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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季钦敷文挽词二首丁酉 其二 1177年2月下旬 南宋 · 周必大
五言律诗 押虞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自掺江南袂,思公岁月徂。
书来怀棣萼,老去重葭莩。
东粤仍闽粤,当湖镜湖
堂成随一相,浮世竟何须。
再用邦衡韵赞其閒居之乐且致思归之意戊戌 南宋 · 周必大
七言律诗 押真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一别龙门不计思公梦渡太皋津。
遥知绿野朱颜好,应笑红尘白发新。
午茗亲烹留上客,夜棋酣战调佳人。
道腴有味诗弥胜,何止冰凝与蜜淳(自注:曹植魏德论》有甘露冰凝蜜淳之语。)
国势(中)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二九、《诚斋集》卷八七
臣闻圣人不幸而当天下分裂之际者,有所谓万世之业,有所谓数百年之业,国无两存无两亡,非有北无南,则有南无北尔。
有能举天下之二而一之,此万世之业也。
画地以相伺,据险以相拒,攻则不足,守则有馀,此数百年之业也。
今圣天子既惩于一举而折,则万世之业其成未有形而其发未有候也。
而数百年之业亦独扰扰而未求所定,岌岌而未见所立,则亦可谓不能也。
己非不能也,能而不为也。
非不为也,为而不果也。
果则为,为则能矣。
昔司马晋内有王敦苏峻之乱,外有刘、石之敌,晋宜不能乎晋也,而无病乎江左十叶之基。
刘宋之初,谯纵梗蜀,庐循逼都下,而姚氏、慕容氏、拓跋氏沸中原,宋宜不能乎宋也,而无害乎南朝数百年之祚。
晋、宋之君何人哉?
使朝廷当此时,将不为国乎?
虽然,此犹有天下之半也。
至于七十里而兴商,百里而造周,汤、文何人哉!
朝廷当此时,将不为国乎?
虽然,此犹有土也。
至于汉高帝一剑之外无馀物,光武一牛之外无馀资,而以创业以中兴,二君何人哉!
朝廷当此时,又将不为国乎?
嗟乎,以高、光为之,能以无国为有国也;
以汤、文为之,能以一国为天下也;
以晋、宋为之,能以危国为安国也。
然则天下岂有不可为之国哉,亦存乎其人如何尔。
今也内无、谯、卢之猖獗,外无刘、石之英雄,而独当一未亡之金虏,而又以全楚为家,吴越为宫,以楚庄、吴阖闾子胥之所以强霸用武之国也。
西控全蜀,南拥荆襄,北据长淮,此高帝、先主、孙仲谋杨行密之所以兴起之根本也。
钜海限其东,而三江五湖缭其南北,此古之六朝所恃以为不拔,而不可兼得者也。
引巴蜀之饶,漕江淮,市西戎之马,而号召荆楚奇才剑客之精锐,此汉唐之所仰以为资者也。
奄是数者而有之,而日夕惴焉不能以自存,常若敌人之制其命,是挟千金而忧贫,有孟贲之力而忧弱者也。
故曰非不能也,能而不为也,非不为也,为而不果也。
使天子一日断自一心,不惑群议,卓然挈吾国而大有所建立,则万世之业为之有馀也,而况数百年之业哉!
独患乎因循颓堕,忘其我之所可惜,而彻其敌之所可忌者而已矣。
盖吾之所可惜而吾不惜,则凡所可惜者无所往而惜;
无所往而惜者,亡之所从开也。
彼之有所忌而吾不示之以其所忌,则凡所可忌者无所往而忌;
无所往而忌者,寇之所从召也。
昔者秦之灭六国,非秦能灭六国也,六国实自灭也。
不思久长之计而苟一日之安,争先割地以求和于秦,地朝割而兵夕至。
盖六国之君臣其初以为尺寸之地不足惜也,不知夫国之亡乃自不惜尺寸始。
非尺寸之地能亡国也,尺寸之不惜则不至于亡国则不止。
顷者虏人求唐、邓则与唐、邓,求海、泗则与海、泗,此何为者耶?
人有禦寇而不禦之垣之外,乃毁垣以纳之,曰吾将拒之户,是得为善禦寇者乎?
夫室以户存,户以垣存也。
垣毁是无户也,室其得存乎?
蜀失汉中刘禅降,唐献淮南李景蹙,朝廷独不见之耶?
此臣所谓患乎忘其我之所可惜者也。
汉高帝之西入关也,兵之所至,迎刃而解,如此其锐也。
以仁义之师乘暴秦之亡,如此其易也,以高帝自将子房为之谋,如此其全也,而不敢越宛而击秦。
非宛之能重秦也,能病汉也。
盖宛者,汉之后顾之病也;
宛一下,则汉何病焉?
使秦人先得汉之所忌,遣一将固守而不下,则秦未易以岁月入也。
异时朝廷举长淮数千里而视之如隙地,不葺一垒,不置一卒,使寇之去来如入无人之境,此何为者耶?
议者犹曰是时虏之创痍未尽瘳,而势力未全盛也,而今者狠然有窥吾淮甸、南下牧马之意,朝廷傥复如前日置淮于度外,则天下之大祸至矣。
虎之所以不可捕者,穹崖深林,入者凛然,而又罴游乎其前,豹伏乎其左,此人之所以甚忌也。
使罴与豹皆去而虎立于途,人孰不操戈以制之哉?
臧质盱眙而佛理亟还,刘仁赡坚守寿春而周师未得志,朝廷独不见之耶?
此臣所谓患乎彻其敌之所可忌也。
大抵敌人之求,可以与,可以无与;
天下之地可以无守,可以守。
可以与者,货也;
可以无与者,地也。
可以无守者,已失之地也,可以守者,未失之地也。
可以无与而与焉,可以守而不守焉,今之大患不在此耶?
盖逆亮尝求汉淮之地矣,而光尧不与之地而与之战。
臣愿朝廷以光尧之塞逆亮而塞虏之贪。
如蜀,如荆、襄,如武昌,如沿江,朝廷固尝岩守备矣。
臣愿今日以待沿江之工而待淮,凡淮之要害之地,虏之所必攻者,巨镇如庐、寿、广陵者,则各择一大将,委以一面而付之重兵,至于其它州郡,则多其壁垒而葺其城池。
城池坚则可攻而不可下,壁垒多则寇有牵而不敢越,有大将重兵以居要,则沿淮之州有所恃而无所惧。
兵法所谓常山之蛇者,此也。
盖固国者以江而不以淮,固江者以淮而不以江。
而今之说者或曰淮不可守而江可恃,嗟乎,不恃江者,江可恃也;
恃江,则江不可恃矣。
昔者陈后主尽召江北之诸将以朝正,而韩擒虎贺若弼掩其虚以至江上。
陈之君臣犹曰天堑必无可济之理,且引周齐之兵五来皆败以待隋,言未既,隋师济矣。
甚矣夫,江之误南国也!
非江误人之国也,恃之者误之也。
宫之奇曰:「虢,虞之表也,唇亡齿寒」。
江者,淮之虢也;
淮者,江之虞也。
朝廷其勿恃江而恃淮,勿恃淮而备淮,则数百年之业可得而议矣。
不然,臣恐未可以一朝居也。
或者又曰:守淮善矣,其如淮地之空旷何?
若夫江者,纪涉所谓备之不过数处,直差易尔。
是不然。
有淮而后江者吾之江也,无淮则江者非独吾之江也,亦敌之江也。
全而有之,犹恐失之,而况分之哉!
且吾之有淮以为空旷也,使吾不有而虏有之,彼以为空旷耶?
彼将居而耕,耕而守,守而伺,则吾之一喘而彼闻,一动而彼见。
人惟有所不可测,而后不可图,引寇以自逼,而日夕与之相目于一水之间,则国尚何可为,而敌尚何可备哉!
故夫江者误人之国,而纪涉之论又误人之江者也。
且吴人者欲淮而不得也,非得淮而不欲也。
吾则有吴人之所无,而又可弃吾之所有耶?
臣是以流涕而极言至此。
刍荛书略 其十四 实内二篇 宋 · 张行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二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九
孙皓之守吴,惟恃江险,不终内备,故杜预以破竹策之。
刘禅之守蜀也,亦恃山险,自姜维汉中之外,惟有罗宪白帝以备吴,霍弋夜郎以备蛮,其馀郡县,罕有精兵强卒。
钟会以重兵扼姜维邓艾江油道入,诸葛瞻一败,后主遂降。
今吴、蜀之地兵素弱。
若用以备敌,则吴沿江一带,蜀随山数处,宜有宿将总兵镇扼之。
至于内郡,莫若乡兵。
汉之材官骑士,可用为法。
若因保甲之旧,精择而教之,置材武上中下三等之科事艺,进者递迁,退者黜责。
阶至五百人长得副尉,千人得比校尉
人知此途可以进身,将乐然为之矣。
学射山相传蜀后主刘禅习射于此因以得名有感二作 其一 南宋 · 何耕
七言绝句 押支韵
苦无雄略但儿嬉,尚想山头学射时。
忽报阴平鱼贯入,可怜一镞不能施。
学射山相传蜀后主刘禅习射于此因以得名有感二作 其二 南宋 · 何耕
七言绝句 押删韵
修明国政保关山,岂在驰驱纵送间。
空使流人登剑阁,向风长喟笑庸孱宋程遇孙成都文类》卷三)
买船至演平拜建康刘公墓下遂入城假馆山堂感涕有作1181年7月 南宋 · 朱熹
 押词韵第七部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瓯市
维舟新历口,步上秣陵阡。
高丘忽嵯峨,宿草迷荒烟。
拜起泪再滴,哀哉不能言。
驱车且复东,借此虚堂眠。
念昔堂中人,经营几何年。
一旦舍之去,千秋不言还。
露井益清渫,风林更修鲜。
思公独不见,涕下如奔川。
感慨西州门,怆悢山阳篇。
晤叹日隐树,悲歌月当轩。
堂堂忠孝心,终古谅弗谖。
尚与吴门子,归来故山巅。
陈简斋1181年4月22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一、《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一一○、《经训堂法书》卷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简斋陈公手写所为诗一卷,以遗宝文刘公。
刘公嗣子观文公爱之,属广汉张敬夫为题其签。
予尝借得之,欲摹而刻之江东道院,竟以不能得善工而罢。
间独展玩,不能去手。
盖叹其词翰之绝伦,又叹刘公父子与敬夫之不可复见也。
俯仰太息,因书其末以归之刘氏云
静江府虞帝庙(庙故有鼻亭神及唐武照象,皆斥去之。)1175年12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八、《方舆胜览》卷三八、万历《广西通志》卷三六、《桂胜》卷四、康熙《桂林府志》坛庙、《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四○四、《粤西文载》卷三七、雍正《广西通志》卷一○八、《粤西金石略》卷九、嘉庆《广西通志》卷二二三、《金石续编》卷一九、同治《梧州府志》卷七、光绪《临桂县志》卷七、《桂林石刻》第一九七页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静江府故有虞帝祠,在城东北五里而近虞山之下,皇泽之湾,盖莫详其始所自立,而有唐世刻词在焉。
宋淳熙二年春二月,今直秘阁张侯栻始行府事,奉奠进谒。
仰视栋宇倾垫弗支,图象错陈,簉以淫厉,则竦然曰:「帝德在人,其神在天,威灵所加,无有远迩。
降祠兹土,粤有故常。
而因陋踵讹,以至于此,弗图弗革,某实惧焉」。
已事,则命撤而新之。
时又方按国典,毁诸旁祀不如法者,因悉致其美材文石以奉兹役。
作治逾时,讫事以告。
门观严显,庞杂远屏。
外朝内寝,惟帝及二妃之神,恭己面南,俨然临之。
秋七月癸未,侯率其僚奉承牢醴,俯伏灌荐,以妥皇灵。
肸蚃既通,拜手言曰:「天降生民,厥有常性。
仁义礼智,父子君臣。
爰及昆弟,夫妇朋友。
是曰天叙,民所秉彝
失之毫分,穹壤易位。
惟帝躬圣,诚明自然。
慈孝于家,仁敬于邦。
友弟刑妻,取人与善。
从容钜细,各极其极。
如规之圆,如矩之方。
使凡天下后世之为人伦者,莫不取则。
高明博厚,化育并流。
孰是遐陬,敢私其施?
苍梧野,谓帝所藏。
寅缘此邦,获恭明祀。
兹率群吏,衅于新宫。
穆穆威神,不仁者远。
敢不再拜稽首,惟帝之神实临照之」!
于是三献成礼,神人浃和,吏民骏奔,咏叹兴起。
合辞恳请,愿著石章。
伻来谒辞,以诏无极。
熹窃惟帝之所以配天立极、法施无穷者,既非文字形容所及,而传记所称南巡不反,遂葬苍梧者,又非经言,无所考信,则皆罔敢知。
惟是天理人伦之际,帝之所以幸教后世者,盖尝与侯讲而志之。
于侯之意,庶几识其所以然者。
乃敬篆而显诗之,俾归刻焉。
其诗曰:
虞山之土,漓水之浒。
谁修虞祀?
《九歌》招舞。
有翼张侯,牧此南州
怀帝之仁,答其祐休。
载瞻祠宇,颓剥支柱。
明灵弗蠲,淫傲骈伍。
乃教纲纪,乃夷乃攻。
乃堂乃基,峻宇崇墉。
帝降不迟,四门穆穆。
侯乐其成,来馈来祝。
惟帝之德,规圆矩方。
即物而则,大伦以光。
爰自侧微,动植潜被。
恭己当天,云行雨施。
惠于来世,亿万斯年。
穹天博地,峙岳流川。
矧是卉裳,旧惟声教。
愀然见之,兴起则效。
子隆于孝,臣力其忠。
侯拜稽首,惟帝之功!
朝散黄公墓志铭1181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始予试吏泉之同安,闻旁邑永春有贤令尹曰黄公,公廉强介,察见微隐,吏不能欺而民不忍欺
它县民有冤讼,率请诿公以决。
其条教科指、操验稽决,人皆传诵以为法。
间尝以檄书案事涉其境,道傍小民称说令尹不容口。
其禁令要束,大抵皆敦礼义、厚风俗、戢吏奸、恤民隐之意。
其言明白简切,其达之也,远近幽隐无不暨焉。
过门入谒,则公方危坐堂上,阅学官弟子程课,廷中阒然无人声。
问公所以为此者,公不鄙,告语甚悉。
恨所案事有程,不得久留听公语也。
泉之士大夫为予言,永春自故司谏江公民表为令,有善政,民称思之,以为无能继者。
今黄君节守始无愧江公,而吏事精密有过之者。
予既罢归,闻近臣有荐公者,天子擢以为监察御史,谓公得以行其志矣。
未几,闻其以病去,竟不复起,识者恨之。
后十馀年,屏居里中,有书生来请受学,思苦业精,久而益笃。
问其出,则公之季子也。
一日,出其兄东之书与其母之外弟、今提举广东市舶江君文叔之状,泣而请曰:「先君子幸相与有一日之旧,敢请铭以贲其幽」。
予不得辞也。
公讳瑀,字德藻,其先世居福州长乐县青山下,后乃徙家郡城之东,为闽县人六世矣。
曾祖徽、祖时皆不仕。
南仲,七试礼部不偶,以公故赠朝奉郎,而妣陈氏亦封太安人
公中绍兴八年进士第,初任为饶州司户参军
提点铸钱官欲市冶工馀粮以规赢利,强公高其估。
公不可,则怒,欲中以法。
而求其罪无所得,乃更欲荐之。
公谢不受。
岁旱,郡檄视属县民田当免租者。
公请免之什九,而行它县者以什一告。
太守洪忠宣公以为疑,却公所上文书,俾更之。
公曰:「官可罢,此不可易。
且吾已闻之诸使者矣」。
既而洪公使视诸县,则公所行县民独无流徙,乃复善公所为而荐之。
罢官贫甚,与一力徒步以归。
更调湖北转运司主管帐司使者向公伯奋一日谓公曰:「人皆求荐,君独未尝一言,何也」?
即袖中出奏牍,上公可亲民者,且以心源渊静、夷险一操目之。
公于是改官,而人亦以贤向公焉。
及来永春,承寇乱蛊弊之馀,田莱多荒,民力凋瘁。
公至,首蠲其宿负。
民有鬻业而税籍不除者,悉釐正之。
其文书或不具,则履亩而均其税。
于是豪民无得幸免,而贫弱以苏。
民输赋或后期,不使吏与其间,独揭其姓名于市,为之期日,而闻者相先以至。
间不一岁,流庸尽复,赋入再倍其初。
公又痛以廉俭自约饬,凡例所当得公廨钱悉输之官。
到罢挈家,法当计佣受直,亦不取。
至于燕游馈送之费,又皆一切屏绝。
而钩考出内,则必以身亲之,吏无所容其奸。
于是廪有馀,库有馀钱。
乃视民所病,凡前日无名之赋可罢者,如浮盐钱之属,皆罢之。
不可者,如上供银,亦为损其虚估之直。
宗子米则以它钱代输,一岁至数百万。
左翼军自漳徙屯郡下,当治营屋。
郡分以属县,它县征调输载,民不胜扰,公独出库钱,僦工徒,取竹木,具陶瓦,而分寓便舟以往,为屋馀千间而邑人不之知也。
里正旧以诛求破产,前后相属,当役者畏避百方,惟恐不得脱。
至是乃有投牒争先为之者。
尝有寡妇负租而逃,公宽其期以召之,来则使之佣织于人以渐偿所负。
又尝有请鬻牛以输负租者,公闵然曰:「柰何使汝失一岁之计?
今春姑以丐汝,秋成而输未晚也」。
其人欣然听命,及期果如约。
盖其及民之大者既已周浃,而于其细者又皆曲尽如此。
独豪宗大姓侵刻细民,则捕劾穷治之无少贷。
他所听断,发擿隐伏,人以为神,而卒亦归于仁恕也。
大治学馆,辟其衢路,斥去喧杂,作亭其前,而刻词以厉学者,语意甚伟。
延择修士,课试以时,士子上谒者接之于学。
讲学之外,一豪之私不敢及也。
有儒冠而以博讼者,为设席听事之旁,课以《论》、《孟》。
通者罢归,否者呼其父兄惩以二物,由是俗为一变。
始至,款谒群祀,以文告曰:「令有昏墨,神其殛之」。
视社稷祠坛隳敝甚,即命改为,而又植以名木,至今人犹指以思公,名之曰「御史林」。
遭旱,出俸钱、具牲酒,躬走群望,穷极幽险,不以劳为惮,雨为立应。
愚民奉佛,往往私立塔庙,僧以是得杂处市里间,乱伦败俗,为良民患。
公按律令尽撤之,且禁僧无得复居外,宿弊顿革。
丞有女病,若有物凭之者。
巫曰:「故逻卒某也,死而役于城隍之神,实为祟」。
公怒曰:「是安敢然」?
杖其土偶而投之溪流,女病即愈。
始时县人颇神事之,巫史因托以为妖,至是乃息云。
郡守诸司荐,去为两浙转运司干办公事
有献鬻公田之策者,檄公视之。
历诸郡,尽得其多寡轻重不均之弊。
还,极言其非便,且曰:「公田岁入若干,而畜牧刍藁取具焉。
今一旦鬻之,计其获不过数岁之入,自是以往,能无横歛于民乎」?
贵将杨存中请地以广其营,实规为观游,以奉权幸。
公又以檄往视,还曰:「营卒若干人,度地若干亩而足。
今所请地且数倍,若从其请,是坏民田庐冢墓不知其几,而独为存中结驩于一幸臣也,不可予」。
卒皆罢之。
秀州华亭县事,岁恶民饥,公白常平使者,请发廪以赈焉。
使者以当俟奏报难之,公曰:「民命在朝夕,苟可以生之,虽重得罪不悔」。
退即发常平廪粟之在县者,全活万计,而使者亦不能有以罪也。
吏部侍郎汪公应辰侍御史汪公澈交章荐公材中御史,除御史台检法官
未几,擢监察御史,而公已病矣。
告满请外,除江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
未行,徙转运副使
视事旬日,改知漳州
丁内艰,免丧,请就闲养疾,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乾道四年八月二日卒,年六十。
官自左迪功郎七迁至朝散郎
其年十一月庚申怀安县灵山乡长箕山
公娶叶氏,中奉大夫大任之女,封安人
五男子,杲,亦以进士选官至宣教郎江南西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后公十二年卒。
东,从政郎南剑州沙县
查、干,皆业进士,栒亦蚤卒。
二女子,长适承议郎江淮湖广路总领干办公事任文茂,次适奉议郎、知泉州同安县余元一
而干即来学请铭者也。
公资刚介,自少即刻苦自厉。
家贫,鬻曲于市而挟书随之。
苟非其义,虽寒且饥,不可得而衣食也。
闽俗多火葬,公遭父丧,亲党怜其贫,喻使从俗。
公哀号不答,尽鬻家人衣具,卒葬以礼。
事母兢兢,唯恐少伤其意,即有谴责,未尝敢自辩数也。
自奉简薄而于奉亲极其厚,至于兄弟族姻之间,周贫振乏,亦无所爱其力。
官番阳时,有邑子为纠掾,以职事不相中,寻以忧去。
公极力调护之,其人初不敢以此望公,涕泣惭谢。
为举子时,书皆手写成诵。
为文不追时好,为吏一心营职。
其清苦之操非人所堪,而聪明仁爱,所以惠于民者亦非人之所能及也。
平生一以直道自任,未尝小降色辞以希荐宠。
御史时,尝病甚。
临安赵公子潚亦以廉节著,被旨视公家事。
见其箧椟萧然,衣无兼副,俯仰叹息者久之。
卒之日,家亡馀财。
凡此皆人之所甚难而公之所甚易,人固多能言之。
顾其中犹有大于此者,不幸未试,而人亦莫之知也。
盖公在台时,与殿中侍御史杜公莘老雅相好,每以节义相劝勉。
一日,杜以公疾来问讯,连呼不应,乃大呼曰:「吾今日击去王继先矣」。
公矍然起坐曰:「君能任职,吾不病矣」。
探枕中片纸示之,乃疏继先罪状甚悉。
继先者,以医得幸,罪恶盈溢,公意盖有待也。
居无何,杜以论宦者张去为不效求去。
公就与别,喟然太息曰:「君厚自爱,吾亦从此逝矣」。
即日上疏请去。
以此视公之志,岂但欲为其所已为者而止哉!
是宜伐石刻辞以告后世之君子。
乃为之序其事而铭之。
铭曰:
我观黄公,古人之风。
其刚方而洁廉者,义之操;
其慈爱而惠利者,仁之功。
其仁虽仅得施于十室之聚,其义则未及折乎百壬之锋。
遽抱其馀,以息乎此,尚有以启厥后于无穷!
敷文阁直学士李公墓志铭1193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四、《永乐大典》卷一三四五三、嘉靖《广平府志》卷八、《秘笈新书》卷六、七、嘉庆《湖南通志》卷一八三、光绪《永年县志》卷三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公讳椿字寿翁洺州永年县人
曾祖安、祖泰皆不仕。
父升进士起家,为吏以廉正称。
累官朝奉郎,赠大中大夫
母杨氏、赵氏、张氏,皆赠硕人
靖康之难,汴都不守,大中公以卫父见伤,父子偕卒。
公年尚少,稿殡佛屋,深竁而详识之。
奉母南走湖岭间,备尝艰窘而竭力以养,母子相慈孝,人不知其赵出也。
用遗泽补官,调潭州衡山
擿奸发伏,人不能欺。
决事问理如何,不为势夺。
再调桂阳监司理参军,盗发临武,将尉缚六十馀人以献。
公辨理之,才六人抵死,它所活亦甚众。
以数争狱事失守意,求去不获。
守悟,乃更相知。
建复临武县,盗以不作者二十年。
衡州军事判官,守与部使者交恶,公谏止之,不听。
后阖郡坐劾去,公独免。
邵民有告两人为盗者,郡得其一,将寘之法,而囚家诉冤。
公被檄鞫之,使召告者,则无其人。
问其同徒,则已毙于路矣。
阅故牍,则毙者是夕乃在他州,有左验,囚乃得释。
宁国军节度推官,豪民执伪券取陈氏田,陈父子毙于狱,妻又将毙矣。
公辨其伪,夺田归陈氏。
虏亮将渝平,亟白守将修城壁、葺军械、料民兵甚整,人恃以安。
张忠献公节制两淮军马,辟准备差遣
及拜宣抚都督,皆以自随。
盖公始见胡文定公,退与其诸子游,从容言曰:「椿愿天下之人无不唯是之求耳」。
胡公闻而异之。
其子仁仲后见公所论富川六事,亦谓有经济才。
张公知之,故取以为属。
诿以经画淮甸事,公为奔走两路,绥集流民,布置屯兵,察庐、寿军情,相视山水寨险要,凡四五反,详审精密,所助为多。
它如谓督府当镇无为,请制战车以易拒马之属,未及行者尚众。
至于事有不可,则固未尝为苟同也。
宣司讫事,议请第赏官属
公曰:「今未有功而遽求赏,已非所宜。
且先将佐则无以劝士卒,溥及之则无以待有功,皆不便」。
张公然之,为止不上。
后诸将有以北讨之议闻者,事下督府,将从之。
公在外,亟奏记张公曰:「复雠讨贼,天下之大义也。
然必正名定分、养威观衅而后可图。
今议不出于督府而出于诸将,则已为舆尸之凶矣。
况藩篱不固,储备不丰,将多而非才,兵弱而未练,节制未允,议论不定,虽得其地,不能守也」。
书未入而师已行,则又言曰:「大将勇而无谋,愿授成算,俾进退可观,毋损威重」。
既而果无功,张公悔之。
一日,喟然叹实材之难得,公徐对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天下之大,岂可厚诬?
诚欲致之,唯不恶逆耳而甘逊志,则庶乎其肯来矣」。
张公复拜右相,公知事不可为,劝之去。
明年春又出视师,公曰:「小人之党已胜而公无故去庙堂,此必危」。
复申前议甚苦。
张公心是之,而自以宗臣任天下之重,不忍决去计也。
未几果罢。
公出幕府,得监登闻鼓院
在职数月,有所不乐,请通判廉州以归。
未上,召对,首请复广西州县运盐而罢折税、和籴、招籴之扰,二请无汰去军中百战之士以壮军势、宽郡县,三请以垦田为课最,而更赋法、改禄令,多以谷帛,少以钱,皆当上意。
除知鄂州,再对,请令垦荒田者三分其租,三年乃增其一,三增而毕输。
请罢经总制钱,悉为上供,一其帐目以省吏奸。
上可其垦田说。
至鄂行之,复户数千,旷土大辟。
鄂地重而守权轻,赋薄而用广。
公交际以诚,调度从约,未几,遽振而赢。
严火备、禁奸盗,皆有方略
军民之争,一决以法,主将悦服。
广南西路提点刑狱公事
广西旧游,习其民情之欲恶,有所更革,不戒而孚。
官吏有罪,免之而已,无所穷治。
未竟之狱,一以轻平,所纵释数十百人。
盛夏按行,虑问谆悉。
退阅文书,一夕千纸。
奏罢发运司所复昭州金坑,请禁仕海南者无得市土物,事皆施行。
荆湖南路转运判官,俾入奏事。
行及近甸,时宰忌之,促便道之部。
适岁大侵,官配民备赈粜,民争籴,米踊贵,复抑米价,商船不来。
公至,损配数、除米估,人用不饥。
奏请蠲岁籴代发二分米,出缗钱权楮币,和籴米宜用市直,毋使太贱伤民,人以为便。
自为少吏时,已病监司行部从吏卒扰州县。
至是当出,辄前戒吏具州县所当问事目以行,而罢诸常从者。
所至州取吏卒使令,凡以例致馈一不受。
自是人多效其所为,言事者亦请下诸道以为法。
召为吏部员外郎,复论广西盐法。
上是其说,俾条施行之目以上,遂改法焉。
其后二十年间,法虽屡变,而折苗、和籴、招籴之扰竟罢,民赖以安。
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小吏南丹莫氏表来,请于宜州市马,因签书张说以闻。
公语说:「邕远宜近,人孰不知?
其前日故迁其涂,岂无意哉?
况今莫氏方横,乃欲为之除道而擅以互市之饶,误矣。
小吏妄作,将启边衅,请论如法」。
又议诸郡招军,宜立法以课殿最。
公语之曰:「赣、吉、建、剑等州民众俗悍,虽多募不难致。
淮、汉、荆、湖凋弊未复,若限以额,恐有抑捽之扰」。
积二事忤怒,语人曰:「吾乃无一可耶」?
公闻之求去,上问知之,亟令慰喻安职。
未几免,乃迁公左司员外郎,密裨国论,深抑吏奸,号为称职。
尝言:「三衙御前之兵有用,当益;
诸州厢禁兵无用,当销。
销之之术,死亡勿补,二十年之后,无复无用之兵矣。
它时宁壹,以御前兵分屯诸州可也」。
始,公在督府,尝建军民杂耕之策。
既而详其利病,乃欲尽捐以予诸军,使岁分半卒以耕而益其食。
至是亦为上言甚悉。
寻复请外,除直龙图、知隆兴、江南西路安抚
避祖讳,改荆湖南路转运副使
至未一月,移都大提举四川茶马,俄复归故官。
建请十三事,同日报可。
大者减桂阳军月桩钱岁万二千缗,而损民税折银之直,民刻石纪之。
户部配鬻乳香,诸路并得免,讫今不复配。
衡岳庙火,公言:「庙荐火,天寔厌其非制,请毋复屋而筑坛以望,用遵礼典,省财力」。
不报。
茶寇作,帅以失律免,公摄其事。
江西兵已集,寇势窘,谋复南走。
公亟收散亡分守要害,寇不能越,故江西得蹙而擒之。
奸民有规聚徒应贼者,公募土豪捕其魁桀诛之,馀悉散走。
事平,请于朝,岁分卒戍产处,盗以益衰。
又言:「商买券于官而复市于园户,与盐商买券而即受盐于官者殊科。
今一其贾,是以商独困而私贩多,岁额不敷而民被扰,甚则斗敚攻劫为群盗,前日之事亦可验矣。
请损其直以便事」。
而有司吝出纳,乃析小券,以一为六,实无所损而重以烦费,人益病焉。
召还,见上首论军政之弊曰:「属者鄂渚大军三千,捕茶寇数百,亡失过半。
小寇尚尔,如大敌何?
臣尝求其故矣,大抵将不得人,驭众无术,廪食既薄,又苦侵渔;
老成习战之士一以疲老被汰,则挈其强壮子弟以去,军中唯有抑勒寄招之人,又皆不习战陈而不可用。
至于待遇,复不均壹,使吾老旧之卒自伤其不及归正之人,而归正者又自以为待之不如俘虏之厚也。
诚亟图之,反此数者,则军声振而国势张矣」。
因复力陈茶法之弊,乃得颇增盐数,而公意未已也。
政府白拟司农少卿,上自用公为正卿
京师月须米十四万五千石,而省仓之储多不能过两月。
公请给南库钱以足岁籴之数,又籴洪、吉、潭、衡军食之馀及鄂商舡,并取江西、湖南诸寄积米,自三总领所送输以达中都,常使二百万石,为一岁备。
久之不行,公以不得其职求去,不获,又以白宰相曰:「今丰储仓、南上库皆移东就西以眩主听,而使朝廷、户部自分彼此,告借索还,有同市道。
愿革而正之。
凡百政事,各付攸司,委任而责其成,则名正而实举矣」。
临安择守,公在议中。
执政或谓公于人无委曲,上曰:「正欲得如此人」。
遂兼权临安府事。
守比非其人,日走权门、奉约束耳,民事悉付吏手,吏得徇势为奸。
公既视事,亲阅文书,躬自予决,要人请嘱,一无所听。
府故以宦者承受公事,守至例谒之。
公不往,怒,因喻旨故迁延以相沮伤。
白政府无所用承受,请罢之。
市有火,近巨珰所居舍,怒不专挟护,遣两卒喧厉公所。
公奏其状,下两卒大理狱。
大理观望,覆逮府吏卒。
公即家居自劾,诏杖两卒,释府吏卒勿问。
僧倚豪贵立私宇至百数,会有以奸秽事觉抵罪者,因悉以令没入之而逐僧,还所隶事。
在府三月,竟以权倖不便亟解去,而民至今称之。
公在朝遇事辄言,执政故不悦。
是转对,又言:「《易》以九居五、六居二为当位而词多艰,以六居五、九居二为不当位而词多吉,盖君以刚健为体而虚中为用,臣以柔顺为体而刚中为用。
君诚以虚中行其刚健,臣诚以刚中守其柔顺,则上下交而其志同矣。
陛下得虚中之道以行刚健之德矣,而在廷之臣未见其能以刚中守柔顺而事陛下者也。
愿观象玩词,求刚中之臣,远柔佞之士,以应经义、起治功」。
由是执政滋不悦,沮公议,使不得行。
公益论事自若,久之求去,复除江南西路转运副使
陛辞,上曰:「卿未可远去」。
改知婺州,进秘阁修撰
上意犹欲留公,而公亟言军政敝、武备弱,必误事,不合旨,乃之郡。
居数月,郡以大治。
会诏市牛筋五千斤,公奏一牛之筋才四两,今必求此,是欲屠二万牛也。
上悟,为收前诏,且思公前言,召以为吏部侍郎
公又为上言:「民贫多盗,非国之福。
愿诏中外有司各条所部冗费可省者以闻」。
上善之,而亦不果行也。
吏部,与吏史约,予夺命士所陈身计,当悉疏著令,坚定其可否乃行。
既行而有遗若未允者重坐。
吏以此不能肆其奸。
秀邸馆客特注州掾,公言其人未试,且冲待次人,请更受员外,置不签书公事。
执政建议欲有所私而托以吏部所启,公言是事虽小,所关则大,请究治。
上嘉纳焉。
上亲虑囚,命公与知閤门事张抡次比其事以闻。
自以官承宣使,欲列名公右。
公不可,白之丞相,亦右
公奏言:「臣固知承宣使权侍郎上,但使事以閤门副侍郎耳,故所被旨臣实先,唯陛下财幸」。
上不直,罢之。
公以上常独揽机务而群臣偷安苟免,乃按《易》象为上言:「《乾》首《坤》腹而六子之卦各象其事,故圣贤之训皆以君为元首,臣为腹心、股肱、耳目、喉舌,各有攸主。
今君劳臣逸,非治之体。
且使出令用人或有未善,则过归于上而政乱于下。
愿观《易》卦之象,体《乾》刚健而使腹心、股肱、耳目、喉舌之臣各任其职,且察臣下有游近习之门者,严禁绝之,而益以公道用人,名节取士,则士风振而人材出矣」。
一时弊事,如卫兵坏僧庐、掠都市而朝廷不深治,言事官弹劾不胜去职而取从风闻者坐黥隶,军中结逻卒开铺以摇主将,皆极言之。
又建白凡选监司若大郡守,宜使侍从都堂公举所知,而宰相拔其尤者以闻,皆切治体。
又请凡应输义米者皆置仓乡社以藏,而凶岁还以予之,亦便于事。
然皆不得行,独衡州监牧诸军回易竟罢如公言。
又尝抗言:「往者阉寺之盛,卒阶靖康明受之变。
今复盛矣,请抑制之,不使寖长。
官置蚕室,限其进子之数。
官高者使补外,而门禁宫戒之外,它毋得有所预。
严士大夫兵将官与之交通之禁,则上下俱安而祸变潜弭矣」。
上闻靖康明受语,嚬蹙久之,曰:「幼亦闻此」。
因纳疏袖中以入。
最后极言边备不可以不豫,如欲保淮,则楚州、盱眙昭信、濠梁、涡口、花靥、正阳光州皆不可以不守。
如欲保江,则高邮、六合、瓦梁、濡须、巢湖、北峡亦要地也。
其形势之缓急,兵力之多寡,计策之利钝,皆历陈之,如指诸掌。
又论应城四达之冲,宜屯一军以为襄阳近援。
荆南兵戍襄阳,宜徙其家属营江南,毋使为虏所袭。
以病请祠,不许,面请益力,乃除集英殿修撰、知宁国府
数日,改太平州,赐尚方珍剂以遣焉。
当涂重地,盖以一面为寄。
公因自请以时行视圩垾,有机事得以密疏直达,上皆从之。
既至,力图上流之备,请选募横江水军千人,以为濡须、东关、采石声援。
采石水军舟多卒少,宜以步卒之半为水战之用,使可舟可陆,往来巢湖,为必保濡须之计。
而凡沿江津渡,宜使皆隶南岸。
比来和州利商算,辄穿支港以内舟,首尾皆属之江,此为自隳天险。
边民盗虏马或为它盗来归者,有司不问,甚或赏以劝之,皆不便。
上纳其言,亟命塞港,它亦颇施行。
居年馀,年六十九,即上章请老。
上初惜其去,三请,乃许以敷文阁待制致仕。
越再岁,上以湖南兵役之馀,公私困敝,上下恫疑,思有以镇安之,谓公重厚可倚,复起公以显谟阁待制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私礼免系帅衔,以避家讳。
公雅无复出意,再辞不获,乃勉起。
至无几何,悴者苏,疑者释,气象一切如盛时。
复税酒法,人以为便。
前此官市民物不予直者,悉为偿之。
斗酒千钱,不妄用,故人宾客薄少周助,率以私钱。
州宅火,徐葺之,不调一夫而复其旧。
诸县有羡赋,州竭取之,县以不可为。
公归其半曰:「岁饥用不足,少须之,当悉归矣」。
岁旱,赈廪劝分,蠲租十一万,给常平米二万,粜又数万,民以不流死。
飞虎军新立,或以为非便。
公曰:「长沙一都会,控阨湖岭,镇抚蛮徼,而二十年间大盗三起,何可无一军?
且已费县缗钱四十二万,民财力不可计,何可废耶?
亦在驭之而已」。
异论乃息。
郴民输租,吏所加赋几再倍,力请裁之,三去其一,民以小宽。
前在两州,再言配法之弊,请使凡应配者秖坐加役流法,髡钳居作,三年而免;
毋或黥涅,使得自新;
免窜逸、免递送,广至恩,召和气。
至是,计长沙一岁所递配卒千二百五十馀人,复申其说。
朝廷为下其事,而议者狃常,或笑以为迂,不能革也。
未满岁,复告归,进敷文阁直学士致仕。
朝拜命,夕登舟,归老衡阳故居野塘之上。
淳熙十年十一月旦日薨,享年七十有三。
公生十有五年,避地南来,贫无以为养,不得专力于学。
年三十,始学《易》。
两鞫郡狱,须虑问者累旬不至,因得昼夜研考,乃若有得,遂乐玩而没身焉。
其言于朝廷,措诸行事,无适而不于是也。
尤恶佛老邪说,在临安被诏择灵隐寺主,因复于上曰:「天地变化,万物终始,君臣、父子、夫妇之道,性命之理,死生之故,鬼神之情状,《易》尽之矣,曷为求之他」?
他时僧或宣对后苑,复疏其失,请崇先王之道,正人伦之本,渐汰游惰,归复农桑。
其在当涂,申法禁、戢诳诱,出教喻民,语极谆悉。
至是病革,题诗一章,以示诸子,沐浴正衣巾而逝。
人以是益知公之于《易》非徒诵说而已也。
公庄重简淡,嶷然有守,泊然无欲,喜怒不形见于色,故人不可得而亲疏。
而中夷易平直,廉不近名,介不绝物,应事存心,悉主于厚。
平生未尝失节于权倖,然非有意以矫厉为高也。
六院时,渊、觌宠方盛,同舍日走其门,公耻之,自引去。
晚登从列,觌已位使相,竟不往谒。
它一二辈职事所及辄与忤,又尝为上指言其奸。
其徒相与聚而讪公,有言太尉独不柰李某何者。
其人复之曰:「诚无柰其不顾官职何耳」。
赖上知公深,屡叹其朴直,故小人无以行其计。
公于中外钜细知无不言,其尤致意焉者,边备、军制、赋法、禄令、茶盐、屯田、经总制钱、拣汰、归正、配法也。
盖自少日亲罹兵难,复历边事,尽悴州县,乃登使守,乃践省寺,于大小之务皆身履而心喻焉,非如它人剽闻掠说而藉口尝试者也。
其从违忤合虽不可常,然持其见终身不易,言之恳恳,至于四三。
其才通,其识远,不阿主好,不诡时誉,无书生之轻,俗吏之陋。
其所缊畜使得宣究,斯世其庶乎!
公娶庞氏,早没。
继室以韩氏,有贤行,夫妇相敬如宾,皆赠令人。
男二人,毅夫承务郎,后公三年卒。
正夫,宣义郎广南西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
女二人,长适朝散郎提举荆湖南路常平茶盐公事临川吴镒,次适邯郸刘仝。
孙男八人,大有、大来,皆修职郎
大谦,迪功郎
大用、大临、大鼎、大观、大鼐未仕。
女二人尚幼。
公居家有常度,不惰替,亦不严厉,约不戚,丰不泰,终身一致。
在官俭而法,官烛不入中门,家人不用公家供张。
初临有新帟幕,必撤而藏之,存以迎新。
去之日,不私一物焉,家至今无有敝帷。
盖凡例所馈饷私不应法之入,率积之公帑,以供公不应法之用,馀则委置而去,门内化之,落然清素
笃风谊,尝僚章贡李燮,死于安陆,有女弃民间。
公赎而育之,令人爱之如己子,以归士族。
初仕,亦尝从众投上官爵里状,心怵然不宁,自是不干请。
尝获盗委曲,可以被赏,置之弗问。
既循资,则曰:「吾老于职官耳」。
年五十有二,乃改京秩,自是出为时用。
然未尝忘归志,未始携家入中都,亦不至畿郡。
仕五十年,上为人主敬信,下为士大夫尊慕,无纤谤微累。
出入中外数四,其入也皆以特召,其出也皆以力请。
年至亟归,不得已而勉起,起又竟归,以终素志而没。
出处之义,特为全尽。
是年闰十一月十一日葬于衡州花光寺之山后二里,与令人同穴。
以葬日迫不及识,而吴镒状公行大略如此。
后十年,正夫乃以其铭见属。
熹不足以铭公,然熟公闻望盖久,中间一再通书,公见予良厚。
今又得吴状及公平生议奏读之,其行身如履绳蹈矩,无一事之不合于理,论事如丝麻谷粟,无一言之不适于用,而其忠厚纯笃之气又有蔼然溢于行事言语之外者,未尝不废书三叹而悚然心服也。
乃最其事而系以铭。
铭曰:
《大易》之缊,微妙不穷。
孰窥其表,而测其衷?
懿彼李公,心潜躬诣。
逮其涣然,隐显一致。
进矢于廷,退谂于私。
迎知失得,不假蓍龟。
闵天越民,忠君及国。
在古有评,曰庶常吉。
胡不百年,以究其施?
长言鼓缶,奄昃其离。
衡山之阳,非其故土。
竁而弗铭,曷诏终古?
刘共父枢密1178年9月20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七、《渊鉴类函》卷一八二、《南宋文范》卷六三、《宋元学案补遗》卷四三、《刘氏传忠录》正编卷四、续编卷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维淳熙五年岁次戊戌九月辛酉朔二十日庚辰从表弟宣教郎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朱熹,敢以清酌庶羞之奠,告于近故建康留守观文殿学士彭城刘公之灵:呜呼哀哉!
天胡付公以瑰奇俊伟之材,而不并假以耆耋期耄之寿?
胡位公以枢机藩屏之重,而不遂畀以弥纶辅赞之权,使公名若极富贵而无欲,实则抱忧叹以终天?
此中外志义之士所以闻公之薨,皆失声而相吊,或虽未识公面,而亦不自知其涕泗之流涟者也。
呜呼哀哉!
惟公生有异质,早擢巍科。
退而自保,弗竞弗哗。
屈首受书,典学于家。
内充其美,外振厥华。
暨登王朝,遂掌纶綍。
献纳绸缪,吁谟密勿。
忤权触要,无所回屈。
帝眷弗渝,试以郡绂。
受钺于南,剿顽踣凶。
婉娈赤子,抚摩哀恫。
礼贤劝学,导和致丰。
报政三年,邹鲁其风。
帝曰来归,本我兵柄。
曾不几时,咨以大政。
公奋其庸,帝虚以听。
张磔宏纲,塞绝僭令。
道直身危,突不暇黔。
出临两镇,威燀恩渐。
适嬉于堂,遽哭于苫。
恩诏起之,有竦其瞻。
公卧弗承,帝悉其孝。
曰究汝哀,来觐来教。
公言益切,公守不挠。
再抚于潭,亦显其效。
乃迁建业,民病以饥。
公不寝食,起坐嗟咨。
方略既张,惠术四施。
曾是流莩,化为充肥。
帝嘉乃勋,加劳进律。
倚毗方深,遽告以疾。
忠无隐情,谏有遗笔。
帝惊罢朝,悼此良弼。
呜呼哀哉!
我以孤童,来托公家。
公不鄙我,劝导有加。
公姿鸾鹄,我性麇麚。
岂无异同?
卒莫疵瑕。
自公进为,论议慷慨。
实始期公,高明光大。
公之知我,亦晚而最。
迨其永归,手札告戒。
褒德抚孤,古昔所难。
并以诿我,我其敢安?
把书长号,涕陨阑干。
还坐以思,慨其永叹。
念昔帝师,为国死义。
亚傅承之,夷险一致。
屏山虽隐,亦岂忘世?
公袭其传,克广无替。
众咸谓公,当讫外庸。
赞皇极,下釐庶工。
登贤屏奸,复境攘戎。
内继祖考,毕其馀忠。
天胡难谌,而止于此?
群邪交庆,众正心死。
矧予之衰,窃究终始。
愿言思公,曷其有已?
呜呼哀哉!
昔诵《离骚》,举公觞兮。
今拜以哭,酹公堂兮。
私情公义,两怛伤兮。
神灵不昧,尚克鉴予之衷肠兮。
呜呼哀哉!
尚飨。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七。又见《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五五,《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前集卷六五,《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九四,《翰墨大全》戊集卷四,《永乐大典》卷一四○五五,《古今图书集成》家范典卷一一一、礼仪典卷九七。
林谦之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四一、《九华集》卷二○
道也者,人之所以道也。
吾既道之矣,所以道乎人之未至者也。
质浑矣而有统,思微矣而有择,言要矣而有适。
居诚以敬,心易以良,而后奸怪剽乱之说无自以入也。
君子之至于斯也,得之则得于人,知我者不益也,不知我者不废也。
我经吾之言,充德以耸而已矣。
其稽决以远,其譬称以广,其伦类以达,君子何尤焉。
传曰:「君子之言,君子之行,欲其道也」。
此之谓也。
虽然,周衰以降,诸儒杂乱无章矣。
言不醇天地也,行不醇本统也,教何由振而理何由出?
久矣,予悯其方将无如何矣!
使仁者有作,言辩而不流,气洁而不污,语极而不诐,斯足以拯之矣。
惜也,吾未见其人也。
予苟见之,则将躬焉,颠倒衣裳
交焉,上下其议论也。
且道人之所道,使士得所愿由,其庶几乎有立哉!
去年来南,或见谓曰闽之南有谦之林公者,言其言,性其性,务穷道之所由出也。
予然后知南方有人焉,有人则予其以道周旋也。
日,公来此,首过予而与予言,条者累百,而席者累昼,既遂有以相乐也。
因摘夫六籍之所以秘,及庄、骚、太史之所以分,及雄、况、通所以全。
寡者,无乡而与予戾。
信矣,能道人之所以道也。
悲夫,圣道天行,日月运焉,彼非形其明,明者自形,故静也而莹,动也而彰,其明斯神,神斯舍矣。
吾又敢殚言神之所以明哉?
公趣如是而归有期,予何事乎镌切哉?
传曰:「送君者自崖而反」。
君自此远矣,众乎冥冥,公无忘其所以远也。
可以远者,公与之俱。
放风之动,去故之累,吾亦不知吾之所以远也。
公往矣,谦之于是若泗若洟,再拜于前以别。
予起之门,亦再拜而送之。
谦之名某兴化处士也,邑人始强之,乃决进士科
今召擢为永福,从游学者细大馀千人。
盖寂寞之音,必将恃其徒万有一焉继之也。
悲夫,世岂无思公之所以思者乎?
其亦思吾之所乐,吾与君其终独也乎?
观文建安刘公挽诗四首 其四 南宋 · 张栻
五言律诗 押庚韵
曾是南荆地,他年竹马迎
旌旂严骑士,弧矢盛民兵。
细考规摹旧,还知节制明。
思公如岘首,同我泪纵横。
题蒋邕州墓志铭后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三五、《南轩集》卷三四
予来桂林,首访其耆旧之贤,则闻蒋邕州之名,且曰邕州非独行义推于乡闾,邕州之政近世所难得也,而予不及见其人矣。
已而士大夫有自邕来者,皆曰邕之人至今思公不忘。
而溪洞之豪来受事于幕府者,问前牧之善政,亦莫不以公为首,且咨嗟叹息。
至其州之民言之,则又眷焉有思慕之色。
予于是叹夫蒋公之贤,去邕且十年,而使人称之一辞,至于强者服,弱者怀,此岂偶然也哉?
及究其所为,则初未尝为姑息小惠。
其御夷落先示以信,号令简而赏罚明,持身严正,表戢边吏,毋得少侵牟之。
至于治民,虽细事必躬亲,不以入吏手,务为安静不扰之政,而其梗悍为善良害者,则必惩无贷。
其所以久而不忘者盖如此。
予尝怪今之为吏,其号为能者,则或以察为明,以刻为公,以不恤为能任,而其号为贤者,则又或以姑息为惠,以纵弛为宽,以模棱为善处,故其能适以贾怨贻毒,撅害邦本,而其贤反以流弊基患及于后日。
嗟乎,此岂真所谓贤能也哉!
若公之贤,则庶几矣。
然自中兴以来为邕者不下数十人,而其民之不忘,不过二三人而止,公又近而尤见称者。
则夫公理之在人心,讵可没哉?
公之葬,予亡友张安国尝为之志,辞甚美,独恨述守邕事未详,故予追书之,以授其子砺。
槐衮堂记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五、《江湖长翁集》卷二二
盱眙古邑也,晋宋而下,南北异壤,尝郡其地,以相窥控。
本朝统一,则邑于泗,南渡之后复邑于扬。
绍兴初,定讲和戎之策,君相畴稽古今,以其扼南北之冲,升复军垒,又择贤才守之。
岁壬戌也,故大丞相少保沈公,以军器监簿寓直出膺是命。
至则规度营葺,凡其所以昔县今郡,若闬关、馆廥、营廨之类郡所宜有者,颐指随具,不侈不陋。
吏至如归,不敢茍简于事,而民应其命,有子来,无病告。
规模立矣,则婴孺视民,抚循诏告之,自近而远,怡悦按堵。
乃兴黉宇,乃延儒先,择秀民辍官帑群而居之,而诲之以文,谆复详至,至今衿佩文学不落他郡后。
庶而教之之政,由公再至经始之,又润色之,其加惠于民愈久弥笃,故法备而爱孚。
去而相天子,迄能成终绍兴之治。
其家法所被,才杰林立,天为盛德报至矣。
今鲍侯领郡符,后公盖五十三年。
下车未几,论世师古,独于公之一话言、一施设,谓舍是无以为法。
郡斋之后所居堂名,昔人以其讳彻之,侯以「槐衮」扁焉,求予记其事,且纪郡之始而载其德,以诏无穷。
方公为郡,予虽幼,闻见其德政甚详。
吏有以伪帖盗宅金者,家人质之公,公不可否也,阴惎之逃。
其包含恢大如是者不一,淮人户知公果公辅才也。
王文正公韩魏公,其经济器度皆见于卑官时,公则无愧昔人,郡课最。
或贬于辅佐相业茂外,庸有不屑也,公不然。
致君而虞周天下之俗,方守是郡,规画井井,后人虽欲出私意少增损更革之而不能,是又毕公之克勤小物者欤。
兹可谓全德名世。
凡士之事君,皆所当矜式,则吏是邦、升是堂,盍仰而思公之懿,俯而酬民之望,笃其慕心,庶泯其愧心哉!
侯不惟反己,抑以淑诸将来,名堂之意盖在是,予故表而识之。
白帝庙1170年6月 南宋 · 王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一三、《雪山集》卷七 创作地点:重庆市重庆直辖县行政区划奉节县
白帝公孙氏,茂陵其里也,清水、导江临邛其生所历也,成都其称帝王及死所也,瞿唐其庙也。
其庙不知其所始,而其事则可次而言之也。
呜呼!
更始元年辅汉将军成都,欲保郡自守以待真主,此白帝素志也,美矣。
二年拒更始所遣将李宝张忠而称蜀主,贰于汉也。
当是时世祖皇帝转侧河朔之间未兴,而更始之政已乱,非贰于汉也,贰于更始也,犹之可也。
建武元年,以成家为号而称天子,于是欲与世祖争天下,尚奚言素志,尽反矣。
呜呼!
白帝知天命所归否耶?
白帝初闻李熊之言,辞曰:「帝王有命,吾何足以当之」?
白帝之知审也。
曰:「天命无常,百姓与能,能者当之,又何疑焉」?
之弗知,非白帝之弗知,又审也。
呜呼!
白帝也。
六年,世祖腾书为白帝平素之言,且曰:「天下神器不可以力争」。
白帝其知神器可争否耶?
是岁隗嚣陇西白帝白帝得之,与合从拒世祖。
呜呼!
白帝者又也。
不能误窦融而误白帝,窦以兴,公孙以亡,其白帝之不幸非耶?
十二年世祖又移书为白帝苦陈之,且曰:「以时自诣则全」。
当是时隗氏灭,任满、田戎败,公孙恢、史兴又败,谢丰、袁吉又败,王师既守成都白帝知事势之去否耶?
十二之期至矣,白帝固自知之,而延岑之言曰:「男子当死中求生,可坐穷乎」?
呜呼!
白帝者又也。
方事之急也,张隆、常少劝白帝以来归,此刘禅谯周也,而白帝之言曰:「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
则已入言于先,、少忠谋格矣。
存而、少死,何哀如之乎?
呜呼!
使白帝如世祖指挈图迎降,保族安民,与河西窦融同功,智士之事也。
既不能然,势尽力穷,健决糜于一死,不肯为姚泓慕容超以肉委人,壮士之风也。
之果顾不及其童儿,白帝视之壮矣。
呜呼!
智士之事不足,壮夫之风有馀,庙以祀之,非耶?
蜀也者魏取刘,晋取李、取谯,唐取王,特易于他邦,而汉取公孙最后于馀敌,且难白帝之能高,非、势、纵、衍之伦也。
岑彭来歙强对也,白帝能间陨之,刘尚败,吴汉危不得脱,白帝之能诚高也。
呜呼!
白帝者难乎其辞矣。
吾以为白帝之祸造于熊,集于,厚于,非白帝也。
如是,其可以少慰白帝之心,不与张步秦丰同羞,否耶?
白帝死而为神,据江山之会,而护持往来于险阻之中,丰功茂泽,咸交赞以为归,则泥首衔玉、畏死偷生之流何以得此也?
呜呼!
其可书也已,其可书也已。
魏论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二、《悦斋文钞》卷七
曹操以鬼蜮之资,乘云雷之会,奋起郡邑,挟天子以令诸侯,二十年间,十分汉境而有其七。
嗣丕因业,遂移汉鼎;
仆懿效尤,旋倾魏祚。
万古君臣之义,至是凌迟。
历代篡窃相承,祸端斯启,迹其本末,可得言矣。
汉政不纲,威灵肆虐,人怨神怒,逆卓兴戎凶悖,英豪乘机猬奋,托义济私,忠诈莫辨,居其间,盖奸雄之尤也。
智足以济其诈,勇足以行其谋,强忍足以自励,残刻足以持法,乃揽申、商之术,通孙、吴之变,奋黥、彭之力,笼络文武,鞭笞宇内;
援于、乐于行伍,取张、徐于降隶,匿怨弃瑕,并收其用,谲敌制胜,变化如神。
内则彧、攸、诩、嘉、昱、晔、昭、济之俦效其谋,外则惇、渊、合、典、霸、褚、韦、德之徒共其勇,遂能询仇徐方,植基兖土,奉乘舆于播迁,立朝廷于荆棘。
纲纪斯张,农战兼举,假命征讨,奋攘四方。
杨奉、枭吕布,西指则张绣稽服,南迈袁术野死,致届官渡,遂启冀方,扬旌黑山,肃清朝野,荆琮震慑而献地,陇超破散而遁逃,昏鲁系头,弱璋供贡。
略亦远矣,功亦大矣。
向使敦在三之义,毋问鼎之心,复于明辟,恪恭臣位,迁都中土,汎扫九庙,祀天建官,不失旧物,然后奉辞问罪,先之文告,孙权安能鸱张于吴会玄德何必崎岖于巴蜀?
如是,则之勋复见于斯,齐威、晋文比之褊矣。
自可位冠群后,世祚黑社,备物典册,死生极其哀荣,命服世官,子孙用其礼乐,顾不伟哉懿哉!
奈何天资险陂,不夺不餍,包藏虽深,奸逆寖露,文举以正色显诛,苟彧以九锡潜毙,逼殒椒房,鸩毒帝嗣,戚属相及,噍类无遗,一人拥虚,莫知死所,擢发数愆,几于矣。
遂使忠良扼腕,豪杰藉口,曲直不分,智勇俱困,兵截于乌桓,威折于汉中,迁延濡须之屯,震动襄汉之败。
向使仲谋不贰其心,云长得逞其志,虽未罪人斯得,胜负存亡未可知也。
天厌汉德,临沮授首,鼎分始成,操亦殒命,况其矫厉之习变于忍死,荏苒之情牵于私爱,嫡庶之分不明于平时,分香之嘱徒切于身后。
贻谋不远,来辙益遒,丕乃下材,据操成业,不洪修鲧之义,亟成篡事,臣托舜禹,掩耳盗铃,谓人不闻,遂乃剪弃宗枝,窥二邦之境,虽土广兵强,而根本先拨,但知黄雀之在前,不知寒露之沾衣也。
睿之天资,颇肖乃祖,辅以懿之变诈,故能南擒孟达,西破马谡,东殄公孙、孔明
天不假年,外忧虽弭,而懿威盖诸将,内已移,矧复肆宫馆之营,重元元之困,昧守成之道,纳佥佞之说,崇立幼弱,付托昏庸,爽义既殄其类,世执其柄。
芳惟主祭,竟老桐宫,髦不胜愤,旋殒车下。
刘禅既俘,璜亦高揖,覆辙相寻,曾不四纪。
原此祸乱,谁生厉阶?
在昔帝王之有天下也,得民以仁,受命以义。
揖逊者既道高万世,征伐者亦事出至公,虽以秦之强暴,犹未尝挟大义以济奸谋也。
然且大垌怀口实之惭,有不食之义,为之者身受天下之过,论之者不废抑扬之辞,故曰:武未尽善,逆取而顺守之。
何有安忍无亲,残戮以建基业,假公行私,盗窃而有神器,贻害万祀,操为罪魁。
况其杀不辜以明法,行不义以逞憾,陶谦是怒,千里滥诛,文举是憎,百口俱殄。
爱姬以不觉蒙诛,主吏以人言借死,轻用人命,同于草菅。
顾乃追悼爱子之亡,弥留妃妾之念,彼亦人子也,天其可欺乎?
徒使生民涂炭者数十年,篡逆相踵者几十代,偏方斥为老贼,夷狄叹其狐媚,岂不信其然哉!
彼羿、浞、无分毫之功,有滔大之罪,迹非疑似,人得而诛。
操才济其奸,首为盗窃,正以二方未一,事不遂于厥身。
丕不自量,重欲欺世。
窃痛君臣之义所由废,篡逆之端所由启,后世君子,犹有昧操心而不正其罪者,是故论之。
资政殿大学士致仕赠特进娄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攻愧集》卷九七
国家中兴八十馀年,四朝以圣继圣,相守一道,夫岂不欲复大雠,归侵疆而申缔邻好,遵养时晦以俟天命?
盖其庙谟深矣。
比岁权臣窃弄威柄,富贵已极,犹以为未足,假恢复之名,以逭危溢之祸,其党又相与嗾之,平章军国,益无忌惮,一旦妄发,以债帅为方召,以骄兵当犬羊。
人人知其必危,竞进者方纵臾以苟爵位,不在其位者固不容强聒,仕于朝者虽面从而腹非,无敢有诵言争之者。
时惟娄公机以直谅之资,抗议无所回挠,一为御史,即上疏明辩之。
是时权臣虽倡此议,犹未敢自任。
邓友龙初不知兵,将漕淮右,腾书投合,妄荐大将
既叨召还,专主此议,为侍御史,为给事中,公皆与为寮,每语及此,未始不奋然力诋,以为必败国事。
友龙至不能堪,曰:「不逐此人,则异议者不已」。
公亦自以不合丐归,除职与郡,竟求奉祠
泗州获捷,友龙上表称贺,自以为势当如破竹,群欢竞和,谏大夫遂以诋公,褫职罢祠。
开禧二年之五月也。
已而延敌致寇,涂炭数郡,奸党失措,始愧公之言。
八月,再畀祠禄
明年二月,复职。
十一月,元恶既诛,大明黜陟,天子思公之忠,十二月,除吏部侍郎太子左庶子
嘉定改元正月到阙,兼太子詹事
五月,除给事中,兼权工部尚书
七月,除礼部尚书、兼给事中
八月,擢同知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
十月参知政事
盖公天资忠鲠,不畏强禦,逆折兵锋,言虽不用,而后日皆验。
先见敢言,人所畏服。
既坐庙堂,不以词色假人,相与维持和议,密赞更化。
惜乎年高疾侵,奉身而退。
居无何,考终于家,经济未究,孰不兴殄瘁之悲!
诸孤以钥同宗同朝,交情之厚,既葬而求铭,义不得以老退为解。
先书立朝之大节,系以言行履历之详而铭之。
惟楼氏自武王夏禹之后东楼公于杞而始得姓,后有食采于娄者,别为娄氏,其实则一宗也。
建信侯在汉为刘,蝉联数十世至䢿,事吴越,避武肃王嫌名,始复为娄。
左千牛卫上将军,占数嘉兴,五传而至公之曾祖,讳亿
亿生乾曜,俱为将仕郎
父寿,朝奉郎
以公贵,三世累赠少保少傅少师
曾祖妣杜氏,祖妣邓氏,顾氏,妣郭氏,为谯国、崇国、荣国、成夫人
少师庄重有家法,教子甚严,公其第三子也,字彦发
幼而颖悟,日诵数百言,能自刻苦。
长益奋励,该贯经史百家之书,作文直欲以左氏、、韩、柳为标的。
或谓其持论太高,公曰:「他日以此致君泽民,要当自立,讵可苟徇时好」?
盖其立志已不凡矣。
两上乡书,乾道二年进士出身,授左迪功郎临安府盐官县尉
丁成国忧,服除,主和之含山簿。
铜城有八十四圩,遭夏潦大坏,仅存其一。
郡以委公,役工三千有奇,设庐以处之,优给庸直,时犒酒炙,器用材植一出于官,民乐劝趋。
两旬告毕,邑人欢服,砻石以记。
七摄淮邑,率以治办闻。
荐章交上,寻丞于潜漕使檄公摄宰之阙。
潜川以蚕桑为命,织纺贸易至于再税。
公首罢其一,民甚德之。
酒坊县计所仰,久废弗葺。
公大修酒政,岁羡息钱近二十万,日以宽裕。
先代输贫民之奇税,寖以及四等户,所被广矣。
版籍既亡,有产去税存之害,公一新之,狱讼几绝。
庭空圄虚,治行称最。
邑素无学,大比无应选之士。
公首建夫子庙,启庠序,择师儒,士有以养。
李廷光首预宾送,擢贤科,亲书「桂枝坊」以表其庐,士益知劝。
政声上闻,有旨都堂审察,以少师得疾而归。
既遭外艰,士民莫不借留,匍匐奔慰,缟素盈门。
公性至孝,居丧尽礼,手书《华严》、《法华》等经以伸冥报。
免丧,为江东提举司干办公事
尝易淮东,已而复旧。
淳熙十二年,以举主改宣教郎、知衢州西安县。
十六年,光宗覃恩,赐银绯。
县当舟车之冲,号难治
公以学道爱人自任,不可干以私,有腾谤者不为动。
巨室买地为茔域,发地遇石,复索元价。
公曰:「设得金,将谁归」?
守督赋峻厉,公不忍施一箠,课亦不乏。
亲阅案籍,豫定役次,民服其公。
绍兴二年通判饶州
五年,皇上践阼,转朝请郎
庆元二年到官,事多关决而无侵官之嫌,滞讼随以清省。
一重囚狱具欲上,察其诬,白郡覆鞫之,得不冤死。
又二人已经详覆,以其可疑者,同太守以闻,俱得减等。
参政袁公说友帅蜀,辟议幕,不就。
摄州及南康诸台,益称其能,相率列荐。
内相洪公迈称道尤不容口,谓公学有源委,工词章,身端行治。
既以叙公所辑《汉隶字源》,又以监司科荐之。
丞相京公一见,即除干办诸军审计司五年之七月也。
轮对,奏:「祖宗盛时,吏禄兵廪岁不过缗钱十数万。
熙宁月支四万,南渡无岁不用兵,月犹不及百万。
乾道已支百六十万。
欲请裁损经费」。
又论刑名疑虑之弊。
六年十一月,迁宗正寺主簿
嘉泰元年,为太常博士秘书郎,请续编《中兴馆阁书目》。
又请宽恤淮浙被旱州县。
皇太子惠国公始就外傅,遴选学官,以公兼资善堂小学教授
国公锐情学问,公日陈正言正道,又以累朝事亲修身治国爱民四事手书以献,寘之坐右,朝夕观省。
尝谓公曰:「今日甚热,禁廷深邃尚尔,闾阎细民岂能堪之」!
公以奏之,上问:「昨日与先生说何事」?
国公具言之,上喜曰:「唐文宗但云『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更无一句及百姓,此意过之远矣」。
又尝语孝宗食蛤蜊事,国公曰:「此无他,只是广好生之意」。
公随事开明,多所稗益。
三年,除太常丞,仍兼资善,旋兼右漕郎官
五月,为秘书省著作郎
寻以民曹事烦,改兼驾部,以专训导
都城大火,命百官条具阙政。
公力言三弊,谓:「朝臣务为奉承,不能出己见以裨国论。
外臣不称其职,至苛刻以困民财。
将帅偏裨务为交结,而不知训阅以强军律」。
时公年七十,丐閒,上以资善倚重,不允。
周旋四载,不懈益虔,同寮予告,公每当之,首尾如一日。
国公眷顾最亲,字画少差,必求是正。
公深于小学,辨析如响。
又著《广干禄字》一编国公得之尤喜,命讲官戴公溪为之跋。
四年六月,擢监察御史,讲未退,而除命已颁。
国公恋恋,几不忍舍,公亦为之感涕。
台省,论近时士风薄恶,闻者耸然。
又论京官必两任有举主,年三十以上方许作县。
又论郡守轻滥太甚,贻害千里
时小史苏师旦怙势妄作,蒙蔽自肆,语及者必罪去,而独惮公。
尝与閤门纳谒,公于寒暄外,他无所及,师旦俛首,不敢吐一词而去。
兵端方开,惟公极口沮之,谓:「恢复之名非不美,亦孰不愿?
今士卒骄逸,遽驱于锋镝之下,人才难得,财力未裕,万一兵连祸结,久而不解,奈何」?
权臣闻之不悦,所议愈密,外廷罔测。
公又上疏极论:「虽密谋,人莫得知,而羽书一驰,中外惶惑」。
友龙方为台端,主议甚力。
公日以苦语劝之,且曰:「今日大将为谁?
计臣孰任正使
殿岩当之,能保其可用乎」?
开禧改元六月,除右正言兼侍讲
首论广蓄人才,乞诏侍从、台谏、学士待制三衙管军各举将帅边郡一二人,召问甄拔,优养以备缓急。
八月,除太常少卿、兼权中书舍人
闰月,真除。
丞相史公、枢密文公同省,每会坐,亲见公力诋友龙用兵之说。
会有旨令宰执侍从、台谏集议,公义形于色,略不少变。
闻欲以公宣谕荆襄,公昌言曰:「使往慰安人情则可,必欲开边启衅,有死而已,不能从也」。
春初,卒以此去。
四月,闻诸道进兵,谓:「吾老矣,无所施力,惟晨香致褥,愿天佑国家,以安边境」。
及闻泗捷,愈增忧危,且曰:「若自此成功,以摅高文之宿愤,老臣虽死亦幸,谪官尚何言!
但恐进锐退速,祸愈深耳」。
未几还朝,德望益隆。
鸾鹤精神,照映朝列,人莫不想闻风采。
见上首论三事,谓:「至公始可以服天下。
权臣以私意横生,败国殄民,今惟当行以至公。
若曰私恩未报,首为汲引,私雠未复,且为沮抑,一涉于私,人心将无所观感矣」。
次论:「两淮招集敢勇,不难于招,而难于处。
若非绳以纪律,课其勤惰,必为后害。
仍请检柅权臣内侍等所籍家赀,专为养兵之助」。
天颜悦穆,玉音嘉奖曰:「太子尚小,烦卿教导,待卿久矣」。
公谢以「衰暮耄昏,恐无以补储德」,上曰:「昨已除詹事,犹未知耶」?
皇太子念公最笃,尝亲书问安否,以多事未果发。
闻公来归,问信络绎,仍致前书,以示不忘之眷。
自是简注尤深,而东宫愈加爱重矣。
公在选部,守法革弊,吏铨为清。
有里人故任天官,丧未举而子赴调。
公谓彼既冒法禁而部胥不之问,即挞数吏,使之治葬而后来,闻者韪之。
上望治甚切,公奉:「古人为国之心顷刻不忘,而望治之诚未尝以日月冀。
夫子无欲速之戒,诚以维持成就,非可亟图而骤致也」。
又言;
「贡举贵公,乞下礼部,具朝官亲族有赴廷对者,并与免差御试诸位官,以绝异议」。
尝缴奏海巡八厢亲从都军头指挥使,年劳转资,恩旨太滥,乞收寝未应年格之人,年已及者予之。
顾宰臣曰:「所缴极当,庶不为小人欺隐」。
又称至再三
上以皇太子春秋鼎盛,欲使预闻庙论,谙知民瘼,命日侍昕朝。
宰执并兼宫官,仍时赴宫会议。
公为宫端,益思所以裨助,遂取旧所著《历代帝王总要》一书,加以润色,上下三千年间,君道之污隆,治效之优劣,纲举领挈,灿然毕陈。
俾钥为之序,以备参决之馀,可用考订储扃,尤以为要览。
时以飞蝗求言,公奏:「和议甫成,先务安静。
葺罅漏以成纪纲,节财用以固邦本,练士卒以壮国威」。
又谓:「台谏论奏以为月课,若政有阙失,人有非贤,或除授之不当,患在不知,知之则恐去之不亟,当随事辄言,无嫌于数」。
所论皆切于时。
既登两地,当干戈甫定,信使往来之始,疮痍方深,弊蠹纷然。
公弥缝协恭,裨赞为多。
重惜名器,持循法度,进退人物,直言可否,不市私恩,不避嫌怨。
有举员及格当改秩作邑,而必欲内除。
公曰:「如此则有劳者何以劝?
孤寒者何以伸?
若至上前,自应执奏」。
堂吏寄资未仕而例以升朝官赏陈乞封赠,公曰:「士夫辛勤一第,非通籍不能及亲。
汝辈乃以白身得之,断不可行」。
嘉定二年八月,临轩行皇太子册命,公摄中书令,读册于廷,百辟倾听。
九月,明堂为礼仪使,前导趋拜,如少壮然。
储君与公俱生于癸丑,虽相去一甲子,而生日同在仲秋,先后才五日,赐生饩诏曰:「九秋风露之清,裒时英气;
三吴山水之秀,生我耆儒」。
固已宠甚。
是年七十有七,盛典缛仪,适聚旬浃间。
都省后堂久不讲祝颂之礼,公首当之。
贡闱方按鼓吹,严更警场五使同坐堂上,正用公之生朝。
钥退而庆以诗,公与诸公皆属和,尤为晚景一段美谈。
冬再纳禄,不允。
三年五月,以祷雨感疾,复四上告老之章。
诏曰:「太公既老,犹起海滨;
留侯虽病,强辅太子」。
公弗敢复言。
孟冬分诣原庙,疾又大作,求归尤切。
上犹未许,方形诏旨云:「年虽耄矣,初未闻知虑之昏;
志方浩然,亦未见精神之惫」。
公复叙四说以进,恳请不已,皇太子又遣宫寮勉留,而去意坚决。
资政殿学士,知福州
力辞,提举临安府洞霄宫以归。
延见亲故,上冢燔黄,寖复康强。
寻上休致之请,忽感微疾,犹取表奏展阅检视,命笔书偈,顾诸子曰:「大期迫矣,勿以药来」。
是夕遂薨,寔四年十一月辛酉也,享年七十有九。
累官正议大夫,除资政殿大学士致仕,爵至嘉兴郡开国公食邑二千六百户,食实封六百户。
国史、实录、敕令、会要皆尝提举纂修
遗奏闻,上为之震悼,辍视朝,赠金紫光禄大夫
旋以东宫彻章,加赠特进,赏延恤典如制。
皇太子赙奠加厚,可谓哀荣矣。
娶徐氏,大晟府黄乐申之曾孙,封吴郡夫人,先公四年卒。
子三人:绍曾,迪功郎
绍彭,从事郎;
绍聃,承务郎
以公参预,俱监西京中岳庙
女一人,适故朝请大夫直焕章阁、知庆元府程准
孙二人:续祖,承务郎,知于潜县
同祖,尚幼。
女三人;
长适进士史沾,次适承务郎,监两浙转运司庆元府造船场程端节,次适进士鲁之绩。
曾孙一:楚。
孙女一。
五年三月甲寅,葬公于嘉兴县履仁乡东洲之原。
公天分素高,加以笃学,而家训尤严。
亲闻公言,初第拜亲,少师戒之曰:「得官诚为可喜,然为官正自未易,尔其谨之」。
义方类如此。
禾兴辅郡,绍兴间寓公寄客多时英贤,朱少卿自号岩壑,最为名胜。
次如董公大将方公景南云翼、祝舜俞师龙、鲍任道仔、闻人务德滋皆源流前辈,词章政事、学问论议各有所长。
公从之游,闻见益广,所著诸书,悉有功于后学。
既以此发身,又自初筮,历官所至可纪。
逢辰虽晚,誉望已高,擢用甚峻,而士论迟之。
主眷日隆,注意大用。
皇太子垂情宫寮,虽在远外,念之不忘。
惟公侍资善最久,辅导最勤,顾遇尤渥。
然方居急流,而抗议以沮权奸,翩然求閒,不复顾忌,一归若将终身焉。
忧国一心,耿耿不少变,再为圣主一出,干霄直上,建立愈伟,老而益壮。
然用之太晚,耄未及而疾困之。
性笃孝友,少师嘱公以二弟,模年貌相若,爱之固深;
栋未冠而孤,抚育训饬,卒为善士。
近岁先卒,貤恩赠官,诏特从之。
尝命诸子以遗泽任二弟之子。
居乡以诚接物,不事缘饰,是非枉直判于语下,不为后言,人虽惮而服之。
周贫济急,尤笃姻党。
生理素薄,输送自同编民。
门无杂宾,亦无敢干以私者。
故庐仅庇风雨,既归,辟丈室于左,以东宫所书一轩,榜以银题,朝夕游处,庭前殆不容旋马。
清裁若不可犯,而乐善好贤,称奖人才,不遗寸长。
又访问贤能,疏列姓名及其可用之实,以备采取。
其所荐进,亦不欲人之知也。
近时小学日微,公素耽嗜《字源》、《干禄》,用意最深,好之者始知其为工。
作字遒美,行草俱胜,隶古小篆动皆有法。
尺牍人多藏弆,扁榜亦所在宝之。
钥初未识公,而同年李吏部圣俞嘉言同在宗寺,出《班马字类》,致公之意,俾为序引,则知公之相与有年矣。
既老复来,公亦赐环而归。
会当集议,倾盖于政事堂,一见如平生欢。
同入两地,协心无间。
议政馀閒,商搉古今,论文说诗,亦时出法书名画,清谈从容,温然如春。
事有不可,刚毅不回,久而益敬,真畏友也。
执别而归,书问时往来,墨犹未乾而讣闻。
云亡之痛,固非稠人比。
既受铭文之托,偶以多病,心志凋耗,笔砚尽废,日过故府,惕然于中,乞身欲归,仅能属稿。
既不能发明潜德,终有愧于公云。
铭曰:
娄之得姓,实本东楼
在汉为刘,自建信侯
后复厥初,乃因避镠。
累叶嘉禾义丰德修
惟公国器,河图天球。
文以发身,仕学俱优。
立朝正色,告后嘉猷。
寖登要津,贵名日休。
权奸专国,欲挑毡裘。
债帅总师,妄人运筹。
众莫敢言,徒怀私忧。
公独抗论,力遏狂谋。
六月出师,石烁金流。
人厌绤絺,士困橐兜。
仅取边垒,捷书置邮。
自谓破竹,期功于秋。
老师致寇,气索语偷。
几如邓骘,欲弃凉州
谓公立异,屏居林丘。
一偓不容,众楚竞咻。
初谓沮军,末乃思娄。
元恶既诛,旧德是求。
四皓来汉,二老归周。
间于两社,克壮其犹。
同寅协恭,厚德镇浮。
饥馑寇攘,疮痍未瘳。
弥缝调燮,相与咨诹。
势方向平,公去不留。
哀荣虽备,急景已遒。
典刑已矣,后孰与俦?
殄瘁悲深,为铭诸幽。
尚尔后人,先烈是侔。
守论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六、《十先生奥论注》前集卷一二
天下之言守者,则形势而已矣。
形势者,以险为本。
嗟夫,险未足以尽守之说也。
秦之函谷,吴之长江剑阁,天下之言险者无先也,而子婴降汉,刘禅孙皓剪为魏、晋之俘。
且夫雍、梁之西,荆、扬之东,非有变也,金城栈道之固、惊波之阻犹无恙也,沛公瓦合之卒不繁于曩时六国之众也,邓艾、王浚之徒又非白公、曹公、司马懿之敌也,而二君束手就擒,一地之茅土尽为丧国之社,何也?
非其人也。
善乎,贾生太史公之言曰:使有庸主之材,仅得中佐,山西之地尚可全有。
噫!
非特秦然也,葛亮、陆抗而不死,吴、蜀亦未可以侮矣。
故曰:守以险不若守以人。
昔者刘、项之争衡也,楚以拔山之力,卒为汉脔,议者多咎项氏捐天险之胜形,怀区区之故国,荣于匹夫昼锦之归,斯以取亡。
以愚观之,项氏所以亡者,亦或不在是也。
方羽之霸,瓜分关中之壤授三叛将,其意盖在于障汉军之东也。
羽之心自以三秦足以限汉,虽高枕于彭城之地,而巴蜀之师亦未敢越境而下也。
而不知夫偾军降虏,非汉之敌,楚之旋旆未卷,而刘季已劫而夺之矣。
羽不能止,徒王郑昌于韩以为西蔽,终亦以伺汉而已矣。
则夫关中之不守者,羽之失人也。
及羽之击彭越也,亦虑夫汉之过成皋也,而令枞公守之,未几而枞公破,则属之大司马曹咎,坚壁以捍汉。
甚矣夫,羽之愚也!
且汉之不驾于楚者,皆羽之身与之角者也。
羽引而东,虽百海春侯曾何足以碍汉哉?
不数日而毙于氾水之上,则夫成皋之不守,羽之再失人也。
至于汉高,以一韩信守齐,羽已有腹背之忧,武涉之说,足以见羽之无聊矣。
呜呼!
汉之获信,岂信之素宦于汉耶?
羽不能用而弃之汉,则信之归汉,实羽之助汉而自孤也。
使羽而用,高帝虽欲不郁郁于西,可乎?
然则项羽之失天下,非失险也,失人也。
高帝尝曰:「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擒」。
噫,岂惟一范增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