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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叔耕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七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九、弘治《休宁志》卷三三、弘治《徽州府志》卷一一、《新安文献志》卷九、《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四
十月二十三日扣首启叔耕茂材乡友:辱书,并示诗文论说甚富,三复不置,足以见乡道之勤,卫道之切,而所以用力于词章者,又若是其博而笃也。
顾惟衰晚,于道既无所闻,不足以堪见予之意;
而少日粗亲笔研,终不能窥作者藩篱,且自觉其初无补于身世,遂用绝意,弃去不为,今数十年矣,又无以知所论之中失而上下其说也。
然私窃计之,乡道之勤,卫道之切,不若求其所谓道者而修之于己之为本;
用力于文词,不若穷经观史以求义理而措诸事业之为实也。
盖人有是身,则其秉彝之则初不在外,与其乡往于人,孰若反求诸己?
与其以口舌驰说而欲其得行于世,孰若得之于己而一听其用舍于天耶?
至于文词,一小伎耳。
以言乎迩,则不足以治己;
以言乎远,则无以治人。
是亦何所与于人心之存亡、世道之隆替,而校其利害,勤恳反复,至于连篇累牍而不厌耶?
足下志尚高远,才气明决,过人远甚,而所以学者未足以副其天资之美,窃惜之。
又念其所以见予之厚而不忍忘也,不敢不尽其愚。
足下试一思之,果能舍其旧而新是图,则其操存探讨之方固自有次第矣。
请继今以言。
人还,姑此为报。
向寒,千万以时为亲自爱,不宣。
再拜。
琼州学记1182年10月23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九、《方舆胜览》卷四三、正德《琼台志》卷一五、《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三八三、道光《广东通志》卷一四二、道光《琼州府志》卷三八、咸丰《琼山县志》卷二五、民国《琼山县志》卷一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昔者圣王作民君师,设官分职,以长以治。
而其教民之目,则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而已。
盖民有是身,则必有是五者,而不能以一日离。
有是心,则必有是五者之理,而不可以一日离也。
是以圣王之教,因其固有,还以道之,使不忘乎其初。
然又虑其由而不知,无以久而不坏也,则为之择其民之秀者,群之以学校而联之以师儒,开之以诗书而成之以礼乐,凡所以使之明是理而守之不失,传是教而施之无穷者,盖亦莫非因其固有而发明之,而未始有所务于外也。
夫如是,是以其教易明,其学易成,而其施之之博,至于无远之不暨而无微之不化。
此先王教化之泽所以为盛而非后世所能及也。
淳熙九年,琼管帅守长乐韩侯璧既新其州之学,而使以图来请记曰:「吾州在中国西南万里炎天涨海之外,其民之能为士者既少,幸而有之,其记诵文词之习,又不能有以先于北方之学者。
故其功名事业遂无以自白于当世,仆窃悲之。
今其公堂序室则既修矣,然尚惧其未能知所兴起也,是以愿有谒焉,吾子其有以振德之」。
熹窃惟国家教学之意不为不广,斯人蒙化之日不为不深,然犹有如侯之所虑者,岂前日之所以教者,未尝导之以其身心之所固有,而徒强之以其外,是以若彼其难与?
因为之书其所闻于古者以告之,使琼之士知夫所以为学者,不外于身心之所固有,而用其一日之力焉,则其德成行修而无所疑于天下之理将无难者,而凡所谓功名事业云者,其本已在是矣。
若彼记诵文词之末,则本非吾事之所急,而又何足为重轻乎?
呜呼,琼士勉旃!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是岂有古今之间、远近之殊哉?
侯于是邦政多可纪,已具刻于池亭之石,因不复书。
而是役之面势功程,又非侯所以属笔之意也,亦略不论著云。
是年岁在玄黓摄提格冬十月庚申宣教郎、直秘阁朱熹记。
琼州知乐亭1182年10月23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九、《方舆胜览》卷四三、正德《琼台志》卷二四、道光《广东通志》卷二二四、道光《琼州府志》卷三八、咸丰《琼山县志》卷二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琼管在中州西南万里鲸波浩漾之外,其长吏常以领护岛中四郡,填抚民夷为职,委寄甚重。
然以其险且远也,朝廷往往不暇择人,冒而往者,意或私有所利,固不复知所谓承流宣化为何等事。
是以其地今为王土数百年而旧俗未尽革,论者因鄙夷之,以为是果不足以与中国之声教,其人盖深耻之而未有以雪也。
淳熙八年,今帅守韩侯始以经略使察廉表行州事,而天子许之。
至则为之正田亩之籍,薄盐米之征,教之以耕耨灌溉之法,而绌其官吏之无状者。
民业既有经矣,然后日为陈说礼义廉耻之意以开晓之。
既又表其从化之民,以厉其不率教者。
出入阡陌,劳来不怠,行之期年,民吏浃和,俗以一变。
化外黎人闻风感慕,至有愿得供田税、比省民者。
于是侯亦自喜其政之成而幸其民之不我违也,乃取庄生濠上之语,作「知乐之亭」于放生池上,北望观阙于云天缥缈之间,以为岁时瞻伫祝延之地。
且曰其使邦人士女嘉辰胜日有所咏歌鼓舞,以自乐其得被圣化而不愧于王民也。
间而以书属予记之。
予惟韩侯之于此邦,其勤至矣,不但一亭之作为可书也。
然其为政本末之序,则于此亦有可观者,因为书之,以告后人,使凡居侯之位而游于是者,必以侯之心为心,又观于其政而取法焉,则庶乎民生日厚,民德日新,而王化之纯无远迩矣,世岂有终不可教之民哉?
侯名璧,字廷玉长乐人,世以清德显云。
九年冬十月庚申新安朱熹记。
少师保信军节度使魏国公致仕赠太保张公行状上之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三
公自七月离行在,经历长江,上及襄汉,与帅守司议储蓄之宜以待临幸。
先是,上问公大计。
公请身任陕蜀之事,置司秦川,而乞别委大臣韩世忠淮东,令吕颐浩扈驾来武昌张俊刘光世等从行,与秦川首尾相应。
朝廷议既定,公行。
未及武昌,而江浙士夫摇动颐浩,遂变初议。
公以十月二十三日兴元,奏曰:「窃见汉中实天下形势之地,臣顷侍帷幄,亲闻玉音,谓号令中原,必基于此。
臣所以不惮万里,捐躯自效,庶几奉承圣意之万一。
谨于兴元理财积粟,以待巡幸。
愿陛下銮舆早为西行之谋,前控六路之师,后据两川之,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天下大势,斯可定矣」。
始,公未至,虏已陷鄜延鄜延郭浩寄治德顺军
骁将娄宿孛堇于九月二十九日引大军渡渭河,犯永兴知军郭琰遁去。
虏兵四掠,而诸帅方互结仇怨,不肯相援,人心皇皇。
公到才旬日,即出行关陕,复奏请早决西来之期,以系天下心。
至陕,访问风俗,罢斥奸赃,而尤以搜揽豪杰为先务,一时气义拳勇之士争集麾下。
吴玠及其弟璘素负才略,求见公,愿自试。
公与语,奇之
方修武郎,璘尚副尉,公奖予,不次擢用,命统制,璘领帐前亲兵,皆感激,誓以死报。
诸帅亦惕息听命。
会谍报虏将寇东南,公即命诸将整军向虏,使娄宿不得下。
已而虏果大入,寇江淮,车驾浮海东征。
四年二月,公以虏势未退,治兵入卫。
未至襄汉,遇德音,知虏既北归矣,乃复还关陕。
奏曰:「陛下果有意于中兴之功,非幸关陕不可。
愿先幸鄂渚,臣当紏率将士奉迎銮舆,永为定都大计」。
又奏曰:「臣窃惟国家不竞,患难荐臻,夷虏凭凌,海宇腾沸。
二圣久征于远塞,皇舆未复于中原。
而敌国交兵,方兴未艾。
郡邑半陷于贼手,黎元悉困于涂泥。
自古祸乱所钟,罕有若此之比。
必欲昊穹悔祸,氓庶获安,自非君臣之间更相勉励,痛心尝胆,修德著诚,大诛奸邪,顿革风俗,亲君子、远小人,去谗佞、屏声色,简嗜欲、崇节俭,则曷以上应天变,下怀民心?
四海黔黎,殊未有休息之日也。
若昔黄帝蚩尤之乱,大禹罹洪水之灾,卒能平夷,终归安治者,正以君臣上下苦心劳形,杜邪枉之门,开公正之道,天人响应,遐迩协谋,故能平难平之寇,成不世之绩」。
上手书报公以虏退衄状,且曰:「卿受命而西,大恢远略,布朝廷之惠意,得将士之欢心。
积粟练兵,兴利除害,去取皆当,黜陟惟公。
而又雅志本朝,嘉猷屡告。
眷惟忠恳,实副倚毗」。
是月,虏大酋粘罕复益二万骑,声言必取环庆路
公率诸将极力捍禦,虏势屡挫,生擒女真及招降契丹燕人甚众。
时闻兀术犹在淮西,公惧其复扰东南,使车驾不得安息
事几有不可测者,即谋为牵制之举。
始公陛辞,上命公三年而后用师进取。
至是上亦以虏欲萃兵寇东南,御笔命公宜以时进兵,分道由同州鄜延以捣虏虚。
公遂决策治兵,移檄河东问罪。
八月十三日,收复永兴军
虏大恐,急调大酋兀术等由京西路星夜来陕右,以九月二十间与粘罕等会,而五路之师亦以二十四日耀州富平大战。
泾原刘锜身率将士先薄虏阵,自辰至未,杀获颇众。
环庆赵哲擅离所部,将校望见尘起惊遁,而诸军亦退舍。
公斩以徇,退保兴州
时陕右兵散,各归本路宣抚司,独亲兵实从官属
有献议退保夔州者,公坚驻不动,以扼虏冲。
参议刘子羽毅然与公意合,乃劾异议者。
子羽出关召诸将,收散亡。
将士知宣司兴州,皆相率会子羽于秦亭,凡十馀万。
公哀死问伤,录善咎己,人心悦焉。
乃命吴玠泾原兵,据高扼险于凤翔之和尚原,守大散关,断贼来路。
关师古等聚熙河兵于岷州大潭一带,命孙渥、贾世方等聚泾原、凤翔兵于阶、成、凤三州以固蜀口。
虏见备禦已定,轻兵至辄败,不敢近。
公上疏待罪,上手书报公曰:「卿便宜收合夷散,养锐待时,但能据险坚壁,谨守要害,既以保固四州之地,又能牵制南下之师,则惟卿之赖」。
公奉诏,益厉诸将严备待虏。
绍兴改元五月,虏酋乌鲁却统大兵来攻和尚原吴玠乘险击之,虏败走。
三日间,连战辄胜,虏逗留山谷,人马死亡十之四。
八月粘罕陕西病笃,召诸大酋谓曰:「吾自入中国,未尝有敢婴吾锋者。
张枢密与我抗,我在犹不能取蜀,尔曹宜息此意,但务自保而已」。
兀术出而怒曰:「是谓我不能耶」?
粘罕死,即合兵来寇。
九月,亲攻和尚原
吴玠及其弟璘与合战,出奇邀击,大破之,俘䤋酋领及甲兵以万计。
兀术仅以身免,亟自髡剃须髯,狼狈遁归,得其麾盖等。
自虏入中国,其败衄未尝如此也。
先是,上以公奉使陕右,捍禦大敌,制加公通奉大夫
公念自靖康中召赴京师,更历变故,出身为国,违去太夫人色养于兹七年,乃奏迎太夫人自广汉来阆中版舆就养。
又思所以悦母意,遂乞以通奉恩命特封外祖父母。
优诏许焉。
二年,上谓公未至西方时,虏已陆梁,蹂践关陕。
及引师而归,势诚不敌。
而保护冲要,连挫大敌,蜀赖以全。
聚兵至十五万,勤劳备至,制加公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赐手书曰:「朕非敢决取秦穆之效,而卿自修孟明之政,是用夙夜叹嘉。
今遣内侍任源往宣旨」。
归,公附奏谢,且密奏曰:「天下之事每当谨微,一失于初,末不可救。
夫莫显者,微也。
常情谓为微而忽之,明智以其著而谨之。
唐玄宗惑女色而致禄山之祸,宪宗内侍而启晚唐之祸,其初二君之心皆以为微而不加察也。
孰知其贻害之烈至此哉?
愿陛下于事之微每深察焉,则天下幸甚」。
是岁,公亦遣兄滉及官属奏事行在所,上喜,恩意有加。
公在关陕凡三年,以新集之军当方张之虏,蚤夜勤劳,亲加训辑,其规模经画,皆为远大恢复之计。
刘子羽为上宾,子羽忠义慷慨,有才略,诸将归心。
赵开都转运使,开善理财,治茶盐酒法,方用兵,调度百出而民不加赋。
吴玠大将,守凤翔。
每战辄胜,虏不敢近。
而西北遗民闻公威德,归附日众,于是全蜀按堵,且以形势牵制东南,江淮亦赖以安。
然公承制黜陟,悉本至公,虽乡党亲旧,无一毫假借,于是士大夫有求于宣司而不得者,始纷然起谤议于东南矣。
将军曲端者,建炎中副总管,逼逐帅臣王庶,夺其印,又方命不受节制。
富平之役,张忠彦等降虏,皆腹心,实知其情。
公送狱论端死,而谤者谓公杀赵哲为无辜,且任刘子羽赵开吴玠为非是,朝廷疑之。
三年,遂遣王似来副公。
公闻即求去,且论吴玠刘子羽有功于蜀,不应一旦以似加其上。
公虽累乞去,而以负荷国事至重,未尝少忘警备。
会虏大酋撒离喝刘豫叛党聚大兵自金商入寇,公命严为清野之计,分兵据险,前后挠之。
虏至三泉,掠无所得,乏食,狼狈引遁。
大军蹑之,人马死曳满道,所丧亡不减凤翔时
是时公累论奏王似不可任,而似与宰相吕颐浩有乡里亲戚之旧,颐浩不悦。
又或告朱胜非以公唱义平江时尝有斩胜非语,胜非阴肆谤毁,诏公赴行在。
公力求外祠,章至十数上,上弗许。
四年二月至行在,御史中丞辛丙尝知潭州,公在陕时调发潭兵赴湖北怯懦不能遣,反鼓唱军士,几致生变。
公奏劾,且令提刑司取勘。
憾,至是遂率同列劾公,诬以危语。
始,公在陕尝以秦州旧驿秦川馆为学舍,以待河东陕西失职来归之士,给以衣食,令一人年长者主之。
又新复州郡乞铸印,请于朝廷,往返动经岁,恐失事机,即用便宜指挥铸以给之,然后以闻。
谓公设秘阁以崇儒,拟尚方而铸印。
公初被命还阙,奏归上冢,取道东蜀夔峡几安远近之心。
吕颐浩又以书来言,若一离川陕,事有意外,谁任其责?
宜以事实告上,万一欲尚留宣司,当为陈如请。
公不顾也,而反谓公不肯出蜀,意有他图,公恐惧,亟以颐浩书进呈。
上始愕然,即诏宣押奏事。
公竟移疾待罪,而论者亦不已。
六月,遂以本官提举临安府洞霄宫福州居住。
公知虏既释川陕之患,必将复萃师东南,不敢以得罪远去而不言。
且是时朝廷已盛讲和好之议,乃具奏曰:「臣窃观此虏情状专以和议误我,亦云久矣。
彼势蹙即言和,势盛即复肆,前后一辙,请姑以近事明之。
绍兴三年秋粘罕有亲寇蜀之意,先遣王伦还朝,且致勤恳。
盖惧朝廷大兵乘彼虚隙,又其为刘豫之计,至委曲周悉也。
后九月,余睹作难,前谋遂寝。
至十二月,余睹之难稍息,则复大集番汉之众,径造梁、洋。
是时朝廷已遣潘致尧出使矣。
次年二月,虏困饶风,进退未皇。
先是,朝廷都督府,议遣韩世忠直抵泗上,虏实畏之。
四月致尧还。
其辞婉顺,欲邀大臣共议,此非无所忌惮而然也。
梁、洋之寇未能出境,至五月而后得归,既狼狈矣,而世忠大兵寻复辍行。
虏之气力固已复苏,而叛豫之心亦云舒缓,所以前日使人之来,求请不一,故为难从之事也。
窃惟此虏倾我社稷,坏我陵寝,迫我二帝,驱我宗室百官,自谓怨隙至深,其朝夕谋我者不遗馀力矣。
刘豫介然处于其中,势不两立,必求援于虏。
借使暂和,心实未已。
数年之内,指摘他故,岂无用兵之辞?
而我将士率多中原之人,谓和议既定,不复进取,将解体思归矣。
若谓今日不得已而与之通使为陛下之权,敌亦固能用权也。
愿陛下蚤夜深思,益为备具,处将士家属于积粟至安之地,使出为战守者无返顾奔散之忧;
精择奇才以抚川陕之师,使积年戍边者无懈惰怀望之意;
江淮、川陕互为牵制,斥远和议,用定大业。
奉使川陕,窃见主兵官吴玠王彦关师古累经拔擢,备见可任外,其馀人才尚众,谨开具如左:吴璘杨政可统大兵,田晟可总一路,王宗尹、王喜王彦可为统制」。
后皆有声,时服公知人
公即日赴福州,从者皆去,肩舆才两人。
既至,阖门以书史自娱。
是岁九月刘豫之子麟果引虏大兵繇数路入寇,腾言侮慢,上下恟惧。
上思公前言之验,罢宰相朱胜非,而参知政事赵鼎亦建请车驾幸平江召公任事,遂以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召,不许辞免,日下起发。
手书赐曰:「卿去国累月,未尝弭忘,考言询事,简在朕心。
想卿志在王室,益纡筹策,毋庸固辞,便可就道,夙夜造朝。
嘉谋嘉猷,伫公入告」。
金书疾置,络绎于道,公即日行,中途条具战守之宜甚悉。
且乞先遣岳飞渡江入淮西张声势,以牵制虏大兵在淮东者。
十一月十四日入见,玉音抚劳,加于畴昔。
即日复除公知枢密院事
公奏曰:「人道所先,惟忠与孝。
一亏于己,覆载不容。
自昔怀奸欺君,妒贤卖国,当时闾巷细民莫不深怨嫉愤,恨不食其肉者。
至若一心事上,守正尽忠,虽天下后世皆知企慕称叹,思见其人焉。
盖理义人心之所同,故好恶不期而自定。
臣以区区浅薄之质,幼被家训,粗知义方。
平居立身,以此自负。
偶缘遭遇,寖获使令。
陛下任之太专,待之过厚,而有怨于臣者攻毁之备至,有求于臣者责望之或深。
上赖圣智,保全微踪。
奉使无状,岂不自知?
至于加臣于大恶之名,陷臣于不义之地,隳臣子百世之节,贻孀亲万里之忧,言之呜咽,痛愤无已。
今陛下察其情伪,保庇孤忠,许以入侍,旋擢枢筦,在臣毁首碎身,无以论报。
然而公议之所劾,训词之所戒,传之天下,副在史官,臣复何颜,敢玷近列」?
上亲书诏曰:「张浚爱君忧国,出于诚心。
顷属多艰,首唱大义,固有功于王室。
仍雅志于中原,谓关中据天下之上游,未有舍此而能兴起者,乘虏百胜之后,慨然请行。
究所施为,无愧人臣之义;
论其成败,是亦兵家之常。
矧权重一方,爱憎致,远在千里,疑似难明。
然则道路怨谤之言,与夫台谏风闻之误,盖无足怪。
比复召,置之宥密,而观恐惧怵惕,如不自安,尚虑中外或有所未察欤?
夫使尽忠竭节之臣,怀明哲保身之戒,朕甚愧焉。
可令学士院降诏,出榜朝堂」。
时太史局明年当日食正旦,公奏曰:「臣闻太史推测天象,以来年正月之旦日有食之。
臣窃惟天之爱人君,必示以灾变,使之恐惧修省,勉求为治。
人主修德畏天,则天心眷佑,享国无穷。
如其怠忽不省,归之时数,祸有不可胜言者矣。
然而应天之道在实不在文,当求之于心,考之于行,心有未至者勉之,行有不善者改之,如天之无不公,如天之无不容,如天之至诚无私而不失其信,则何忧乎治道之不兴,何患乎贤才之不至哉」?
公既受命,即日赴江上视师。
时大酋兀术拥兵十万于维扬,朝廷先遣魏良臣王绘奉使军前。
还,夜与公逮于中涂,公问以虏事及大酋问答。
良臣谓虏有长平之众,且喻良臣等当以建州以南王尔家为小国,索银绢犒军,其数千万。
又约韩世忠尅日过江决战。
公密奏使人为虏恐怵,朝廷切不可以其言而动,及不须令更往军前,恐我之虚实反为虏得。
上然之,公遂疾驱临江,召大帅韩世忠张俊刘光世与议,且劳其军。
将士见公来,勇气十倍。
既部分诸将,遂留镇江节度之。
韩世忠移书兀术,为言张枢密已在镇江
初,虏谍报公得罪远贬,故悉力来寇。
至是,兀术问世忠所遣麾下王愈:「吾闻张枢密贬岭外,何得已在此」?
出公所下文书,兀术见公书押色动,即强言约日当战。
公再遣世忠书往问战期,回一日,而虏宵遁,士马乏食,狼狈死者相属。
遣诸将追击,所俘获甚众。
上遣内侍趣公赴行在所
五年二月十二日宣制,除公宣奉大夫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而赵鼎左仆射
先是,在川陕,念上继嗣未立,以绍兴元年八月十五日上奏曰:「臣陛下恩德之厚,事有干于社稷大计,臣知而不言,谁敢为陛下言者?
惟陛下察其用心,贷以万死。
臣恭惟陛下自即位以来,念两宫倚托之重,夙夜忧勤,不近声色,不事玩好,是宜天地感格,祖宗垂祐,受福无穷,决致中兴。
之区区亦冀依日月之末光,获保终年,少效补报。
臣窃见西汉之制,人君即位,首建储嗣,所以固基本、属人心。
臣愿陛下时诏大臣讲明故事,仍择宗室之贤优礼厚养,以为藩屏」。
至是入谢,复陈:「宗社大计,莫储嗣。
虽陛下圣德昭格,春秋方盛,必生圣子,惟所以系天下之心,不可不早定议」。
上首肯久之,乃云:「宫中见养二人,长者艺祖之后,年九岁,不久当令就学」。
公出见赵鼎都堂,相与仰叹圣德久之。
自是与益相勉厉,同志协谋,以为为治之要,必以正本澄源为先务。
诚能陈善闭邪,使人君无过举,则国势尊安,丑虏自服。
是以进见之际,于塞倖门、抑近习尤谆切致意焉。
尝奏曰:「王者以百姓为心,修德立政,惟务治其在我,则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天下舍我将安归哉?
固不侥倖于近绩也。
仰惟陛下躬不世之资,当行王者之事,以大有为。
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国势既隆,强虏自服,天下自归」。
因书王朴《平边策》以献,上嘉纳焉。
又奏:「臣昨奉清光,窃见陛下于君子小人之际反覆详究,退自庆幸,以为治道之本莫大夫辨君子小人之分。
圣意孜孜于此,宗社生灵之福也。
唐李德裕言于武宗曰:『邪正二者,势不相容。
正人指邪人为邪,邪人亦指正人为邪,人主辨之甚难。
臣以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萝,非附他物不能自起』。
臣尝推类而言之,君子小人见矣。
大抵不私其身,慨然以天下百姓为心,此君子也。
谋身之计甚密,而天下百姓之利害我不顾焉,此小人也。
志在于为道,不求名而名自归之,此君子也。
志在于为利,掠虚美、邀浮誉,此小人也。
其言之刚正不挠,无所阿徇,此君子也。
辞气柔佞,切切然伺候人主之意于眉目颜色之间,此小人也。
乐道人之善,恶称人之恶,此君子也。
人之有善,必攻其所未至而掩之;
人之有过,则欣喜自得,如获至宝,旁引曲借,必欲陈于人主之前,此小人也。
难进易退,此君子也。
叨冒爵禄,蔑无廉耻,此小人也。
臣尝以此而求之,君子小人之分庶几其可以概见矣。
小人在位,则同于己者誉之以为君子,异于己者排之以为小人,不顾公议,不恤治乱,不畏天地鬼神。
是以自崇、观以来以至今日,有异于己者而称其为君子乎?
臣以为必无之也。
彼其专为进身自营之计,故好恶不公,以至于忘身忘家,乱天下而莫之悔。
惟陛下亲学问、节嗜欲,清明其躬,以临照百官,则君子小人之情状又何隐焉」?
上还临安留相府。
未阅月,复出江上劳军。
镇江,召韩世忠亲喻上旨,使举军前屯楚州以撼山东
世忠欣然受命,即日举军渡江。
建康张俊军,至太平州刘光世军,军士无不踊跃思奋。
时巨寇杨么据洞庭重湖,朝廷屡命将讨之不克。
公念建康东南都会,而洞庭实据上流,今寇日滋,壅遏漕运,格塞形势,为腹心害。
去之,无以立国。
然寇阻重湖,春夏则耕耘,秋冬水落则收粮于湖寨,载老小于泊中,而尽驱其众四出为暴。
前日朝廷反谓夏多水潦,屡以用师,故寇得并力而我不得志。
今乘其怠盛夏讨之,彼众既散,一旦合之,固已疲于奔命;
又不得守其田亩,禾稼蹂践,则有秋冬绝食之忧,党与必携,可招来也。
虽已命岳飞往,而兵将未必谕此意,或逞兵杀戮,则失胜算、伤国体。
遂具奏请行,上许焉。
在道,念国家任事不顾身者常遇祸,而畏避崇虚誉者常获福,以为国之大患,奏曰:「今夫有疾于此,正在膏肓,庸医畏缩,方且戒以勿吐勿下,姑进参苓而安养之,虽终至于必死,主人犹以为爱己也。
乃若良医进剖胸洗肠之术,旁观骇愕,指以为狂。
至其疾良已,尚不免于轻试之谤。
自古掠美附众者得誉常多,而骨鲠当权者负谤常重。
澶渊之役,寇准决策亲征,功存社稷。
事定之后,奸臣乃谓其轻弃万乘。
今合天下之力以诛天下之不义,虽汤、武复生,亦必出此。
而顾乃为恐惧顾虑之计,何由而事功可集哉」?
盖公所以自任者始终如此,故每因事为上言之。
行至醴陵,狱犴数百人,尽杨么遣为间探者,帅席益传至远县囚之。
公召问,尽释其缚,给以文书,俾分示诸寨曰:「尔今既不得保田亩,秋冬必乏食,且馁死矣。
不若早降,即赦尔死」。
数百人驩呼而往。
五月十一日潭州,于是贼寨首领黄诚、周请受约束。
然诚等屡尝杀招安使命,犹自疑不安。
公遣岳飞分兵屯澧、益阳,压以兵势,其党大恐,相继约日来降,丁壮至五六万,老弱不下二十万。
一切以诚信抚之。
六月,湖寇尽平,乃更易郡县奸赃吏,宣布宽恩。
上手书赐曰:「览奏,知湖寇已平。
非卿孜孜忧国,不惮勤劳,谁能宽朕忧?
顾奏到之日,中外欢贺,万口一词,以谓上流既定,则川、陕、荆、襄形势接连,事力增倍。
天其以中兴之功付之卿乎」!
于是公奏遣岳飞之军屯荆襄,图中原,遂率官属吏兵泛洞庭而下。
重湖连年舟楫不通,公舟始行,风日清夷,父老叹息,以为变残贼呻吟之区为和气也。
始,公定议令韩世忠屯承楚,于高邮作家计。
及公出征而廷议中变,复请去。
上悟,优诏从公初计。
公既两发储嗣之议,至是闻建资善堂,皇子出就傅,喜不自胜,以为当以择师傅为
遂具奏,荐起居郎朱震秘阁修撰范冲可任训导之选。
公虽在外,常以内治为忧,每有见辄入奏。
其一谓:「自昔人君命相,与之讲论天下大计,次第而施行之,故日积月累,成效可必。
譬之营室,度基阯,次定规模,付诸匠者,以责其实。
一有不合,安可轻委?
自建以来,陛下选用大臣未知责以何事,而大臣进说于陛下未知何以奉诏。
臣但见一相之入,引进亲旧,报雠复怨,以行其私意而已。
欲望国家之治安,其可得乎」?
其二谓:「祖宗置台谏,本虑夫军民之利害、人才之善恶、官吏之能否庙堂不能尽见而周知,台谏得以风闻而论列。
不幸大臣不得其人,则台谏力争明辨以去之耳。
今乃不然,阴肆揣摩,为反覆,或伺候人主之意,或密结大臣之私,捃摭细故,以示其公。
人主不可以不察也」。
其三谓:「祖宗时,郎曹之选非累历亲民不以授,自台阁而为守贰者十尝七八,盖使之更历世故,谙晓民情,养成其材,以备任使。
今则不然,事口记者可至言官,弄文采者皆升馆职,日进月迁,骤窃要位。
一居京局,州县为冗官
故有为大臣而不知民情之休戚、财用之盈虚、军政之始末者,有为侍从而不知州县所宜施行者,况责以任天下大计哉」?
上嘉纳焉。
公自岳、鄂转淮西、东,诸将大议防秋之宜,直至承楚,伪境震动。
上念公久劳于外,遣中使赐手书促归,制除公金紫光禄大夫
公力辞至四五乃许。
特封公母计氏秦国夫人,赐公兄滉紫章服及五品服二人,官公亲属两人。
公以十月十一日至行在,上劳问曰:「卿暑行甚劳,然湖湘群盗既就招抚,以成朕不杀之仁,卿之功也」。
公顿首谢曰:「陛下误知,使当重任,故臣得效愚计」。
上亲书《周》《否》、《泰》卦以赐焉。
公奏:「自古小人倾陷君子,莫不以朋党为言。
夫君子引其类而进,志在于天下国家而已。
其道同,故其所趋向亦同,曾何朋党之有?
惟小人则不然,更相推引,本图利禄,诡诈之踪,莫可迹究。
或故为小异以弥缝其事,或内外符合以信实其言。
人主于此何所决择而可哉?
则亦在夫原其用心而已矣。
臣尝考《泰》之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征』,而象以为志在外,盖言其志在天下国家,非为身故也。
《否》之初九『拔茅茹以其汇,贞』,而象以为志在君,则君子连类而退,盖将以行善道而未始忘忧国爱君之心焉。
观二爻之义而考其用心,则朋党之论可以不攻而自破矣。
臣又观否泰之理起于人君一心之微,而利害及于天下百姓。
方其一念之正,其画为阳,泰自是而起矣。
一念之不正,其画为阴,否自是而起矣。
然而《泰》之上六,三阴已尽,复变为阳,则小人在外而泰之所由以生焉。
当今时适艰难,民坠涂炭,陛下若能日新其德,正厥心于上,臣知其将可以致泰矣。
异时天道悔祸,幸而康宁,则愿陛下常思其否焉」。
上尝召公独对便殿,问所宜为。
公退奏曰:「臣窃惟二帝皇族远处沙漠,忧愤无聊与夫轻侮受辱,可想而见也,尚忍言之哉!
臣尝屈指计之,如此者盖三千昼夜矣。
虎狼用意,实欲摧折而消磨之也。
虽然,此尚以陛下总师于南耳。
异时或一有差跌,其祸可胜言乎?
今事虽有可为之几,理未有胜之道。
兵家之事不在交锋援战然后胜负可分,要在得天下之心,则士气百倍,虏叛归服。
虽然,是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心念之间一毫有差,四海共知。
今使天下之人皆曰吾君孝弟之心须臾不忘,寝食之间父兄在念,当思共为陛下雪雠矣。
皆曰吾君之朝君子在位,小人屏去,侍御仆从罔匪正人,谮说不行,邪言不入,市井之谈不闻,道义之日至,则内外安心,各服其职,而有才智者悉思尽其力矣。
皆曰吾君弃珠玉、绝弄好、轻犬马、贱刀剑,金帛之赏不以予幸,惟以予功,则上下知劝矣。
以至吾君言动举措俱合礼法,至诚不倦,上格于天,则望教化之可行矣。
如是则将帅之心日以壮,士卒之心日以奋,天下百姓之心日以归。
夷狄虽号荒服,然非至若禽兽也。
闻陛下之盛德,知中国之理直,则气折志丧,小大虽异,战必不力,众必不同,则陛下何为而不可成乎?
或有不然,疑似之说毫发著见,天下之人口不敢言而心敢怒。
异日事乖势去,祸乱立作,如覆水之不可救也。
盖隙见于此则心生于彼,不易之道,自古为君之难,非特今日也。
一言之失,一行之非,或失色于人,或失礼于人,或一小人在侧,便足以致祸致难,起戎起兵。
前日明受之变,大逆之徒陈兵阙下,旁引他辞,其监不远也。
为人上者,其可不兢畏戒惧耶」?
其警戒深切如此。
上皆嘉纳,且命公以所见闻置策来上。
公承命条列以进,号《中兴备览》,凡四十一篇。
立国之本,用兵行师之道,君子小人之情状,驾驭将帅之方,均节财用之宜,听言之要,待近习之道,以至既往之得失,郡县之利病,莫不备具。
上深嘉叹,置之坐隅。
六年正月,上谓公曰:「朕每以事几难明,专意精思,或达旦不寐」。
公奏曰:「陛下以多难之际,两宫幽处,一有差失,存亡所系,虑之诚是也。
然臣尝闻之,听杂则惑,多畏则移。
惑之心行移之事,终归于无成而已。
是以自昔君人者修己正心,惟使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持刚健之志,洪果毅之实,为所当为,曾不它恤。
陛下聪明睿知,灼知古今,苟大义所在,断以力行,夫何往而不济乎?
臣愿万机之暇,保养天和,澄静心气,几利害纷来不至疑惑,以福天下,以建中兴」。
公以虏势未衰,而叛臣刘豫复据中原,为谋叵测,不敢皇宁处于朝,奏请亲行边塞,部分诸将,以观机会。
上许焉,即张榜声僭逆之罪,以是月中旬启行。
公谓:「楚汉交兵之际,汉驻兵殽函间,则楚不敢越境而西。
盖大军在前,虽有它岐捷径,敌人畏我之议其后,不敢踰越而深入也。
太原未陷,则粘罕之兵不复济河,亦以此耳。
论者多以前后空阙,虏出它道为忧,曾不议其粮食所自来,师徒所自归。
不然,必环数千里之地尽以兵守之,然后为可安乎」?
既以此告于上,又以此言于同列,惟上深以公言为然。
至江上,会诸帅议事,命韩世忠据承楚以图淮阳,命刘光世屯合淝以招北军,命张俊练兵建康,进屯盱眙,命杨沂中领精兵为后翼佐,命岳飞进屯襄阳以窥中原。
形势既立,国威大振。
上遣使赐公御书《裴度传》以示至意。
公于诸将中尤称韩世忠之忠勇,岳飞之沉鸷,可倚以大事。
世忠楚州时入伪地,叛贼颇聚兵。
世忠渡淮击败之,直引兵至淮阳而还,士气百倍。
上手赐书曰:「世忠既捷,整军还屯,进退合宜,中外忻悦。
每患世忠发愤直前,奋身不顾,今乃审择利便,不失事机,亦卿指授之方。
卿宜明审虚实,徐为后图,或遣岳飞一窥陈蔡,使贼支吾不暇,以逸待劳」。
时飞母死,扶护葬庐山
公乞御笔敦趣其行,奉诏归屯。
公身任辅相,虽督军在外,朝廷有大差除,不容不预议。
孟庾知枢密院,及高世则节度使,皆不知始末。
具奏,以为如此则臣不当在相位。
上亲笔喻指焉。
公以东南形势莫重建康,实为中兴根本。
且人主居此,则北望中原,常怀愤惕,不敢自暇自逸。
临安僻居一隅,内则生安肆,外则不足以号召远近,系中原之心。
奏请车驾以秋冬临建康抚三军,以图恢复。
公又渡江遍抚淮上诸屯,属方盛暑,公不惮劳,人人感悦。
时防秋不远,公以方略谕诸帅,大抵图自守以致其师,而乘几击之。
六月,制加公食邑食实封
时公所遣人自燕山回,知徽宗皇帝不豫,又闻钦宗皇帝所贻虏酋书,奏曰:「臣近得此信,不胜臣子痛切愤激之情。
仰惟陛下处天子之尊,遭父兄之变,圣怀恻怛,勤切于中,固不止坐薪尝胆也。
臣愿陛下至诚刚健,勉强有为,成败利害,在所不恤。
彼藉姑息之论,纳小忠之说者,为一己妻孥计耳。
使天有志于中兴,陛下奋然决为,躬冒矢石,事无不济。
使天无意乎中兴,陛下虽过为计虑,以图一身之安,曾何补于事乎?
但当尽其在我,一听天命而已。
况夫孝弟可以格天,仁厚可以得民,推此心行之,臣见其福,不见其祸也」。
七月,有诏促公入觐。
八月至行在,时张俊军已进屯盱眙三帅鼎立,而岳飞遣兵入伪地,直至蔡州,焚其积聚,时有俘获。
公力建康之行为不可缓,朝论同者极鲜,惟上断然不疑。
车驾以九月一日进发,逮至平江,公又请往江上。
谍报叛贼刘豫及其侄猊挟虏来寇,公奏虏疲于奔命,决不能悉大众复来,此必皆兵。
公既行,而边遽不一,大将张俊刘光世皆张大贼势,争请益兵,自赵鼎而下,莫不恟惧。
至欲移盱眙之屯,退合淝之师,召岳飞尽以兵东下。
公独以为不然,以书戒光世曰:「贼豫之兵以逆犯顺,若不尽剿,何以立国?
平日亦安用养兵为?
今日之事,有进击无退保」。
杨沂中张俊统制,公令沂中往屯濠梁,且使谓之曰:「上待统制厚,宜及时立大功,取节钺
或有差跌,某不敢私」。
诸将悚惧听命。
至江上,知来为寇者实刘麟兄弟,封麟淮西王,兵凡六万人。
寇已渡淮南,涉寿春,逼合淝。
公调既已定矣,而张俊请益兵之书日上,刘光世亦欲引兵退保。
刘豫又令乡兵伪胡服,于河南诸州十百为群,由此间者皆言处处有虏骑。
赵鼎签书枢密院事折彦质惑之,移书抵公至七八,坚欲飞兵速下。
又拟条画项目,乞上亲书付公。
大略欲光世沂中等退师善还,为保江之计,不必守前议。
公奏:「等渡江则无淮南,而长江之险与虏共矣。
淮南之屯正所以屏蔽大江,向若叛贼得据淮西,因粮就运,以为家计,江南其可保乎?
陛下其能复遣诸将渡江击贼乎?
淮西之寇,正当合兵掩击,令士振,可保必胜。
若一有退意,则大事去矣。
岳飞一动,则襄汉有警,复何所制?
愿陛下勿专制于中,使诸将不敢观望」。
上手书报曰:「朕近以边防所疑事咨问于卿,今览卿奏,措置方略、审料敌情条理明甚,俾朕释然,无复忧顾。
非卿识虑高远,出人意表,何以臻此」?
是时内则庙堂,外则诸将,人人畏怯,务为退避自全之计。
公远策之忠始终不贰,然握兵在外,间隙生,向非主上见几之明,不惑群议,则诸将必引而南,大势倾矣。
及奉此诏,异议乃息,而诸将亦始为固守计。
既而贼大张声势于淮东,阻韩世忠承楚之兵不敢进,杨沂中亦以十月四日濠州
公闻光世已舍庐州而南,淮西人情恟动,星夜疾驰至采石,遣谕光世之众曰:「有一人渡江,即斩以徇」。
光世闻公来采石,大恐,即复驻军,与沂中接连相应。
刘猊分兵之半来攻沂中是月十日沂中大破猊于藕塘,降杀无遗。
猊仅以身免,拔寨遁走,虏获甚众,得粮舟四百馀艘。
于是公奏车驾宜乘时早幸江上,上赐手书曰:「贼阻兵,枭雏犯顺,夹淮而阵,侵寿及濠。
卿奖率师徒,分布要害,临敌壮,仗义直前,箕张翼舒,风驰电扫,遂使凶渠宵遁,同恶自焚,观草木以成兵,委沟壑而不顾。
周瑜赤壁之举,谈笑而成;
谢安淝上之师,指挥而定。
得贤之效,与古何殊?
寤寐忠勤,不忘嘉叹」。
公奏曰:「逆雏远遁,尚稽授首之期;
金寇方强,未见息戈之日。
之罪大,何所逃刑?
愿陛下念十年留滞之非,叹双驭还归之晚,傥为民而劳己,当有神以相身。
无使自谋择利之言,得惑至高无私之听」。
又上奏以「贼臣迩者辄入边塞,今虽胜捷,而渠魁遁去,杀戮虽众,亦吾赤子。
致彼操戈而轻犯,由臣武备之弗严。
愿赐显黜,以允公议」。
上深嘉叹焉。
有旨,都督府行官吏、军兵诸色人等备见勤劳,可令张某等第保奏。
公奏:「驰驱尽瘁,职所当然,赏或滥加,士将解体。
乞上保奏战功,庶可旌劝军士」。
又遣内侍赐公古石砚、笔、墨、刀剑、犀甲,且召公还。
及至平江,随班朝见,上曰:「却贼之功,尽出右相之力」。
于是赵鼎惶惧乞去。
方公未至平江时,等已议回跸临安
公入见之次日,具奏曰:「昨日获闻圣训,惟是车驾进止一事利害至大。
盖天下之事不唱则不起,不为则不成。
今四海之心孰不思恋王室?
虏叛相结,胁之以威,虽有智勇,无由展竭。
三岁之间,赖陛下一再进抚,士气从之而稍振,民心因之而稍回。
正当示之以形势,庶几乎激忠起懦,而三四大帅者,亦不敢怀偷安苟且之心。
夫天下者,陛下之天下也。
陛下不自致力以为之,臣惧被坚执锐、履危犯险者皆有解体之意。
今日之事,存亡安危所自以分。
六飞傥还,则有识解体,内外离心,日复一日,终以削弱。
异时复欲下巡幸诏书,谁能深信而不疑者?
何哉?
彼知朝廷姑以此为避地之计,实无意于图回天下故也。
论者不过曰万一秋冬有警,车驾难于远避。
夫军旅同心,将士用命,扼淮而战,破敌有馀。
况陛下亲临大江,气当百倍。
苟士不效力,人有离心,陛下虽过自为计,将容足于何地乎?
又不过曰当秋而进,士有战心。
而还,绝彼窥伺。
为此论者,特可纾一时之急,应仓卒之警。
使年年为之,人皆习熟,谓我不竞,当有怨望,难乎其立国矣。
又不过曰贼占上流,顺舟而下,变故不测。
夫襄汉我所有也,贼舟何自而来?
使虏叛事力有馀,果然凌犯,水陆偕进,自上而济,陛下虽深处临安,亦能以乎?
矧惟陛下负四海之重责,有为而未成,天下犹矜怜而归心于陛下;
不为而坐待其尽,其为祸可胜言耶!
要须刚大志气,恢廓度量,以拯救天下为心,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事而为,审时而动,先谋自治,利而诱之,致而破之,何难而不可济?
今臣侍陛下以还归,在臣之谋,无所任责,臣亦得计矣。
而为陛下国家计,则为不忠。
是以披心腹、露肝胆,反复一二言之。
惟陛下详教而曲谕焉,庶几君臣之间得尽其道,不贻万世之悔」。
上翻然从公计。
十二月赵鼎出知绍兴府,专委任公。
公谓亲民之官治道所急,而比年以来内重外轻,祖宗之法尽废。
流落于外者终身不获用,经营于内者积岁得美官。
又官于朝者不历民事,利害不明,诏令之行,职事之举,岂能中理?
民多被其害。
遂条具以闻:郡守监司有治状,任满除郎。
郎曹资浅,未经民事之人,秩满除监司郡守
中书省御史台记姓名,回日较其治效,优加擢用。
治民无闻者,与闲慢差遣
馆职未历民事者除通判郡守,殿最如前。
仍乞降诏。
又以灾异奏复贤良方正科,上皆从之。
七年正月,上以公去冬却敌之功,制除特进
公恳辞再四。
先是,十二月以禄令成书加金紫光禄大夫
公辞不得,即求回授兄滉。
至是上谓公曰:「卿每有迁除,辞之甚力,恐于君臣之义有未安也」。
公乃奉命。
乞加封南海洪圣广利昭顺显王号奏庆元四年五月 南宋 · 钱之望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一九、《金石续编》卷一九
窃见南海洪圣广利昭顺显王广州,大芘兹土,有祷必应,如响斯答。
领事之始,大奚小丑阻兵陆梁,既迫逐延祥官兵,怙众索战,复焚荡本山室庐,出海行劫。
臣即为文以告于神,愿借樯风,助顺讨逆,俾献俘祠下,明正典刑,毋使窜逸,以稽天诛。
然后分遣摧锋水军前去会合。
神诱其衷,既出佛堂门外洋,复回舟送死,直欲趋州城
拾月贰拾叁日至东南道扶胥口东庙前,海中肆拾馀艘衔尾而进,与官兵遇。
军士争先夺击,呼王之号以乞灵。
战斗数合,因风纵火,以焚其舟。
潮汛陡落,徐绍夔所乘大舶胶于沙碛之上,首被擒获,馀悉奔溃。
暨诸军深入大洋,招捕馀党,如东叚门诸山,素号险恶,或遇飓风觱发,不容舣舟,人皆危之。
既至其处,波伏不兴。
及至罗致首恶,长风送帆,巨浪如屋,武夫奋棹,且喜且愕,益仰王之威灵。
凡臣所祷,无一不酬。
将士间为臣言:「此非人之力也」。
凯旋之日,阖境士民以手加额,归功于王,乞申加庙号,合辞以请。
臣参订舆言,具有其实。
除已先出帑钱千缗崇饰庙貌外,用敢冒昧上闻。
臣考之图经,惟王有功于民,著自古昔,载在祀典,神次最贵。
唐天宝十载封为广利王
国朝康定贰年,增号洪圣;
皇祐伍年,以阴击侬贼,诏锡昭顺
绍兴柒年,复加威显。
所以致崇极于神者,其来尚矣,旌应表异,正在今日。
欲望睿慈特降指挥,申命攸司,讨论典礼,优加命数,昭示褒宠,以答神休,以从民欲。
伏候敕旨。
东莱吕先生文 南宋 · 俞亨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九、《东莱吕太史文集》附录卷二
维淳熙八年岁次辛丑十月甲辰朔二十有三日丙寅从政郎、新台州天台县俞亨宗,谨以清酌庶羞之奠,敬祭于故直阁郎中先生之灵。
呜呼!
天之生大贤也不数,其生大贤,天固有意于斯时。
先生之降才,得天粹之纯徽,悟成性之正大,造学术之精微。
发微言之渊蕴,昭圣道之光辉。
纷百氏与诸史,胥极深而研几。
下帷受业,千里师资;
出入朝廷,善类焉依。
凡一善与一能,必曲成而乐推。
譬如营九层之崇台,岿广博乎其为基。
嗟百年之几见,真一代之元龟。
谓天既以斯文而付之,必以平治而属之,夫何位不登于三事,寿不究于期颐?
用方俶而俄疾,将有瘳而遽萎。
山颓梁坏,天不憖遗。
呜呼!
先生逝矣,举世悲思,不可复见矣。
然而音容虽寂,而绪言馀论可绎可思;
精爽犹在,而高风劲节可仰可师。
虽民之无禄,丧我哲人,而其不死者固未尝或亏。
亨宗顷繇关宴,获亲色辞,宦学金华,实教载之。
道无间于精粗,理必析于毫釐。
从根荄而芽孽,非先生而其谁?
属去岁之云暮,亟问安于讲帷,诲谆谆而益切,惨不乐乎言归。
曾别日之几何,忽讣音之远驰!
恨卒业之永已,竟中道而莫追。
写此心而往奠,潸涕泪而淋漓。
呜呼!
天之生大贤也,乃至于斯!
尚飨。
言应选人赴部磨勘事宜奏绍兴三十一年十月二十三日 南宋 · 凌景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九四、《宋会要辑稿》职官一一之三九(第三册第二六四二页)
欲将应选人任幕职官、令佐属官之类,若成三考,有举主,考第应得磨勘,格法许缴连合收使,举主吏部告示,经所属陈乞保明申部,方许不候替官,罢任赴部磨勘
或在任别有规避,妄称举主考第应格,乞行罢任之人,从本部具因依及保明不实官司,申朝廷施行。
监当官愿罢者,如无官物欠少,所属依此保明批书讫,亦不候替人,罢任赴部磨勘
监司各以所察官吏之罪按劾奏淳熙十六年十月二十三日 南宋 · 方崧卿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一七、《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五之三四(第四册第三四○八页)
乞明戒监司,凡官吏罪之当按者,不必互相关白,各以所察之实明著罪状。
若果众所共恶,自应不约而同;
若其意见有殊,或临部未久,更须详核,亦不必以失按为过。
庶几监司得以各振其职,而为之官吏者乐于自展所长,不虞异见之罚。
北行日录(上时待次温州教授,随侍兖公守括苍,受仲舅汪尚书大猷之辟。)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二、《攻愧集》卷一一一
乾道五年己丑十月九日辛卯邸报,仲舅侍郎贺正使曾总管觌副之。
十日壬辰,蔡兴以仲舅书来,辟充书状官,二亲许一行。
是日游南园,微雨。
十一日癸巳,雨,俶装。
十二日甲午,阴。
十三日乙未,雨。
十四日丙申,雨。
李器之以凤栖梧饯行。
十五日丁酉,雨。
仁甫约同登途。
十六日戊戌,晚晴。
仁甫酌别于少微阁,醉中唱和。
十七日己亥,晴。
十八日庚子,晴。
饭后别二亲,径出城。
张子质一见于驿亭。
仲兄、器之、元声、弟淳相送至寿宁寺
仁甫继至。
饮罢,东行,宿岩泉夏家店,去城十五里。
十九日辛丑,晴。
行二十里,饭午顿驿。
行二十五里,宿荆山上方。
二十日壬寅,晴。
早登小楼眺望。
行十里,饭蒋家店
缙云县,少候仁甫,即行。
道经放生潭,山水秀发,策杖纵观。
闻有赵侯庙,乡人敬之。
石有如杖如履如瓮如舟者,皆以侯名。
双头岩、白岩、乌岩皆奇伟。
白岩峭立临溪竹秀润。
乌岩下有石室,端植如门。
渡溪,入仙都玉虚宫路。
回顾南岸,石笋森列,有亭翼然。
仆夫曰:「此初旸谷也」。
中有石鼓,扣之有声。
以既济,不复往。
路转山回,已见独峰。
大松夹立,清溪映带。
眇视林间,有巨石屹据如雪。
且行且观,遇道童,问石之名,云有洞名「忘归」。
既惩初旸之失,遂回登焉。
洞中可容数十人,四旁嵌空,如出镌斲。
旁有小洞,又一石横陈如台。
风清微,俯和湍濑,是真使人忘归也。
下行里许,益近独峰。
峰之上相传有鼎湖,尝有巨莲叶因风而下。
石壁隐隐有车辙,世言黄帝由此飞升。
塘曰「黄履」,言遗履之地。
地曰「静乐」,言钧天至此而不闻。
峰后大山如屏,奇石崷崒,始望之,高列峰外,自谓倘登其上,必可俯瞰鼎湖
下有锐石,仅如一,及即之,后山靡迤而退听,石笋亦不可跂及。
而此峰独上摩穹汉,巍然削立,无阶而升。
人有扪萝登后山之巅者,犹觉未及强半,是知此峰真众山之宗,非凡目所可窥测也。
后山有石空洞,跻攀而上,一窦通明
刘先生于窦之外横木为床以居,至今遗箦犹在,号隐真洞
高不可登,怅望久之。
循峰而北,又有仙水洞,一名镜岩
悬崖数十尺,级石以上。
石罅有水,仅如屋漏,终古不竭,下凿小泓贮之。
名公遗墨镵满四壁,迂叟、介夫赵清献公皆在焉。
携酒对酌,清坐移时,亦记岁月而还。
再至峰下,大书姓字。
小憩宫前两亭,顾瞻伟观,兀不得去。
洞心骇目,生所未见。
入据上方,相与痛饮赋诗,醉墨淋漓,挥扫满壁。
秉烛朗诵,旁若无人。
诗榜栉比,盖自香山居士而下,不知其几。
阅十之三四,不能尽读也。
宫前有门,书「祈仙总真洞天」。
是日行四十五里。
二十一日癸卯,晴。
早复笔诗于版,各置醉墨高处。
黄帝祠宇李阳冰篆额,今留县庠。
闻有上宫名「妙庭」,相去三里而近。
他无胜槩。
有洞名金龙,一窦通独峰下,仅容小儿出入,而其中甚宽。
宣和间尝以金龙镇之,为睦寇盗去。
脚力既倦,不得穷历。
出门相羊峰下,绝溪而西。
数里间,山川犹竞秀未已。
有徐氏小亭,横跨练溪,小憩而行三十里,饭黄碧。
村醪醇酽,不殊家酿。
二十八里,宿和尚店
李溪犹二里。
倅厅一兵杨靖自绍兴回,因发家书第一封,录所题仙都二诗寄仲兄。
二十二日甲辰,夜微霰,早阴晴。
行二十七里,饭诸应。
行三十馀里,至龙窟。
行五里,宿尚书塘。
二十三日乙巳,晴。
行二十里,饭杨溪。
仁甫新塘路往四明,分袂于此。
田间行久之,犹能相望。
将入山,举手一揖而别。
四十里,宿横塘暮岭间张家店
途中惟售溪坊酒颇佳,然比之黄碧味不及而价又三倍。
深夜,微雨即霁。
二十四日丙午,晴。
行十馀里,入东阳县
先见同年(瀛,)次见王宰(楫。)为诸卒批旁,小憩一店,尉已先至,再三留一饭,力辞之。
行十里,饭爱头孙家渡
溪行五十里,宿余店,盖过苏溪八里矣。
夜微雨。
二十五日丁未,微雨,作而复止。
行二十二里,饭罗岭下篆坑何店。
行三十五里,宿义井夏店。
过牌头十里。
二十六日戊申,晴,风。
过平历,遇客将李浚等回,发家书第二封。
行三十里,饭高拥杨家。
行三十五里,宿灰灶头于店。
二十七日己酉,晴。
行三十里,饭溪口傅店。
行三十里,宿渔浦镇上朱店。
东阳士人周忠厚同邸,清话久之。
夜分,小雨作。
二十八日庚戌,微雨,辰巳间晴。
早作饭了,同周君行数里。
三憩,方到渡头。
装载既毕,潮落舟胶。
监渡厉君以小舟般剥,已又加一舟,荡兀波间久之。
大舟既前,复挈行李装载,劳扰良甚,又舣棹食顷,挽繂徐行。
庙山,始用橹。
潮上方急,篙橹努力欲进,为山石所激,进寸退尺,舟人失色。
少纵复上,久方得过。
又挽行十馀里。
雨霁风静,一波不兴。
六和塔下登岸,已薄暮矣。
驱驰至嘉会门,闭关已久。
宿俞家店。
是日又有松阳一士人,姓叶,同渡。
二十九日辛亥,晴。
早起入城,馆于仲舅家。
饭罢,侍叔舅同去伪谒副使曾总管
因登茅山,上步司教场,观仲舅习射。
夜发家书第三封。
三十日壬子,晴。
同去伪见刘察院,待范郎中成大久之,竟不见客。
次遇蔡架阁(霖,)去岁书状官也。
又遇留丞正臣。)饭季舅家。
承局缪钦归,以第三书行。
十一月一日癸丑,晴。
讲礼。
季膺叶先生宪平、)丘监丞尤监簿(袤)访及。
仲舅赴副使会。
二日甲寅,晴。
同去伪习仪都亭驿,部中见梁监门叔玠、)范丈、吕郎中正己,)景孟舅晚饭。
三日乙卯,晴。
习仪驿中已,不及习于参政府梁郎中访及。
四日丙辰,天明,微雨即霁。
使副以下习仪驿中,阅礼物,授衣衫。
翟楫及承局翁叶行。
两发家书。
仲舅招副使饭。
五日丁巳,晴。
习仪政府,候黄御药甚久。
邵州伯骏王智叟、)沈尉德润、)叶主管(翥)访及。
六日戊午,晴。
驿中大习仪,使副以下备衣冠。
贾国信(竑、)知閤张说张抡宋钧宋直温、康谞、王抃。)偕来,归写奏藁。
七日己未,雨。
侍叔舅偕去伪赴何季膺、陈叔强早饭于丰乐楼
八日庚申,阴。
发行李上船。
九日辛酉,雨。
下递担笼。
十日壬戌,晴。
饭了登舟。
高伯定、刘君任送出门。
伯纯刘邦逵送过赤岸
景孟舅、姜子用、沈泽远、王智叟约送长河。
十一日癸亥,晴。
饭时过长河九十里,遣第六书,发周德归。
午过崇德
苏彭年来迓,水缩舟胶,牵挽寸进。
更初,遇士颖弟于官窑。
十二日甲子,晴。
饭时过永乐,行二十七里,至秀州
仲舅入城回谒,闸头登舟风作。
李同唐卿相见。
十三日乙丑,晴。
四更行六十里,过平望
姚漕相访,仲舅破睡见之。
行四十五里,过吴江
又行四十五里,至平江,仲舅入城回谒,船由城外至阊门
叔舅别去。
一夕行九十里。
十四日丙寅,晴。
早到无锡
携刺谒孙饶州父子。
中途闻其入城,遂谒喻郎中(樗,)以谢去春先辱。
魏子师子智访及。
行九十里,深夜毗陵数里泊。
十五日丁卯,晴。
生朝作汤饼,遣人访李表兄长卿,已同王直甫候于门。
彭年亦来,皆延入船相见。
江阴正己并公酝。
苏、李别于荆溪馆,直甫同行十里,待书而别。
徐协恭过船棋战。
三十六里过奔牛,又十八里过吕城
月明水深,挽舟甚驶。
夜行五十四里,过丹阳县,约五更矣。
十六日戊辰,晴。
行二十七里,小泊新丰
又二十七里,过丹徒镇
行三十六里,午后镇江
以水涩,良久方抵丹阳馆。
沈抑强(中立)既迓于门,又携具馆下协恭同集,使人通问于王侍御
十七日己巳,晴。
上馆盥栉。
仲舅欲同谒王侍御,而侍御已在门侍
季舅同沈抑强、去伪别侍御
闻泊舟金山,因约同游。
穷览胜处,主(宝印)首座(心鉴)嘉州人
侍御方赴夔州,不谓得见于此,以小诗道别,又辱和篇。
入船别其家,遂归。
仲舅招副使早饭,抑强复携具来,严墨卿同集,二鼓方散。
十八日庚午,晴。
四更起,天微明,即从使副到江干。
先登舟以待,沈、严二君相送,晴和无风。
俄顷至瓜洲登岸,未几风作,胡抚干仲文、)茂先、)泰兴(况)相迓。
俟行李上,坐船即行,薄暮扬州
城中水涩,更馀方出城。
发第七书,递达亲庭。
十九日辛未,晴。
三鼓,报送伴钟尚书世明等回。
仲舅起相见。
处州汤路分(逢时)钟引接,送狼头帽、五指子各一副,拂手香四贴。
为发亲庭第八书。
又以小舟来过,仲舅方与胡漕(昉)对语,因与汤略见于舟外。
少选,钟尚书徐知閤本中船到,仲舅见之。
四更方得行。
辰时召伯埭,去扬州才四十五里,以夜来留滞故尔。
张帆而行,三十里过露筋,三十里到高邮
仲舅入城回谒。
两岸然草如画。
三十里,夜过塘头。
二十日壬申,晴。
三十里过界首,二十五里过范水,三十五里至宝应
夜风雨。
行三十里,过黄蒲,二十里过平柯桥
二十一日癸酉,晴。
辰时楚州
仲舅入城回谒。
登熙台,应山阳(藏密、)晏判官(哲)一揖于舟次。
三十里过磨盘,三十里夜过淮阴,三十里过闻家峰。
二十二日甲戌,晴。
三十里到洪泽,前去欧家渡极浅,欲为般剥计。
使副借潮于渎头神,东北风作。
欲候酉潮,而申初已应。
开闸张帆,三十里过渎头。
使副上庙挂幡,又过数里,舟胶而止。
二十三日乙亥,晴。
未明,东北风大作,潮亦先期而应。
谈笑过欧家渡,去渎头十五里,一行人欢呼而行,且感神贶之如响也。
行十五里至龟山,以风大不可出淮,摆泊山下,见监镇九思、)同舍。
二十四日丙子,晴。
早出淮三十里,至盱眙,泊燕馆下
龚守携具宴使副,约季舅、去伪分冬。
发家书第九封附递。
二十五日丁丑,晴,冬至
早起,乘马陪使副天庆观朝拜。
归馆,望拜两宫,各展贺。
偕季舅、去伪游第一山玻瓈泉,冰不可酌。
遍观磨崖石刻
周司法深、谯提辖熙载、)王干办(茂。)龚守就馆请使副早食,军衙晚食。
二十六日戊寅,阴晴。
使副以下具衣冠习仪馆中,依例就皇华馆犒三节人。
二十七日己卯,晴。
盱眙客将李宝渡淮探问,接伴使副已到泗州
使副赴龚守晚会。
偕季舅、去伪赴王干办之招。
二十八日庚辰,晴。
掌仪引接等渡淮传衔。
少顷,同北引接礼信司高琚等传到接伴使副名衔:正使昭武大将军、行尚书吏部郎中上轻车都尉彭城郡开国伯食邑七百户唐括安德,副使朝奉大夫侍御史骑都尉广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高德裕
使副坐燕馆须其至,犒以三杯而去。
移舟淮亭,使副燕亭上。
偕季舅、去伪赴谯提辖会。
发第九书。
遣吕张吉归。
二十九日辛巳,天明雪作。
使副以下巳时渡淮,至泗州草馆,望拜如仪,各就幕次。
三节人互参使副,使副互展起居状。
茶酒三行,上马入城,天色开霁,和气翕然。
至馆分位。
是日与季舅别。
十二月一日壬午,晴。
车行六十里,临淮县早顿。
县境有徐城,本徐国嬴姓,有徐君墓,季札挂剑之所。
又八十里,宿青阳镇驿。
临淮夺客牛以驾车,为客所诉,鞭条子八十。
金法,士夫无免捶挞者,太守至挞同知
又闻宰相亦不免,惟以紫褥藉地,少异庶僚耳。
二日癸未,晴,风。
车行八十里,虹县早顿。
城门不容车,乘马入驿。
市井多在城外。
驿之西有古寺,大屋二层,瓦以琉璃,柱以石。
闻其上多米元章诸公遗刻,三年前于寺中待使客。
饭后乘马行八十里,宿灵壁
行数里,汴水断流。
人家独处者,皆烧拆去。
闻北人新法,路旁居民尽令移就邻保,恐藏奸盗,违者焚其居。
有一鹿起草间,截马前西去。
两岸皆奇石,近灵壁东岸尤多,皆宣、政花石纲所遗也。
虞姬墓在西岸荒草中,横安二石板,相去尺馀。
隆兴间,我得泗、虹,以此墓为界。
县外山上有丛祠,汉高帝也。
淮北荒凉特甚,灵壁两岸人家皆瓦屋,亦有小城,始成县
道有粉壁云:「准南京都转运帖,理会买扑坊场」。
递铺皆筑小坞,四角插皂旗,遇贺正人使,先排两马南去。
金法,金牌走八骑,银牌三,木牌二,皆铺马也。
木牌最急,日行七百里,军期则用之。
三日甲申,晴。
车行六十里,静安镇早顿。
又六十里,宿宿州
自离泗州,循汴而行至此,河益堙塞,几与岸平。
车马皆由其中,亦有作屋其上。
州城新筑雉堞甚整,闻是五月下旬上畔指挥重修,限四旬毕工,费一出于民。
城中人物颇繁庶,面每斤二百一十,谷每斗百二十,粟米倍之,陌以六十。
大寺数所,皆承平时物。
酒楼二所甚伟,其一跨街,榜曰「清平」,护以苇席。
市肆列观无禁,老者或以手加额而拜。
有倒卧脚引书铺,般贩官局汤药,蔡五经家饼子风药。
去州二里许,二郎庙前有下马亭,即李显忠李福、李保之地。
驿舍邻郡治,显忠驻军于此。
破城之初,每兵止犒以三镮,士卒愤惋。
及逃归,创残之士不能自力,悉碎于敌手,为数坑埋之。
中庭有井,自投者尤多。
负郭县曰符离项羽破汉军于灵壁东,睢水为之不流,即此县界。
四日乙酉,阴晴,风作。
车行四十五里,蕲泽镇早顿。
又四十五里,宿柳子镇
小雪,即止。
五日丙戌,霜寒颇力,行人须发皆冰。
六十里永城县早顿。
驿中犹有灯,县本芒敬丘二县地,有芒山砀山相接,汉高帝隐于此。
汉更敬丘太丘陈寔尝为长,故城在今县西北。
又七十里宿会亭镇
六日丁亥,霜晴。
车行四十五里,沙山冈换驴。
三十五里谷熟县早顿。
县即商之南亳,汤所都也。
县外有虹桥跨汴,甚雄,政和中造。
今两旁筑小土墙,且敝损不可行。
绝河以入,又二十二里至金果园,果木甚多。
马行十八里,入南京城,市井益繁,观者多闭户以窥。
夹道甲骑百馀,城外及驿前皆步兵
大楼曰「睢阳」,制作雄古,倾圮已甚。
驿曰「睢阳谷熟甲卒自言西人月请五百短钱,闻本朝养兵之丰,叹感不已。
南京城楼侧有亭名「解愠」,承应人有自言姓赵者,不欲穷问之。
云城中犹有徐太宰路枢密郑宣徽等大宅,多为官中所占,亦有子孙居者。
按此地即高辛氏阏伯所居商丘也。
武王微子启,是为宋国
后唐以为归德军节度
本朝以王业所基,景德四年应天府祥符七年升南京
金改曰归德府
汉梁孝王所都,兔园、平台、雁鹜池、蓼堤皆在此。
春秋陨石五犹存。
七日戊子,晴。
车行六十里,宁陵县早顿。
伯国,汤所征也。
魏信陵君无忌封于此。
又六十里宿拱州,本襄邑县,属开封
崇宁四年建,名辅州,以为东辅。
又改拱州襄邑,本宋承匡襄陵乡也。
襄公所葬,故曰襄陵
金曰濉州。
八日己丑,晴。
车行六十里,雍丘县早顿。
县故杞国武王封禹后东楼公,故至今土人犹曰杞县
祖逖镇此,以禦石勒
圉城镇在东南,本圉县,属睢阳国。
王莽翟义,为京观于此。
外黄县,故城在东,又有葵丘,齐桓公所会也。
承应人杜从自言邑手分,邑有令、簿、尉、酒税都监同监共五员,二税输粟及米,亦纳绢,但薄而小。
此间只是旧时风范,但改变衣装耳。
又行二十里,过空桑,伊尹所生之地也。
又里馀,过伊尹墓,惟一大枯木在侧,断碑卧其下,曰「汤相伊尹之墓」。
又数里,过三冢,驾车人自言姓赵云:「向来不许人看南使,近年方得纵观。
我乡里人善,见南家有人被掳过来,都为藏了。
有被军子搜得,必致破家,然所甘心也」。
宿陈留县,去雍丘六十里,驿中有苍柏可爱。
县本郑邑,为陈所并,故名。
九日庚寅,晴。
车行四十五里,道旁多陂塘,路颇迂回。
古冢相望,发掘无遗。
至东御园小亭少憩,使副以下具衣冠上马,入东京城,改曰南京
新宋门旧曰「朝阳」,今曰「弘仁」。
城楼雄伟,楼橹壕堑壮且整,夹壕植柳,如引绳然。
先入瓮城,上设敌楼,次一瓮城,有楼三间,次方入大城
下列三门,冠以大楼。
由南门以入,内城相去尚远。
城外人物极稀疏,有粉壁曰「信陵坊」,盖无忌之遗迹。
城里亦凋残。
街南有圣仓屋甚多,望见婆台寺塔,云城破之所。
街北望见景德开宝寺二塔并七宝阁。
寺上清储祥宫颓毁已甚,金榜犹在。
皮场庙甚饰,虽在深处,有望柱在路侧,各挂一牌,左曰「皮场仪门」,右曰「灵应之观」。
又有栾将军庙,颓垣满目,皆大家遗址。
入旧宋门,旧曰「丽景」,今曰「宾曜」,亦列三门,由北门入,尤壮丽华好。
门外有庙曰「灵护」,两门里之,左右皆有阙亭。
门之南即汴河也,故街南无巷,街北即甜水巷。
郑太宰宅,西南角有小楼,都人列观。
间有耆婆,服饰甚异。
戴白之老多叹息掩泣,或指副使曰:「此必宣和中官员也」。
相国寺如故,每月亦以三八日开寺。
两塔相对,相轮上铜珠尖左暗右明,横过大内前。
逆亮时,大内以遗火殆尽。
新造一如旧制,而基址并州桥稍移向东。
大约宣德楼下有五门,两旁朵楼尤奇。
御廊不知几间,二楼特起,其中浮屋买卖者甚众。
过西御廊数十步,过交钞所,入都亭驿,五代上元驿基。
本朝以待辽使,犹是故屋,但西偏已废为瓦子矣。
十日辛卯,阴晴,歇泊。
承应人有及见承平者,多能言旧事,后生者亦云见父母备说,有言其父嘱之曰:「我已矣,汝辈当见快活时」。
岂知担阁三四十年,犹未得见。
多是市中提瓶人,言倡优尚有五百馀,亦有旦望接送礼数。
又言旧日衣冠之家陷于此者,皆毁抹旧告,为戎酋驱役,号閒粮官,不复有俸,仰其子弟就末作以自给。
有旧亲事官,自言月得粟二斗,钱二贯短陌,日供重役,不堪其劳。
语及旧事,泣然不能已。
留守来谒接伴使副,使副连一榻南向坐厅上,留守胡床侍其左,过盏劝酒,翼而退。
接伴所得私觌物尽货于此,物有定价,责付行人,尽取见钱,分附众车以北,岁岁如此。
又金人浚民膏血以实巢穴,府库多在上京诸处。
河南之民贫甚,钱亦益少。
涂中曾遇蒲篓数杠,导之以旗,殿以二骑,或云其中皆交子也。
都管愠其主人贪墨,以秽语诋之。
又有「万福包待制」之语。
承应人各与少香茶红果子,或跪或喏。
跪者胡礼,喏者犹是中原礼数,语音亦有微带燕音者,尤使人伤叹。
十一日壬辰,晴,赐宴。
既传衔,使副率三节人具衣冠出接伴位前,对揖而出,就褥位,与接伴天使对立,三节人立使副后。
先引使副东北向,开敕,两拜,天使乌古伦璋传口宣云:「卿等远持使节,来会岁元,适冒寒威,宜加宴劳。
今遣具位璋赐卿等宴,仍差南京留守耶律成押宴,并赐教坊乐」。
使副舞蹈五拜。
又开敕,两拜,再传口宣云:「卿等来朝岁旦,远抗使旌,爰增原隰之华,宜有甘芳之锡。
今差璋赐卿等酒果」。
使副󲦤笏,跪左膝,叉手受赐,五拜舞蹈如仪。
还,立褥位,对展。
次揖接伴,退就幕次,与璋茶酒三行,再立褥位。
引接石旦侧跪捧表,正使拜跪受表,却以授璋,仍送土物与之。
璋退,即引押宴出,与接伴拜舞谢恩。
押宴先升厅,侧立。
使副拜舞讫,与接伴对行,升厅,与押宴对展讫,就座,点汤,端笏离位少立。
三节人东北向,再拜呼噪,升厅。
占位东向南上,小立。
俟使副初盏罢,三节方坐。
初盏燥子粉,次肉油饼,次腰子羹,次茶食。
以大柈贮四十楪,比平日又加工巧。
别下松子、糖粥、糕糜、裹蒸、蜡黄、批羊、饼子之类,不能悉计。
次大茶饭。
先下大豉二、大饼肉山,又下𤓎鱼、咸豉等五楪,继即数十品,源源而来,仍以供顿之物杂之。
两下饭与肚羹,三下饼子,五下鱼,不晓其意,盖其俗盛礼也。
次饼餤三,次小杂碗,次羊头,次煿肉,次刬子,次羊头假鳖,次双下灌浆馒头,次粟米水饭,大簇饤,凡十三行。
乐次:筝、笙、方响三次升厅,馀皆作乐以送。
亦有杂剧,逐次皆有束帛银碗为犒。
使副以下皆离立,以待谢恩。
或云所赐初不及,皆文具耳。
第十二行依例劝上中节酒,罢,三节先就班,使副进。
第十三行茶罢,与押宴接伴谢宴,拜表庭下如仪。
再送璋土物,与璋成互展辞状,即与接伴对揖归位,送押宴私觌。
往回自此,每赐宴,礼数准此,食味乐次大同小异。
承奉郎致仕李君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攻愧集》卷一○九
江口李氏,钥及识其五世矣。
秉义讳珂,善富乐施,乡称长者。
再娶王氏,寔提举广东市舶勋之女兄、太府卿正己之姑也。
卿为钥之姑之夫,以是与李氏有连。
钥生长外门,幼年外祖汪公少师、外祖母越国王夫人过其家,先妣吴国携侍行。
时李氏鼎盛,夫妇偕老,子孙满前,宴乐连日。
侍御史王公伯庠秉义之墓,谓其持心广大,与造物者合。
三子:长讳佾,字子列,尤善干蛊,奉亲有称,仕为修武郎
建炎三年寇残四明,游骑向奉川,出财力募乡兵守禦,邑境以全。
钥尝记其事甚详。
是生九子,第四子讳充庭,则君也。
字伯振,资孝谨,最为大父母钟爱。
昆弟既众,家析而非旧矣。
君躬行善道,刻意教子。
元白居长,受学于舒贰车元彬,归以淑诸弟,既为太学上舍优选,待年廷试,弟及子俱有场屋声,联翩科级。
伯中嘉定元年进士第迪功郎、监绍兴府三江盐场
诒伯乡贡进士
训伯国学免解,以称内舍生,又中上舍选,以制中开禧元年进士第迪功郎、新绍兴府馀姚县
词伯在兄弟间才气实相上下,虽进取未效,而士友固已期之。
从子森同以舍法待年,从弟之子诲伯亦荐于乡,于是文风大振,遂为儒门,乡里歆艳,其兴未艾也。
君冲澹,与物无竞,善处宗党,周旋弥缝无间言。
父母既没,抚弟妹毕昏嫁,经理不遗馀力。
亲族子弟不问贤否,一家诲诱。
里中间有彊犷之人,遇君辄敛避。
教子以践履为先,不专事举业。
诸子学成而不偶,不以介意。
及其名第寖兴,视之亦藐然,人莫窥其际。
平居以书史自娱,前言往行,有契于心者,心书之座右。
首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
如心之谓恕也」。
又曰:「我必不忠不仁无礼,皆自反之道也」。
又曰:「一饭之德必报,况其有甚于一饭之德者乎」?
可以知君所存矣。
间作歌诗,平淡如其人。
阅名臣言行录,遇合意,即作诗以记之,至百馀篇。
慈福宫庆典,以二子在学,封迪功郎
嘉定二年郊祀恩,转承奉郎
就养三江,以疾卒于官舍,寔三年十月二十三日也。
娶张氏,封孺人朝奉郎嗣良之女,姑之子也。
六男子:长即元白,次诜伯、诒伯、词伯、諴伯、训伯。
惜诒伯、諴伯先卒。
女四人:黄直爱、张复、袁邦杰张绎其婿也。
孙九人:以称、以制、以牧、以豫、以清、以宁、以生、以似、以翼。
孙女六人:长适袁沂,馀在室。
曾孙女一人。
明年闰二月甲子,诸孤葬君于鄞县塔岭之原,书来求铭。
数年以来,日见李氏昆仲奋发,益叹积善馀庆之盛。
闻君既亡,家人始得遗言于箧中,区处后事甚悉。
且戒丧葬俱循古制,无徇世俗。
有曰:「家中遗产,惟有一经教子而已」。
又曰:「吾幸有子,所欠惟一死」。
不以讳也,贤哉!
铭曰:
祖开庆门,父全乡邑
君继以善,子孙玉立。
或升于学,或荐于乡。
儒风大振,名第相望。
衣冠方兴,所贵持久。
毋渝淳则,用笃厥后。
黄夫人墓志铭淳熙十六年十月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五四、《象山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鹰潭市贵溪市
余少时见墓铭日多,往往缘称美之义,不复顾其实,侈言溢辞,使人无取信。
窃念之曰:「苟如是,不如无铭」。
及长,人或过听,俾为墓铭,辄终辞之,盖不独以才薄品卑也。
岁在庚子,同郡梁君光远继室黄氏之亡,乞铭于余,于是铭之,且具志其故。
然其原大抵以其为吾外姑之妹,而有以信其贤也。
昔者外舅吴君茂荣之葬,余状其行,乞铭于尤太史,不敢加一辞。
如所谓阖郡之士,愿以为领袖,谒诸郡博士,造庐延致,至于再三,乃始应命,则许君深父哀词言之尤详。
深父乃当时郡博士,今年自右拾遗贰奉常者也。
余比岁又铭南丰慈溪二君子之墓,海内名识,谓无愧辞。
今吾外姑之葬,虽微诸孤之请,吾敢无铭乎?
外姑踰笄,归于外舅,尊卑、内外,姻戚、邻里,僚友之家,下与仆妾,举无间言。
自吾为婿,未尝见其喜怒,唯见其慈祥恭谨,为姑如妇。
祭祀宾客,酒殽菹醢,靡不躬亲,涤濯致洁,调割致适,奉承荐献,致其诚敬。
其勤劳中馈,殆如一日,诸妇祈欲逸之而不可得。
待子婿卑行,犹孳孳若有不及。
然幽閒安详,不动声色,履之如素,亦使人有以安之。
诗书、传记所称妇德,于是有證。
呜呼贤哉!
享年六十有四。
邑氏先讳,见乃妹铭章,子孙男女名数,具外舅行状与尤公之志。
独子之幼,非外姑出,其气体稚弱,外姑慈抚,鞠育劬劳,有加于畴昔,莫辨其非己出也。
其女之季,前一年卒。
孙则增男一人,女四人。
卒之日,维淳熙十有五年二月丁卯明年十月己酉,葬于金溪东漕之龙冈
铭曰:
龙冈之阡,云林之别,旴江陈前,浮霜涌雪。
潴若鉴明,缭若水洁,旁罗诸峰,麻姑就列。
却负书山,屏隐巀嵲,灵谷后车,雷公并辙。
之贤,往训是埒;
之身,命服不设。
天实酬之。
窆以斯穴;
余实知之,诗之斯碣。
尚其子孙,自致阀阅,褒纶崇封,奕世不缺。
葬月之朔,婿宣义郎、新权发遣荆门军兼管内劝农营田事陆某书。
戊戌冬吕伯恭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二、《陈亮集》卷二七
入冬无一事,遂与田里相忘矣。
君举天民一出恰好。
大著未有当去之理,只得安坐。
同类散落,非所当问。
公家有所谓「敬而无失,恭而有礼」,何往而非吾类乎?
去就只看自家今日地位耳。
百年盛时,往往于此犹未能豁然,激成党论,不得不归罪于一迁也。
至于二三小臣去来,岂能便干国家大体?
果能通天地于一身,安有尔许扰扰?
入室操戈,不罪唐突。
叶正则闰月二十三日丁忧,尝遣人慰之,连得近书,极无况。
居厚病未脱体,来谕诚然,谁敢为渠言之?
文海》已编成未?
子约在侍傍否?
台眷上下均庆,千万为世道崇护!
东莱吕先生文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九○、《东莱吕太史文集》附录卷一
维淳熙八年岁次辛丑十月甲辰朔二十三日丙寅迪功郎、新江阴军江阴县巡捉私茶盐矾兼催纲袁燮,谨以清酌之奠,敢昭告于故宫使直阁、礼部先生吕公之灵。
呜呼!
昔在先正,德业崇大,施及后昆,典刑斯在。
公生相门,卓尔不群,思大其家,无忝前人。
气貌温然,天与浑璞。
有是资禀,而力于学。
其学维何,源流会通,磅礴万古,叩之不穷。
浩然溟澥,靡物不容,喜愠不形,潜养之功。
其大无际,中有至精,辨析儒释,正涂坦平。
经纶斯世,有纲有目,成法具存,古道可复。
茫茫土宇,岂无才士,孰如夫子,兼有众美。
帝曰汝贤,万人之英,官之虞庠,登之著庭。
忠言造膝,虚己乐听,俾赞邦礼,大猷是经。
帝方乡之,俄以疾闻。
爰宠其归,中秘是直。
曾未几年,亟复旧物。
志不可夺,遂其优逸。
犹能讲明,为后学则。
善类惓惓,日俟康复。
一朝千古,憖遗则弗。
呜呼哀哉!
四海师资,凋零无几,夫孰谓公,亦止于此!
百尔君子,谁不痛伤,矧我晚学,屡升其堂。
我昔求友,自谓有得,一瞻德容,茫然自失。
有怀诲言,敢不铭刻!
闻公之丧,欲恸其帷,力不逮心,颜厚忸怩。
英风伟度,今其何之。
闻之古人,死而不亡,千载而下,犹有耿光。
我虽憃冥,尚自努力,期于有成,以报公德。
薄奠一觞,姑寓远诚,遐想声容,有泪如倾。
呜呼哀哉,尚飨!
支会子支散许浦定海水军诏淳熙十六年十月二十三日 南宋 · 宋光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六、《宋会要辑稿》兵一九之四○(第八册第七一○○页)
封桩库支会子二万贯付浙西提刑袁说友,等第支散平江府许浦水军;
支会子一万贯付浙东提举郑湜,支散定海水军。
如有散不尽钱,仰均给士卒。
候毕,具已给散文状申三省、枢密院
差诸路训练路钤事诏淳熙十六年十月二十三日 南宋 · 宋光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六、《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八之一一九(第四册第三五一五页)
今后差诸路训练路钤,并要年六十以下、曾经从军,或有材武人充,其已差下人,且令依旧。
南库拨隶户部钱物等作一案掌行诏绍熙元年十月二十三日 南宋 · 宋光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八、《宋会要辑稿》食货五二之二一(第六册第五七○九页)
将昨来南库拨隶户部钱物并应合桩办行遣等事,令作一案掌行,仍旧于封桩下库管收支施行。
昭庆承宣使知大宗正事赠开府仪同三司崇国赵公行状1188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七、《水心文集》卷二六、《南宋文范》卷六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公姓赵氏,讳不𢙯,字仁仲太宗皇帝六世孙。
曾祖宗晖,判大宗正事嗣濮王,濮之嗣王由王始
追封怀王谥曰荣穆
南康郡仲损,追王于沂,谥恭宪
父士圃,为集庆军节度使。
公以宣和四年天宁节赐名,授保义郎监岳庙,在西京者一,潭州者一,皆食其禄。
次迁至从义郎
绍兴二十七年进士第
当超两秩,请以益其母封。
法止令人,高宗嘉之,封曹氏咸宁郡夫人
易左宣义郎婺州金华县丞
初,青城之难,集庆从焉。
公生七年,祖母李夫人,母齐国夫人,更负公逃兵间。
公尝思慕涕泣曰:「不当灭贼见吾父耶」!
闻者壮而哀之。
十四岁,丧李夫人,执三年丧,如成人礼。
转徙浙东、闽之建上,与其贤士游,求书手自写读,昼夜学不去。
夫人间止曰:「汝有官矣,勤甚将自苦」。
公谢曰:「君父未报,非敢志富贵也」。
夫人以是奇公。
故未及第前,不仕州县。
金华知县懦,不事,为决其邑事,不使郡守以为令过。
豪姓何汝翼挟持其县,前后邑官莫敢较。
汝翼谓公可习慢也,以事至,则傲抗无礼,公械治之,请于郡,编置他州。
虏亮畔盟有闻,公逆遣吏别市军须物,人初疑之。
既而上司果配买诸县,独金华得不扰。
通判永州
永民输米斛面殆过正税,公诚言于守,减其数。
湖南患役兵睥睨诸郡,择便利去来,辄易姓名应募。
有刺其眉以别之者,卒传相怨。
而永守亦欲效之,卒几变矣,公力止之,得免。
,公应举赴集,必侍齐国以行,未尝违温凊。
靖州守贰交劾,盛夏制狱数百人,其亲戚皆哭送就逮。
安抚使公治之,公不敢辞,遂与齐国俱至。
视其牍,曰:「此守倅不足尔,平人无罪也」。
躬抚囚,视饮食之,系必避日之东西。
十日狱成,被罪则数人,重者杖而已。
靖人德公夫人,绘其像事之,谓公慈悲,夫人劝善云。
刘珙预政事,旧知公,欲用为寺监丞,公辞曰:「母老矣,家且贫,所急者见次尔」。
刘公叹息之。
得知开州
开在巴东穷陋处,公罢横敛,去苛政,以修学兴孝劝之,民稍知义。
郡盐井曰温汤,先是长吏必以所亲吏监之,相为利,公罢不用,民以宽。
省啬公费,至之年,代民秋输,明年,又代民夏租之半。
州以天申节银绢抑配于民,民甚苦之,公用库钱除其配。
夔州岁寄籴和籴军粮,使民中米易以盐,吏为奸而盐不可得,公鬻盐籴旁郡。
开人请公刻于石,曰:「异时有复科者,将抱石以愬也」。
在开三年,民绝斗殴,夜不闭户。
唐韦处厚盛山十二景,复其故。
诸司荐之,以为如古循吏。
夔州路转运判官,开人数千遏城门不得行。
公使谕之曰:「今犹在本州,惠利可及汝也」。
人皆哭曰:「何若只在我州」!
开人至今思公
夔州在蜀四路尤穷,公既奉使,访其所疾苦,僚吏皆曰:「夔路银两估六千,恭、涪、忠、万、夔,最凋郡也,今以银绢上供,则五州之困久矣」。
公以大宁盐者,夔路财货之所出也,吏不得人,私贩卤折。
部使者以亲旧摄官,而佐以转运司吏,故利不专于上而因缘侵刻。
公首斥去,悉委大宁监而课其最负。
未几告羡,盐多无所泄,公喜曰:「吾事就矣」!
乃出钱市羡盐数十万斤,视恭、涪以上米贱,而盐贵大宁数倍,使卖之,得米三万馀斛。
湖北大饥,以米至荆南,民歌舞于道,易银而归,遂代五郡上供银一万五千七百两,绢一万二千二百匹,总缗钱十五万馀。
成都路转运判官
西方饥甚,公不俟装行,岁暮抵泸南
泸南多谷,曰:「使吾视事然后告籴,则岁已而民饿死矣」。
即日借泸南五万缗,选迎吏留泸州、江安、南溪等为籴。
既入境,号其部曰:「米至矣」。
闭籴者争自粜,价几减半。
永康军都江堰者,彭、汉、永康成都蜀郡之田所资以溉也。
受水之郡,孟春会灌口神李冰下,笼石蛇拦江为巨堰,吏盗佣而堰不足以待水之暴。
乾道壬辰,夏秋大水,堰坏,下田涨,上田涸,岁之所以饥也。
公径趋永康筑堰,绳去岁弊吏坐之。
然后分三策:民业耕者,田主借贷之;
游手末作,上户籴米赈之;
老幼疾患,官为粥饭养之。
双流米氏吝粜,邑民聚而发其廪,公罪米氏,籍其米,黥盗米者十馀人,他富家、饥民皆震恐不敢违。
虞丞相允文别田在二江,亦尽其藏以赈。
公号令恳恻严信,州县推心奉承,民皆实被惠,存活数百馀万人。
乾道九年黎州青羌奴儿结反,知州宇文绍直遣推官商老禦之,未战溃,商老等死。
制置使急调兵千馀人戍沈黎,属公饷。
故富人出粮,而下户以力致于边,曰:「蜀饥,未能自哺,不可扰也」。
以自籴馀米,发嘉、眉、邛、兵运入沈黎而益部不知。
奴儿结者,吐蕃小聚落也,不满数百,以盗马为业。
一日,盗宝塞良马十一疋,鬻于官,守将与直,故叛。
黎推官既死,制置使使权黎州昉赂奴儿结,与之盟,公不可,曰:「若大族何」!
使不听,卒盟之。
是岁,召使还。
公摄事三日,吐蕃酋首梦东畜列数千人,越大渡河,破汉源镇,入汉地二百七十里,沈黎大惊,成都亦恐。
成都月一与府官兵将饮设于大慈寺,是日,公月设如故,其夜,召部将郭虎臣、张汝楫、张师良、雷震,以飞山军强弩一千,益以邛、雅禁兵千馀,夜赴沈黎,戒曰:「坚守城,勿出击」!
又以便宜召宣抚司屯驻绵州兵五百人,戍邛州为之援。
密檄诸蕃部,与之约曰:「生获一吐蕃者,赏十缣,杀获者,赏二缣」。
于是邛部首领崖櫗,会黎州土丁诸蕃部落,大败吐蕃汉源,以梦东畜列之首来献,尽灭其族。
寇至灭十六日。
时熟户蕃嘉州虚恨蛮亦来寇边,曰:「此不足治也」。
吐蕃首数十标境上,一夕,悉遁去。
黎州并边家出一丁,免其租赋,分戍诸堡。
使者坏其法,且轻将大军入蛮地,皆陷矣。
言者妄指公赈济时事,坐罢去。
人泣送,自成都至夔流,道塞不可行。
寻差主管台州崇道观,除成都路提刑,以齐国,辞不行。
江南西路转运判官,未行。
右监门卫大将军忠州防禦使权知大宗正事,进朗州观察使
高宗寿八十,进昭庆承宣使,皆知大宗正事。
吏白:「承受奏请,旧例用中贵人」。
曰:「有司不存乎?
承受何为罢之」?
有内管,贵震中外,他日请见公至再,公辞以出矣,不复见。
李佾、元颜烈来聘,公副中书舍人施师点馆客。
虏宾从见馆使、使副,故与之揖,馆使宾从见虏使,虏使副不为礼。
至是虏三节人见公,受其揖不疑。
玉津园宴射,伴射者及虏使副射不中,一发连三中的,上下欢动,虏益畏服。
时既罢宗室祠庙,添差亦十存二三,三奏疏力请,得稍宽。
置自讼斋,请赐书,使宗室有过者读焉。
奏修宫学,添弟子员。
又欲给其食,视太学校定法,事未能尽从,而宫学亦颇自立矣。
公以文行训勉宗室,先教养,后法戒,荐其秀杰者数十人,多至通显。
所论天下事尤多。
莫岁大旱,一日进九劄子,劝上求直言,通下情,上即施行之,退而焚其检。
布衣上书狂易抵罪,公言「太上皇帝不罪言者」,条奏数事,曰:「此篇书之于御座之右」。
上为悚然兴,可之。
上既喜公言,切诏通进司,凡公实封文字,其亟进入。
公自为小官,有闻见,或实封上,或贻大臣书,或面对及宴语汎论。
其乞四川复置宣抚司,援唐以兰陵公主园赏谏者请赏谏,台谏不当因言事迁他官,请许其补外,王抃不宜拣选诸路军马,王友直不可为殿前副都指挥使,皆人所难。
疏藁百馀篇,多者至万馀言,或从或否,而上知其忠,亲信之。
宴禁中,前为寿,上令公满酌,饮之釂,谓皇太子嗣濮王等曰:「此贤宗室也」。
一日,坐待漏院,有给使数人白同班曰:「英国公借打毬马」。
公正色曰:「上唯一太子太子唯一皇孙,万一马惊失坠,虽斩汝辈无益也」。
左右皆惊,同班者遂不敢假。
常曰:「人患不知尔。
知之不能行,是无勇也」。
故公晚节尤自著见。
赐第西百官宅,屋宇卑朴,厅事甚隘,出入无呵导,人不识何官。
或摄弊衣迎客,客亦不知为公也。
蜀时,乘一舟,及罢归,尽室五十口,亦乘一舟。
江陵,市蜀物贽亲旧。
浔阳,官供帐一挂丝,使吏持归,吏以重不肯,曰:「吾未尝判销破状也,趣持归」。
平生所敬重者朱熹张栻,尝请赐张公谥,且乞用朱公云。
某与公相见晚,不前知其出处,因谒公再三,且自至末,无一语为无益,以是敬公,今观公行事,是其合矣。
淳熙十四年七月三十日薨于位,年六十七。
告疾也,请罢户部不候岁终先行比较指挥,请无遣郎官汀州行经界法。
临终,口授具奏,言「旱灾民困,蜂虿有毒,狼子野心」,盖指时事所急也。
初,公自朝奉大夫右监门卫大将军,至是官承宣使封天水郡侯食邑户至千二百,诏赠开府仪同三司封崇国公
是年十月二十三日葬于临安府馀杭县同化乡里山宋宣之原。
娶郑氏,太常少卿之女,封永国夫人
子男四人:善临,朝奉郎、新权发遣池州军州事;
善防,承务郎、特添差马军行司主管机宜文字
善下,宣教郎两浙西路提刑司干办公事
善咏,忠训郎、新添差淮西安抚司准备将领
女一人,一夔成忠郎、新高邮军兵马监押
孙男八人:汝谈,修职郎广德军学教授
汝谠;
汝训,国子进士
汝诂,汝诂,汝和。
二人未名。
孙女六人,长进士潘自牧,馀未行。
曾孙一人,崇豫。
公所著《论语解》一编,他文未次第。
永州时,为《宋中兴圣德颂》,刻诸崖石,楚、蜀间传之。
奉议郎太常博士实录院检讨官叶适状。
叶君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八、《水心文集》卷一三
君讳权,字元立,生五十九年,淳熙十四年十月庚寅卒。
明年二月甲申,葬其县长寿乡清名山原上。
君兄梓之墓,余所铭也,家世乡里故弗详焉。
君三世二百人四十馀室,不别盘案而饭百年矣。
君为是诹其兄,先一门之有无为一身责,非求富也。
及其尽力而无私,用天道地利而不巧,故不惟自足,又得稍溢其馀借捐邻近之穷羸,君之致富,非有术也。
然后规处其祭丧婚嫁,使有经用;
分其子弟,使有常职;
使不傲不愚,共家之业而皆达于学义。
则君之于既富,可谓能有礼且有文矣,此君之所以助成其兄而嗣守其法者也。
天下之家,无必贫,无必富。
富,人之所愿也,然而仁者不必为,为者不必仁,自古而然,未尝合也。
君之事,必为而成矣;
成则难持,大则难守,惟志明者易遵而法简者不可变也。
使君之志而其弟若子孙皆自克其贤以如君,而君之法不待如君者皆可以行之也,则叶氏之世常传而其宗常一也,岂有既哉!
始君之兄死,请余铭其墓,今君死,复以请。
余不能知君兄弟,而重铭之不辞,所以劝天下之为家者也。
君娶舒氏。
三子,之章,之彦,之奇。
女归高椿年。
之彦毁容深墨,非乞铭之言不出,余固爱之矣。
又闻其二子皆进于善而能不止也,然则君可知已。
铭曰:
义而聚,毋桡;
仁而富,必效。
厥铭勿表,纳彼窖。
陈民表墓志铭1216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五、《水心文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郭之西有隐君子陈君,名烨字民表
或问:「君以何称」?
曰:「道衰教失,士遁其常守而旅于分域之外,抗而为异行众矣,俛而为常德鲜焉;
离其朴于文众矣,反其华于质鲜焉。
若夫屡变有司之法,益薄而知自厚,又加鲜焉;
况于群千万人而进,而求其一二之能止者,殆将绝矣」!
君之所,应是四目。
平生著书甚工,然每一篇就,辄重箧累缄,不欲以词藻竞于时也;
揣摩世事甚精,然对客语,常深默不解,惟恐以聪察矜于物也。
誉之不如无毁也,招之不如无麾也。
非其耕不食,非其织不衣,非其好不与游而久也。
无悲愁愠忿生于色,无怨尤非怒加于人。
自余幼从君至老,验其所行,无不然者。
嘉定七年,年八十八,十月二十三日卒。
世为永嘉人
曾祖粹,祖仲远,父晟。
祖及父,里人命曰吴氏,至君暮年,始复正之。
夫人王氏,先卒。
女嫁徐宗之,亦已卒。
三子。
孙男五,孙女六。
九年正月,葬于孝义乡平山
初,君戒其子曰:「昔人患进士浮靡,议罢之。
孝廉虽不果,然荐送必由州县,比乡举里选犹近也。
今走四方,买姑姨,借族姓,以趁宽额,可乎?
先王择司徒俊选,使升之入太学,既有闻其辨论,皆属司马于成德达材,何速也!
今縻岁月,捐父母,弃室家,以争优校,可乎?
得丧命也,若慎无然」!
其子遵行之,必乡贡,不太学,后皆登进士第
增,临海
埴,丰城簿;
止善,靖安
铭曰:
埴之友沈僩,实卜其兆曰:「吴平,一州地脉所从分也;
葬此者,子孙贵且蕃」。
噫!
使其信然,以君之贤,宜有后哉!
嘉定□□年六月□日。
十月二十三日携家游裴园 宋 · 喻良能
七言律诗 押歌韵
笋舆趁晓踏铜驼,休暇仍逢景色和。
閒挈壶觞游翠霭,尽呼儿女看沧波。
茫茫烟渚群鸥下,隐隐晴虹短棹过。
最是小春奇绝处,梅花破萼未全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