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访张元明山斋 南宋 · 陈天麟
七言律诗 押删韵
张侯诗似岭云闲,飞鸟何心只念还。
醉里有官如物外,眼前无客似山间。
来听春枕连宵雨,看画秋屏著色山。
老去此身无处用,固应容我作跻攀(同上书卷二五三九)。
重修义乌县学记 南宋 · 黄中辅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六三、嘉庆《义乌县志》卷三
乾道三年春正月,福唐张侯来尹义乌,以巨手剔群蠹,以馀力起宿敝,政平讼理,百废俱作。越明年,崇修县庠,命有所未尽,一撤新之。筑土为基,以立外门,屹然伉爽。逮落成,诸生属中辅为文以志。按学之旧址在绣湖之滨,湫隘蓁芜。绍兴戊午,建安张侯公衮始卜而迁于县之东偏。既而番阳董君爟、临川晏君节相继经理。历三十载,而祠有殿,讲有堂,肄习食息之所罔不具备。岁月既久,日以圮坏。自侯之来,出令鸠工,复经复营。革旧而新,易仆而兴,无尺地不甃,无一椽不饰。圣容从貌,藻火旒缀,俨然端庄。帘幕栏槛,朱碧相映,丰而不踰,约而不偪。又立十二戟于中门,森然伟观。过而望者,虽远而数十百里,咸知所敬仰。每月初吉,侯来涖止,士肃于斯,冠带而圜,雍雍翼翼,有洙泗之风。猗欤休哉!非侯之知所先务,曷以臻此?昔子产不毁乡校,圣人称仁;僖公能修頖宫,诗人颂之。矧庠序之备如吾党里,可不纪述?乃为之记云。
褒城新修县学记(崇宁二年六月) 宋 · 苏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二、康熙《汉南郡志》卷一八、《金石萃编》卷一四三、道光《褒城县志》卷六
天子即位之四年,实崇宁改元之明年也,诏天下郡县皆得立学,盖将远追先朝欲为之志,恢复三代甚盛之举,灿然美意,具载新书。州以是责守相,县以是责令佐,外台内司,咸董其治。醲爵赏以待有功,信刑罚以惩有罪。纶綍朝颁,弦歌暮奏,外穷海峤,内即郊畿,郡邑相属,小大毕举,于是选官以重师儒,给田以食朝夕。盖将培植长养以成其材,磨治涤濯以成其器。呜呼!朝廷待士,养与教俱何其盛邪!为之郡县者当何如邪?为之学生者忍负之耶?褒城,古汉中之名邑,士壤膏腴,风俗醇朴。庆历中,窦充秘丞为宰,始庙孔子于邑之东隅。度地不善,滨江即水,卑湿欹阙。继之者率究心民瘼,曾莫暇顾。迨今六十有年,而令尹魏郡张侯克获奉诏来宰是邑,锐意兴作,躬诣其舍。费钱不满万,而民财不共;募工不踰月,而民力不与。斋祠讲说,廊庑揖逊,济济楚楚,肃肃雍雍。比学成,侯欲解去,于是邑之父老与其子弟相与咨嗟太息,谓侯能劝善矜愚,以作于其始;复宾贤兴能,以和于其终,咸欲书石以纪其事。然予谓褒中之士,山灵所钟,川源所毓。知终知至,入室升堂,咀嚼先王之糟粕,推迹百氏之筌蹄,求不放之良心于学问,湛虚明之气象于清夜。礼乐以之饬躬,仁义以之行己,儒学文雅施于有政,谠论嘉言施于王庭。穷与达孚,心与行一,表正乡闾,著功名里。能推其本始,受成于学,然后翰墨谈笑之间,学优论政之日,有以知建学之功不浅,终君之泽甚至,侯方解组归田,尚未晚也。岁六月癸未记。右班殿直、监酒税元浩(缺),县事张元翊立石。
令狐秋掾雪中渡涢溪图 宋 · 林逸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九
张侯畜书万卷,掾常就阅,或假辍以归。每出入,跨羸马,顶戴华阳纱巾,著墨襂布裰,系绦,小童携书簏员琴以随。冬中复来假书,时值微雪飘洒,景物萧索,掾渡溪以归,常服外加以皂缯暖帽。委辔长吟曰:「借书离近郭,冒雪渡寒溪」。闻者毛骨寒耸。是知至人操履卓越,风韵体裁乃与天地四时之气相参焉。
按:《麈史》卷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涪州道中 南宋 · 陆游
五言律诗 押文韵 创作地点:重庆市市辖区涪陵区
远客喜归路,清游逾昔闻。
雨添山翠重,舟压浪花分。
洛叟经名世,张侯勇冠军(自注:郡境有伊川先生故居及张益德祠。)。
怀人不可觌,袖手对炉熏。
题东坡远游庵铭 其二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三、《省斋文稿》卷一五、《益公题跋》卷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潮州刺史毗陵张侯寄苏文忠公与吴子野诗帖副墨数通,其第一帖但记《远游庵铭》,用龟壳蛤黎事而无其铭,岂当时未及刻耶?闻绍兴初真迹藏老胥家,坐事籍没,遂归有力者。僧智显久在广东,喜作诗,善医术。因治病有功,宛转得之。又数十年乃至于某,仍附公长子伯达帖于后,今摹寄侯并刻之石,使来者得寓目焉,亦璧返邯郸,珠还合浦之意也。𩧋、黎相近,故《集韵》𩧋、黎通用也。俗直以为蜊,公引《淮南子》,虑或者弗之察尔。绍熙四年正月三日。
泛舟游山录(二 起乾道丁亥七月,止是年九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八
乾道丁亥七月己亥,早赴县厅。为大行皇后(姓夏氏,袁州人。)六月二十五日上仙,行在进奏院坐省劄牒诸路云:「礼部、太常寺参照显恭皇后故事,皇帝成服七日而除,百官三日而除,诸道州军计诏到日长吏率文武官举哀成服,三日而除。又礼例,诸路监司、州军县长吏以下合服四脚(系幞头,头冠亦布。)、直领襕衫、(上领不盘。)腰绖(以麻。)。又士庶各于本家素服三日而除,婚嫁除服后不禁。行在自成服日为始,诸州军候指挥到日为始。又边州县军镇并不举哀。又诸路州军并所属县镇候指挥到日下管内寺观修建道场三昼夜,并禁乐三日,及禁屠宰一日」。又《小贴子》:「士庶素服,依礼例系去颜色,止服浅淡里青皂头巾」。又省劄:「检准懿节皇后典礼参酌讨论,外路驻劄诸军去处,依礼例合就所屯军处候报到,自副将而上成服。其馀部队管队使臣并散队使臣升朝官以上,及将副指挥使以上,并常服哭于本营厅事,三日而止。今欲依上件礼例施行,内沿边州军驻劄去处,依例更不举哀」。六月二十六日,奉圣旨依。
辛丑,晚,临讫释服而归,邂逅新太府寺丞苏岘叔子,东坡曾孙,而过之孙,居颍昌陷虏,尚书符奉侍时挈以归,今为驾部迨之后。昔东坡买田阳羡凡九百斛,三子之裔共享之,故岘居此。尝与武义兄弟同班改官,以钱端礼荐除太常簿,今代太府阙。连日大雨。
壬寅,五更大雨,黎明晴。欲追凉显亲,而新司农簿张朝奉观颐、新广德尉虞迪功松、新上元宰吴景先及数客踵至。观颐,侍郎漴之子。松,尚书策之孙。吴宰,给事中拭之孙。报谒皆不值。至周孝侯庙,遂过显亲。显老相饭,招庄德迈、汪端中共坐,彊中送瓜。术人朱晓偶至,二公欲问命,因试之。逼晚归,以酒饮从者,作七夕。
甲辰,妇家为老妻开荤。
丙午,新丰城李令愿及其堂弟新武宁丞恕、新奉新丞愈、将仕郎悊并相访。
丁未,大赦到邑,其词略曰:「阴雨作难,允赖元良之本;阳淫热疾,适罹无妄之灾」。尾词云:「康乐安平,受祉莫先于长子;渊泉溥博,推恩岂限于彝章」。初,皇太子因赴长秋临而中暑,医误投补药,疾遂亟,寻闻初九日夜薨。
庚戌,早过栖真尼庵,设考妣以次神位,行中元荐享之礼。新监钱清盐场吴迪功守相访,湖州人。
辛亥,雨中访庄德迈,弈棋,烹鳆粥调,剪笋。
壬子,洞灵邵道士送山药荐新。新善权长老道林相访。夜,大风雨达旦。
癸丑,旬日来东南风大作,未尝间断,或以为异。
甲寅,雨稍止。过显亲,邂逅鲍梦符通判,荐相僧正显。
乙卯,武义专人来书,中云江西一月之间再有水患。
丁巳,复热。
庚申,新大庐山禅林禅院长老慧畸相访。
癸亥,早约庄德迈、德政点心罢,同登舟为保安之游。保安,寺名,在县北二十五里,今为周敦义参政功德院。午后到寺,殊不称所闻。长老祖廓晚置酒待二客,遂宿。
甲子,点心罢,肩舆里馀,入胡发运白云庵(大观中造。),有莲池,花面盈尺。又半里入胡参议老寿庵。猫儿竹甚大且成林,有江湖气象,浙中不易得也。此方大抵皆诸胡之产地,多紫薇花,闻如杨柳、芙蕖,可插而成。又数里至李山,游禅寂禅院,未有主者,尤荒凉不振。按至和中寺记云创于梁朝,今佛殿造于祥符间。邑人以为唐殿,非也。门外乃常州官道。自李山南行四里,得周氏衍度庵,甚闳丽。又里馀至虞山福圣寺。寺有弥勒殿,南唐保大中造,甃塼,皆隐起毬路,越二百年坚致如新。唐人龙朔中作才法师碑尚存。地理僧净如居寺之瑞像院,饭于其房。东西二周氏富盖此乡。东周有园,今不治,惟环秀亭在池心,环以荷花。坐赏移时,登舟而归。过溪顺风,晡后至邑场。致远枢密之孙、主簿君邦彦遣使通问,其居号小墟,去金坛八里。
乙丑,吴迪功渊相访。其父寺丞君,不主岳飞狱者。得平江书,汹汹传时巡,盖虏遣兵部尚书乌论三合驻泗州,取索归正人甚众,且聚兵积粮,故苏、秀颇缮葺公宇耳。
闰七月丙寅朔,宜兴宰王奉议际、法藏寺首坐祖印大师道坚相访。
丁卯,庄文太子以是日敕葬宝林寺。
戊辰,安术者孙晋臣论予命有透关之语,窃取之。
庚午,大雷雨。连日秋雨,暑不可当,今日稍凉。
癸酉,安恭后攒修吉寺。
乙亥,新青阳主簿陈朝立纪相访。其兄朝举,同年也,已死。
丙子,邵氏净观庵僧契彬相访。
丁丑,仲宁、仲贤定用香山地,是日斩草。
己卯,携棋具过庄德迈。晚月色清甚,同德政泛舟出溪口。
庚辰,新监杂卖场门范从事华相访,淳夫曾孙、元长之孙、赵元镇外孙。留汪强中午饮。强中谓酒有五品:苦、淡、酸、臭、甜。其贬甜乃在臭之下,今日特以醇厚极甘之酒沃之,甚有难色,聊为一笑。汤朝美邦彦及其堂弟士美国彦自金坛相访。夜月愈佳常年之中秋也,已治具约德政过邵园,因为泛舟之役。临出而其主人辞以家集,独与德政乘小舟入湖渰,风露浩然,亦乐也。
辛巳,早,就显亲具蒲馔待二汤。新句容宰田奉议伟相访。是日再欲过邵园,会风雨不果,移具过庄德政宅,招德迈,而庄德器支使玙适至,遂同集饮。韩无咎所送金陵经武堂酒,客爱其醇美,乃以遗之。夜御夹衾。
壬午,留二汤饭。
癸未,再留二汤饭。邵轸方远相访,德政之妹夫。
甲申,二汤访别,具饭待之,仍和其二诗。
乙酉,早同庄德迈泛舟至其曾祖通议公坟,有庵曰扬名,山势如城而葬其中,盖程惟象所卜。惟象见赵清献公弹陈恭公文,其术甚精。通议公本维扬人,占籍宜兴。既葬而子微登第,官至待制。今子孙甚众,禄仕不绝,亦多富者。其侧乃蒋隶叔坟庵,曰庆裕,规模不为近世之侈(王介甫《赠三灵山人程惟象诗》,见集中。)。
丙戌,食后泛舟度长桥至邵园,邀方远小酌天远堂,荷花盛开,其旁即吴师尹宫教之园。初,任昉钓台在水涯,师尹夷之,别筑台于旁。师尹近死,园已荒而古迹湮为茭葑矣。
丁亥,拂旦同仲宁、邵方远过香山观外舅茔地。归,饭厚山庄氏永思庵,主僧觉了。回县,雨作。长道赖宽恩,向来宁都事全释,追念女兄悒悒以没,痛心而已。遣李全归报。
庚寅,汤朝美兄弟遣使送金坛许知观院道士周汝昭眼药,云此观累世传此药矣。
辛卯,新监文思院上界门余迪功汶相访,状元中之曾孙。状元仕止朝奉郎、知兖州云。食后同庄德迈步至通真观,知观李守宁留饭。又步过周孝侯庙,观父子敕告。庙后有大墩,古木森然,号周墓墩,相传孝侯茔也。穿墩过田氏废园,今属庄氏。连日阴雨,御夹衣。今日晴,复挥扇。
壬辰,至栖真庵烧香,为道者坐化也。道者乃张惟济提举之妻,与其女皆为比丘尼。操行坚固,生而体出舍利,临死书偈,有僧家所难者。其子解官持服。
癸巳,夜,吴景先知县家遭劫,凡二十馀人持弓矢刀戟而入,其所居在妇家东百馀步。
甲午,拂旦,同邵方远出南门,过王进修道人家,献石棋一副,张公洞泥所造也。至香山,与仲贤、大悦饭茇舍,遂过湖洑,西行三里至孙仲益坟庵。修竹流水,门径幽深,自其胸次丘壑也。龟潭形如龟,阔不盈丈。有亭曰酌潦,而庵名千息。对祠堂创一龛,华甚,设四几案,为其二室一妾,且留自待也。又西南行二里访玉女潭,虽有茅亭,而路皆榛翳,赖扶栏夹之。潭在四山中,三面皆石崖,有窦上达,水浮墨色可畏,投以物则盘旋而下(单氏《风土志》云深踰百尺。经云在张公洞西南三里,面阔十丈。朱冠卿《续图经》,女在□成道,今潭上深阔皆逾百尺。相传玉女窦穴若穿透然。)。唐权德舆、李幼卿、独孤及皆有诗。自此东行里馀,呼荛儿导至佛窟岩。岩高一丈五尺,阔数倍,水出其左,或云自玉女潭来,流而为涧,石佛数身,皆断躯干。或云像出岩中,土人神之,多求嗣焉,其毁之必以不验也。又西南二三里,由王直中知军家墓道出支径访龙潭(单氏《风土志》:山顶有龙潭,县东南五里,非此也。),伐筱刜棘,望石崖而进。有蒋天成者得其地,樊以竹木,路不可行,易樵叟乃能至。石壁四插,其高十丈,潭在其中,长六丈,阔五之一,真龙湫也。窥观毛发森竦,回顾蒋庵不远。会日仄,归饭千息庵,投宿洞灵。知观邵惟道置酒。秉烛过圣堂,观元丰间刘宜夫谊及元祐辛未五月僧仲殊留题,然后寝。
八月乙未朔,早至前知观应若谷房赏秋香,又访道士李继彭问眼药。观中有仁庙时赐《度人经》一藏,今渐散失。归至香山少休,遂入庄僖简公神道,长松夹路殆五六里。由径过单时中主簿坟庵,访白鹤洞,水自中出。令从者侧入以望,云相去二三丈复有洞口,阔数尺。闻过此则平广,道人辈采石脂于中云。复出旧路行里馀,乃至僖简追远庵,主僧净照来迎。饭罢,留题而出。亭午至横涧,折而东二里许抵川步,访所谓洞山者,则高二十馀丈,周围三里,形如张弓,其上皆丛筱,无他异。洞口流水清澈,觅轻舠匍匐其中,夹以炬火棹而入。岩石色正白,中为裂罅,谓之石脊、石岸,如削玉,如砥平,如刓刻,诡异不一。鹅管钟乳往往可取,石燕遇火惊飞扑人。行数十丈,顶稍高而洞宽。俄值深潭,邵生惧甚,趣归。或云,自此而进可陆行半里,有石桥、石磬之属,唐人刻姓名在焉。此洞惟冬涸可穷览,若积雨,则水与洞平,不可入,今日仅能入也。晡时过长岘岭,入庄刑曹报慈庵赏木犀,遂归。是役也,岩洞在邑南鄙者十得五六,道士辈且不知所在,况游客乎?尚有大成君阳洞,期异日访之。
丙申,郡守钱立道监丞送磨勘文字来,并致书籍及凝露惠泉酒。
丁酉,早,访客不遇,谒果利庙。土人谓之西庙。庙神乃后汉袁令玘,今封嘉应字人侯,庙碑殊可观。正祠本在邑南铜棺山,初曰荆南山。谓荆溪之南。相传袁令将死,天下铜棺,如王乔玉棺然,故曰铜棺,又名君山,亦谓袁也。有林养素者,以失音自号不语先生。有问灾福,但使咒笔书姓氏甲子,即一再嗅之,信笔书偈颂。今日相访,其语颇文,而主于修养,至于灾福则未必验也。
戊戌,社日。微雨连日,蒸渠故也。夜,西邻庄氏遭暴客。
己亥,早,有怀子中,以《周易》筮之,遇《无妄》之《益》。林养素传咒云:「灵宝藏经载汝之名,有五鬼名曰摄精。吾知汝的,速离吾身。太上律令,汝化为尘。急急如太上帝君律令敕。临睡时面北叩齿,念七遍就寝,乃无失」。王仲谟至自昆山。
庚子,早过香山,以酒馔犒匠人及役夫。饭罢,同仲谟自横涧西行四五里访静乐寺。荆溪尊者湛然,此地人,后传天台教,建中三年没(唐翰林学士梁肃撰碑。)。是日冒雨行小径,意寺可宿,而破落不堪其忧,留题而去。常日在邑中望铜棺山甚远,今寺后一峰正倚山脚,非好事不能至也。里馀至庄子上知府庵,欲循旧路复出横涧,会日向晚,问土人得捷径号使岭。既登,峻甚,仲谟窘于跻攀,从者又畏斑寅,予不恤也。一上约二三里乃得平顶,俯视县郭仅成聚落,隔湖及众渰一一可指,眼界廓然。雨后下岭尤险,几不能容足。过西石亭,梅树满林,邑人游赏处也。至山门始出大路,暮夜抵郭内。
辛丑,唐致远、百二姨自平江来。
壬寅,命通真道士为外舅作缘事。
癸卯,王仲告及其侄荣仲枢(邦美季子)。自昆山来。
甲辰,晴,便觉微暑。郁舜举、王仲显、李良佐皆至。新海陵簿尉蒋迪功方庆相访,舜容提刑之子。未后约致远过庄德政同度周桥,访后汉许太尉𢒰墓。道中有翁仲龟趺,披荆莽至其下,大墩相连,渐为邑人斸掘。有碑侧立,字多磨灭,惟其前十馀字粗可读,大略云:夫人会稽山阴人,姓刘氏,盖太尉之妇也。「谈马砺毕王田数七」之碑十年前犹在,今为邵氏取去。邑人张驹考證颇详。是日,仲宁兄弟会予,客三杯后出双缣,谓之表坐,浙俗也。
乙巳,妇家会亲姻,谓之宿集,表坐如初。
丙午,鼓外舅之柩登舟,未时至川步登陆。雨骤作,申后至茔所。
丁未,大雨。大悦开穴,深丈有五尺,积雨泉涓涓。茇舍上漏下泥,不可居,同范至能、鲁子师、李良佐投宿洞灵观,檐溜通夕如滩声。
戊申,昧爽至香山,送葬者毕集,而地已不用矣。雨昼夜不止。
己酉,仲谟从诸人议徙柩暂寓洞灵,既至而晴,遂为佳中秋。至能过溧阳。
庚戌,妇女归邑。观侧百馀步一峰壁立,状若镌刻,绍圣四年有人遁形而入,故号会仙岩。岩下流水可浮杯,今有小亭。午后同致远西南行里馀访白马洞。将至,涧水淙淙有声,其源出洞中。入洞,顶如砥平,鞠躬而进,观沈辽刻字。归访道士朱有中,生于元祐辛未,年七十七矣。夜月蚀。
辛亥,早同致远、道正应德愚若谷肩舆西南行,过黄家桥(此可登舟入邑。),入湖洑,度侍郎桥,再游惠园。其眷眷于此者,以古涧碧流也。又行十馀里,登王总管坟,才二十年,已复荒芜。进游大城洞(俗号蒿猪。),单氏《风土志》谓洞门狭隘,止容一人行,内颇宽旷,有盐米堆,白石高峙如雪山状,洞中有四际水流。今殊不然,入洞才十步,为村民以土窒之。前日遣人辟治,仅高一二尺,以草为茵,鱼跳而进。又行十馀步,大石相倚,中有深谷,寸步滑磴,且视且恐。已而稍宽广,石乳如宝盖垂于其上。旁又有一谷,然不若前谷之险。稍前即大坑阱,乃近岁崩陷者,所谓盐米堆、雪山不可至矣。炬火欲尽,遂出憩,村民吴氏以茶果交相遗。归入饶州太守蒋天祐垂裕庵,半里至君阳洞,陆希声云在君山之阳,故以为名。洞去龙潭甚迩,水自洞出行两崖间,甚清驶可爱。天日下照,不必秉烛,视他洞为胜。惜乎天祐之兄营坟其上,不复为游观之地矣。归过金沙,致远独游,停车以待,同饭洞灵,抵暮还邑。凡宜兴南鄙岩洞搜索殆遍,惟图志中载武陵洞在龙山,去湖洑渚南十里,中若张公洞石乳凝结,有幢幡羽盖之状,又有瀑布逆流,但榛蔓蒙密,人迹罕至,不能一往。而南岳山稠锡禅师道场古迹颇多,且邹志完所乐,去县二十里而近,反未至焉。既迫南归,须俟他年矣。夜,雨复作。
壬子,范至能自溧阳来。
癸丑,以卮酒饯至能,送之北门。
甲寅,装船。
乙卯,仲贤护外舅之柩归昆山卜葬,仲谟、仲告、荣仲偕去,同安人送至溪口。
丙辰,陈尉愉相访,即永和故监镇之子。
丁巳,数日昼夜雨,渰田已十分熟,今遂败之。妇家置酒相饯。
戊午,早发宜兴,才数十步,大风雨不可开,转溪复回。唐致远小舟先去。
己未,风雨不已,溯湖渰甚迟滞,入夜仅行六十馀里,泊杨家舍。
庚申,雨止。早至溧阳县,泊金渊亭(事见《吴越春秋》。)。宰陈朋元、丞赵宣义师旦、簿钱迪功闻诗、尉时迪功作乂、新辰倅秦奉议煜群用相访。秦惠长书及文编,楚材大资政之子也。刘季高侍郎至此方数日,年八十一,近卧病,而精明如故。谒阎德夫、郎彦昭,留致远饭。
辛酉,晴。彭庆携磨勘朝奉郎告身来至县治。登绿净亭,可望湖山,视田畴。刘季高三子右通直郎瀹、右修职郎治、司属官泌相访,求季高作罔极庵额。季高云:靖康间钱益以杂学士为陕西五路制置使调兵勤王,而置司长安。既次陕府,太守不以节制待之。益诘责,则云五路自谓泾原、环庆、秦凤、熙河、鄜延,初不与永兴军路也。益乃具奏,诏改铸陕西五路及永兴军路制置使印,其迂如此。时范致虚左丞守长安,初亦尊王人,用申状,而益用劄子如他路。致虚大怒,奏乞本路自勤王,不隶益,后卒无功。或谓旧有从官使河北,徐处仁亦以前执政尹大名用申状,使者戒吏云:大名府回牒,馀则劄子。人以为两知体焉。顾纲献笔,季高甚赏其艺,数为作诗帖。纲求跋,与之。以思堂春饮群用、致远。
壬戌,早,诸公相别即行。致远送数里,群用追路送集字《周易碑》。县四十里有贞义女庙(女姓史。),李太白作记,题云「濑水上古贞义女碑铭并序,前翰林院内供奉学士陇西李白述」。其末有跋(「濑北四十里,太白斯文,《遗集》阙载,故世以石李为异。昔寘县,县之明府夏侯戬以俸金刊石,移置子胥投金之涘。卑庳翳荟,访阅攸艰。进士董行叙。」旁刻刘谊、毛果、李玙、元宫之。右淳化甲午十一月。当淳化时,白集未备,故有阙载之语,今已见集中。绍兴八年立春后十日,观年,溧阳令周淙重立庙于此,而徙碑还旧,此盖故县也。故陆龟蒙《书李贺小传》云:「东野以贞元中为溧阳尉。溧阳昔为平陵,在句容县南五里。有投金濑,濑南八里许,道有故平陵城,周千馀步。」谓此。)。晚抵黄连步,遣江阴坐船归。
癸亥,蓐食治装,凡九轿五车十担,巳初方能行,前日在溧阳以辎重寄魏聪之舟者犹不与焉。行十五里,饭分界潘氏。午饭官塘,薄暮次溧水。彦平与邑丞朱文林致知、尉郭迪功永华相候。尉厅有后汉校官碑尚完,李野夫、公择兄弟尝读书于此。有亭,今废。投宿中山驿,赴彦平会,夜分归始饮酒。
甲子,雨。昨日若尔,狼狈甚矣。陈德新教授及常熟丞秦焞耀元相访。焞,棣之子。晚赴彦平会,甚勌。
九月乙丑朔,阴。早招陈德新教授饭。晚赴秦耀元会,饮木犀酒。庭下有雁来红,即藿也,丹红可爱。夜雨。
丙寅,早雨止,挈家游茅山。出东门二十里,饭张野坊。又二十里,少休天王院,微见日色。又二十馀里至茅山镇,又里许入崇禧观。句容尉郭彦和、(官告院吏出身。)都道正知观事兼管辖本山诸宫观谢元真、山门道正同知观事吴守卿、山门副道正签书观事卜诚全相候。嘉祐中知句容县陈倩校修《句曲山记》云:观对华姥山(《记》云吴大帝孙女升仙于此,故以名山。),本陶宏景华阳之下馆,唐贞观九年立观,本朝改今名。兵火焚荡,秦会之家复修之。晚置酒三行,山中宫观所入丰厚,游人至,例接待云。按《记》言大茅山在崇寿观北独高处(今崇禧甚近。),中茅在积金峰北独高处,小茅在中茅山北。大茅君讳盈(即《史记》所载。),中茅君讳固,小茅君讳衷。是日行道中,望冈阜西南来,势若连环,既赴三茅,而尾北掷。马上口占云:「千峰溧阳来,势若西南奔。遥拱三茅峰,不敢迫至尊(近三茅无山。)。三茅如轩县,次序俨弟昆。正西辟夷涂,群仙之所门。至今下泊宫,往往弭旗幡」。此山之大槩也,须遍游。
丁卯,夜闻雨声,平明遽止。挈家游山北,五里,入新创白云崇福观。绍兴壬午太上赐额,道士王景温主之。山势环抱,右倚白云峰(自此登中峰。),左带龙山及石培峰(山多石得名。),前对赤山,望之如以巾羃覆冠冕,其内即湖也。又二三里至三茅祠宇宫。按《记》云:在中茅峰西侧,天宝七载立精舍。今之观宇甚平常,颇有宣、政士大夫如李弥大辈题字。知宫黄见正,濮州人。次上升元观,本在山顶,建炎间移此,望大茅峰在东南。次上升元顶,谒白鹤庙。按《记》云:汉永平二年立殿,下有坛,即三茅君飞升处。坛松已半枯。右庑有小轩,望川原甚广。自庙下岭,至大罗源。按《记》云,在中茅峰之西(若自正路来则稍迂二三里。)。此处有清真观,每岁观会,必设御斋,上登极罢之。诸观皆有茅君像,而此观独异,栋宇亦敝陋,惟新创元武殿甚伟。酌丹砂泉(《记》有玉祠宇宫、砂泉,在中茅后,疑即此。),出门踏丛筱访卧龙松,根盘如龙,枝如覆屋,尝有道人庵其下,时睹巨蛇出没,遂去之。又入山一二里,入张椿龄凝神庵。庵坐中峰殿,亦对赤山湖而稍偏,其左即白云峰,隔峰即崇福观(白云峰与中峰相连。),其右即小茅峰也。椿龄字达道,太上数召见,赐御书、衣服、白羽扇。天鹅翎为羽,沉香柄,茶磨,色正紫而底青漆,其外如椰子,刻御制铭云:「截汉玉,琢苍筠。铅运顶,汞成尘」。后有「损斋」二字。今上亦赐御诗扇面。楼阁华焕,酒味清佳。时椿龄伤足不能行,戏作小诗云:「仙师足厌踏京洛,亦复懒控茅峰鹤。遗形聊示德充符,闭目定从陈铁脚(事见《山记》、《朱自英传》。)」。次入黑虎谷访刘蓑衣庵,坐小峰,对中峰。蓑衣,恩州人。与语,正而不夸。太上尝召对赐赉,皆不受。冠履质朴,异乎张君。自此复出官道,归饭崇禧,日已过午,往复约二十里。饭罢,东行过西楚王涧(又有东楚王涧,《记》云楚王立寨得名。),入五云观。《记》云在华阳洞西门,本王钦若置道馆。钦若死,其妻请立观,景祐元年赐额,晏殊撰记。便道至玉柱洞。洞深数丈,中有石柱,篝火一游而出。数十步间即华阳洞(《道书》华阳第八洞天。),张方平诸名人刻石洞门。其穴萦纡,侧身膝行乃可进。才二十步,水自中来,伏流出外为涧。遣从者踏水行百馀步,得受箓人所投竹简而回,其源未易穷也。由小路上元符宫。宫依积金峰(《记》引《真诰》论立名之由。),对大茅峰稍偏,而以五云峰为案(《记》云茅君乘五色云现此峰。)。昔王略、刘混康相继居此。落成于崇宁,凡数百间,地势极高,未至四十里已望见其室宇。兵火无孑遗,杨在中妻赵氏复葺之,视山后阶墄殆未及其半,然壮丽已甲宫观矣。都辖徐知宫贺从道置酒,不暇留,相导西过天圣观。观在积金峰之上,正对大茅峰。《记》云:梁天监初,陶宏景迁龙子于此豢养,本朝祥符三年迎入内,寻归之。池在殿下,深数尺,其水湛然,旱岁辄请祷。予己卯春任教官时,张子公迎至祈雨甚验。今有一二在盆中,以示游人云。复回元符宫,下华阳桥,观陶隐居丹井(,政和初得之。)其下泉流觱沸,是为楚王东涧。度桥陟华阳宫,亦对大茅峰。《记》云在积金峰南,华阳洞西,本陶弘景之上馆,天宝七载立。知观李友文,涧之西冈人,出自唐景皇帝,其族颇盛,谱牒不绝,收唐告尚多。往时搜访江南李氏之后,而州县屡以友文族人应诏,久久不报,岂以知诰妄引李氏谱耶?次入栖真观,《记》名玉霄庵,弘景华阳之中馆,本朝赐今名,弊陋之甚。日已晚,由小径历酆都山,山骨皆石。或云旧有太乙救苦天尊殿,博州人王若宁守之。又数十步至余都正庵,死十馀年,亭馆摧毁,废沼残花而已。此崇禧之便门也。自五云观至栖真相去甚迩,日短道险,故匆匆耳。夜,大雨竟夕。
戊辰,拂旦乘笋舆登大茅峰,凡十八盘乃至其巅。北望中峰,西北望句容,西南望溧水,正东望金坛,惟正西皆平原,予诗所谓群仙之所门也。上有太玄殿,以丫头为外案,方山为内案。殿前有小池,殿后有石坛,嘉祐以来张环诸名士皆刻姓名。云飞气欲雨,匆匆下山。入太玄庵,登八仙殿。殿下池号喜客泉,觱沸殊甚,水流为涧,入崇禧,给烹煮灌溉。归崇禧方辰巳间,乃挈家再过山北。约十里许,路傍有塼堠,刻云「崇玄翊教真人陶隐居瘗剑之地」。其后十馀步,田间有石兽二,即隐居墓,文隐起,铭(云云)。稍前即玉晨观(本许长史沙馆,梁为□馆,唐太宗改为华阳宅中起辰观,元宗再造紫阳观,本朝改今名。),东对雷平山(《真诰》云因雷氏得名。),前有大池(《真诰》云郭四朝所造,今俗谓之郭真人养龙池。中有驼龙,长三四尺而四足,或见之云。),及许长史丹井(徐铉铭并书。)。入门有二坛。其左即长史坛,刻云「贞白先生立」,其右云是隐居埋剑坛也。东廊长史手植桧,其围丈馀,西廊左纽桧围八尺。三清殿后沐发老君像甚古,观后有凤门泉(《华阳颂》云「井列凤门泉」。旧记谓观前丹井正与长安丹凤门水同味。今别号此泉为凤门,恐误。)。近岁士人曾恂重述山记,比陈倩所校旧记颇详。观有其板并古碑十馀,最佳者隐居所帖《长史旧坛馆碑》,隐居撰并自书数十字。又玄静先生碑,柳识文,张从申书,李阳冰篆额,号为三绝。又颜鲁公书。又唐太和七年十月四日禁山敕,署敕使相七人:一曰太傅兼侍中,一曰太保平章事,一曰司徒兼侍中,并不著姓,馀四人刘、段、牛、李也。秉政者三人:右仆射、平章事,不著姓,赴太清宫中书侍郎、平章事李德裕,门下侍郎、平章事路隋,并书名而不押字。谩记旧制,其无姓名者,唐表可考也。呼匠摹一二碑及三茅君像,偿以千钱。自观西灵宝院(陶隐居所居,或云即昭真台。)有瑞像老君殿,兴于开元,殿前有周真人养龙池。道士王宣言,字子谊,号王自在,年七十,汴人。徽宗屡授道官,不就。壁间挂欧公小草《秋声赋》、《归雁亭诗》。知予居吉,欣然见畀,以茶答之。其徒陈姓者馈眼药。饭罢,东南行二三里,入燕洞宫(《记》云梁普通中,晋陵女子钱妙得道于此,至今女冠居之。)。洞在宫南半里,大石错立,一石横压洞口。窥其两旁,盖深阱也,或云道人有缒而入者。又稍南即钱真人诵经岩。岩在平地,三面如围屏,西南其向,真人诵《黄庭经》于此,石文略类所倚之迹云。知宫吴至道言茅山多盗,亲尝被劫,道人辈有遭屠剥者。尚有抱元观(隐居帖所谓抑沂水、阳谷川也。)、乾元观、(《真诰》:定录言大横山而升元洲,隐居创郁冈斋室。下有泉水,李明合丹即此地。其西又有方隅山洞。)丹砂泓(今有田先生庵,洗出山石甚佳。),远者四五里,近才一二里,而雨大作,从者咨怨,遂回崇禧,独登华姥山,谒孙仙姑庙(《记》谓仙姑名寒华,孙权孙女。按政和戊戌岁王汝民记,云权之从侄孙也。村民祈祀多验。归阅《真诰》,仙姑祖名贲,汝民盖据此。)。是行也,山之东周览无馀,山之北再至而遇雨。山之南自崇禧五里至分阴泉,大茅君洞二里至八卦台,陈待制捅庵在焉。又二里至庆云洞,又二里至泼墨池,复回四里至金牛洞,次一里至南华阳洞及崇寿观,有抚掌泉、九锡碑,次出大路至南华阳观。道士所言如此,既未暇往,不复考證。夜,道正吴守卿置酒雨中,爇黄连香,命卜处中鼓琴。黄连香、青精饭,山中绝品也。
己巳,挈家冒雨发崇禧,饭天王院。晡时复至溧水,别邑官登舟,而天气稍晴。溧水发原东庐峰(约去县十馀里。),迂曲浅狭,冬涸不可行。舟凡八十四盘,至乌拆桥乃深阔,入金陵城,是为秦淮。
庚午,晴。早,周旋方山者几百里,晚距府城二三里止。夜,雨。
辛未,阴。入上水门,泊天津桥。时方务德被召去,史志道未上。谒韩无咎运判、叶梦锡总领、周仲应福通判。拜三十姨,襁褓中相别于九江,四十馀年矣,留饭而归。移舟折柳亭下,徙寓大舫中。
壬申,雨霁。御前诸军副都统制武功张大夫荣、府倅严承义焕文子、袁奉义惟一、教授何承议作哲、签判鲁通直璆、察推丘文林崇、左司理孙迪功革、右司理林修职宗文、上元宰魏宣教楫、江宁宰陈宣教旵、主簿钱迪功永存、威武军承宣使张渊、军器监丞翁子功、新南城主簿陈大明、府学正夏融、学谕蔡瑀,士人张光祖朱符、钟大声经纬、古安世谠说相候。同家人赴周姨夫饭。饭罢,报谒众客。过戒坛院,上卢舍那阁,其高九丈五尺,中山僧初政所造。次至保宁,上览辉亭,观诸军呈马。晚赴府会。
癸酉,方懋秀才来求捕盐牒于倅厅,庐陵人也。早府会,登高于雨华台(癸未岁,陈阜卿一新之,榜曰总秀。),韩、叶、张侯与予凡四十客。酒阑月出,临台奏军中乐,命妓李素胡舞,坐客皆引满,归而大吐。
甲戌,赴叶总领会。池有双雁、一鹤、一鹅。庄德全约饭,不果赴。郭辅世推官,即明叔内翰孙也,来谒索,以五千乘壶遗之。
乙亥,诸军大阅,辞张侯之会,与翁子功过蒋山,礼宝公,酌八功德水,访定林。在钟山、蒋山之间,有陆务观乙酉七月四日题字,为续其后云:「丁亥九月十一日,务观之友周子充陪翁子功来游」。子功盖往时扶病招务观者,怯雨留塔下,今复为东道主,但恨欠此佳客耳。蒋山长老正恩法嗣杲,恩禅风孤硬,号恩铁脚,有功于葺寺。而向所谓杨善友者,今披剃,名法才,其妻已死,独裒数十万缗再造三门云。饭罢,由山路访草堂,即北山移文者,盖蒋山之尾也。旧有宝成寺、娄约法师讲经台、大井及他遗迹尚多,近为杨存中毁去,别筑其大父宗闵坟,寺额曰隆报,又立庙于寺侧,亦赐敕额。殿宇极侈,营造犹未已,古迹为之一空,太息而归。循履舟山,过行宫养种园,望屋瓦鳞鳞。子功欲同游阁上。游止,遂复入东门。子功有会,不果赴,同周姨夫赴张睎颜太尉晚集。年七十三,尚蓄十姬。有秋香者,府中号雪婆婆,善酒戏。四鼓后归。
丙子,晴。漕司主管文字赵承议不怯,同年也,干办公事范宣义同密之子、主管帐司赵文林师炳、保宁长老行舒、天禧长老智勤及蒋山恩老并相候。两司已供张赏心亭饯别,俄报敕使王官来阅军实,遂散,携家登览而归。人事扰扰,解舟已申时,便帆行夹中,宿板桥。
丁丑,风正,扬帆甚驶。晚泊采石夹中。
戊寅,午时入姑熟。溪水色绀碧,与河流不相杂。泊舟阅武亭下,太守吴明可给事、通判朝奉任大夫望之、教授沈迪功瀛、判官施文林坚、录参赵从政伯弼、司理萧从事利用、司法陈迪功邦度、司户吕从政滨、知当涂县王宣义、权丞任文林三杰、尉杨迪功钺、知繁昌县陈宣义文、宁国军签判王承议杞并往复。沈教授、任丞出北门五里馀登凌歊台。台在黄山上,本不高,而望甚远。西南即青山,却顾采石、天门及溧阳、和州诸山皆在目中。杨次公诗云:「大明七年暮冬月,宋武南巡立双阙。銮舆先幸凌歊台,云中箫鼓奏春雷。六龙一去晚无迹,山花野鸟空相忆。翠羽鸣鞭来不来,景陵芳草年年碧(许浑集亦有诗。)」。台后本有精舍,近岁太守周敦义移于山下,尚有塔存焉。与二君小酌,会日暮下至寺中。其邻即东岳宫,颇严峻,门立元符间石刻。出,还舟,盛秀才旦携诗相访。
己卯,赴州会于凉堂,酒名「宴堂」并「姑熟春」。群妓凡陋,不称欧梅风月也。城上有亭,西南望龙山,去城十馀里,相传孟嘉落帽处。明可云尝访山,无诲客之基,况非江陵乎?又云辛巳采石之战,水军统领盛新最有功而人不知,今死矣。
庚辰,人事扰扰,巳时方能行,未后至大信港,东风作,遂步登东梁山,峻甚。
辛巳,未后过下驿矶,舟人放䉡稍缓,几触石觜,赖永新客舟舣岸,以篙拒之而过,其势甚危,闻溯流最畏此矶(夜来似梦许诵《金刚经》百卷,设陆水一会者。晨起于神佛像前许之,果获祐云。)。晚泊芜湖县吴波亭,宰沈约之相候(戊寅秋尝会于金陵。)。按《图经》,县即《春秋左氏传》楚子伐吴克鸠兹,今谓之皋滋,亦曰皋夹,《舆地志》云县东五十里曰皋兹是也。宋、齐《志》淮南郡有湖县,故通号于湖,去太平州六十里。
壬午,尉赵修职不疚相访,同年不病之弟也。过张大王庙,入西能仁院,破败无足观。又过东能仁院,亦破败。《图经》云本名古城院,即古宜春县城。《晋书》王敦屯兵湖阴,梦日绕城,即此地也(去县十五里,有玩鞭亭。)。寺后有墩,褰裳践荆棘而游焉。饭罢,出土门东北行九里,访赤铸山,高十丈,周回七里,旧经云楚干将铸剑之地。干将被诛后葬古宜春县,即此地,其坟见在(《吴郡图经》将门,门外六里有干将墓,俗讹为匠,与此异同。)。《寰宇记》云复父雠三人,以三人头共葬。今村民指其旁一山号神山,山冢多石,有泓坎,相传为淬剑之所,又有足迹如进步登山者,他无所考。北行过赭山,有舍利塔四级,登其半而归。道游吉祥院及宁渊下观,十五年前皆尝至焉,是时未为观。道士一二人植花木于小轩,榜曰壶春。近岁矶之观不可居,始以此为下观,栋宇日葺而壶春废矣。晚赴沈约之会。闻荆山在县东南十五里,高二十五丈,周围九里。旧经云卞和得玉之所,今出寒水石,隔江而远,不果游。淮南亦有荆山。
癸未,早,沈约之携诗编来别,遂行。晡时过三山矶,亦险。晚泊月子港。连日无风,行甚缓。
甲申,早,北风作。午至繁昌县,陈宰及太平州推官慕容从政邦孚、主簿刘迪功孝称、尉丁迪功辀并相候。登岸报谒,草庐苇舍仅数百家。道游宝山寺,破屋残僧无足观。闻县后有缥眇亭,景物似凌歊,江行望见之,会挂帆不果往。又去县六十里有隐静寺,梁杯渡禅师道场,计三日方可往复,亦不果游(《芜湖图经》:鲁明江水在县西南二十五里。旧经云晋人鲁仲明立寺,感江神送木,惟闻鸣橹,因以为名。按繁昌县有鲁鸣水,以梁杯渡禅师居于隐静山之上,因此著名。未知孰是。)。乘风过返秦矶,入丁家夹宿,三月十九日尝泊此,正七月矣。再呼谢镐,饮以酒。
乙酉,子后乘月扬帆出夹,过铜陵县不泊。未后抛北岸,避阳山矶,晚复过南岸,日落泊梅根港。前时顺流自此至丁家夹,今者溯流而水程无差,赖风力也(《池阳记》云罗隐初居此,后徙九华。)。是日舟中有三乐:遇顺风、望九华、读《笠泽丛书》。
丙戌,风力稍缓。午入清溪,溪水碧色,泊弄水亭(亭逼城临溪,与杜牧诗不同。)。入门即池州州治,谒太守同年赵朝散彦博富文、提举常平李承议庚子长、通判陈朝散璘,同年汤平甫知县适在此。
丁亥,都统制、宁国军承宣使时四厢俊及其子閤门祗候政、贵池宰赵宣教芹、(芹,清献公之后。癸未夏予过上饶,芹为录参。)司户袁迪功祖严、赵修武公颀并相候。约汤平甫共饭,同度陈公桥、(今曰清溪桥,即唐李景业所谓通远桥。)泄水桥、秀鲜桥,遂至齐山(嘉祐中,太守王晰字微之尝作《齐山记》云:山东西广三里,袤半之。其西直郡之谯门,距城千馀步。上有十馀峰,其高等,故曰齐山。或谓高四十寻,周回殆十里。此山因唐刺史齐映有善政,故名焉。)。山脚插入清溪,石色青苍可画。洞穴半出水中,泛舟扣其户而返。步登延庆院,以旧僧庆先为指南。环寺岩洞可见者:罗汉殿后曰妙空岩,在大石中。次曰丹砂岩,俯偻乃可入,片石斜出,叩之声硿硿然,四旁屈曲,皆奇石也。法堂之下曰蕉笔岩,亦名唐公岩(张环字唐公,嘉祐三年任记注,以蕉为笔书岩旁,故云。),有黄大临诸人题字。山之上曰春流泉,进窥无底。同历武功岩(近岁都统王进名。),遂至观音岩。岩本名上清,两岸对起,三面环抱,有程正辅、蒋颖叔题字。右转登寄隐亭(太守吴中复名。),四面皆翠石,有小岩刻「寄隐岩」三字石上,其前有熙宁甲寅重阳日太守刘斁思甫题名。东北乃紫薇亭故基(谓杜牧之。),面淮南诸山,下临秋浦、清溪,直接大江,眼界豁然。又其旁拔起数峰,奇甚,谓之小九华,盖与上清岩皆齐山最胜处也。崎岖行硖中,仅可通人。稍前曰大石谷,又稍前曰定力窟,深不可测。又其上即翠微亭,是为山巅。杜牧之云「江澄秋影雁初飞」,此地此时也。东望碧峰剑立于远山之坳者,九华也。南望大山横陈者,太婆岭绿峰也。北眺州城,邑屋可数。大槩主山自紫岩蜿蜒西来,其左即贵池口,《舆地志》所谓梁昭明太子食贵池湖鱼而美者。其右即清溪、秋浦,望之全类临安之西湖,而一堤隐然属城,亦类苏公堤,此又登览最胜处也。予赋小诗云:「地占齐山最上头,州城宛在水中洲。蜿蜒正作长虹堕,吸住江河万里流」。又云:「天遣江山助牧之,诗材犹及杜筠儿。向来稍喜《唐风集》,今悟樊川是父师(《池阳记》载牧守郡时,妾有娠,出嫁州民杜筠,生杜荀鹤。)」。久之由别径下九顶洞,上有九顶圆如盆覆,中颇平广,有磐石可坐。嘉祐中,因太守王晰易名集仙洞(晰与王介甫唱酬甚多,即撰《齐山记》者,集仙以其所带职耶?)。洞后有穴,侧身可过,一小洞也。窦穴上穿,颇类月岩,而其山上乃唐观郡楼基,王晰易名青霄亭,今亦废。其下曰独秀岩,翠壁横峙可爱。访左史洞,为马军寨所限,出寺行里许乃至焉,实寺之后山也。其深数丈,可达于外。左史谓李方元景业也。杜牧之代景业来守,故为立名,而张祐书之。又有石燕洞,大抵皆石也。游已还寺,再登翠微亭置酒,时赵守致馈,平甫赋二诗,予次韵云:「上清别殿旧通明,仙圣飞腾户不扃。出郭尚疑窗列岫,绝堤始露岳真形(堤尽循水,而观石骨层出,山形在此。)。奇奇怪怪无非洞,下下高高总可亭。但把醺酣酬绝景,天风吹面径须醒。相君早日翼天飞,晚落江湖罪以微。好事一时开翠壁,佳名千古记黄扉(旧记映罢相后尝历江西观察使。池旧隶江西,则此山因以得名不为无据,但不当言刺史耳。)。朝游要及鸦翻树,夕返何妨萤湿衣。更得汤休奇绝句,后来谁忆谢元晖」。访沈辽云巢,人无知者。甲夜归。
戊子,早至郡斋中和堂,登萧丞相楼,复游景德禅寺,访见山堂,为添差路钤王宗所占,排闼造焉,见山而已。次过天庆观,读徐铉碑,李煜紫极观也。巳后赴提举司会,荷池中有秋浦堂,颇幽爽。会散,出北门二里登贵池亭,俗呼望江亭,以其见大江可望淮南也,亦见九华诸峰。亭久废,今方重立。归上南楼,南门城楼也,正对齐山。循城而东有拱翠楼亭,隶邑厅,又稍前即九华楼,三者相望,皆下临清溪,遥见九华,大抵为大婆岭所障,不能尽见诸峰。大婆山极高,而其名不典,图志亦不及之。富文送菊酒,与骨肉小酌于南楼。夜归弄水亭,易提举司坐船至隆兴(《江上录》自金陵至芜湖二百三十里,芜湖至池州三百九十里,池州至湖口六百五十里,湖口至南康军一百里,南康军至隆兴三百二十里。)。
己丑,教授陈文林师正、总领赵承事自量(子书之子。)相访。赴州会,坐中见梅花,赋小词云:「白白江梅,大都玉斲酥凝就。雨肥霜逗,痴了闺房秀。莫待冬深,雪压风欺后。君知否?却嫌伊瘦,仍怕伊僝僽」。营妓曹眄颇洁白淳静,或病其讷而不颀,戏以况之。乙夜,富文出家姬小琼,舞袖翩翩。往闻范至能云,顷朝士姝丽有三杰,谓韩无咎、晁伯如家姬及小琼也,禁中亦闻之。又作小词云:「秋夜乘槎,客星容到天孙处。眼波微注,将谓牵牛渡。见了还非,重理霓裳舞。都无误。几年一遇,莫讶周郎顾」。富文近再醮,有所竞而设榻于外,时方为两解,故戏之如此。
庚寅,早,欲如九华,而云梦宋宰肱及归州助教张蒙正相候,过午乃能上马。时侯差忠训郎赵良弼等同行,辞之不可。五十里至铁券山,投宿叶荟秀才家,华屋修椽藏四山中。荟有子楠,登进士第,新鄱阳尉。山深,夜甚寒。
辛卯,早,再赴叶君饭,乃行,尉亦并辔。二十馀里至青阳县,令成文林雱、丞熊从政实褒、主簿陈朝立、巡检程大夫(名同先祖。)来迓,馆于驿中。尉廨即宋齐丘宅,其傍对九华(《池阳记》云:尉廨即唐费冠卿旧居,然则齐丘后复居此耳。),而丘之墓在牛心山下,去县东五里。赴陈朝立会,以能仁院为廨(一名罗汉院。),旁有妙音院。同至县学,登经史阁,望九华紫翠千仞,造物融结奇巧,真尤物也。前青阳令、右奉议郎杨元禀者极有吏才,学舍乃其所葺。朝立云:舟泊大通镇,陆至青阳才五十里。又云:县东二十里有潮,其大如卓面,而石穴极深。日三潮,每潮鱼虾辄先出。
壬辰,早同陈簿、叶尉、赵忠训出郭十馀里,登双练亭,两瀑披崖,故以名亭。度西洪岭,入龙安院。自此徐行,历永安塔、虎跑泉,过石龙口、虎跑岭。此两处地势稍高,望双峰、九子甚奇。遂入广修院,去县已二十五里。院宇颇雅洁,寝堂望双峰、(远望如双剑者,此二峰也,闻最高云。)帻峰、真人峰、莲花峰,是为五老峰。步至上雪潭,源高而远,仰视莲花峰,正如所倚之屏,其前即石门水所注也。峭壁削成,悬瀑十丈,怒涛骇浪不减三峡,或潴为深渊,或散为奔湍,雷轰电掣。约二百馀步为下雪潭,其间多大石,水平布者数丈。潭中产石斑鱼,不常流。有璎珞泉,水跳石上如贯珠,尤为奇绝,而土人不贵也。食罢转山而行,终日观山而殊不厌。约十馀里入无相院,有观音阁对峰峦数重,留题而去。又二三里至协济庙,庙神兄弟二人。日方晡,或谓化城远不可到,遂止。陈朝立置酒中坐,帅诸人下九华溪,踏石涉水以为戏。叶尉体肥甚,独堕水中。溪自龙池来,欲访其源,或云去路太远,惟祷雨乃至,今芜秽不治,不果行。终夜溪声如大雨,可听。
癸巳,早,循溪而入,至乱山环合处登化城岭。岭峻窄,时时回望,诸峰层出,殊快心目。少休半霄亭,巳时至化城寺。寺宇甚佳,唐时新罗王子金地藏修行之地。手植松两株,根株亦不甚大,但共结子耳,数年前一株方枯。有王健知县者,文正公旦之后,作普同塔,具誓他日归骨于此,亦笃信释氏者也。饭罢谒金地藏塔,又在寺后突然一山上,常时可望大江,是日适为晴岚所蒙。僧祖瑛独居塔院,献土产茶,味敌北苑。陈朝立以翰先归邑,乃同叶、赵行二里访龙女泉,其旁乃李太白书堂基,今为张氏坟地(或谓书堂在半霄亭旁者非。)。自此下岭,过苦竹坑,俯视群山,左右对列,中有平田,气象极好。稍前即寨头,盖建炎间张遇寇青阳,县官移治于此,真关隘也。行近悬桥,双瀑自石山对泻,未经名人题品,故无闻焉。又行至蜃盘岭,而化城峰尽矣。化城,九华最高处,蒋颖叔尝有悔游之语,俗传十里,殆不止此。赋小诗云:「攀萝度险捷猱猿,石角钩衣屦尽穿。莫迓远寻金地藏,也曾徐步玉阶前」。又数里至龟山,一上复数里,尤为险峻,有崇寿寺、慈民阁,对双剑峰也。又赋诗云:「注坡缘壁化城中,客愠奴嗔我亦慵。及至龟山还一上,为怜高阁对双峰」。寺僧善修年八十六,赠以诗云:「老僧九十视耽耽,二十年来不下山。我得九华充法供,亦能禁足老山间」。日尚早,爱其景物,遂宿焉。
甲午,早,下龟山,行十馀里入圣泉院。泉在院侧石岩下,号无底泉,试之仅二丈,盖游者未尝测其浅深耳。水自岩出,甚清驶,中有五色石。饭罢即行,过慕善镇,回望九华,横侧高低无一同者。又五里至曹溪寺,又五里至觉安寺,五溪合流于此,故又名五溪寺,有王子尚枢密绍兴六年赴湖北帅所题诗。主僧自全善课,令占二兄纲运,约八日有信。又五里入大路,过铁券,叶元质别去。又二十五里投宿马牙酒坊,二三里有常安寺,夜不果往。陈朝立自青阳致馈。是行自西洪岭入山,盖西南也。终日观山面,既至圣泉,盖自西北而出,所谓山之东乃山背。闻有广福等僧院甚佳,而从者猥众,颇不自由,不无遗恨(《杂著述》卷六。)。
隶叔:疑当作「颖叔」,即蒋之奇,之奇正为宜兴人。
庐州诗 宋 · 张祁
押词韵第三部
平湖阻城南,长淮带城西。
壮哉金斗势,吴人筑合肥。
曹瞒狼顾地,苻秦又颠挤。
六飞驻吴会,重兵镇边陲。
绍兴丁巳岁,书生绾戎机。
郦琼劫众叛,度河从伪齐。
苍黄驱迫际,白刃加扶持。
在职诸君子,临难节不亏。
尚书徇国事,既以身死之。
骂贼语悲壮,摏喉声喔咿。
呜呼赵使君,忠血溅路歧。
在职(自注:赵康国知庐州。)乔张实大将,横尸枕阶基。
至今遗部曲,言之皆涕洟(自注:统制官乔仲福、张璟以不从乱,被害于州治。)。
法当为请谥,史策垂清规。
法当为立庙,血食安淮圻。
奈何后之人,邈然弗吾思。
居官潭潭府,神不芘茅茨。
冤气与精魄,皇皇何所依。
所以州州内,鬼物多怪奇。
月明廷庑下,彷佛若有窥。
謦欬闻动息,衣冠俪容仪。
士民日凋瘵,岳牧婴祸罹。
一纪八除帅,五丧三哭妻(自注:张节度宗颜夫妇俱丧。陈阁学规、李舍人谊、韩大夫沃、鲍左司琚皆死。杜观察琳、吴徽猷坰皆丧妻。)。
张侯及内子,遍体生疮痍。
爬搔疼彻骨,脱衣痛粘皮。
狂氓据听事,夫人凭指挥。
玉勒要乌马,云鬟追小姬。
同殂顷刻许,异事今古稀(自注:张宗颜妻既死,一日,有村民狂走登听事,据坐,作妻附语,怨詈家事,又言欲取乌马与小婢。俄皆死。)。
磊落陈阁学,文章李紫微。
筑城志不遂,起废止于斯。
杜侯在官日,夜寝鬼来笞拔剑起驱逐,反顾出户帏。
曰杜二汝福,即有鼓盆悲(自注:杜琳夜为乔、张笞击,拔剑击之,乃顾曰:杜二,汝有福。)。
德章罢郡去,厌厌若行尸。
还家席未暖,凶问忽四驰(自注:鲍字德章。)。
安道移嘉禾,病骨何尪羸。
于时秋暑炽,絮帽裹颔颐。
馀龄亦何有,干在神已睽(自注:王安道帅庐,病亟,请于朝,移嘉禾死。)。
师说达吏治,通材长拊绥。
东来期月政,简静民甚宜。
传闻盖棺日,邑里皆号啼(自注:韩沃字师说。)。
近者吴徽阁,鱼轩发灵輀。
营卒仆公宇,厩驷裹敝帷。
行路闻若骇,举家惊欲痴(自注:吴坰之妻丧车临启,有茶酒卒与一马同毙。)。
昔有邺中守,迥讳姓尉迟。
后周死国难,英忠未立祠。
及唐开元日,刺史多艰危。
居官屡谪死,未至先歔欷。
仁矣张嘉祐,下车知端倪。
庙貌严祀典,满考迁京畿。
兄弟列三戟,金吾有光辉。
吴竞继为政,神则加冕衣。
自此守无患,史书信可推。
伯有执郑政,汰侈荒于嬉。
出奔复为乱,羊肆死猖披。
强魂作淫厉,杀人如取携。
其后立良止,祭祀在宗枝。
罪戮彼自取,祸福尚能移。
族大所冯厚,子产岂吾欺。
寒温五种疟,踸踔一足夔。
或能为病祟,祈祷烹伏雌。
况我义烈士,品秩非贱卑。
凛凛有生气,为神复何疑。
勺水不酹地,敢望壶与蹄。
片瓦不覆顶,敢望题与榱。
邦君寄民社,此责将任谁。
既往不足咎,来者犹可追。
傥依包孝肃,或依皇地祇。
经营数楗屋,丰俭随公私(自注:城中有后土废祠,孝肃公故第,皆爽垲,可附为宇。)。
丹青罗像设,香火奉岁时。
尚书名位重,正寝或可施。
吕姬徇夫葬,义妇严中闺(自注:有得吕尚书括发之帛归吴中者,夫人吴氏持之自尽以殉葬。)。
清贤列两庑,后先分等衰。
当时同难士,物色不可遗。
张陈李鲍韩,势必相追随。
德章病而去,去取更临时。
尊罍陈俨雅,剑佩光陆离。
匠事落成日,醮祭蠲州治。
青词奏上帝,册祝告神知。
若曰物异趣,人鬼安同栖。
兹焉卜新宅,再拜迎将归。
悲笳响萧瑟,风驭行差池。
穹旻亦异色,道路皆惨悽。
巍峨文武庙,千载无倾攲。
使君享安稳,高堂乐融怡。
岂弟布惠政,吉祥介繁禧。
遂纡紫泥诏,入侍白玉墀。
斯民获后福,年谷得禳祈。
坎坎夜伐鼓,欣欣朝荐牺。
人神所依赖,时平物不疵。
中兴天子圣,群公方倚毗。
明德格幽显,和风被华夷。
典章粲文治,昭然日月垂。
臣工靡不报,秩祀当缉熙。
四聪无壅塞,百揆钦畴咨。
咨尔淮西吏,不请奚俟为。
露章画中旨,施行敢稽迟。
太常定庙额,金榜华标题。
特书旌死节,大字刻丰碑。
碑阴有坚石,镌我庐州诗(宋洪迈《夷坚丙志》卷四)。
迎神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九○
桂林郡虞帝庙迎送神乐歌者,新安朱熹之所作也。熹既为太守张侯栻纪其新宫之绩,又作此歌以遗桂人,使声于庙庭,侑牲璧焉。其词曰:
皇胡为兮山之幽,翳长薄兮俯清流。
渺冀州兮何有,眷此土兮淹留。
皇之仁兮如在,子我民兮不穷以爱。
沛皇泽兮横流,畅威灵兮无外。
洁尊兮肥俎,九歌兮招舞,嗟莫报兮皇之祐。
皇欲下兮俨相羊,烈风雷兮暮雨。
按:三章二章四句一章五句
送张仲隆序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一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五、《黄氏日钞》卷三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士大夫狃于宴安无事而不为经世有用之学者,几年于兹矣。属者天子慨然发愤,以恢复土疆、报雪雠耻为己任,思得天下卓然可用之实材而器使之,夙寤晨兴,当食屡叹。于是天下之士祗承德意,始复相与刮摩淬厉,务精其能,以待选择。盖自庙堂侍从之英,下至韦布刍荛之贱,奋然并起,求以治军旅、商财利之术自献者,一时争出头角。盖人材之众多且适于实用,未有若今日之盛,而国势之重轻彊弱,视前日亦既有分矣。然予窃闻之,古圣贤之言治,必以仁义为先,而不以功利为急。夫岂固为是迂阔无用之谈以欺世眩俗,而甘受实祸哉?盖天下万事本于一心,而仁者,此心之存之谓也。此心既存,乃克有制。而义者,此心之制之谓也。诚使是说著明于天下,则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人人得其本心以制万事,无一不合宜者,夫何难而不济?不知出此,而曰事求可,功求成,吾以苟为一切之计而已。是申、商、吴、李之徒所以亡人之国而自灭其身,国虽富,其民必贫;兵虽彊,其国必病;利虽近,其为害也必远,顾弗察而已矣。吾党张侯仲隆材气绝人,志节甚伟。方举世晏然,溺于无事之时,其为有用之学固已久矣。及其闹然竞于有事之际,则反深自闭匿,若无能者。然其试于百里,则善良怀其惠而奸盗慑其威;退而閒处,则杜门读书以斟酌世故,而亲仁尚友以培本根,廓廓乎其未尝有叹老嗟卑之念也。然则其于古圣贤仁义之说,殆亦概乎其有闻矣。今天子闻其为人,且欲召而见之,岂徒然者哉?行矣,张侯!彊饭自爱。平生之学,从容为上一二言之,明主且恨见公之晚。惟无忘所谓仁义云者,则庶乎有以慰友朋之望矣。乾道四年春二月丙申,新安朱熹序。
书徽州婺源县中庸集解板本后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一、《新安文献志》卷二二、民国《台州府志》卷六六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此书始刻于南剑之尤溪,熹实为之序其篇目。今建阳、长沙、广东、西皆有刻本,而婺源宰三山张侯又将刻之县学,以惠学者。熹故县人,尝病乡里晚学见闻单浅,不过溺心于科举程试之习,其秀异者又颇驰骛乎文字纂组之工,而不克专其业于圣门也,是以儒风虽盛而美俗未纯,父子兄弟之间,其不能无愧于古者多矣。今得贤大夫流传此书以幸教之,固熹之所欲闻而乐赞其成者也。是书所记虽本于天道性命之微,而其实不外乎达道达德之粲然者。学者诚能相与深究而力行之,则先圣之所以传与今侯之所以教者,且将有以自得之,而旧俗之未纯者,亦可以一变而至道矣。
书徽州婺源县周子通书板本后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一、《周濂溪集》卷九、道光《永州府志》卷二下、嘉庆《湖南通志》卷一四、光绪《湖南通志》卷一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熹旧记先生行实,采用黄太史诗序中语,若以「濂」之为字为出于先生所自制以名庐阜之溪者。其后累年,乃得何君所记,然后知濂溪云者,实先生故里之本号,而非一时媲合之强名也。欲加是正,则其传已久,惧反以异词致惑,故特附何君语于遗事中,以著其实。后又得张敬夫所刻先生墨帖,后记先生家谱载濂溪隐居在营道县荣乐乡石塘桥西。而舂陵胡良辅为敬夫言,濂实溪之旧名,父老相传,先生晚居庐阜,因名其溪,以示不忘其本之意。近邵武邹敷官舂陵归,为熹言,尝亲访先生之旧庐,所见闻与何、张之记皆合。但云其地在州西南十五里许,盖溪之源委自为上下保,而先生居下保,其地又别自号为楼田。至字之为「濂」,则疑其出于唐刺史元结七泉之遗俗也。敷尝有文辨说甚详,其论制字之所从,则熹盖尝为九江林使君黄中言之,与敷说合。方将并附其说于书后以證黄序之失,而婺源宰三山张侯适将锓板焉,因书以遗之,庶几有补于诸本之阙。若此书所以发明圣学之传而学者不可以不读之意,则熹前论之已详矣,因不复重出云。淳熙己亥正月朔旦,县人朱熹谨书。
跋蔡端明帖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四、《晦庵题跋》卷三、《蔡福州外纪》卷四
蔡公书备众体,此卷评书一纸,独有欧、虞笔意,甚可爱也。庆元己未三月八日,云谷老人观县大夫张侯所藏,为识其后。
通鉴室记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一、《南宋文范》卷四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士之所以能立天下之事者,以其有志而已。然非才则无以济其志,非术则无以辅其才。是以古之君子未有不兼是三者而能有为于世者也。然而所谓术者,又岂阴险诡仄、朝三暮四之谓哉,亦语夫所以处事之方而已矣。营丘张侯仲隆慷慨有气节,常以古人功名事业自期许,不肯碌碌随世俗上下。至其才器闳博,则又用无不宜。盖临大事变而愈益精神,指麾处画,无一不中几会者。是其志与其材虽未尽见施设,而人知其有馀矣。然未尝以是自足也,方且博观载籍,记览不倦,盖将酌古揆今,益求所以尽夫处事之方者而施之。非特如世之学士大夫兀兀陈编,掇拾华靡,以为谈听之资,至其施诸事实,则泛然无据而已也。尝客崇安之光化精舍,暇日新一室于门右,不置馀物,独取《资治通鉴》数十帙列其中,焚香对之,日尽数卷。盖上下若干年之间,安危治乱之机,情伪吉凶之变,大者纲提领挈,细者缕析毫分,心目瞭然,无适而非吾处事之方者。如是盖三年矣,而其起居饮食、宴娱谈笑亦无一日而不在是也。室之前轩俯视众山,下临清流,邑屋台观、园林陂泽之胜,月星雨露、风烟云物之奇,又若有以开涤灵襟、助发神观者,尤于读是书也为宜。于是直以「通鉴」榜之,而属予记。予闻之,古今者,时也;得失者,事也;传之者,书也;读之者,人也。以人读书而能有以贯古今、定得失者,仁也。盖人诚能即吾一念之觉者默识而固存之,则目见耳闻无非至理。而况是书先正温公之志,其为典刑总会、简牍渊林,有如神祖圣诏所褒者,是亦岂不足以尽其心乎?今侯有当世之志、当世之才,又能因是书以求尽其术,此岂苟然而已哉?然予犹欲进于行著习察之涂,使异时见于用者无毫釐之差也,则愿以仁之说为侯诵之。是以承命不辞而记其本末,因附以所闻如此。乾道三年秋七月,新安朱熹记。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七。又见《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三、学行典卷九三。
静江府学记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古者圣王设为学校,以教其民,由家及国,大小有序,使其民无不入乎其中而受学焉。而其所以教之之具,则皆因其天赋之秉彝而为之品节,以开导而劝勉之,使其明诸心、修诸身,行于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间,而推之以达乎君臣上下、人民事物之际,必无不尽其分焉者。及其学之既成,则又兴其贤且能者寘之列位。是以当是之时,理义休明,风俗醇厚,而公卿、大夫、列士之选无不得其人焉。此先王学校之官所以为政事之本、道德之归而不可以一日废焉者也。至于后世学校之设,虽或不异乎先王之时,然其师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学,则皆忘本逐末,怀利去义而无复先王之意。以故学校之名虽在,而其实不举,其效至于风俗日敝,人材日衰,虽以汉唐之盛隆,而无以彷佛乎三代之叔季。然犹莫有察其所以然者,顾遂以学校为虚文而无所与于道德政理之实,于是为士者求道于老子、释氏之门,为吏者责治乎簿书期会之最,盖学校之仅存而不至于遂废者,亦无几耳。乃者圣上慨然悯其如此,亲屈銮路,临幸学宫,发诏诸生,励之以为君子之儒而无慕乎人爵者,德意既甚美矣。而静江守臣广汉张侯栻适以斯时一新其府之学,亦既毕事,则命其属具图与书,使人于武夷山间谒熹文以记之。顾非其人,欲谢不敢,而惟侯之意不可以虚辱,乃按图考书,以订其事。则皆曰,静江之学自唐观察使陇西李侯昌巙始立于牙城之西北,其后又徙于东南,历时既久,士以卑痹堙郁为病。有宋乾道三年,知府事延平张侯维乃撤而迁于始安故郡之墟。盖其地自郡废而为浮屠之室者三,始议易置,而部使者有惑异教、持不可者。既乃仅得其一,遂因故材而亟徙焉,以故规模褊陋,复易摧圮。至于今侯,然后乃得并斥左右佛舍置它所,度材鸠匠,合其地而一新焉。殿阁崇邃,堂序广深,生师之舍,环列庑外,耽耽翼翼,不侈不陋。于其为诸侯之学,所以布宣天子之命教者,甚实宜称。熹于是喟然起而叹曰:「夫远非鬼、崇本教以侈前人之功,侯之为是,则既可书已。抑熹闻之,侯之所以教于是者,莫非明义反本,以遵先王敩学之遗意,而欲使其学者皆知所以不慕人爵,为君子儒,如明诏之所谓者,则其可书,又岂徒以一时兴作之盛为功哉」?故特具论其指意所出者为详,而并书其本末如此,以告来者。侯字敬夫,丞相魏忠献公之嗣子。其学近推程氏,以达于孔孟,治己教人,一以居敬为主,明理为先。尝以左司副郎侍讲禁中,既而出临此邦,以幸远民。其论说政教,皆有明法。然则士之学于是者,亦可谓得师矣。其亦无疑于侯之所以教者而相与尽其心哉!淳熙四年冬十有一月己未日南至,新安朱熹记(《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八。又见《方舆胜览》卷三八,万历《广西通志》卷三六,《粤西文载》卷二五,《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四○四,康熙《桂林府志》学校,雍正《广西通志》卷一○三,嘉庆《广西通志》卷一三三,《古文渊鉴》卷六一,光绪《临桂县志》卷一三,《张宣公年谱》卷二。)。
门:右引作「间」。
袁州州学三先生祠记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宜春太守广汉张侯既新其郡之学,因立濂溪、河南三先生之祠于讲堂之东序,而以书来,属熹记之。盖自邹孟氏没而圣人之道不传,世俗所谓儒者之学,内则局于章句文词之习,外则杂于老子释氏之言,而其所以修己治人者,遂一出于私智人为之凿,浅陋乖离,莫适主统,使其君之德不得比于三代之隆,民之俗不得跻于三代之盛。若是者,盖已千有馀年于今矣。濂溪周公先生奋乎百世之下,乃始深探圣贤之奥,疏观造化之原而独心得之,立象著书,阐发幽秘,词义虽约,而天人性命之微、修己治人之要莫不毕举。河南两程先生既亲见之而得其传,于是其学遂行于世。士之讲于其说者,始得以脱于俗学之陋、异端之惑,而其所以修己治人之意,亦往往有能卓然不惑于世俗利害之私,而慨然有志于尧舜其君民者。盖三先生者,其有功于当世于是为不小矣。然论者既未尝考于其学,又拘于今昔显晦之不同,是以莫知其本末源流之若此而或轻议之。其有略闻之者,则又舍近求远,处下窥高,而不知即事穷理,以求其切于修己治人之实也。呜呼!张侯所以作为此祠而属其笔于熹者,其意岂不有在于斯与?抑尝闻之,绍兴之初,故侍读南阳胡文定公尝欲有请于朝,加程氏以爵列,使得从食于先圣先师之庙。其后熹之亡友建安魏君掞之为太学官,又以其事白宰相,且请废王荆公安石父子勿祠。当时皆不果行,识者恨之。至于近岁,天子乃特下诏,罢临川伯雱者,略如掞之之言。然则公卿议臣有能条奏前二议者,悉施行之。且复推而上之,以及于濂溪,其亦无患于不从矣。张侯名枃,丞相魏忠献公之子,文学吏治皆有家法。观于此祠,又可见其志之所存者。异时从容献纳,白发其端,使三先生之祠遍天下而圣朝尊儒重道之意垂于无穷,则其美绩之可书,又不止于此祠而已也。故熹既为之论著其事,而又附此说焉以俟。淳熙五年冬十月辛卯记(《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八。又见《性理群书句解》卷七,《古文集成》卷一三,《黄氏日钞》卷三六,《周濂溪集》卷一一,正德《袁州府志》卷一四,康熙《宜春县志》卷一五,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五,乾隆《袁州府志》卷三二,《濂溪志》卷七,道光《宜春县志》卷三一。)。
三先生祠:淳熙本作「三贤堂」。
邵武军光泽县社仓记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八、乾隆《福建通志》卷七一、光绪《重纂邵武府志》卷八、光绪《重纂光泽县志》卷一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光泽县社仓者,县大夫毗陵张侯䜣之所为也。光泽于邵武诸邑最小而僻,自张侯之始至,则已病夫市里之间民无盖藏,每及春夏之交,则常籴贵而食艰也。又病夫中下之家当产子者力不能举,而至或弃杀之也。又病夫行旅之涉吾境者,一有疾病,则无所于归而或死于道路也。方以其事就邑之隐君子李君吕而谋焉,适会连帅赵公亦下崇安建阳社仓之法于属县,于是张侯乃与李君议,略放其意,作为此仓。而节缩经营,得他用之馀,则市米千二百斛,以充入之。夏则损价而粜,以平市估;冬则增价而籴,以备来岁。又买民田若干亩,籍僧田民田当没入者若干亩,岁收米合三百斛,并入于仓,以助民之举子者,如帅司法。既又附仓列屋四楹,以待道涂之疾病者,使皆有以栖托食饮而无暴露迫逐之苦。盖其创立规模,提挈纲领,皆张侯之功;而其条画精明,综理纤密者,则李君之力也。邑人既蒙其利而歌舞之,部使者亦闻其事而加劝奖焉,于是张侯乐其志之有成,而思有以告来者,使勿坏,则以书来请记。予读古人之书,观古人之政,其所以施于鳏寡孤独、困穷无告之人者,至详悉矣。去古既远,法令徒设而莫与行之,则为吏者赋敛诛求之外,亦饱食而嬉耳,何暇此之问哉?若张侯者,自其先君子而学于安定先生之门,则已悼古道之不行而抱遗经以痛哭矣。及其闻孙,遂传素业以施有政,宜其志虑之及此,而能委心求助,以底于有成也。李君于予盖有讲学之旧,予每窃叹其负经事综物之才以老而无所遇也,今乃特因张侯之举而得以粗见其毫末,是不亦有感夫!故予既书张侯之事,而又附以予之所感于李君者,来者尚有考云。绍熙四年春二月丁巳,新安朱熹记。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又见《永乐大典》卷七五一○,嘉靖《邵武府志》卷三,《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九四、食货典卷九九、考工典卷六四。
鄂州州学稽古阁记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古文集成》卷一二、《读书分年日程》卷首、《文章类选》卷四、《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一二、雍正《湖广通志》卷一○六、嘉庆《湖北通志》卷九三、《湖北金石志》卷一二、《宋元学案补遗》卷六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人之有是身也则必有是心,有是心也则必有是理。若仁、义、礼、智之为体,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为用,是则人皆有之,而非由外铄我也。然圣人之所以教,不使学者收视反听,一以反求诸心为事,而必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又曰博学、审问、谨思、明辩而力行之,何哉?盖理虽在我,而或蔽于气禀物欲之私,则不能以自见;学虽在外,然皆所以讲乎此理之实,及其浃洽贯通而自得之,则又初无内外精粗之间也。世变俗衰,士不知学,挟册读书者既不过于誇多斗靡以为利禄之计,其有意于己者,又直以为可以取足于心而无事于外求也,是以堕于佛老空虚之邪见,而于义理之正、法度之详有不察焉。其幸而或知理之在我与夫学之不可以不讲者,则又不知循序致详,虚心一意,从容以会乎在我之本然,是以急遽浅迫,终已不能浃洽而贯通也。呜呼!是岂学之果不可为,书之果不可读,而古先圣贤所以垂世立教者果无益于后来也哉?道之不明,其可叹已!鄂州州学教授许君中应既新其学之大门,而因建阁于其上,椟藏绍兴石经、两朝宸翰以为宝镇,又取板本九经、诸史百氏之书列寘其旁,不足,则使人以币请于京师之学官,使其学者讨论诵说,得以餍饫而开发焉。其役始于绍熙辛亥之冬,而讫于明年之夏。其费亡虑三百万,而取诸廪士之赢者,盖三之一。其馀则太守焕章阁待制陈公居仁、转运判官薛侯叔似实资之,而总卿詹侯体仁、戎帅张侯诏亦挥金以相焉。既成,因予之友蔡君元定以来请曰,愿有记也。予雅闻许君之学,盖有志于为己,而意其所以学者,亦曰取足于心而已矣。今以是举观之,则见其所以诲人者甚平且实,然后知其所以自为者,不以泯心思、灭闻见为极挚之归也。因为之记其本末,而并推近世所以为学读书之病,请具刻焉,以告登此阁而读此书者,使姑无溺于俗学之下流,无迷于异端之捷径,则于理之在我者庶乎有以深求而自得之矣。道之不明,岂足患哉?四年癸丑九月甲子朔旦,新安朱熹记。
观文殿学士太中大夫知建康军府事兼管内劝农使充江南东路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营田使兼行宫留守彭城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六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光禄大夫刘公行状(代平父作)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七、《翰苑新书》前集卷四五、《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二一、六九、《秘笈新书》卷八、《骈语雕龙》卷三、雍正《浙江通志》卷一五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本贯建宁府崇安县开耀乡五夫里。
曾祖民先,故任承事郎,累赠太子太保。妣黄氏,彭城郡夫人。
祖韐,故任资政殿学士,银青光禄大夫,谥忠显,累赠太师。妣李氏,秦国夫人。继吕氏,韩国夫人。
父子羽,故任右朝议大夫、充徽猷阁待制,累赠少傅。妣熊氏,福国夫人。继卓氏,庆国夫人。
公讳珙,字共父,其先盖长安人。唐末避地入闽,遂为建人。六世至忠显公,仕始通贵。靖康中守真定有功,京城失守,虏人得之,欲以为将相,义不辱而死。少傅公绍兴初佐川陕宣抚使军事,保障梁益,为中兴名臣。公其长子也,生有奇质,英晤绝人。少长,从季父屏山先生受书,知刻苦自厉。属文敏有思致,一时乡先生皆叹以为不可及。始以忠显公死节恩补承务郎,举进士一上,中绍兴十二年乙科,调监绍兴府都税务。请监潭州南岳庙以归,杜门读经史书,讨论纂述,益务其远且大者。秩满,差主管西外敦宗院。未赴,遭外艰,既禫而韩国夫人薨,持重终丧。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权秘书省校勘书籍官,礼部郎官,中书舍人。时秦丞相当国用事,一日,微示风旨,欲为其父作谥。以公不亟奉行也,怒,风言者论去之。踰年,秦丞相死,乃得主管台州崇道观。召为大宗正丞,未就职,改秘书丞,兼权吏部郎官,即真。寻除监察御史,避荐者,复还故官。公前在铨曹时,苦吏为奸,思有以制之。一日,命张幕设案于庭,置令式其中,使选集者得出入翻阅,与吏辩,吏无得藏其巧,人甚便之。间摄侍郎,引选人改官班,占对详敏,天子悦焉。且闻其能检柅吏奸,故因其引嫌,复委以选事,兼权秘书少监。迁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会金虏渝盟,天子震怒,将悉锐师北向,以雪雠耻、复土疆。一时诏檄多出公手,词气激烈,闻者感奋,或至泣下。御史杜莘老既击侍医王继先逐之,又论宦者张去为,遂以忤旨左降。公不草制,奏留之,莘老得不去。从车驾视师建康,兼权直学士院。既而车驾将还临安,江淮军务未有所付。张忠献公方典留钥,众望属之,而诏乃以杨存中为宣抚使,中外大失望。公不书录黄,奏论其不可。上怒顾宰相曰:「刘珙之父为张浚所知,其为此奏,意专为浚地耳」。宰相召公喻旨,且曰:「再缴累且及张公」。公曰:「珙为国家计,故不暇为张公谋。若为张公谋,则不为是以累之矣」。命再下,执奏如初,存中命乃寝。未几,真除中书舍人,直学士院。召入草制,立建王为皇太子。今上皇帝既即位,诏公借礼部尚书使金国。是时南北甫罢兵,始为钧敌之礼,虏意不可测。公受命慷慨,不复问家事。入辞母夫人,戒家人悉裘葛兼副以行,曰:「藉令不死,归未可期也」。副使某者以选置官属不公抵罪,上以公辟召无所私,手札褒谕之。寻以议礼不决,未出疆而还。然公于是时固以其死许国矣。在掖垣凡三年,事有不便者,知无不言。尝有诏问足食足兵之策,公以择将帅、核军实为对甚悉。会有太白经天、旱暵飞蝗之变,诏复问近臣阙政。公又奏曰:「太白,兵象也;旱蝗,盭气也。今仇虏窥觎,哆然未厌,而国家因仍纵弛,有赏无罚,诸将专事刻剥,以媚权倖、取官爵,士卒怨之,有甚于仇敌者。且舆土未复,地狭民贫,而费用日滋,征求日广,为监司者不恤郡,为郡者不恤县,为县者不恤民,至或重为贪虐,以肆其心,则百姓之苦于官吏,亦不异于士卒之仇将帅也。然则天人相与之际,夫岂偶然而已哉!欲救其失,唯当信赏必罚,以肃将帅之心;痛惩刻剥,以固士卒之志,节浮冗、练军实,精择郡守,诛锄赃吏,以厚吾民之生。而是数者之得失,则又系乎人主之心诚与不诚耳。陛下审能扩恭俭日新之德,屏驰骋无益之戏,登崇俊良,斥远邪佞,常使日用之间有以养吾之诚而无害焉,则夫数者固将有所依以立,而灾异之变庶乎其可销矣」。间又尝为上言:「应敌无一定之谋,而彊国有不易之策。今曰和、曰战、曰守者,皆应敌之计,因事制宜,不可胶于一说者也。若夫不易之策,则必讲明自治之术,博询救弊之原,毋事虚文,专责实效,使政事修举,国势日彊,然后三者之权在我,唯所用之,无不如志。今议者自纷纷于末流,而于其本未有言者,臣窃为陛下忧之」。上皆纳焉。故将田师中死,其家请以没入王继先园第为赐,诏许之。公以师中久窃兵柄,无尺寸功,贪饕刻剥,为国家歛士卒之怨,不当予。方为缴奏以闻,而其家复以请。公以录黄稽程被诘,亟奏俟罪而持之愈力,于是乃不果赐。有迪功郎李珂者,以关通近习得补官,而自奏求为督府掾。诏除已下,公奏曰:「珂名品至卑,不繇召见,敢以劄子非分祈恩,非所以严堂陛之势、杜邪枉之门也。且今边陲大计方倚督府为重,官属尤当审择。如珂小人,非惟不堪此选,政恐或能妄作,以沮挠其事机也」。奏上,改除珂枢密院编修官。公论执益坚,乃罢之。然亦竟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中,而宰相亦有阴忌公者,隆兴元年冬,除集英殿修撰、知泉州。明年,改衢州。始至,委事僚属,一无所问。人以公未更治民,意其懵于事,或不屑为者。既乃一旦悉取而自为之,辨察精明,区处的当,群下歛手,不能有所为,人始大服。先是,吏员猥众,公视员外置者悉罢之。受租米辄使民自操量槩,其发钞销簿,亦皆有法,人甚便之。会湖南旱饥,官吏不之恤,而郴州宜章县方抑民市乳香,期会峻迫。有李金者乘众怒奋起为乱,众馀万人,南逾岭徼,分道犯英、韶、连、广、德庆、肇庆、封、梧、贺州之境,旁入道州、桂阳军,杀掠万计。州县不知所为,至歛民间金帛赂之以免,由是贼势日盛。而帅守监司更共蔽匿,不以实闻。贼遂犯宜章,陷桂阳,声震远近,朝廷忧之。以公为敷文阁待制、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是岁乾道元年也。公以五月入境,则贼众已数万人矣。公声言发郡县兵讨击,且檄邻道谨斥堠、守隘塞、听期会,而亟以实奏,请下荆襄发卒奔命。又度比章下,或已历旬时,失几会,则移书制置使沈介曰:「请毋须报而亟遣以来,擅兴之罪,吾自当之,不敢以累公也」。介为遣兵,诏亦报如公请,然皆未有至者,贼势愈盛。而湘阴县桥口镇群盗刘花三、李无对者又窃发,距城郭仅六十里,人情益震。公亟简州之役兵,得三百人,使部将赵彦帅之,合巡尉兵以行。下令戕舟发梁,募有生得盗者钱若干,得其首者钱若干,凡盗所挟赃,无多少悉给捕者。不数日,彦等擒捕三十馀人,公悉以便宜诛之,枭首于市。馀盗走,多溺死,其散入墟落者又为村民缚以送府,又悉诛之。奏将尉有功者,皆被赏,于是威声大振,吏士用命,人心少安。六月,制置使所遣游奕军统制田宝乃以千人至。居数日,鄂州水军统制杨钦又以千五百人至。公知其暑行疲怠,悉为发夫迎之数程之外,代其任负以行。军士固已欢呼感激,及至抚劳犒赐,又皆丰饫过望,诸军益喜,尽死力。钦,故群盗杨么部曲,公知其可用,檄诸军皆受节度,使率其众,鼓行而前。下令境中凡军民讨捕有功者皆以率受赏,其贼所诱胁,能相捕斩以诣吏者,亦除罪受赏有差。是月晦,田宝大败李金于郴州城下,追奔二十馀里,杀获甚众。七月,杨钦败贼党田政、尹宽等于桂阳。鄂将谷青、王翌又各以二千人至。公遣扼宜章大路,以分贼势、通粮道。而钦连战破贼,遂入宜章。八月,鏖龙冈下,贼兵数万,自辰至申,官军稍却。钦被发大呼,策马横冲之。贼分为两,其前列精兵歼焉,馀皆遁走。进至莽山,贼徒曹彦、黄拱遂执李金与其腹心黄谷以降。钦因穷追深入,尽诛其酋豪,而其支党胁从者尚众,皆窜入山谷间。公喻钦等郤兵,而使人赍榜,听其自诣,则皆相率听命。岁尽师还,李金、黄谷等数十人皆伏诛。其降者,公皆称诏给据纳兵,复故田宅盖以千数。曹彦、黄拱皆奏补官而厚抚之。既乃第录诸将功状列上,又尽得其实,不以一毫有所私。上嘉叹再三,诏以为敷文阁直学士,且赐玺书曰:「近世书生但务清谈,经纶实才盖未之见,朕以是每有东晋之忧。今卿既诛群盗,而功状详实,诸将优劣、破贼先后历历可观,甚副朕意。卿其益勉之哉」!贼地既定,境内正清,公乃喟然叹曰:「吾岂乐杀人哉!向者军兴,令不可以不肃。而今而后,庶有以亮吾心矣。吾岂乐杀人哉」!自是一意于抚摩之政,且为请于朝曰:「今欲惩既往之失,销未形之患,莫若择守宰、宽赋歛,以安吾民而已。不此之图,一李金死,一李金生,臣恐湖南自是无宁岁也」。奏留鄂兵戍郴、桂,而益广蒐募,以补忠义亲兵之缺,厚其恩意,严其纪律而时训习焉。于是湖南隐然为重镇,方地数千里,外户不闭,商旅野宿焉。潭州故有岳麓书院,真庙特赐以敕额,给田与书,经乱芜废。公一新之,养士数十人,延礼修士彪君居正使为之长,而属其友广汉张侯栻敬夫时往游焉。与论《大学》次第,以开其学者于公私义利之间,闻者风动。三年召还,见上首论独断虽英主之能事,然必合众智而质之以至公,然后有以合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无不成。若弃佥谋、徇私见而有独御区宇之心焉,则适所以蔽其四达之明,而左右私昵之臣将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议者矣。又论税绢退剥、羡馀和籴之弊,又论州郡禁军纪律不明,骄惰自恣,宜遴选武臣之奋行伍、习戎事者使为将副,而贵游子弟、閤门国信、五房出职之辈不得与焉,则州郡之军政庶乎其可脩矣。上然其言,以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间复从容言于上曰:「世儒多病汉高帝不悦学,轻儒生,臣窃独以为高帝之聪明英伟,其所不悦,特腐儒之俗学耳。诚使当世之士有以圣王之学告之,臣知其必将竦然敬信,而其功烈之所就不止于是而已矣。盖天下之事无穷而应事之纲在我,唯其移于耳目、动于意气而私欲萌焉,则其纲必弛而无以应夫事物之变。是以古之圣王无不学,而其学也必求多闻,必师古训,盖将以明理正心而立万事之纲也。此纲既立,则虽事物之来千变万化,而在我常整整而不紊矣。惜乎当是之时,学绝道丧,未有以是告高帝者」。上亟称善。是岁小不登,公请亟诏监司郡守先事条画来年荒政所宜,不者亦使任其无他。又奏州兵营伍教战之法甚备。上由是益知公学问精深,忠义慷慨,可任大事。十一月,擢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公辞谢不获,乃就职。因进言曰:「汪应辰、陈良翰、张栻学行材能皆臣所不逮,而栻穷探圣微,晓畅军务,曩幸破贼,栻谋为多。愿陛下亟召用之」。上可其奏,以次登用焉。公以西府本兵柄,于诸将之能否不可以不周知,乃自诸管军统制官下至裨佐日召三数人从容与语,得其材用所宜,辄笔识之,以待选用。一日,上顾辅臣图议恢复。公奏曰:「复雠雪耻,诚今日之先务。然非内脩政事,有十年之功,臣恐未易可动也」。同列有进而言者曰:「机会之来,间不容发,柰何拘此旷日弥久之计?且汉之高、光皆起匹夫,不数年而取天下,又安得所谓十年修政之功哉」?公曰:「高、光唯起匹夫也,故以其身蹈不测之危而无所顾。陛下躬受太上皇帝祖宗二百年宗社之寄,其轻重之势,岂两君比哉?臣窃以为自古中兴之君,陛下所当法者,惟周宣王而已。宣王之事见于《诗》者,始则侧身修行以格天心,中则任贤使能以修政事而已。其终至于外攘戎狄,以复文武之境土,则其积累之功至此,自有不能已者,非一旦率然侥倖之所为也」。上以公言为然。四年七月,诏兼参知政事。公方与一二同列夙夜悉心竭力,益图所以叙进人材、宽养民力、讨理军政,务以成上意之所欲为者,盖除福建钞盐岁额二万万,罢江西和籴及广西折米盐钱,又蠲累年逋负金钱谷帛巨亿计。而公尤以辅成上德、振肃朝纲、抑侥倖、奖廉退为己任,进则尽言无隐,退亦未尝轻以词色假人。苟清议之所不与,不以亲故而有所私也。以是近倖仄目,而流俗亦多不悦公者。先是,潜邸使臣有龙大渊、曾觌者凭恃旧恩,暴起富贵,公论不平者累年。上一日发寤,逐去之。未几而大渊死,上顾怜觌,欲还之。公力陈其不可,且曰:「此曹奴隶耳,怜之则厚赐之可也。今引以自近而宾友接之,至使得以与闻机事,进退人才,则臣惧非所以增盛德之光华,饬治朝之纲纪也」。上纳公言,为止不召。殿前指挥使王琪谒告至淮上还,密荐和州教授刘甄夫。上谕执政召之,诸公相问,莫有知其所自来者。公曰:「荐士吾徒之责,可不知耶」?明日,请曰:「此人名微位下,陛下何自知之」?上以琪告。公又请其所以荐,上曰:「卿自问之」。公退,坐堂上,呼吏作头引追之。琪至,公诘其故,授牍使对。琪恐惧,不能置辞。久之,公乃叱使责戒励状而去。无何,扬守来言,前琪过郡,称受密旨,增所筑新城若干尺。诸公请之,初未尝有是命也。公既与诸公合奏,请其罪罢之,因奏:「自今圣旨不经三省密院者,所下之官,皆请俟奏审乃得行」。上欣然从之。公即从密院移中外诸官府,而内侍省与焉。明日,忽复有旨,前奏审事勿行。因谕诸公:「即如此,则或须一饮食,亦必奏审乃得邪」?公即以艺祖熏笼事对。退,又与诸公合奏言曰:「朝廷者,陛下之朝廷;命令者,陛下之命令。臣等偶得备数其间,典司出纳而已,非敢有所专也。今方举行旧典,以正纪纲,而已出复收,中外惶惑,窃恐小人有因疑似,微以奸言上激雷霆之怒者。愿陛下察之」。上不悦,曰:「朕岂以小人之言而疑卿等者耶」?时诸公虽更进恳请,而公言尤激切,故独罢公为端明殿学士、在外宫观,改知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使。公入辞,犹以开广言路、讲明圣学、敦本节用、虚己任贤、斥远佞邪、选将抚军数事为献。上蹴然曰:「卿虽去国,不忘忠言,而材又非他人所及,行召卿矣」。隆兴承前帅刻剥之后,场务皆增新额,而输租更用方斛,视省量率多斗馀。公首罢之。属邑奉新有复出税钱三十五万有奇、租六百二十八石摊配诸乡,多有视正税且什四,岁久困不能输,相率逃去,田亩榛芜。所摊固不可得,而失正税又数倍,公奏蠲之。又除二税合零租米暗耗免役足钱之弊。人或为公忧不足,公量入为出,用度未尝乏也。暇日咨访宾僚,讲求利病,率常一二延见,使得从容各尽所怀,以故下情宣通,举无过事,而其人之器识短长亦无所隐。讼诉有久不决者,取其案牍藏之。旬日,辄召会官属之贤可委者合坐堂上,人付一二事,使平决之,有司供具饮食如法。至暮,白所予夺而退。其大事则公先阅视,默有所处,然后参众说以决焉,以故多得其情,无不厌服。明年,除资政殿学士、知荆南、湖北路安抚使。始至,条上荆襄兵少财匮之状,诏即诿公措置。公因行视襄鄂兵屯,并边形势,尽得其实以闻。凡图回役使、诡名虚籍之弊与夫部伍教习之法,有不善者皆奏罢之。先是,荆南兵戍襄阳者累年不得归,父子至不相识。公奏为半年番休之法,春夏三军,秋冬四军,更迭往来,军士感悦。荆襄故有民兵,皆农家子,敦朴豪勇,又有土著常产,自爱惜。且居近边,知虏情,轻战斗。比稍堕废,公更为简阅,宽其取丁之数,贫者弛其赋役,随乡团结,以七十五人为队,队有长,四队为部,部有将。县置总首都副各一人,当教则郡为选官训练,已事而罢之。至于资粮械器,皆为处画,各有条理。抚循犒赏,岁费钱一万万,而不以一介有取于民也。明年,遭内艰。又明年,起复同知枢密院事、荆襄宣抚使。遣中使奉玺书即丧次宣押奏事。其书曰:「朕以荆襄上流,宿师尤重,欲以军民之寄付卿,其任重矣。夺情临民,国有常典。况吾大臣,义当体国,毋以家事辞王事也」。公六上奏,辞不肯起,引经据礼,词甚切至。最后言曰:「三年通丧,先王因人情而节文之。三代以来,未之有改。至于汉儒,乃有金革无避之说,此固已为先王之罪人矣。然尚有可诿者,则曰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今以陛下威灵,边陲幸无犬吠之警,臣乃欲冒金革之名,以私利禄之实,不亦又为汉儒之罪人乎?且孝之与忠,岂有二致?事君事亲,初无两心。使亲丧而可夺,则他日所以事君者可知矣。况陛下方以天下奉两宫之驩,而以衰绖不祥之人簉迹二三大臣之间,殆非所以全孝治之美。且使仇虏闻之,亦必以为中国乏材乃至于此,而敢肆其轻侮。此臣所以受恩感激,反覆虑思而卒不敢起也。抑陛下之诏臣,则有曰义当体国者矣,臣其敢噤无一言以塞明诏哉」?乃手疏别奏以闻,其略曰:「天下之事,有其实而不露其形者,无所为而不成,无其实而先示其形者,无所为而不败。今德未加修,贤不得用,赋歛日重,民不聊生,将帅方割士卒以事苞苴,士卒方饥寒穷苦而生怨谤,凡吾所以自治而为恢复之实者,大抵阔略如此,而乃外招归正之人,内移禁卫之卒,规算未立,手足先露,其势适足以速祸而致寇,臣不知为此议者将何以待之也。且荆襄,四支也;朝廷,腹心元气也。诚使朝廷设施得宜,元气充实,则犁庭扫穴,在反掌间耳,何荆襄之足虑?如其不然,则荆襄虽得臣辈百人悉心经理,顾亦何足恃哉?以今而虑,臣恐恢复之功未易可图,而意外立至之忧将有不可胜言者。惟陛下图之」。上纳其言,为寝前诏。八年免丧,乃复除知潭州、安抚湖南。过阙见上,言曰:「人君能得天下之心,然后可以立天下之事;能循天下之理,然后可以得天下之心。然非至诚虚己、兼听并观,使在我者空洞清明而无一豪物欲之蔽,亦未有能循天下之理者也」。因引其意以傅时事,言甚切至。上加劳再三,进职资政殿大学士以行。湖南公旧镇,威惠之在人者,久而愈深。及是再至,盖有不待教令而孚者。而公所以自律者愈严,所以抚民者愈宽,以是人愈畏服而敬爱之。会安南贡驯象,所过发夫一县至二千人,除道路、毁屋庐,数路骚动。公奏曰:「象之用于郊祀,不见于经。驱而远之,则有若周公之典。且使吾中国之疲民困于远夷之野兽,岂仁圣之所忍为也哉」?岁旱,公亟遣官吏行视,蠲放田租。闻郴、道、桂阳民饥,则檄转运、常平司移粟赈之。且虑山谷奸民乘时窃发,则又遣将益兵戍守,遂以无事。一旦茶盗数千人入境,疆吏以告,公曰:「此非必死之寇,缓之则散而求生,急之则聚而致死」。乃处处揭榜,喻以自新,声言大兵且至,令属州县具数千人之食,盗果散去,独馀五百许人。公乃遣兵,戒曰:「来毋亟战,去毋穷追,毋遏其涂,不去者乃击之耳」。于是盗之存者无几,进兵击之,尽擒以归。公独奏诛首恶数人,馀悉以隶诸军。明年,盗之馀党赖文政等复入境,后帅曰:「此前日养寇罪也,吾必尽诛之」。盗闻其言,悉力死战。既剿湖南军,遂入江西,侵扰数州,官军数败,将吏死者数十人,为费以数万计。于是人乃服公为有谋也。淳熙二年,除知建康府、江南东路安抚使、行宫留守。始至,孔目吏有为奸利稔恶数十年者,杖而黥之,一郡称快。会岁水旱,高下田皆不收。公首奏倚阁下三等户夏税,为钱六千万,䌷绢二千疋,绵三千两。分遣官吏行田,蠲正租米十三万七千八百斛,杂折米又二万八千七百斛,豆草蕟茭布租称是。又奏下漕司遣吏行属州,视其所蠲租颇未尽者,悉以与民。又奏禁上流税米遏籴,违者劾治如法。即在他路,亦愿得以名闻,请其罪。诏从之。得商人米三百万斛,贷桩管及总司钱合三万万,遣官籴米上江,又得十四万九千斛。又奏禁州县毋得督旧逋,以重困饥民。借常平米付圩户堤塞缺漏,籍农民当赈贷者若干户,十口以上一斛,六口以上八斗,五口以下六斗;客户当赈济者若干户,五口以上五斗,四口以下三斗。又运米村落,从本价赈粜,合十馀万斛,而贷者卒亦不取偿焉。置局府中,以通判府事赵善珏、观察推官王以宁、前蕲州教授李宗思、新楚州教授刘炜领之,而分遣群属循行境中,穷山僻壤,无所不到。公又惫心疲精,广询博访,夙夜不少懈。凡官吏奉行之不谨,民间冤苦之无告,幽隐纤悉,无不毕闻。县给印历,亲书所闻,告谕奖诘,络绎于道,无不切中事宜者。盖本之以诚意,辅之以赏罚,是以人人争效其力,如办己事。起是年九月,尽明年四月,阖境数十万人无一人捐瘠流徙者。上嘉其绩,赐书褒喻焉。公治财宽于民而急于吏,二税之入,所以禁其渔取、察其蠹弊者甚悉。自累镇所施行,每益加详。至是,人被其泽尤深。凡属县所负课不能偿者,悉以丐之,而禁其非法病民者。至于蠲租振廪,其费又数十巨万,而军吏粮赐皆随月遣给,无不暨者。被旨甓城,面丈以万计者数千,用钱八千万,米千五百斛,而役不及民。又偿前帅所负内库钱三万。上积公劳效,赐手札劳奖,赉以鞍马器物甚厚。府学四十年不葺,弊甚。公一新之,以明道程公先生尝主上元簿,即学祠之。且刻陈忠肃公《责沈》之文于壁,以示学者。建康大军所屯,盗贼常窜迹尺籍中,吏不能禁。公耳目迹捕,每发辄得,绳以重典,盗皆相戒遁去,市里晏然,道无拾遗者。明年,进观文殿学士。五年闰月属疾,再请奉祠,未报,则请致仕。上意公疾病,亟遣中使挟侍医以来。公亦知疾不可为,不复得见上矣,即草遗奏千馀言,首引恭、显、伾、文以为近习用事之戒,且言:「今以腹心耳目寄之此曹,故士大夫倚之以媒其身,将帅倚之以饥其军,牧守倚之以贼其民,朝纲以紊,士气以索,民心以离,咎皆在是。愿亟加屏远,以幸天下。若群臣之贤,臣所知者则唯陈俊卿忠良确实,可以任重致远。张栻学问醇正,可以拾遗补阙。愿陛下亟召用之,则众贤汇进而群小黜伏矣」。既又手书属敬夫及其故友新安朱熹仲晦父及从弟玶,皆以国恩未报,国耻未雪为言,然后以家事为寄。七月甲子疾革,命取前所草奏封上之,遂以是日薨于府寺之正寝,享年五十有五。讣闻,上为震悼,始从公请,转通议大夫致仕,赠光禄大夫,辍视朝一日。诏建康府致其丧,建宁府给葬事。公娶吕氏,兵部尚书祉之女,赠新定郡夫人。继韩氏,赠新兴郡夫人。又娶其季,赠淑人,皆魏国忠献公四世孙也。二男子,学雅,承务郎。学裘,承奉郎。二女,长适将仕郎吕钦,幼未行。六年二月乙巳,葬于瓯宁县慈善乡丰乐里新历之原,公所命也。公为人机鉴精明,议论英发,遇事立断,其威不可犯。而居家极孝慈,事继母庆国夫人礼敬饬备。遭丧时年逾五十,执礼尽哀,以致毁得疾几殆。友爱诸弟,晚岁弥笃。岁时祭祀,酌古今礼而敬以行之。内外功缌之戚,必素服以终月数。在官为罢燕乐,闻同寮有丧者亦如之。福国夫人蚤薨,公哀慕无以自致。出疆侍祠,再当得任子恩,欲奏官其内弟,辄不遂,竟三奏然后得之。所治有骨肉之讼,皆召至前,喻以恩意,责以义理,反覆详尽,至或深自引咎,词意恳切,闻者悔悟感泣,往往失其所争而去。遗命治丧毋用浮屠法。平居乐取人善,不啻如己出。与张敬夫、朱仲晦父游,久而益敬信之。居官乐受尽言,事小失中,虽下吏言之,无不立改,以是得南丰曾撙于湖南幕府,厚遇之。公去,撙为后帅所恶,诬奏夺其官。公在建康,力为辨理得伸,而要路有忌公者奏却之,盖其意不在撙也。公不悔,遇撙益厚。在朝廷危言正色,直前无所避,其忠义奋发,不以死生动其心,盖得乎家世之传。而论事之际,务在审密持重,不肯为侥倖尝试之举。其侍上语,每及恢复大计,必以修政事、固根本为先。辞起,复手疏尽发当时用事者大言不顾、罔上误国之奸。大臣盖不悦,而上独深察其忠。其在方镇爱民戢吏,平讼狱、理财用、治军旅、除盗贼,皆有科指,而尤以敦教化、厉风俗为急务。盖其生质虽高,闻誉虽蚤,而德成望尊,尤在晚节。故天子知之久而益深,增秩赐金,劳问狎至,盖将有意复用之也。士大夫之贤者,平日固多豫附,其不能无私意异说者,晚亦相与归重。及闻其丧,无贤不肖,莫不惨然相吊,恨国家失此洪毅忠壮、忘身忧国之臣也。所临数镇,民爱之如父母。闻讣,有罢市巷哭者。至于诸军将吏,外暨夷狄,则于公家威名义烈服习盖久,莫不想闻其风采。军士固敬爱之,而虏谍者至荆襄,亦每诇今刘公于延康为何属也。延康盖忠显公旧官云。公自少即以文学知名于时,及登朝廷、入禁掖,论思润色,当世尤称其得体。而平居未尝辄为无用之文,间有应酬之作,随辄弃去。后省驳议,又多削稿,故今存于家者文集八卷,奏议十卷,内外制二十卷而已。然公之所以自立于不朽者,有不在于空言也。玶谨按令甲,考公品秩,实应诔行易名之典,其姓名事迹又当得书信史以示来世,故敢状其乡里世系、历官行事之实如右,以告于太常考功,并移太史氏。而其事关国体军机之重者,犹弗敢尽著,寻第录别上。谨状。淳熙九年四月日,从弟从事郎玶状。
静江府虞帝庙碑(庙故有鼻亭神及唐武照象,皆斥去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八、《方舆胜览》卷三八、万历《广西通志》卷三六、《桂胜》卷四、康熙《桂林府志》坛庙、《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四○四、《粤西文载》卷三七、雍正《广西通志》卷一○八、《粤西金石略》卷九、嘉庆《广西通志》卷二二三、《金石续编》卷一九、同治《梧州府志》卷七、光绪《临桂县志》卷七、《桂林石刻》第一九七页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静江府故有虞帝祠,在城东北五里而近虞山之下,皇泽之湾,盖莫详其始所自立,而有唐世刻词在焉。有宋淳熙二年春二月,今直秘阁张侯栻始行府事,奉奠进谒。仰视栋宇倾垫弗支,图象错陈,簉以淫厉,则竦然曰:「帝德在人,其神在天,威灵所加,无有远迩。降祠兹土,粤有故常。而因陋踵讹,以至于此,弗图弗革,某实惧焉」。已事,则命撤而新之。时又方按国典,毁诸旁祀不如法者,因悉致其美材文石以奉兹役。作治逾时,讫事以告。门观严显,庞杂远屏。外朝内寝,惟帝及二妃之神,恭己面南,俨然临之。秋七月癸未,侯率其僚奉承牢醴,俯伏灌荐,以妥皇灵。肸蚃既通,拜手言曰:「天降生民,厥有常性。仁义礼智,父子君臣。爰及昆弟,夫妇朋友。是曰天叙,民所秉彝。失之毫分,穹壤易位。惟帝躬圣,诚明自然。慈孝于家,仁敬于邦。友弟刑妻,取人与善。从容钜细,各极其极。如规之圆,如矩之方。使凡天下后世之为人伦者,莫不取则。高明博厚,化育并流。孰是遐陬,敢私其施?惟苍梧野,谓帝所藏。寅缘此邦,获恭明祀。兹率群吏,衅于新宫。穆穆威神,不仁者远。敢不再拜稽首,惟帝之神实临照之」!于是三献成礼,神人浃和,吏民骏奔,咏叹兴起。合辞恳请,愿著石章。伻来谒辞,以诏无极。熹窃惟帝之所以配天立极、法施无穷者,既非文字形容所及,而传记所称南巡不反,遂葬苍梧者,又非经言,无所考信,则皆罔敢知。惟是天理人伦之际,帝之所以幸教后世者,盖尝与侯讲而志之。于侯之意,庶几识其所以然者。乃敬篆而显诗之,俾归刻焉。其诗曰:
虞山之土,漓水之浒。谁修虞祀?《九歌》招舞。有翼张侯,牧此南州。怀帝之仁,答其祐休。载瞻祠宇,颓剥支柱。明灵弗蠲,淫傲骈伍。乃教纲纪,乃夷乃攻。乃堂乃基,峻宇崇墉。帝降不迟,四门穆穆。侯乐其成,来馈来祝。惟帝之德,规圆矩方。即物而则,大伦以光。爰自侧微,动植潜被。恭己当天,云行雨施。惠于来世,亿万斯年。穹天博地,峙岳流川。矧是卉裳,旧惟声教。愀然见之,兴起则效。子隆于孝,臣力其忠。侯拜稽首,惟帝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