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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韩下 其五 非韩第十八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
昔阳城以处士被诏迁谏议大夫,久之,其谏争未见,众皆以虚名讥城,谓其忝也,而韩子遂作《谏臣论》非之。其意亦以城既处谏官,而使天下不闻其谏争之言,岂有道之士所为乎?逮城出守道州,以善政闻,而韩子为序送太学生何坚还城之州,又特贤城所治为有道之国,特比汉之黄霸为颍川时,感凤鸟集鸣之贺。余小时视此二说,怪韩子议论不定,而是非相反。夫是必是之,非必非之,何其前后混惑如此?古今所论,谓圣贤正以其能知人于未名之间,见事于未然之时也。昔王浚有大志,其未效之时,人皆笑之,唯羊叔子谓其必堪大事而善待之,而浚果立功于晋。唐征淮西之时,李光颜初碌碌于行伍,人未之识,独裴中立称其才于宪宗,不数日,奏光颜能大破贼兵。晋时,戴晞少有才惠,人皆许以有远致,唯嵇侍中谓其必不成器,其后晞果以无行被斥。故唐《晋书》称其知人,而嵇、羊、裴晋公三君子之美灼灼然照万世矣。韩子贤者,其识鉴人物固宜如此也。使贤城果贤,方其谏争未有所闻之时,韩子当推之,以质众人之相讥。岂前既不贤,其后因时之所美而随又贤之,若是,则韩子称其有道无道,是皆因人乃尔,岂韩子能自知之耶?余视《唐书》见阳子素君子人也,非其贤为太守,而不贤于谏官,乃韩子自不知阳耳。韩子谓亢宗居谏官之职,而欲守处士之志,乃引《易·蛊》之上九与《蹇》之六二爻辞以折其行事,此阳氏居官自有「王臣謇謇」之意,而韩子不见。按《唐书》,贞元之初,谏官纷纭竞言事,细碎者无不闻达,天子益厌苦之。然当此,亢宗自山林以有道诏为谏列,固宜相时而发,乌可如他谏臣断断遽骋口舌,以重人主厌恶?详亢宗在官,而人不见其谏争者,非不言也,盖用礼「五谏」之义,而其所发微直,自有次序,不可得而辄见。其五谏也者,曰讽,曰顺,曰窥,曰指,曰陷也。讽谏者,谓知祸患之萌而讽告之也。顺谏者,谓出词逊顺,不逆君心。窥谏者,谓视君颜色而谏。指谏者,谓质指其事而谏。陷谏者,谓言国之害,而忘生为君也。然其事未至亡国,大害于政,则未可以指陷也。指陷谓言直而气厉,激怒于人主,失身多而济事少也。魏文贞曰:「臣愿陛下使臣为良臣,勿使臣为忠臣。忠臣纵杀身有直谏之名,而不益其事,更彰君之恶」。若是,则讽谏果优隐于直谏,直谏岂不为不得已而用之耶?故古之圣贤多尚讽谏。孔子曰:「吾从其讽谏乎」!《礼》曰:「为人臣之礼不显谏」。又曰:「事君欲谏而不欲陈」。此岂不然乎?阳子盖如此之谓也。及裴延龄辈用事,邪人为党,倾覆宰相,大害国政,亢宗不得已,遂与王仲舒伏閤下,一疏论其奸邪。天子果怒,欲加罪诛城。会顺宗适在东宫,解救仅免。然城谏争法经,紧缓乃随其事宜。始,城与其二弟日夕痛饮,客茍有造城,欲问其所以。城知其意,即坐客,强之以酒醉客,欲其不暇发语。此足见阳子居官,其意有在,虽寻常之士亦可以揣知阳子之意。韩子何其特昧,而遽作论,譊譊辄引《尚书·君陈》之词,而曰:「若《书》所谓,则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是又韩子不知经也。若《君陈》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也。呜呼!臣人咸若时,惟良显哉」!其所以「呜呼」也者,盖慨叹凡臣于人者咸皆顺行,此入告顺外之道,岂不为良臣,大能昭显其君之德也。孔安国传之亦然也。如此,则入则谏其君,出不使外人知者,何独在大臣宰相者乃得行之耶?阳子立朝为谏议大夫,其位岂甚下,其官岂甚小,入则谏,出则不使人知,岂不宜其所行,孰谓不可耶?夫谏争自古罕有得其所者。汉之善谏者袁盎、汲黯,而言事尚忤触人主;所不陷其身者,赖文、武贤主而纳谏。其后薛广德、朱云、刘辅辈激怒天子,又其甚矣。方阳氏之谏争,师经有法,在韩子固当推之以效后世可也,更沮之,谬论如此,不亦易乎!
送程给事守越州 北宋 · 赵抃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千骑从君临照水,双旌复我守钱塘。
当年已共攀蟾桂,今日休辞醉羽觞。
行听龚黄歌治誉,好追元白递诗章。
分符况与寻常异,彼此东西是故乡(自注:公辟(原作茔,据陈本改)于杭而予于越,皆有祖茔存焉。)。
郓州谢上表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安阳集》卷二五、乾隆《泰安府志》卷二四、道光《东平州志》卷一八 创作地点: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
臣某言:伏蒙圣慈就差臣知郓州军州事,已于今月五日到任上讫。须句重地,为国东屏,宜择名臣宿望,委之镇临,轻付匪才,惧不胜任(中谢。)。臣闻人之所禀也,非大贤哲不得其全。故黄霸长于治人,及入为辅弼,则风烈衰焉。何则?材有所偏,而用有所适也。是以圣王在上,驭臣布职,必以器而使之。伏念臣朴戆鄙陋,无一可取,徒识忠义,自谓难夺。乃者处烦剧,备边琐,效死以报,或有尘露之益。岂谓伏蒙皇帝陛下特加怜察,谓可倚任,擢在枢府,与闻国议。臣不敢渝其所守,愈思自竭,而识闇才拙,动取乖忤。宜从摈斥,复荷矜全。治扬二年,乃免过咎,尚承恩记,移此便藩。臣已举家乘舟,由清河路,不一月日,直抵城下。虽冒大暑,不知其劳。土风甚淳,官事亦简,在臣所得,为幸实多。昔贤治人之长,非臣敢及。庶能宣朝廷宽大之诏,令百姓知上意慈仁,不使贪苛之吏,外渎风化。夙夜惟念,以勤抚恤,冀有补助,少赎素餐。臣无任(云云)。
乙巳夏乞罢相第三表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五、《安阳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某言:近再上表,乞罢相任,出守外藩,蒙降批答不允者。非才决去,为渎诚烦;优诏弗俞,示恩良厚。虽已殚穷于贱恳,不能感动于清衷。得非断以常情,谓非本志,匪过邀于圣宠,则外迫于人言,勉辞要权,苟备礼数,逮降断章之答,因为固禄之资。臣之所陈,盖不近此。臣某(中谢。)伏念臣自玷二府,于今十年。窃稽累朝之任官,虽有名相之在位,得如兹例,且无数人。况臣龊龊何能,区区自守。庙堂之上,不过俗吏之施为;搢绅之间,动有迂儒之闵笑。加以早膺驱策,备历艰劬。积忧日耗于精神,奇疾潜生于脏腑。比虽自力,寖觉难支。故于前后之封章,备著悃诚之激切。方斯此愬,必复上言。伏望皇帝陛下深惟万务之繁,特谨四邻之选,不曲全于旧物,示公进于真贤,令臣只守本官,退安散郡。名优治俗,庶希黄霸之清风;心切报君,敢慕赤松之高蹈。傥暂休于犬马,期再效于涓尘。臣无任(云云)。
颁诏厅记 北宋 · 张俞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成都文类》卷二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二四
昔诸侯异政,周道所以衰微;刺史宣化,汉德所以隆盛。有宋建国,承唐弊,极刬五代乱本,造四海法制,废诸侯,削武力,割郡县,建官司,齐统纪,壹号令,相臣议政于上,守臣布职于下,上下合德,君臣同功,淳乎无为,陵轶周汉。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给事中、弘农公治蜀二年,举汉刺史之职,宣号令于方国,乃相府门之右地,作宣诏厅,恢廓穹崇,壮观藩宇。于是文武僚佐,将校吏士,相与观而议曰:夫诏者,天子之命令,制治之大猷也。礼乐由之而生,教化由之而成,刑罚由之而清,赦宥由之而行,赋敛由之而平,法度由之而明,兵以之休,民以之宁。大哉诏旨,包天地,昭日星,泽群生,定八极,帝王之彝训也。在昔睿圣用之而兴,昏季失之而废。循良奉之而治,奸宄违之而乱。诏之所系,可不慎哉!今天下州郡,唯蜀为大。封域有岳镇之重,刺史有方伯之尊。梁岷奠其区,江汉流其域。左控秦陇,右扼戎夷。统制二方,包带万里。俗侈物众,奸讹易动。往者守将贪戾,虐用其人,蒐慝聚顽,赏罚自任。上恤之则下暴,上与之则下夺,上宥之则下罚,上通之则下塞。诏令不布,王泽不流。于是三盗乘而互乱,顺、均、旰也。则非蜀之罪,奸臣之罪也。我公图治乱之本,冀安斯民,莫若宣诏旨,谕群心,薄赋敛,省刑罚,屏贪吏,戢骄兵,节财用,息民力,隆学校,厚风俗。一年而教遂行,二年而岁大稔。和气昭洽,休祥蕃滋。天子闻之,宠以休命。观夫大厦岳立,号令神行,尧言舜谟,天光日照,乃有黎老童稚鼓舞而颂曰:「昔之婪婪,吾民亦贪;今之煦煦,吾民乃豫。颁诏之德,永我王度」。于是天下知公之在蜀,不茍利其身,若此之远矣。昔黄霸为颍川太守,宣布诏令,令民咸知上意。王襄为益州刺史,宣风化于众庶,使辩士王褒作《中和》、《乐职》、《宣布》之诗。汉宣嘉二守臣之良,史册载为后世法。今圣上德冠孝宣,我公政邵于襄、霸。斯厅之作,上扬君德,下敦政本,可以风天下,励后人,孰有间哉!俞从郡士之后,采录谣颂,纪德音,以备史官之载册,如班固者焉。
李陆二公祠堂记 北宋 · 王说
出处:全宋文卷九三三
东平吕君献之为鄞主簿之二年,新钱之湖六堤。属节度推官石君声叔刻辞以记其详,而又考迹其初,不忘前人之功,俾揭示来者,乃立李、陆之祀于其堤之傍。始,唐天宝间,县令陆公南金辟湖之广为渟滀灌浸之饶。历宋天禧中,太守李公夷庚补其旧之废址,增筑全固,经画以制,使数乡之民,虽大暑甚旱,而卒不知有凶年之忧。二公之功及乎明民,可谓深且厚矣。然而民之安飨其利,无岁时之报,是亦忘前人之施欤?况于其法,人宜祀之,夫民莫不乐生而安业,恶劳而就佚,朝廷责任于守宰者,不独恺悌其政,亦将资以深思远虑,厚其生殖,物物各遂其养,故风俗美而礼谊行,田里安而狱讼息。予观循吏之治,有功德以加于民者,必久而见思。盖以功则安而久,以德则服而化,虽相去数百年,犹想仰其风采,岂不盛哉!孟坚谓「黄霸等廪廪然,庶几有德让君子之遗风」,则二公之列祀之而无愧焉。若吕君之廑,夺于众多之议,而卒就其功,又能表二公之祠以劝于后。他日明民之怀思,亦足以继二公之贤,故予为之书而不敢让。治平元年四月初三日记。
按:《四明文献录》第二八六页,明抄本。
游冲虚观(按《图经》黄霸升仙之地) 北宋 · 蔡襄
押灰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真人玉骨轻,御气升瑶台。
俯首视下方,万落腥尘埃。
香火久寂寞,山川空徘徊。
旧树络青蔓,虚坛生紫苔。
宴坐白昼永,长吟清风来。
飞花乱棋子,游蜂依酒杯。
嘉月当醉饮,上客诚珍才。
神仙那可冀(原作异,据诗集改),金鼎何时开。
谢加勋表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襄言:今月二十六日,进奏院递到敕牒各一道,以南郊礼毕,加臣护军、食邑五百户者。大飨举修,方毕肇禋之礼;徽章稠沓,均加在位之臣。俯偻承荣,震惶知愧。臣襄(中谢,)伏念臣器质甚浅,学术非优。徒遘休辰,遂跻清贯。内历禁林之邃,外专方面之雄。非矫矫以出人,但渠渠而饬己。当尧舜之在上,何以为功;使龚黄之复生,仅能自守。况臣衰拙,安在拟伦!护侍慈亲,幸叨便郡。此盖伏遇皇帝陛下讲明大典,备锡庆私,念持橐之旧臣,进宠勋之异数。虽葵藿之心尽吐,仰对大明;然《蓼萧》之泽溥覃,岂遗一物!誓捐顶踵,以答乾坤。臣伏限守任在远,不获奔诣阙庭,臣无任。
按:《蔡忠惠集》卷二○。又见清抄一百五十卷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二一。
杂说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六、《蔡忠惠集》卷三一
李靖称:「苻坚之败,非谢玄之善。秦诸军皆溃败,唯慕容垂一军独全,坚以千馀骑赴之。垂之子宝劝垂杀坚,不果。此所以秦师之乱,慕容垂独全,盖坚为垂所陷明矣。为人所陷,而欲胜敌,不亦难乎」?予观秦伐江南,唯垂曰:「晋武平吴,唯张杜而已,若昧群臣,岂能成功」?以此谓垂陷坚未尽矣。垂知进讨之为利,不能料坚之材堪与不堪办事,此所以劝之也。当谢玄隔肥水为阵,夫兵半渡而击之利,以是坚许却军也。玄以八千之众当百万,渡水而薄人,兵家所忌,岂不知此乎?盖料坚之阵大槩难整,然后观形势也。既而坚阵果动,玄济而战,坚众遂溃。使坚之阵难却而整,玄必不济矣。此玄之料事合于机变。若以垂军独为陷坚,当其以千骑赴,垂信子宝之言,取坚如振替叶,垂之不为,足验垂无陷坚之意。夫善用兵者虽败不亡,垂一军之全,法制在焉。垂不能知坚之材则可罪,谓之陷坚,诬矣。王景略之亡,唯劝坚勿伐江南,景略盖知坚之材,故云耳。
福唐水居船,举家栖于一舟,寒暑食饮,疾病婚姻,未始去是,微哉其为生也!然观其趣,往来就水取直以自给。朝慕饭蔬一柈,不知鼎饪烹调之味也;缊衣葛服,不知锦纨粲粲之美也;妇姑荆簪,不知涂脂粉黛之饰也;蓬雨席风,不知大宇曲房之适也。相羊穷年,少而老,生而死,一事不入于中矣。与夫阴怀贼险,乘利求倖,盛时翕翕,其败熄灭无种,孰为胜负耶?
开元中,《霓裳羽衣》盛行于时。唐末兵戈,浸以微灭。今河中有旧谱,而其字形与世之谱字,觱栗、笙皆不合,无从而得;唯法曲散序无拍,谓《霓裳》之遗音,未必然也。守程精通音律,悼其亡缺,仿像法曲造之,寄林钟商。华日新亦造《望瀛》、《怀仙》二曲,世人罕得其本也。
庆历间,予在馆阁,尝见《九仙经》,会修《崇文总目》,凡怪诞之说摈而不取,故家无传本。及来泉山,抱病数年,颛读医方药石之说,渐入修生之要,以精气神为妙用,故仙经丹诀亦历览焉。然取其可以资身者,若神仙云云,吾不与也已。
《孙子》书,其文有三代风,而其致旨,一切取胜,盖战国事也。至于精思明决,数千年以来兵家成败未始有出其畔域者,信绝世之高智乎。予爱其无智名、无勇功之说,故录之。
或曰:晁错为景帝谋削诸侯以尊汉,而陷于仇人,身死都市。事适未就而遭谗被祸,其诚忠矣。而扬子云乃以为愚,何哉?愚错而孰为忠耶?曰:错诚忠矣,然为汉谋诸侯,则曰削亦反,不削亦反,非愚而何?若主父偃、贾生推恩以分地,乃谋者之长策。
乌孙公主七十馀,持携男女还汉。人生匹耦,故有常理,而楚主嫁异国、配胡人,岂独楚王之不才?汉之丑无时可灭,又启后世和亲外夷之端,张骞之罪也。
汉通外国,以弊羌氐,斯其无策之甚。夫抚安外国而威制之,盖虑为边患耳,岂致意于天马、氂牛异物诡说哉?过犹不及也。
甚哉,爱之蔽人也!唐太宗指麾而定天下,及夫拔佩刀、议太子,何其不明以至是乎!甚哉,利之移人也!汉高祖父妻男如此不顾,则利能夺爱。妇人于爱为最深,而武后自杀其子以固权。嗟乎,孰可与论是耶!
夫人明慧禀于天资,不可强而学,士当尽心于其间。金铁之磨砺,既鍊其质,又从而成器。太阿、龙渊资夫人力者,故鍊而成器。学者勉之。
士之习末也久矣。今为诗赋者尚不知何等事为文章,况文章,士之末耶?欲人之兴行如曾、颜,治民如龚、黄者,难矣。
子自閒居,日造吾门者道对偶事,以为才不才。嗟乎!治道何从而兴?士亦罕有自立者,其理然也。
古之人言命者,亦云归之于天,盖非人之所能测云尔。异乎今之言命者,有阴阳日月星辰岁时异端之术,幸而时合,则莫不推引以为验也。甚哉,人之好怪也久矣,古之人不语也。卜筮最古,春秋时有相骨、日者,后世尤盛。唐初乃有论命之说。今之三命,星、算分为二门,而善七曜,多本胡法,此日者所以博济耳。
予少时治经书,观圣人于刑狱尤谆谆,《尚书》所载最为详密。私心以为,天下万务,若生民不得其平,又岂专在刑狱乎?及仕宦二十年,历事日久,然后知生民之患莫大于狱失其情、官巧文律。呜呼,圣人之意深矣!
予每读《易》,至于决狱用刑之说,其卦多有《离》象,而用在刚阳之爻,盖非明不烛,非刚不决。君子有是二者,济以仁恕,斯可谓士矣。
乐自王朴之后无述作。仁宗时,李照重造乐器,废朴钟磬。其后复用阮逸、胡瑗更作新乐,蜀人房庶又为异议,迄今无定论。林氏巽之学通《易》卦,太阳太阴,以定律管,先儒所未言。
过建成侯庙(阳翟) 北宋 · 黄庶
押歌韵
鸣鸱古木末,饥鸟啄腐柯。
下有黄侯宫,清风在藤萝。
公昔为刺史,俗若闺门和。
德铭颍人心,千载不可磨。
至今奉如生,慢侮莫敢过。
破祠望道路,丹檐独峨峨。
春秋赛豚肩,里巫日婆娑。
牛童不知此,来往夕阳歌。
代祭建成侯文 北宋 · 黄庶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一三
年月日,具位文某,谨遣某官以柔毛刚鬣,清酌之奠,祭于汉丞相黄公。惟公去思旧德,颍民弗忘,祭血不乾,恭严如生。某忝守兹土,庶几清风。今省松楸,道出庙下。遗光馀飨,若见若闻。礼公之庭,行役勿果。厥诚区区,敢以物告。尚飨(《伐檀集》卷下。)!
尚飨:原无,据叶本、库本补。
超然台寄子瞻学士 北宋 · 司马光
押词韵第十四部
使君仁智心,济以忠义胆。
婴儿手自抚,猛虎须可揽。
出牧为龚黄,廷议乃陵黯。
万钟何所加,甔石何所减。
用此始优游,当官免阿谄。
向时守高密,民安吏手敛。
乘(四库本作投)闲为小台,节物得周览。
容膝常有馀,纵目皆不掩。
山川远布张,花卉近缀点。
筵宾殽核旅,燕居兵卫俨。
比之在陋巷,为乐亦何歉。
可笑夸者愚,中天犹惨惨。
为庞相公再让宰相表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七四、《司马公文集》卷五七
伏奉某月日批答(云云。)。需奏仰陈,冀安于涯分;纶言俯及,未照于悃诚。蹐地载惊,履冰逾畏(中谢。)。臣闻量能授职者,人主之通术;陈力就列者,臣下之令图。义或此违,治何由立?臣是以退居深念,申旦伏思。窃惟佑弼之崇,寔系安平之本,总领众职,镇抚四夷,下遂万物之宜,上序三光之统,凡将图任,岂易轻言?至若黄霸循良,朱博锐敏,始为郡守,皆号能臣,暨陟宰司,遂隳盛誉,或受嗤于鹖雀,或召咎于鼓妖。岂前智而后愚,盖任盈而量溢。况臣空薄,讵敢拟伦?必欲使用不违才,举无败事,则莫若委之藩服,俾敷宽大之条;寘以边方,得奉绥怀之略。庶几展效,不敢惮勤。傥以服役有年,居官无过,不欲捐之草莽,尚将留彼阙庭,则愿且守故栖,未迁它职。私自宁于密地,得时望于清光,忝幸已深,感槩何极!岂敢使岩廊旷位,元鼎失和,窃贪一日之荣,不虞四海之责?伏望尊号皇帝陛下曲垂矜恤,靡赐忽遗。察底里之无欺,全始终而可保,特收涣命,俯徇愚衷。少安据蒺之忧,尚免在梁之刺。内惟恳迫,期获允俞。
论财利疏(嘉祐七年七月上)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八二
月日,具位臣光谨昧死上疏尊号皇帝陛下:臣闻昔楚庄王以无灾为惧,曰:「天岂弃不谷乎」?范文子曰:「唯圣人能外内无患」。然则岁小不登,边鄙有警,未必非国家之福也。伏见今春天久不雨,陛下忧劳于内,公卿惶恐于外。岂不以公私之积素不充实,若遇饥馑,将无以相恤乎?一朝京师得雨,远方未遍,则君臣释然相庆,不复以民食为念。陛下安知来岁之旱不甚于今岁乎?盖天降灾沴,蛮夷猾夏,寇贼奸宄,此尧舜所不能免也。即不幸有大水大旱,方二三千里,戎狄乘间而窥边,细民穷困而为盗,军旅数起,久未有功,府库之蓄积已竭,百姓之生业已尽。陛下当此之时,将以何道救之乎?臣不知陛下与公卿大臣以此为必无而不足忧乎?将以为有之而不为之备,俟事至然后忧之也?若俟事至然后忧之,虽以陛下之圣明,得益、稷、太公以为辅佐,臣以为不及矣。何则?圣贤之治,皆积以岁月,然后有功。欲天下之家给人足,固不可一日具也。《周易·既济》之《象》曰:「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此其时矣。失之愈远,救之愈难。奈何日复一日,取适目前而已乎?晋武帝时,何曾谓其子孙曰:「吾每见主上所说,皆平生常语,未尝及经远大计。吾子孙其及于乱乎」?其后五胡构乱,中州覆没,生民涂炭,几三百年。由是观之,上下偷安,不为远谋,此最国家之大患也。《诗》曰:「哀哉为猷,匪先民是程,匪大猷是经。维迩言是听,维迩言是争。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方今之政,何以异此?此臣之夙夜所为痛心疾首者也。古之王者,藏之于民,降而不能,乃藏于仓廪府库。故上不足则取之于下,下不足则资之于上。此上下所以相保也。今民既困矣,而仓廪府库又虚,陛下傥不深以为忧,而早为之谋,臣恐国家异日之患,不在于它,在于财力屈竭而已矣。今朝廷不循其本而救其末,特置宽恤民力之官,分命使者,旁午四出,争言便宜,以变更旧制。米盐靡密之事,皆非朝廷所当预者,张设科条,不可胜纪。或不如其旧,益为民患。或朝三暮四,移左于右。其间果能利民者,不过放散县官之物以予民耳。是诚损上益下,王者之仁政也,然臣闻古之圣王,养之有道,用之有节,上有馀财,然后推以予民。是以上下交足,而颂声作矣。今入者日寡,出者日滋,是所谓厌其原、开其渎、其竭可立而待也。公家既竭,不取诸民,将焉取之?是徒有利民之名,而无利民之实,果何益哉!夫宽恤民力,在于择人,不在立法。若守令得人,则民力虽欲毋宽,其可得乎?守令非其人,而徒立苛法,适所以扰民耳。自置此官以来,于今累年,臣访之民间,未闻其困弊小瘳于前也。然则为今之术奈何?曰:在随材用人而久任之,在养其本原而徐取之,在减损浮冗而省用之。何谓随材用人而久任之?夫人之材性,各有所宜,虽周、孔之材,不能遍为人之所为,况其下乎!固当就其所长而用之。今朝廷用人则不然,顾其出身、资叙何如耳,不复问其材之所堪也。故在两禁则欲其为严助、司马相如,任将帅则欲其为卫青、霍去病,典州郡则欲其为龚遂、黄霸,尹京邑则欲其为张敞、赵广汉,司财利则欲其为孔仅、桑弘羊。世岂有如此人哉?故财用之所以匮乏者,由朝廷不择专晓钱谷之人为之故也。国初,三司使或以诸卫将军、诸司使为之,判官则朝士晓钱谷者皆得为之,不必用文辞之士也。先朝以数路用人,文辞之士寘之馆阁,晓钱谷者为三司判官,晓刑狱者为开封府推判官。三者职业不同,趣舍各异,莫相涉也。然后人主以时引对,访问以察之,使令以试之,积久以观之。覈其真伪,辨其臧否,考其功效,然后进之退之,未必历其职者皆须进用,不可复退也。故群臣各宣其用,而万事交举矣。夫官久于其业而后明,功久于其事而后成。是以古者世官相承,以为氏姓。先朝陈恕领三司十馀年,至今称能治财赋者以恕为首。岂恕之材智独异于人哉?盖得久从事于其职故也。至于副使、判官,堪其事者亦未数易也。是以先帝屡行大礼,东封西祀,广修宫观,而财用有馀者,用人专而任之久故也。近岁三司使、副使、判官,大率多用文辞之士为之,以为进用之资涂,不复问其习与不习于钱谷也。彼文辞之士,习钱谷者固有之矣,然不能专也。于是乎有以簿书为烦而不省,以钱谷为鄙而不问者矣。又居官者出入迁徙,有如邮舍,或未能尽识吏人之面,知职业之所主,已舍去矣。臣顷者判度支勾院甫二年耳,上自三司使,下至检法官,改易皆遍,甚者或更历数人。虽有恪勤之人,夙夜尽心以治其职,人情稍通,纲纪粗立,则舍之而去。后来者意见各殊,则向之所为,一皆废坏。况怠惰之人,因循茍且,惟思便身,不顾公家者乎!如此而望太仓有红腐之粟,水衡有贯朽之钱,臣未知其期也。凡百官,莫不欲久于其任,而食货为甚。何则?二十七年耕,然后有九年之食。今居官者不满三岁,安得有二十七年之效乎?臣愚以为朝廷宜精选朝士之晓鍊钱谷者,不问其始所以进,或进士、或诸科、或门荫,先使之治钱谷小事。有功则使之权发遣三司判官事。及三年而察之,实效显著者,然后得权三司判官事。又三年更有实效,然后得为正三司判官。其无实效者,皆退归常调,勿复收用。其诸路转运使,不复以路分相压,使之久于其任。有实效者,或自权为正,自转运副使为转运使。无实效者,亦退归常调,勿复收用。每三司副使阙,则选三司判官及诸路转运使功效尤著者以补之。三司使阙,亦选于副使以补之。三司使久于其任,能使用度丰衍、公私富实者,增其秩,使与两府同,而勿改其职。如此,则异日财用之丰耗不离于己,不得诿之它人,必务为永久之规矣。其文辞之士,则自有资涂,不必使为钱谷之吏以轻之也。何谓养其本原而徐取之?善治财者,养其所自来,而收其所有馀。故用之不竭,而上下交足也。不善治财者反此。夫农工商贾者,财之所自来也。农尽力,则田善收而谷有馀矣;工尽巧,则器斯坚而用有馀矣;商贾流通,则有无交而货有馀矣。彼有馀而我取之,虽多不病矣。今之有司自谓能治财者,臣见之矣。冻馁其民而丰积聚者也,扫土以市禄位而不恤后人者也,捃拾麻麦而丧丘山者也,保惜一钱而费万金者也,不操白刃而为寇攘者也,奸巧簿书而罔君上者也。必曰养其所自来而收其所有馀,则闻者以为笑矣。夫使稼穑者饶乐,而惰游者困苦,则农尽力矣。坚好便用者获利,浮伪侈靡者不售,则工尽巧矣。公家之利,舍其细而取其大,散诸近而收诸远,则商贾流通矣。农、工、商贾皆乐其业而安其富,则公家何求而不获乎?夫农,天下之首务也。古人之所重,而今人之所轻。非独轻之,又困苦莫先焉。何以言之?彼农者苦身劳力,衣粗食粝,官之百赋出焉,百役归焉。岁丰贱贸其谷,以应官私之求,岁凶则流离冻馁,先众人填沟壑。如此而望浮食之民转而缘南亩,难矣。彼直生而不知市井之乐耳;茍或知之,则去而不返矣。故以今天下之民度之,农者不过二三,而浮食者常七八矣。欲仓廪之实,其可得乎?臣愚以为,凡农民租税之外,宜无有所预。衙前当募人为之,以优重相补,不足则以坊郭上户为之。彼坊郭之民,部送纲运,典领仓库,不费二三,而农民常费八九。何则?儇利戆愚之性不同故也。其馀轻役,则以农民为之。岁丰则官为平籴,使谷有所归;岁凶则先案籍赒赡农民,而后及浮食者。民有能自耕种积谷多者,不籍以为家赀之数。如此,则谷重而农劝矣。彼百工者,以时俗为心者也。时俗贵用物而贱浮伪,则百工变而从之矣。时俗者,以在上之人为心者也。在上好朴素而恶淫侈,则时俗变而从之矣。其百工在官者,亦当择人而监之。以功致为上,华靡为下,物勒工名,谨考其良苦而诛赏之。取其用,不取其数,则器用无不精矣。彼商贾者,志于利而已矣。今县官数以一切之计变法更令,弃信而夺之。彼无利则弃业而从佗,县官安能止之哉!是以茶盐弃捐,征税耗损,凡以此也。然则县官之利,果何得哉?善治财者不然,将取之,必予之;将歛之,必散之。故日计之不足,而岁计之有馀。此乃白圭、猗顿之所知,岂国家选贤择能以治财,其用智顾不如白圭、猗顿邪?患在国家任之不久,贵近效而遗远谋故也。夫伐薪者,刈其条枚,养其本根,则薪不绝矣。若并根本而伐之,其得薪岂不多哉,后无继矣。是非难知之道也。然则有司不为者,彼其心曰:「吾居官不日而迁,不立效于目前以自显,顾养财以遗后之人,使为功,吾何赖焉」?是非特有司之罪也,亦朝廷用人之法驱之使然也。何谓减损浮冗而省用之?昔太祖初得天下之时,止有一百一十一州耳,江南、两浙、西川富饶之土,皆为异域。又承五代荒乱之馀,府库空竭,豪桀綦布于海内,戎狄窥觎于边境,戎车岁驾,四方多虞。当是之时,内给百官,外奉军旅,诛除僭伪,赏赐钜万,未尝闻财用不足如今日之汲汲也。陛下承祖宗之业,奄有四百馀州,天下一统,戎狄欸塞,富饶之土,贡赋相属,承平积久,百姓阜安。是宜财用羡溢,百倍于前,奈何竭府库之所蓄,罄率土之所有,当天下无事之时,遑遑焉专救经费而不足?万一有不可期之灾患,将何以待之乎?夫以国初之狭隘艰难,财用宜不足而有馀;今日之广大安宁,财用宜有馀而不足,陛下亦尝熟思其所以然之理乎?得非太祖所养者,皆有功有用之人,陛下所养者,未必尽有功用乎?臣窃见陛下天性恭俭,不好侈靡。宫室苑囿,皆因祖宗之旧,无所更造,或隳顿荒翳,不加修治;饮膳衣服、器皿帷帐,适足供用,不极精华,或苦恶弊绽,亦不更易。虽唐虞之土阶三尺,茅茨不剪,殆无以过。然左右侍御之人,宗戚贵臣之家,第宅园圃,服食器用,往往穷天下之珍怪,极一时之鲜明,惟意所欲,无复分限。以豪华相尚,以俭陋相訾,愈厌而好新,月异而岁殊。是以费用不足,则求请无厌,丐贷不耻。甚者或依凭诏令以发府库之财,假托供奉以靡县官之物,真伪莫辨,多少不会。陛下圣度宽仁,不欲拒塞,恶闻人过,不加案诘。至于颁赐外廷之臣,亦皆踰溢常数,不循旧规。如向者皇女初生,所散包子之类,费用不可胜纪。臣尝闻耆旧之人言,先朝公主在宫中,俸钱不过月五千。其馀后宫月给,大抵仿此。非时未尝轻有赐予,赐予亦不甚丰。窃闻近日俸给赐予,比于先朝,何啻数十倍矣。汉明帝曰:「我子岂宜与先帝子等乎」?夫等犹不可,又况过之!是以祖宗之积,穷于赐予,困于浮费。臣不能知其详,以外望度之,什耗七八矣。内藏以虚,而浸淫于左藏矣。夫府库者,聚天下之财以为民也,非以奉一人之私也。祖宗所为置内藏者,以备饥馑兵革非常之费,非以供陛下奉养赐予之具也。今内藏库专以内臣掌之,不领于三司。其出纳之多少,积蓄之虚实,簿书之是非,有司莫得而知也。若皆以奉养赐予而尽之,一旦有饥馑兵革之事,三司经费自不能周,内藏又无所仰,歛之于民,则民已困竭,得无狼狈而不支乎?此臣夙夜所懔懔也。今陛下所以有唐虞之德,而无唐虞之治者,其失在于不忍而好予。不忍,则不诛有罪;好予,则不待有功。不诛有罪,则奸邪欺罔而不忌;不待有功,则贪佞徼幸而无厌。治道之所以不格于上下者,凡以此也。昔韩昭侯有弊裤,命藏之。侍者曰:「君亦不仁者矣。不赐左右而藏之」。昭侯曰:「吾闻明主爱一嚬一笑。嚬有为嚬,笑有为笑。今裤岂特嚬笑哉?吾必待有功者」。彼小国诸侯,犹能慎赏如是,而国以富强。况以四海之主,不行无功徼幸之赏,杜塞甘言悲辞之请,则唐虞之治,何远之有哉!夫府库金帛,皆生民之膏血。州县之吏,鞭挞其丁壮,冻馁其老弱,铢铢寸寸而聚之。今以富大之州,终岁之积,输之京师,适足以供陛下一朝恩泽之赐,贵臣一日燕饮之费。陛下何独不忍于目前之群臣,而忍之于天下之百姓乎!夫以陛下恭俭之德拟于唐虞,而百姓穷困之弊钧于秦汉。秦汉竭天下之力以奉一身,陛下竭天下之力以资众人。其用心虽殊,其病民一也。此臣之所以尤戚戚者也。又宫掖者,风俗之原也;贵近者,众庶之法也。故宫掖之所尚,则外必为之;贵近之所好,则下必效之,自然之势也。是以内自京师士大夫,外及远方之人,下及军中士伍、圳亩农民,其服食器用,比于数十年之前,皆华靡而不实矣。土之所有,今人见之皆以为鄙陋而笑之矣。夫天地之产有常,而人类日繁,耕者寖寡,而游手日众。嗜欲无极,而风俗日奢。欲财力之无屈,得乎哉!又府史胥徒之属,居无廪禄,进无荣望,皆以啖民为生者也。上自公府省寺,诸路监司、州县乡村、仓场库务之吏,词说追呼,租税繇役,出纳会计,凡有毫釐之事关其手者,非赂遗则不行。是以百姓破家坏产者,非县官赋役独能使之然也,太半尽于吏家矣。此民之所以重困者也。又国家比来政令宽弛,百职隳废。在上者简倨而不加省察,在下者侵盗而恣为奸利。是以每有营造贸买,其所费财物什倍于前,而所收功利曾不一二,此国用之所以尤不足者也。又自古百官皆有常员,而国家用磨勘之法,满岁则迁。日滋月益,无复限极。是以一官至数百人,则俸禄有增而无损矣。又近岁养兵,务多不务精。夫兵多而不精,则力用寡而衣粮费。衣粮费则府库耗,府库耗则赐赉稀。是以不足者岂惟民哉,兵亦贫矣。策之失者,无甚于此也。凡此数者,皆所以竭民财者也。陛下安得熟视而无所变更邪?臣愚伏愿陛下观今日之弊,思将来之患,深自抑损,先由近始。凡宗室外戚后宫内臣以至外廷之臣,俸给赐予,皆循祖宗旧规,勿复得援用近岁侥倖之例。其踰越常分,妄有干求者,一皆塞绝,分毫勿许。若祈请不已者,宜严加惩谴,以警其馀。凡文思院后苑作所为奇巧珍玩之物,不急而无用者,一皆罢省。内自妃嫔,外及宗戚,下至臣庶之家,敢以奢丽之物夸眩相高,及贡献赂遗以求悦媚者,亦明治其罪,而焚毁其物于四达之衢。专用朴素,以率先天下,矫正风俗。然后登用廉良,诛退贪残,保佑公直,销除奸蠹,澄清庶官,选练战士,不禄无功,不食无用。如此行之,久而不懈,臣见御府之财将朽蠹而无所容贮,太仓之粟将弥漫而不可盖藏,农夫弃粮于圳亩,商贾让财于道路矣。孰与今日汲汲以应目前之求,懔懔以忧将来之困乎!夫食货者,天下之急务。今穷之如是,而宰相不以为忧。意者以为非己之职故也。臣愿复置总计使之官,使宰相领之。凡天下之金帛钱谷,隶于三司及不隶三司,如内藏、奉宸库之类,总计使皆统之。小事则官长专达,大事则谋于总计使而后行之。岁终则上其出入之数于总计使,总计使量入以为出。若入寡而出多,则总计使察其所以然之理,求其费用之可省者,以奏而省之。必使岁馀三分之一以为储蓄,备禦不虞。凡三司使、副使、判官、转运使、及掌内藏、奉宸等库之官,皆委总计使察其能否,考其功状,以奏而诛赏之。若总计使久试无效,则乞陛下罢退其人,更置之。议者必以为宰相论道经邦、燮理阴阳,不当领钱谷之职,是皆愚人不知治体者之言。昔舜举八恺,使主后土,奏庶艰食,贸迁有无,地平天成,九功惟叙。《周礼》冢宰以九职、九赋、九式、九贡之法治财用。唐制以宰相领盐铁、度支、户部。国初亦以宰相都提举三司、水陆发运等使。是则钱谷自古及今,皆宰相之职也。今译经润文,犹以宰相领之,岂有食货国之大政,而谓之非宰相之事乎?必若府库空竭,闾阎愁困,四方之民流转死亡,而曰我能论道经邦、燮理阴阳,非愚臣之所知也。臣不胜狂愚,冒犯忌讳,惟陛下裁察。臣光昧死再拜上疏(《司马公文集》卷二三。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太平治迹统类》卷九,《九朝编年备要》卷一六,《玉海》卷一八五,《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七八、八○,《群英会元截江网》卷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四,《右编》卷三三,《续资治通鉴》卷六○。)。
弘:原无,据右引补。
伫瞻堂记(元丰六年八月)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四、《司马公文集》卷六六、《古今图书集成》考工典卷八三、乾隆《河南府志》卷八四、乾隆《重修洛阳县志》卷一四、《司马温公年谱》卷七
元丰三年,天子大飨明堂,召河东节度使、守司徒兼侍中潞国文公,自北都入觐于京师,以相祀事。礼成,天子以公励相三后,克底隆休,泽敷乎烝民,功安乎庙祧,复命公以太尉留守西都。于是公尹洛者三矣。将行,天子仍赐之诗云:「西都旧士女,白首伫瞻公」。洛人喜公之来,荣天子之言。明年,相与构堂于资圣佛祠,肖公之像于其中,名之曰「伫瞻」。又二年,河南进士宋师中、李彻与其乡里士民之众以书抵光,曰:「公再为宰相,三守洛都。虽惠化遍天下,靡有不周,而在洛为多。今吾人日洒扫兹堂,而奉事之,至于子孙固不忘矣。异时远方之人有过兹堂,而不知其所以然者,亦吾人之耻也。子盍为我书其事,著于石,以传告无穷」。光谢曰:「诸君以此属我,诚大幸。然凡为士者,颂一守令,且犹秉笔不敢轻为,况公之德业位望,崇显如是。乃使如光者纪之,必得罪于识者,能无惧乎?西都,搢绅之渊薮,贤而有文者肩随踵接。诸君不往求之,顾惟不肖之求,能无惭乎?愿置我而更请于它」。众皆曰:「子出公之门最久,其居洛又久。然则记兹堂也,子于何避之?夫登岱、华者,固不能尽其高广;游沧海者,固不能穷其幽深。茍身之所至,目之所睹,皆可得而言矣」。光既不得辞,乃曰:「光侨居于洛,已十有三年,日闻士民之誉公者,如出一口。敢问公之前后治洛,其规为施置如何,而得民心如是,愿条以告我,得藉之以书」。众皆曰:「公之为政,其大者汪洋溥畅,若化工之神,膏雨之仁,固非吾人之所测也。其细者,樵夫牧儿皆能道之,又不足以尽公之美也。姑以吾人之所及者言之,其简而有节,安而不扰乎?抑又闻之,昔黄霸为颍川太守,治为天下第一。及作相,时人不谓之贤。谢安为吴兴太守,在官无当时誉。及作宰相,名振异域。彼皆才有所不赡,故用有不周,能兼之者,其在公乎」?光曰:「诸君知其一,未知其二。光尝学于史氏,观自古为人臣者,或得于君而失于民,或得于民而失于君。君非不悦也,如民疾之何?民非不爱也,如君恶之何?若是者,殆不可胜算也。至于事君以忠,养民以仁,恻然至诚,积于胸中,夙夜不倦,悠久不渝,晦之而益光,隐之而益彰,逃宠而宠不我舍,避名而名常我随。若玉之在山,珠之在渊,击钟鼓于宫,种草木在土,达于上下,而不可掩者,弥百千年,无几人而已矣。《诗》云『乐只君子,天子命之』,言得乎上也。『岂弟君子,民之父母』,言得乎下也。《书》曰:『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言其惟禹、稷与皋陶乎,佐舜、禹以阜安斯民,君赖之如股肱,民依之如父母,功盛乎一时,名高乎百世。公之德其近是乎,不然,何天子之宠光,便蕃而不厌,下民之悦服,悠久而不忘,若此其备乎」?众皆曰:「然」。光曰:「然则,请书此为之记」。时六年八月某日也。
送句判官赴大理详断 北宋 · 苏颂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廷尉咨贤佐谳刑,辟书连上得翘英。
时推黄霸持平久,众伏儿宽定奏成。
尺竹泛疑资审劾,惠文弹治要详精。
从来法吏多阴德,勉务哀矜助圣明。
寄睦州朱少卿(葛闳) 宋 · 张伯玉
七言律诗 押支韵
何幸乡枌托使麾,忆曾淮澨见风仪。
泉分龙岫成新酿,庙锁琼蕤换旧枝(自注:维扬后土庙有琼花。)。
二水清涵潭月夜,千峰晴捲雪云时。
向来萧洒称名郡,少缓龚黄次补期。
上致政蒋侍郎二十六韵 北宋 · 强至
五言排律 押阳韵
忆昔初登第,公时再镇杭。
诸生尽宾礼,贱子正亲丧。
顾在齐衰下,难瞻棨戟傍。
无依绕树鹊,欲进触藩羊。
岂谓二千石,容趋数仞墙。
襟怀一虚接,位貌两俱忘。
复坐蒙严诲(自注:公尝教至以忠孝之大节。),穷居庇末光。
寒踪深退省,感遇剧中藏。
俄解武林印,复怀吴郡章。
重经所憩杜,俯近必恭桑(自注:毗陵(原作林,据活字本改)旧隐在焉。)。
政续前遗爱,州存旧大纲。
风骚揖韦白,术业驾龚黄。
众有台衡议,朝推治状良。
栋材抡杞梓,庙器荐圭璋。
车(活字本作卓)马还非远(自注:公甫尔代还剧,有退休之请。),冥鸿趋莫量。
傥来轻弁冕,思去傲沧浪。
俞诏优贤降,安车就第康。
鸿枢辞密辅,碧落应文昌。
世外风波息,斋中日月长。
静怜诗酒地,回笑利名场。
愚也生无似,公乎惠未偿。
昨官从一掾,去德越三霜。
逖听解(原作褫,据同治本改)华绂,末由称贺偿(活字本作觞)。
旅巢今甚迩,恩馆密相望。
倾仰心摇旆,兢惭背负芒。
功成何以祝,五福具无疆。
代元给事回知兖州鞠学士书 北宋 · 强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五一、《祠部集》卷三一
总漕符之烦使,寸虑日劳;企书殿之清流,尺缄坐旷。敢期谦矩,首贶音函。审素籥之贯辰,保粹襟而迪吉。伏惟某官器函刚实,识际几深。久辍䌷书之才,累彰行事之效。守麾易地,殿邹鲁之巨藩;民颂载涂,蹈龚黄之遐躅。行祗迅召,归映近班。
兵部郎中知潭州制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六二、《郧溪集》卷四
昔黄霸守颍川,诏令使民咸知上意。今长沙之域,土广民稠,比岁谷不登,虽敕长吏赈给其重困,而德泽之政,或未尽发。以尔某廉洁守节,明于治道,尝在豫章,有异等之效,故擢以任兵郎,俾牧长沙。尔其寒者衣之,饥者哺之,道朕爱民之心于其下,令知朝廷德泽之厚,无有远迩,则朕尚何忧乎长沙也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