村落视之。其归正人则前所言是也。江南流移之人初不及浮光境,郡县所申之数有是有非。颇有去冬今春转移之人,其实渡江已久,此其是者。浮光比岁不稔,谷价高过常年四倍。盖光之市用钱,旧以四百为贯,米石一千,今为钱千六百矣,主家虽有招客之意,如不足何?饥民逐熟投主,岂肯却之不稔之地?即此其非自见,不待缕缕言之。颇闻浮光亦有今年归正之人,不过续来所申一二十辈,容见端的,具以实闻。某平生不解谬言,妄意人情之不相远,诞谩不谓无有,然亦谁敢施诸君父之前?及观光州所为,为之懊叹累日,何意剖符之守,有此欺天之事,听言信行之悔,圣人不吾欺矣。边吏如许,惧非保圉之道。他有闻见虽大于此,非使事本指者,某不敢轻僭陈述。九重之内,未易周知,万里之情,聊举一隅,可以概见,启沃之际,丐力陈之。庸人动自多营,敢为诳妄,每每如是。某孤陋之迹,百执都非旧知,固知发人之奸,必履危地,然而忠愤所激,俯仰无愧。上赖朝廷之知,必能察其所怀,恃此以无恐尔。庐州三十六圩,非独农亩之利。某与赵守等已委路钤张青等起盖庄屋,逐旋招诱流移实之。张青旧为张循王管庄,熟于田里间事,尝与高夔献议。圩中占地甚广,然颇低下。若因浚沟行水,就为千河水寨,可为合肥重险。窃尝语以治田自可为之以渐,何承矩蓼花之会,宜当按以为法,由是未敢列上其议。以其愚见,合肥城壁栅江横贯其中,西南平冈高瞰城内,观于魏世新城之筑,韦睿引肥之战,不得不为过虑。则今千河之浚,因低据水,为立斗门,以司宣节,所以保固者一举兼得,亦保淮一助也,更丐钧察。比来打围之虏,稍稍近淮,久未解严,浮光人情甚恐。又闻沿淮挑濠立铺,表里上下相接,每铺十卒,枪牌一人,弓矢九人。齐人敲冰备周,想亦不过如此,威行沙漠,于此可见。然使敌人无事见备,固为古人长策,有谋人之心,而使异邦疑之,难以速得志矣,愿赐深念。某此来淮甸,观于山川险易、事态物情,始知天下之事皆难隃度造化。财成之意所以加于鄙陋者不浅,诚深感戴,未易言之。馀俟前途,随事申禀。尚赊侍见,敢乞上为宗社斯民调燮和粹,傒候公师之拜,用副舆人之情。
与虞丞相书(二)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七九、《浪语集》卷一七
十二月二十六日,固始县申拜禀目,二十七日即行,二十八日次光州。所见归正流移人与固始正同,其单名续申。姓名亦有非今年归正者,真今年者不过定城县九家,固始县七家,被虏走回不过四家。内定城一家,固始三家与霍丘县二家,皆不在元申之数。某逐一唤上,喻以君相恩旨,视其人物,类非甘田亩者。内卫世安、张悛二名自言王展宣赞所用头目,李茂乃亳州司候人吏,馀皆二人之徒,其非是者不过三五人尔。人数既少,官庄不可复作。始,世安、悛等皆缘辈类许宗道者持金钱宝号为间,事发避罪而来,他日事宁,尚欲有所报效。为国家计,乃不在其必留。某本合作舍处之,又以浮光被边太近,十目所视,殆若表而出之,他日邻境有辞,非所以安全之道;徙之又非所乐,诚与流移安集事异。某见与赵善俊别议区处。夫以忠义远来归国,抚之不可不厚,有如太过,难为继者。适中斟酌,费固不多。某至淮西,馈遗皆无所受,后以浮光当作恩意犒归正人户,不免薄受两司之礼。劳世安、悛钱各十贯,酒二瓶;李茂五贯;馀皆三贯,酒一瓶。此外赈赡安恤,已具申状,不复缕缕陈禀。守臣宋端友所为妄诞,不敢不以实闻。端友本以招纳归正为欺,乃敢戕归正之姓孟者,略夺其马,投尸井中,是岂招纳之道!然今马已牵入都,或言名金稑,轴高四尺三寸,神鬃土黄色,计非充贡,则亦有所归矣。颇闻端友所为,盖不祗此,非某职分所及,而杀人掠马,此特其可考者。三数月内,又尝再夺被虏并归正人马,事端未悉,某不敢有言。边远类无官司,端友所为,又皆出于天理之外。君相轸恤疆埸,垂意于择守抚摩,若端友之所为,不可不重赐行遣。小官僭越,万丐裁赦。某浮光无复事矣,将命事无一就,不免迤逦过舒、蕲诸郡,更看江口有无流移。有如各已安居,亦不敢强有骚动,不免薄行赈济,敬致君上恻怛之爱而已。愿种田者尚当临事区处,不然,则与津发致之三十六圩。旷瘝无所逃罪,亦惟大度察而哀之。帅漕所遣摄事二幕高夔、张唐卿者,殆为淮西精选。夔之清忠质朴,唐卿强直刚毅,诚齐、蜀之良也。与某同事,备见心力。闻皆尝出门下,文公许可,乃知不易得之。两司尝同荐夔,诚非虚举,想在炉锤之内,必素已有定处。小官僭论人物,皇惧之至,诚出所见,亦不敢隐也,更赖钧察!
文宣王及其弟子赞 其二十九 南宋 · 赵构
四言诗 押御韵
伯兹雩娄,务学实著。
三千之位,七十是预。
匪善莫行,惟德乃据。
纪干前书,式彰厥誉。
与郑景望书(一)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六、《浪语集》卷二四 创作地点:江苏省常州市
自闻拜佐著作之命,尝一领教毕,并蒙递示刘复之书,似非仲举家奴台翰,恐未之得便。还又拜手札,尉感良甚。启沃微意,略蒙见教,多感。思之,诚切时病。十寒一暴,何以哉?愿勿以未听而惜吾告猷之心,成所谓远者大者;必不可进,乃谋鸿鹄举耳。复之眷眷吾属,此意良厚。某何物,滥吹竽于其间,似未之思,近于目听而耳视也。梦叟方在艰棘,不可得而进退,忠父已决不为赴调之计,然其才力可惜,弃之无用,有可致力,为求试县亦可,若使其人少得自见,虽未可以语通方,中道以临民,事当有实益,剸治繁剧,宁能碌碌如我辈邪?祠禄彼固不屑取之,犹可与计资考,别难插手,则乞自为图之。岩老既熟其人,能为之前却否?某告毋复寘之牙颊,必恐上累知人之明,中心岂不自知,何当诖误师友。胡氏表侄,一蒙与进,不能嗣造几格,此其好善未笃,甚乖乃父所望。后复相见,丐以此意语之。彼家甚贫,颇劳应接。如有可就宾馆,得为宛转经营为幸。陈颐刚比相会,云曾屡拜书,都不挥答,何故?便閒望报以一二字,戒以事勿轻举,凡百宽裕沈审,必令内外无间为贵。君举已罢茶院之会,见与其徒一二十辈聚课仙岩。尝与之言,似乎成己工夫全未著力。勉之甚相领略,此亦乐事,但未知向去如何尔?下问淮壖设险之说,某知之未详。《地网》所未之闻,张师言《瓦梁堰记》闻而未见。然闻孙氏割据,作涂中东兴塘以淹北道;南朝瓦梁城塞后湖为渊,障蔽长江,号称北海。大抵淮东之地,沮泽多而丘陵少;淮西山泽相半,无水隔者。独邾城、白沙戍入武昌,及六安、舒城走南硖二路耳。古人多于川泽之地立塘鄢以遏水溉田,在孙氏时尽罢县邑,治以屯田都尉。魏自刘馥、邓艾之后,大田淮南,迨南北朝增饬弥皖。今舒州有吴陂堰(朱光、吕蒙所争皖屯也。陂堰,皖水。),庐江有七门堰(刘馥断龙舒水作。),巢县有东兴塘(诸葛恪作,遏巢湖水。),滁、和州、六合间有涂塘、(吴赤乌中遣兵十万断滁作塘于其上源。今梁县界至滁扬城,晋以为南梁郡,南唐于滁水上立清流关。)瓦梁堰(有东西瓦梁城。晋置秦郡,而治六合。周显德三年,南唐何延锡建言堰五十四,流不止,鱼三州氓,海四百里,其实据天经、绝地纬,功未就而罢。景德元年毁之。),天长有石梁堰(源出滁州,入高邮,为樊梁溪。梁置泾州。),高邮有白马塘(塘阻三何溪。谢玄破都颜、俱难,李孝逸破李敬业处。),扬州有召伯埭、(谢安堰艾陵湖作新城在其上。)裘塘屯(齐高帝建武五年遏艾陵湖立。),楚州有石鳖塘(邓艾作荀羡复屯。)、射陂、(汉旧陂。)洪泽屯(唐大历二年与射阳湖并置官屯。射阳湖即射陂也。),淮阴有白水屯,盱眙有破釜塘(邓艾立白水塘,与破釜相连,开八水门。大业末破釜塘坏,水入淮,白水亦涸。),安丰有芍陂(即孙叔敖所作期思陂,汉王景、魏刘馥、邓艾、齐桓崇祖皆脩复之,首受渒水,西道六安北界驺虞石,东自濠州之南横石,水皆入焉,灌田万顷。),固始有茹陂(刘馥作。),是皆古人屯田遏水之迹,其馀不可详记。大要六安以东有芍陂之险,钟离以东无非湖浊之地;西自皖(东至扬则多断流为阻。故自前世征役舟师,皆出东道。如吴邗沟、魏广陵、周鹳河等,率资鄢水之利,南北所通行也。惟庐、寿一路,陆有东关、濡须、硖石之阨,重以陂水之限,东关恃东兴塘,濡须恃濡须水,硖石蔽皖。淮南有两硖石。此桐城南硖也。寿春硖石在淮水上。),最为险要。然闻芍陂可以灌寿,淝水可以灌庐。南唐何敬洙尝复诸塘,不克而罢,其间必有利害,尚当详考。前闻面对及此,心知其是。窃思如此力量,能办如许事邪?如合、复之所上民兵之策,专以刺举兵权还付方镇,使之自治财用,多置水砦,以屯田民兵守之,有警得以发兵助护,如唐故事;民兵蠲复制度,略依陕西弓箭手法,秋田既穫,因就籴以实边,始虽暂失少少赋入,数稔之后,利当百倍于今。责任不专,则无可成之理。方今经制西蜀,以夺帅权为是,此等议论,定空言耳。因问之及,谩详及之。创水虎翼军国,然似非国力所办。淮南民屯若就,又于松江肄习水手,为之重险,虽无水军亦得,事不难集,在乎断不断耳。论经总制钱减额,竟是如何?舅氏方在版曹,可致力否?立后事久不报,众甚苦之。近乐清县括水死家田,不以葬送立后,皆欲官收,一岁州郡仿之而行。前日所陈,能为营使之必下否?官政略皆如此,无廉耻者争以𣀮敚相尚,思昨所以语刘正夫者言,今验矣。无端好与人事,亦吾人一病也。
琼州户录方君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开禧乙丑,余补国子生,时乡先辈二方君犹在学。长君名其义,字同甫,与其族子阜鸣字子默齐名,皆由乡赋入太学。二君生于丁丑,与余先君齐年,余敬事之,公私试必联案,炉亭客舍夜语常达晓。凡故家遗俗逸事,诸老先生旧闻,听之入人肝脾,长人智识,余终身诵之不忘,非特笔砚间沾丐膏馥而已。然二君文战辄不成,晚相先后奉南廊对中高等,子默犹至外郎,君仅历英德府真阳尉、梧琼二州户录,秩止从事郎,士林至今嗟惜。君游江□,名公卿争下榻。尝馆于金坛王氏,实斋阁学受业焉。真阳多盗,君至,群偷衰息。帅闻之,曰:「是六馆知名士,尚作尉乎」!欲罗致,守固请留以自助。梧守方侯直孺重君老成,郡政必咨。方被劾去,帅使机幕萧蒙来摄。萧贵介痴騃,吹求前人事以迎合上官,君辨其不然。萧忿甚,帅移君于藤以避之,萧去乃复。后守刘侯炜叔曰:「户录吾父执,何敢相吏」!公退,琴诗相好如宾友。君秩满,刘侯移守琼,请于南铨,以君为琼户录,曰:「此非所以相处,琼有机宜一员,无以易君」。力挽同载。渡海财一月,卒于户录官舍,享年七十四,绍定庚寅八月某日也。君事母极孝,贡士殁,诸昆糊口四方,君侍膝下跬步不离。及补入,太孺人勉君毋庸归,君一日心动,挑包径归,入门而丁内艰。丧费悉出君,诸昆归则墨舍无乏事矣。事兄尤谨,诸侄孤者无以养与不能嫁娶者,皆以身任之。其内行如此。笃好关洛书,诗宗陶、谢,文师苏氏。媲黄孺人与二丈夫子阜国、阜吉皆前卒。孙男二人:应绍、应发,应发今为某官。孙女三人。初,阜国有隽才,试常占魁亚,危升舍选。余每谓君生儿如此,足慰人意,君频蹙不语,叩之则曰:「恐华而不实耳」。指阜吉曰:「吾他日得此儿女」。及卒,鲸波万里外,卒赖阜吉徒步返柩。其初南辕也,应发甫三岁,与母吴拜辞堂下,君指应发谓吴曰:「汝善视之,长必兴我家」。君卒,应发甫八岁,奋孤童,擢甲科,立两朝为学官、礼官,皆以论事去。君于子孙寿夭通塞,虽许负、唐举无以加,余所目睹也。余晚还朝,应发倅建,奉《家传》来曰:「知吾祖事者惟子,愿刻之宰上」。余诺之,而词头山积,未暇也。及悬车还,应发曰:「今可铭乎」!按方氏谱,自固始迁游洋之叱石,五世祖廷评迁莆田之轮井。君于赠朝请郎伯用为曾大父,于朝散郎、南恩守渐为大父,于乡贡进士林为父,母太孺人林氏。初,君葬黄氏孺人于广化寺之姑岭,阜吉以君命祔。嗟夫!昔铭子默,余年四十三;今铭君,七十九矣。岁月飘忽,耆旧凋谢,可悲也夫!铭曰:
莆清白吏,曰南恩牧。小阁三间,以遗嗣续。夹漈诗之,流传乡国。无产十金,有书千轴。至今脍䏑,谓之实录。君少而孤,昼抄夜读。里选歌鹿,泽宫中鹄。有飘飘气,无庸庸福。遵海而南,蜕于瘴毒。两郎玉立,何夺之速!谁主尸之,乃若是酷。吾闻天道,乘除倚伏。是生闻孙,儒级文箓。譬家于田,昔种今熟。骥来大宛,莺出幽谷。一封骨鲠,百士颈缩。归白松楸,铭笔余属。念昔桥门,熏炙耆宿。发药在耳,清畅在目。今一甲子,再忘颖秃。瞻彼姑岭,于此埋玉。有碑岿然,览者必肃。
韩隐君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余友韩斗将改葬其先隐君,泣谓余曰:「昔人有抱婴以请而得铭者,有幼丧父,既长访求其平生言行自表于阡者。斗士也,不哀切于妇婴乎?既冠失怙,于父言行皆耳目睹记,不详实于访求乎?顾今代无韩,而末学何敢望欧,使先人之可传者失传,斗弗子矣,敢以累公」。余方苦晕滑,心许之,力未及也。斗责诺之书、徵铭之使累累不绝。按韩氏自固始入闽,居怀安者三世矣。曾祖琼,祖翼,父昱,皆潜德弗耀。君讳永,字昭父。幼刻苦,受业于乡先生弘斋郑公某,后从勉斋黄公干游。其学贯通九流百家而折衷于经,其文扫去六代五季而欲反之古,开门授徒,师道尤严。尝应秋赋,几入彀矣,考官以策论语触时忌不敢收。晚益拓落,所知有仕长沙拉与同载者,君曰:「贾、马皆尝涉湘,吾将游焉」。既至,病痁卧客舍,晨起犹缮某诗,其夕卒,绍定辛卯二月某日也,得年六十。斗自怀安徒跣数千里,负骨归家山。初,君窭甚,李侯亮奇其人,妻以女弟,常分俸资君家有无。子婚嫁,李夫人皆身任,君危坐对卷而已。尝谒神祠,或遗银合于香几,君留以待。俄有妇人哭而至曰:「父系狱,吾丐贷是物以营救,微君,他人负之而走矣」。君旦昼所为辄笔于简,夜则露立斗下以白,其实践如此。李夫人后君二十五年卒。二子:斗、滋,滋已卒。一女,适进士赵与宠。孙男四人,孙女二人。君旧藏不利,宝祐丁巳某月某日改祔于母夫人某氏之墓,在某乡某里某山之原。所著有《易说》、《诗精义》,又《书释疑》、《史断》未脱稿。古律诗一卷。昔陈后山固穷,妻子常食于外舅,人贤后山,亦贤郭槩。甚矣,君之似陈,李侯之似郭也。余观后山犹以诸公之荐入馆,君竟老死布衣,穷乃过之。然丰也寒薄无禄,斗也修洁有闻,窃意造物固吝于君者,将留以遗斗也。铭曰:
君有遗墨,字若不多,有志无时,命也奈何!悲哉此言,盖本台卿,匪我铭君,乃君自铭。
陈光仲常卿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陈、刘二氏,父祖世联墙,子弟幼同学。余为童子时,与君及二兄俱受学于乡先生方泽儒。余及长公已冠,仲兄与君尚髡髦。长君伯有尤英妙,为泽儒先生器重。余时方抄诵欧、曾、李泰伯、夹漈湘乡二郑、艾轩遗文,冥搜苦思,欲与方驾,人皆笑其迂,惟君兄弟与余同好。君讳炜,字光仲。年甫十二三,识者见其眉宇,曰:「此陈氏白眉也」。未几,长君蚤世,余哭之恸。仲兄燡亦顿挫场屋,终于韦布。而君未三十擢庚辰丙科,调三衢户曹。秩满,再调延平理掾,未上,改台州推官。杭相李文清公出牧,雅敬重君,事必咨焉。州境旱荒,委君检放。君所至集隅保田邻,计亩鞭禾,剂量分数,无锱铢差。他官所申讼牒纷至,惟经君手,众称公平。郡有久年不决之囚,臬台委君检覆,君密访耆宿,知死者畴昔疡生于胫,君曰:「吾得其情矣」。臬台以其说推鞠,官吏免失入,被诬者获昭雪。文清大喜,以京秩荐。后爰立,擢公清要,实基于此。考举及格,改秩知永福县。邑多寓贵,缄状多或数封,君虽为书判,然未尝行移,且大书揭示,云某官封至某状,观者愧赧,由是缿筒无事目可漏矣。期年,以从兄允脩倅福避嫌,改调吉之太和,以樽节钱为民代输本年税役及前年未纳者。时建督府,诸郡困于军需,以苗头计增斛面,县额不下十万石。袖告敕诣郡力争,云:「此等敷歛,不可使邑人称自陈知县始,宁别措置,以助军饷」。士民遮留曰:「愿出税米预备县家,无失我好知县」。君答以「不亲行断不可免,宁去而不可增,从则回县,不从则去」。郡守江泰之为备申,果得请而还。邑人祠君于快阁之侧,君禁止不能遏,遂计所费而偿之。时诸邑争科歛奉承,惟太和境内晏然无扰。文清公荐于上,以计院召。轮对,言:「鼎足有承君之象,庙堂无任责之人,懦而不能为,知而不敢为,靡有所不为」。指当时大臣而言也。又举申公力行之语以讽议时政。岁馀,迁国子监簿。未两月,御笔除监察御史,力辞至再,有「言之甚易,为之实难」之语。上命弗俞,勉强供职。皂隶请入台官廨,君嘿嘿不答,及上第一义弹数执政,中外骇愕。有令换疏,君答以「某头可断,疏不可换」,飘然出关。继有太府少卿之命,君不拜而行。淳祐壬寅元日,召奏事,力辞。除广东转运判官,入境建台,潮、惠民讼首吏。君之潮,守暴横,人皆以为当轴上客,不敢问,君疏罢之。初,君之出台也,人未知君底蕴,以奏疏求君之意,或谓懦不能为者谓某人某人,知不敢为者谓李文清,靡所不为者谓山相,疑君主山相者。然「靡所不为」本非佳语,及劾潮守,人始知君之心。山相果怒,未几夺漕,一闲十年。及安晚再相,以旧台谏例朌予郡之命,起家牧潮。郡计旧取办科罚,两造胜者辄贺□□,负者纳赎罪钱,君首釐革,民迁善远罪不敢犯。节浮费,却例卷,为官民户僧寺代输全年夏税及累载畸○,为钱二万三千馀缗。岁暮,复给军民家千钱。又缮学宫,葺庵驿,治城壁,潮人至今称之。擢知袁州、吉州,皆不果行。两奉祠廪。余庚申召归禁近,壑公既归印,问余鄱阳阙守,见大夫谁可使者,余力言君漕广守潮劳绩,壑公亦自知君。余曰:「公以元勋独相,进拟何患不从。但安晚尝欲再除君少卿,上云斯人曾论李宗勉,贤相也,不果召。安晚以玉音见告,余曰,君乃李文清所荐,岂有此事,论文清者自是同姓陈震察院,乃上误记其名尔。余请安晚为辨诬,安晚云上意不顺,凡是渠命未通,只得少待。愿壑公记此语,上若再记得旧话,须力为之辨明,上必感悟」。及进拟,皆如余言,加秘阁以宠其行。然鄱阳吏士来迎,中道为言者所抑,不果行。壑公又问余:「广舶卓梦卿苦求祠,孰可代之」?余答云:「前荐陈炜,亦尝历察官、卿少,资望与梦卿相同」。未出命间,余去国,后卒以君代卓建琛台。悯海贾以命易货、向来互市使者强买乾没之事,毫发不□,以所积赢馀二万缗创抵当库,收其利息为天时不顺之备、纲解水脚之需。君久于外,上知其清介无附丽,以乐卿召,列于夷夔之选矣,而止或尼之,奉云台祠。角巾东路,若未尝贵显者。益治圃畦花柳,浚沼种菱茨,即所居之侧为小阁以通圃中,旧亭台皆粉饰而增广之。昔笔床、茶灶仅可以叶舟载往舍南舍北小小丘壑耳,今画桡䌽舫可以由沟而达溪、由溪而涉江矣。君人间之味薄,物外之趣深,居乡不以一事干郡邑,不以一字通权贵。累任岭海,遇岁荒籴贵,常艎南粟至莆,邻里乡党无亲疏厚薄,叩户赈赡,人人蒙惠,为佛老事祈君福寿者屡书不一书也。前辈有为族人作义庄者,有身为相而只作郎中户者,君待兄子如己子,岁晚治命,男析财产受恩泽,女厚奁合脔命士,皆今人之所难。晚好读《易》及庄、老书。余耄且盲,君健如虎,灯夕犹赴郡宴,明日又携家人入郭游览,偶感微疾,来求岁丹,余奉三粒而劝勿饵。君犹隐几端坐,若无甚苦,奄然委蜕,戊辰正月二十二日也。享年七十有七,积阶至朝议大夫。没之日,里巷尝受惠者相率三百馀人膜拜所谓塔者,至君灵几尽哀而去。君系出太丘长,上世由固始迁莆,遂聚居乌石山前。曾祖膏,故太府少卿,累赠少傅。祖推,故通直郎、知福州长溪县事。父松,赠中大夫。母方氏,赠令人。娶□氏,赠恭人,先三十八年卒。子男四人:长𡌴,文林郎、南雄州户录;次定孙,朝散郎、军器监丞、知无为军,出继四明资政枢密长子允修;次至,修职郎、英德府户录;次野,修职郎、广州新会主簿。女三人,长、季早亡,次适朝请郎、知赣州方演孙。孙男三人:鉴,将仕郎;履公、丰公,遗泽未奏。孙女二人:长适叶丞相孙登仕郎寿颐,次未笄。侄宁孙,将仕郎;侄女适修职郎、新泉州晋江县丞顾介孙。卜阡于乌石山使星亭之侧,置冢舍,屋邻皆甍连栋接,轮奂新美,成一聚落。将以某年某月某日合葬。诸孤既书世系、历官及卒葬年月于坎,又奉所著《家传》来请铭。如君之贤,宜得李北海、蔡中郎碑之,庶可以照四裔而不朽,继前辈而无愧,余岂其人哉!然发明君与杭相终始之交情,昭揭君与山相龃龉之大节,或附伯夷青云之传,不受元规西风之尘,则余于斯文非惟不让李、蔡,欲骎骎度骅骝前矣。昔人有言「鲍叔知我」,又云「君知我胜我自知」,余意君地下精爽览之,曰:「此必吾同学儿刘子八十馀之老笔也」。君子孙皆抱负志业,方兴而未艾。𡌴兄弟记君言行无毫发遗佚,章贡使君状君尤详实,皆余所未及者,可以互考。乃系以铭,铭曰:
叔世人物之生,难求全而责备。或尊宠于朝廷兮,或不容于州里;或家修而廷坏兮,或乡誉而国毁。猗吾退庵兮则异于是,穷通一念兮用舍一致。其笑谈金石之击撞兮,其气宇风月之光霁。余尝观之于台阁论建之间兮,又熟察之于闺门伦纪之际。外敬其英迈兮,内服其纯粹。及入而对仗兮,凛雕鹗之独击;出而揽辔兮,问狼豺而不避。泛观时流兮奚啻于累百,历数前修兮仅有其一二。录之以补耆旧兮,又以其副上之太史氏(《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五。)。
安:原无,据清抄本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