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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臣等以官制成推恩诏(元丰五年十二月己未)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三一
朝散大夫、试吏部尚书李清臣,通议大夫、守侍郎苏颂,奉议郎、试中书舍人蔡卞,通直郎、试起居郎蔡京各迁一官。枢密都承旨、客省使、舒州团练使张诚一,领秀州防禦使、故起居郎毕仲衍赐绢百匹。检讨详定官一年以上减磨勘三年,以下减二年,离局第减一等。
荐傅尧俞苏颂可任大事奏(与梁焘同奏 元祐四年十一月) 北宋 · 刘安世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四、《尽言集》卷一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五
傅尧俞素有德行,众人推服,凝重有守,得大臣体。仁祖、英宗朝,尝历台谏,有正直之誉。
苏颂学问该博,练达典故。神宗朝任知制诰,以不草奸人李定为御史词,落职归班,遂有重名。
右,臣等今月八日延和殿面奉圣旨,令具可用臣僚姓名进入者。臣窃谓朝廷大除拜,自合出于人主之意,左右大臣亦不当预,固非臣等所可轻议。陛下特示至诚,曲降清问,欲采外庭公议,上裨宸断。臣等不敢坚避僭易之罪,辄以名闻,伏望圣慈更赐询考。
论邓温伯差除不当奏(六 元祐五年四月) 北宋 · 刘安世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五、《尽言集》卷一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九
臣向者累具论列邓温伯差除不当,乞行追寝,未奉指挥。间臣以疾在告,不复再进章疏。近日窃闻温伯将受新命,臣虽伏枕危殆,日夕忧懑。何者?陛下即位以来,振起正道,登用贤俊,天下之情,翕然歌颂。今温伯之奸邪反覆,中外所知,攘夺太皇太后社稷之功以归蔡确,此戴天履地者之所共疾。况臣误被恩擢,列职谏省,岂敢容纵奸慝,以为朝廷异日之患乎?自唐以来,为翰林学士承旨鲜有不登宰辅,近日苏颂是也。今温伯既至此地,异日岂敢保其不至执政邪?臣大病之馀,三次劳复,自度疾势,恐不得再望清光,若奸人不去朝廷,臣虽死,目不瞑矣。臣不能自书,谨口授臣男,具录上进,惟陛下哀而听之。取进止。
〔贴黄〕臣闻温伯差除,本不出圣意,止由吕大防留身荐引,故有是命。然大防之意,非特欲成就温伯以自结于群奸而已。盖昨来都司拟定任永寿酬赏不当,台谏官屡有弹劾,大防切齿恶之,无以泄其忿怒,是以明知温伯之罪,公然提拔,意谓言者必须力争,则欲假此为名,以逐臣等。皆是宰相之阴谋,愿陛下圣明,深赐省察。又若谓温伯曾掌笺记,欲示恩礼,即乞朝廷优与职名,处之藩镇,则陛下所以待温伯者不为不厚,而小人寖长之势可消。惟乞出自圣断,早赐施行。
乞早正贾种民于法奏 宋 · 林旦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八○
臣昨论列贾种民罪犯猥恶,资性倾邪刻薄,乞罢驾部员外郎,送吏部与合入差遣,使累有过犯、不经责罚之人少知惩戒。久之,朝廷方差种民权知临江军。种民通判资序就使未遂,有司亦不当假以军垒。士论汹汹,臣以朝命已行,不欲再有论奏。今闻改知通利军,殊不晓所以。闻吕公著以臣前章曾语及增添御史台案外情理八节,诬陷苏颂、吕公著,以此引嫌,屡曾营赦,不欲正其罪恶,以致优假军麾,今来又移改近地。臣之所言,乃以公论为朝廷逐邪佞、清流品,不知吕公著何为屡引私嫌,欲废公议,遂使种民夤缘侥倖,再有陈请,以便其私如此。则无行小人但能诬罔执政,不患不得美官善地。不知如此施行,有何义理?伏乞圣慈特赐指挥,检会臣前奏,早正种民于法。不然,且令速赴临江军本任,免士论别有讥议,邪佞略无惩诫。
苏东坡挽诗五首 其四 北宋 · 米芾
七言律诗 押真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仪征市
平生出处不同尘,末路相知太息频。
力疾来辞如永诀(自注:公别于真闸屋下曰待不来,窃恐真州人道放著天下第一等人米元章,不别而去也。),古书跋赞许犹新(自注:公立秋日于其子过书中批云谢跋在下怀。)。
荆州既失三遗老(自注:是年苏子容、王正仲皆卒矣。),碧落新添几侍晨(自注:公简云相知二十年,恨知公不尽。余答曰更有知不尽处,修杨许之业,为帝宸碧落之游,异时相见,乃知也。今思之,皆诀别之语。)。
若诵子虚真异世,酒佣尸佞是何人。
与黄用和书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八二、《杨龟山先生集》卷二一
《记》曰:「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又曰:「禫而内无哭者,乐作矣」。又曰:「是月禫,徙月乐」。故鲁人朝祥而暮歌,孔子曰:「踰月乃其善也」。朝祥暮歌,孔子不深罪之,特未为善耳。《士虞礼》曰:「中月而禫,是月也,吉祭」。郑氏谓:「中犹间也,与大祥间一月。自丧至此凡二十七月」。盖祖郑氏说也。是月也吉祭,则无凶服可知。大率今之士人皆以垂脚幞头为居丧之服,若用此,悉与未经祥禫者无异。若惨巾与其馀衣带,从其色而薄之可也。昔至完居丧,问苏子容,云:「衣冠皆复常,但不著公服耳」。至完用之。考之古义,既祥,固可闻乐矣,然今之二十七月之丧,著在中令,释服从吉,律有明文,欲髣髴古既祥为之,恐不可也。衣冠复常,纯用吉服,则禫制未终,无以为别。窃谓衫用皂,以布为之可也。更请裁择。
奏举赵元绪状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一四、《鸡肋集》卷五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六
伏见本府居住朝奉郎、新差监在京物料库赵元绪,父故太子少师致仕槩,在仁宗朝与韩琦、曾公亮、欧阳修同执政。时仁宗初命英宗领宗正,槩言宗正非所以为重,乞立为皇子。后预顾命,定策立英宗嗣大宝,功施社稷。同时勋臣之子,皆蒙次第褒擢,多已通显,而槩之嗣子独沉常调,簪组之传,不绝如线。元绪刻意承家,学问自立,吏事足称。勘会知扬州苏颂、知应天府何正臣、权京东转运副使吕温卿,皆尝论槩之功,荐元绪之才可备任使,未蒙施行。臣窃睹神宗在东宫答槩书云:「首定大策,固已措时于久安;世蒙显休,方当与国而长懋」。槩之有勋王室,事固灼著。其坟墓居第在宋,岁时阙人照管。伏望圣慈检会前后臣僚奏,乞特赐甄录其子元绪,与一南京差遣,庶以广国家求旧念功之美意,而劝臣子之为忠孝者。
朝奉郎致仕陈君墓志铭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四五、《鸡肋集》卷六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陈,妫姓,舜后,满始封陈。至完有齐,其裔徙泉州仙游者,曰郁,有文学,事王审知,为谏议大夫。郁生荣绪,以勇名。福州归于钱氏,而儇为东府安抚使,治福州,奏荣绪司马,复徙明州象山。世乱,子孙因不仕。而其四世孙曰大雅,工为诗,而甚好义,尝舍逆旅,遇之远官病垂死者,倒囊济之,留阅月,病者去,乃去。尤为清宪赵公抃所知,而年八十有八,竟不用,用钟其庆于君,以君登朝,累迁通直郎。配丁氏,封仙源县君。继刘氏,封仁寿县君。而仙源实生君。君讳辅,字安国,四岁丧仙源,哀慕如成人。七岁诵书百卷,能为人言其意。中嘉祐二年进士第,授校书郎、司理滨州,部使者、郡守争欲出己门下。迁义乌令,尉王锡轻且专,一日,无罪鞭其隶十辈,皆不服,哗然欲起。君闻,往候锡,徐数隶罪,收去。锡曰:「微君,殆不济」。双林傅大士道场,岁输供至二百万缗,提点刑狱元积中欲尽以助公,君持不可,犹取七十万,然双林赖是不为墟。民有以财雄其里中、私货禁物者,君忽出令曰:「往某民室,取某物几何」。民不得逃,物若合契,咸以为神。秦固监兵润州,其子勉,君妹之婿也。勉死,家常有怪扰人,会君道润,止固家,三日阒然。君适登舟,怪已复。迁忠武军推官、知武当县。县濒汉,数溃堤,君教民以大竹络石为岸,高五丈,方冬下之,明年水至,无患。武当山有诸葛孔明庙,俗以清明数百人为社祠神,以侈相夸,或格斗死。君因其俗,加约束,争为衰。改著作佐郎、知安吉县。岁饥,籍富家出粟食流民,所活以千计。将代,民诣郡及使者言:「古之循吏,所去见思。我曹于陈君,不待去而思,思其将去而不乐也」。使者知其才,命摄华亭,且俾求前令张若济罪。君不愿,使者怒,徙摄寿昌。日与其僚饮酒,寻山水,作诗百篇,率以「县小为官乐」冠之。时王介守湖,请使者曰:「安吉不可以无陈君也」。乃得归。道闻其系囚众,以旦至邑,遽阅牍。有竞渡殴人死,至系百人者,且情得矣,即械应法者于州,馀悉遣。至暮,庭为虚,人欢舞。天目山水溉一邑,其附山六乡为防专利,而下二十一乡请决堤。主簿刘璹视之,千馀人拥璹斗堤下,璹走还。君徐以他事至旁佛舍,召六乡老人谕散之,与约决堤三日,慰二十一乡民。老人唯争趋令,而溪悍猛,既决,则三日不能复,下乡用穰。朝廷初以七十五等定家业,均役钱。使者属君立浙西法,而翰林沈公括方察访二浙,遽言于朝,挽与俱,遂推其法浙东。部使者交荐,监杭州市易务兼市舶司。以劳迁秘书丞、太常博士,服五品,差通判信州。未行,丞相苏公颂方尹开封,引以知左军巡判官事。又差通判扬州。或欲穿渠龟山,南径洪泽,以避淮波者,疑下有石,不可凿。使者复属君,君言可凿。渠成,民便之。迁屯田员外郎,改朝奉郎、管勾京东排岸司。时拓西疆,又擢通判秦州,未行,权度支。且用矣,会有以君扬州释寄杖事为言者,由是罢去,拘催两浙市易贷钱。继丁仁寿、通直忧,服除,管勾成都府转运司文字。有飞语井研令申宗道取井户金,会宗道在府,使者遽遣搜橐,得金,盛怒,欲自掠讯。君言:「匿名书勿治,而金何必井户物?苟未白,以属吏可也」。后所司言,金有从来。王子文、霍唐臣、张尧士、赵衮以治郡亡状得罪,诏大中大夫以上,以岁举堪知州一员。今门下侍郎许公将首以君应,诏差知邛州事。丞相吕公大防、范公纯仁,亦寖知君,复欲用矣,会君以疾致仕。元祐四年十一月庚午卒,以某年月日葬于某县某原。娶张氏,德安县君,有淑德,先君二年卒。二子:琦,瀛州推官、知临江军录事参军;珌,举进士,志艺甚修。而琦问学有才智,干其蛊者也。三女:嫁朝请郎曹易、西头供奉官曹暟、左侍禁曹习,而习妻蚤卒。孙男伯群、仲寔,女一人。君为人岂弟敏彊,会亲族,喜宾客,轻财重义,胸中洞然。少贫贱,刻意于学,夜不寝床,置足水中以警寐,故蚤以文辞,有场屋声。东明刘温奇之,使其子槩等师焉。槩后试礼部第一,知名云。铭曰:
以此其志,则无不可成也,命不与期;以此其才,则无不可能也,位不得为。何以信此于时耶?曰:有大君子者数人焉皆知之,君尚何悲!
贺左丞苏子容启 宋 · 孔平仲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五、《朝散集》卷一三
伏审荣被辉章,进持政枋,真贤登用,罄宇均欢。窃以四辅并尊,皆曰纲维之任;二丞所职,又为管辖之司。在汉则掌录尚书,至唐则更名肃务。肇从圣代,弥重事几,陪宰席于庙堂,总卿联于省闼,最为要用,今得伟人。恭惟某官博学鸿儒,老成旧德。万事不理,当问胡公;三箧若亡,请询安世。而又守终始之一节,明进退之大方。琨玉秋霜,天资益粹;泰山北斗,人望自高。建旟久滞于周南,鸣佩晚归于朝右。揭天官之藻鉴,演翰苑之丝纶。积薪岂间于后来,韫椟自期于善价。千帆竞过,尚舣济川之舟;三年不飞,孰测垂天之翼!果自金华之密侍,遂参玉铉之崇阶。盖将天下以为公,岂特国人之曰可;惟舆情之所向,故治道之易成。谅于转漏之间,已有覆盂之势。明堂一柱,益壮基图;泰阶六符,即登端揆。某推储自守,句霿何堪,尚怀椠于麟台,屡猎缨于龙坂。题名佛塔,恃先契之未忘;较艺子亭,辱赓章而犹在。自聆成命,倍切欢心。迹寄江湖,莫觇荧煌之座;生同草木,愿投坱圠之钧。
上皇帝乞辨忠邪书 北宋 · 崔鶠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七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五、《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六、《东都事略》卷一○五、《少微通鉴续编节要》卷八、《宋史》卷三五六《崔鶠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六、三○四、《宋元通鉴》卷四六、《经世八编》卷一二五、《宋史纪事本末》卷四八
臣闻谏争之道不激切不足以起人主意,激切则近讪谤。夫以人臣而有讪谤之名,此谗邪之论所以易乘而世主所以不悟,天下所以卷舌吞声,以言为戒也。臣尝读史,见汉桓帝以灾异数见,博求直言,及刘儒上书,则不能容。又观曹鸾讼党人而被诛,李少良论元载而见戮,未尝不掩卷兴嗟,矫然有山林不返之意。比闻国家以日食之异,诏求直言,蚍蜉区区,欲报万一,而诏有「言之失中,朕不加罪」,又曰「尚悉乃心,无悼后害」,则感极而继之以泣。盖陛下披至情、廓圣度以来天下之言如此,而私秘所闻,不肯一吐,是天下臣子负陛下也。伏读诏书曰:「凡朕躬之阙失,左右之忠邪,政令之臧否,风俗之美恶,朝廷之德泽有不下究,闾阎之疾苦有不上闻,咸听直言。臣以谓方今政令烦苛而民不堪扰,风俗险薄而法不能胜。德泽非不厚而施设不得其当,疾苦虽欲闻而询求不得其人。此特未暇为陛下一二陈之。而特以左右之忠邪为本,忠邪判,天下无馀事。惟其有忠不能明,有邪不能去,则陛下之阙失莫大乎此。贱臣于草莱,不识朝廷之士,特以陛下左右之人有指元祐之臣以为奸党者,此必邪人也。昔侯览、曹节尝以党人之论藉口诛李膺、杜密,捕夏馥为党魁,指范滂所用为范党,海内涂炭二十馀年,废锢诛徙者不可胜计,汉自此亡。李宗闵、牛僧孺、李德裕各植党与,更相报怨,搢绅之祸不解者四十馀年,唐亦自是不复振。以本朝社稷之灵,宗庙之福,而憸人乘间以党人为名,扫除天下善士,汉唐衰乱之祸,将复见于今日,甚可骇也。夫毁誉者,天下之公论,臣切怪朝廷毁誉与天下大异。故责授崖州司户参军司马光,陛下左右之人以为奸,而天下皆曰忠。今宰相章惇,陛下左右之人以为忠,而天下以为奸。此何理也?臣请略言奸人之迹,而陛下试以是观之。夫乘时抵巇以盗富贵,探微揣端以固权宠,专营一己之私,不顾国家成败者,谓之奸可也。变乱是非,倾移主意,怀道德者必加诬染,负高名者志在剪除,谓之奸可也。苞苴满门,私谒踵路,阴交不逞,密结禁庭,谓之奸可也。以奇技淫巧荡上心,以倡优女色败君德,然后独操刑赏,自报恩雠者,谓之奸可也,蔽遮主听,排迮正人,微言者坐以刺讥,直谏者陷以指斥,以杜天下之言,以掩滔天之罪,谓之奸可也。凡此,光有之乎?惇有之乎?皆惇之所有而光之所无也。夫有其寔者名随之,无其寔者而与之名,天下其谁信之?《传》曰:「谓狐为狸,则非特不知狐,又不知狸」。是故以佞为忠,则必以忠为佞。于是乎有缪赏滥罚,缪赏滥罚行而佞人徜徉矣。如此为国不乱者,未之有也。夫光凡事四朝,以忠信长者闻于天下,危言正色,奋不顾身,虽古名臣无以远过。而谓之奸,欺天下也,欺后世也。夫一人可欺也,朝廷可欺也,天下后世不可欺也。昔周勃木强敦厚,故属大事、安刘氏,非勃不可。汲黯好直言,面折人短,故能寝淮南之言,辅少主守成,贲育不能夺。由是言之,姑欲周旋奉事,便佞捷给,则人人皆可为公卿。必期于利害安危之际,无负国家,非正人不可。臣孤生晚辈,平生不识光,而光又已死,何所爱惜?所惜者,国家为奸邪报仇而负天下之谤耳。至如惇狙诈险贼,臣不能尽知,可怪天下士大夫呼曰惇贼。昔李栖筠为御史大夫,天下尊之而不敢呼名,曰赞皇公侯。仅一布衣之士,西河之人尊之而不敢名,呼曰侯君。今惇贵为宰相,人所具瞻,天下以名呼之,又指以为贼,何也?辜负主恩,盗窃国柄,忠臣痛愤,义士不服,故贱而名之,又指其寔而名之以贼也。且以一事中外所共知者言之。惇指元祐之臣尽以为党而投之必死,独苏颂无恙。颂固天下之贤者,然所逐皆颂等夷,以谓不预政事,则颂元祐时宰相,此何理也?惇窃国柄也。自陛下承天宝命,入绍大统,海内翘然,日跂新政。故京师人曰「大惇小惇,殃及子孙」,又曰「大惇小惇,无地安身」。大惇谓章惇,小惇则御史中丞安惇也。夫百姓至愚而神,此言虽小,可以见天下之心也。公议所在,借使陛下史臣不书,而天下之人必有书之者。昔晋侯一国耳,六官之长皆用,民誉而无谤言,于是乎能霸。陛下广有四海,选择一二臣顾反若此,臣恐伤天地之鉴,累日月之明,失天下之心,贻后世笑。夫小人譬之毒蛇蝮蝎,其凶忍害人根于天性,随遇必发。天下无事,国势安强,不过贼害忠良,破碎善类。至缓急疑危之际,则必有反覆卖国之心,跋扈不测之变。何以知之?盖自古欲尽去正人者,非奸臣则逆子。杀萧望之、张猛、苏建、京房、贾捐之者,石显也。逐韩瑗、来济、褚遂良、长孙无忌、上官仪者,许敬宗也。逐张九龄,诬王忠嗣,杀李适之者,李林甫也。贬杜佑,陷李揆,杀颜真卿者,卢杞也。杀孔融、杨脩、荀彧者,曹操也。诛戮关中旧族者,董卓也。尽去中朝名士者,柳粲也。夫正人者,君之羽翼,奸贼患之,必剪其翼然后得志。唯陛下前知诡计,密挫奸谋,力收骨鲠之臣,自为羽翼,其所以消灾变于无形,守太平于长久也。夫宰相者,使百官各任其职者也。比年以来,谏官不闻论得失,御史不闻劾奸邪,门下不闻封駮诏令,共持喑嘿,主事媕娿,非宰相使之而谁也?昔李林甫以其罪大灭顶,恶极通天,则招天下邪人佞夫,布在言职,胁以祸福,无敢正言。由是窃相位十有九年,罪大恶盈而人主不知。此可以为后车之戒也。且以一事言之。汉成帝欲立赵昭仪为皇后,太中大夫刘辅上书,以忠切得罪,而师丹、谷永、辛庆忌之徒交章请救。夫以汉绪中衰,犹有清议主张争臣。顷者谏官邹浩以言事得罪先朝,左右大臣拱而观之,谏垣同列无一语者,又从而挤之去。失左右大臣股肱心膂,而言官其耳目也,皆天下安危之所系,而一切奸谀若此,则陛下亦欲柬拔忠荩,图回太平,孰为陛下言之?孰为陛下行之?奸词互至,邪说沓进,陛下亦有尧舜之聪明不得行,朝进一人而后止,暮逐一佞而再收,是非纷纭,邪正参错,而天下之事败矣。恭惟陛下躬睿圣之资,体温文之德,皇天眷睐,宗庙顾享,畀何神器。今欲钦承上帝,慰答祖宗之灵,而国势若此,此臣所以为陛下虑也。夫日者阳也,阳为君子。食之者阴,为臣,为小人。日有食之,臣侵君,小人胜君子也。且四月正阳之月,阳极盛,阴极衰之时,而阴且侵阳,故其变为大。其所以消复之道,臣不敢曲牵异说,旁取杂家,姑以经传所陈闻于陛下。《十月之交》,日食之诗也,刺四国无政,不用其良。上至卿士司徒,下至趣马师氏,咸非其人。《左氏传》曰:「国无政,不用善,则自谪于日月之灾。弭灾之道有三,一曰择人,二曰因民,三曰从时」。唐臣宋璟曰:「日食脩德,使君子道长,小人道消,止女谒、放谗夫,所谓脩德也」。此言播于《诗》,著于《传》,可以覆视。惟陛下畏天威,听明命,独运乾纲,大明邪正,毋违经义,毋郁臣心,则天意解矣。若夫伐鼓用币,素服彻乐而无修德善政之寔,则非所以应天也。《传》曰「应天以寔不以文」,惟陛下至诚无忽。
再论章惇劄子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古人有言曰:「虑善以动,动惟厥时,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此忠臣之所当行,而明主之所宜虑也。章惇罪恶既大,陛下不复听信,犹在相位,岂所宜哉?且惇尝求去,而陛下不许,此固足以彰圣人宽大之德,然而疑则不用,用则勿疑,乃圣主任臣之法,疑而用之,实为不可。陛下之所以未从其请者,不过以先帝山陵在近,不欲以使事改付他人而已。若审如此,所谓执一而废百也。祖宗故事,山陵命使,必以先朝宰相。是以丁谓既去,则改命冯拯,王圭既死,而蔡确代之。拯之与确,皆是旧相。当时若无旧相,亦须改命他人,执一守株,非所以权大事也。今自惇之外,先朝旧相未致仕者,更有一人,范纯仁是也。虽以奸党得罪,而天下皆以为贤;虽有目疾,而其心不盲。陛下若举而相之,可以收天下之心。昔先帝起惇于谪籍之中,欲用纯仁,自有此例。若纯仁以疾不来,则是去就在纯仁者也。擢任辅相,事出独断,自唐以来,虽见任宰相,不得预闻。臣以孤外之踪,遽敢及此者,臣非敢荐纯仁也,为陛下思所以去惇之策,无出于此也。臣请缕缕言之。盖自绍圣以来,蔡卞造作奸言,假托经义,负诬神考,轻欺先帝,唱为国是,以行其私。凡惇之所行为天下之害者,其谋皆发于卞。干纪紊政,其事不一。然原其乖背之始,则不过妄论继述两字而已。用孟庄子之小孝,违武王之大孝,务以恶名,胁持上下。二圣已察其欺伪,而卞等不悛,持此益固。论夫妇之终始,语兄弟之厚薄,阴谋密计,何所不至。当此之时,陛下若斥逐章惇,而不以宰相为山陵使,彼必以谓陛下不厚于泰陵矣,然则惇未可以斥逐也。今其请去,则不可不从也。永泰陵使不可以他人为也,然必先朝宰相为之,然后可也。设使惇未肯求退,则在陛下似亦难处。今惇自请,则不过许之而已矣,何所疑哉?然而欲命先朝宰相以代山陵使,则舍范纯仁其谁乎?臣谓陛下若相纯仁,则可以慰天下思贤之心,可以示二圣用平之意,可使有罪之人必无反侧,则是一举而众美具也。出命之日,永泰使事权付先朝执政,以待纯仁之来。若纯仁不来,则权付之人,自可行矣。非是不使旧相,盖由旧相辞免,则次官将命,于理为顺。又况纯仁目疾,自不妨陛下他日别命宜相之人也。臣愚不避小嫌,竭忠尽虑,若蒙省察,速使惇去左右,则忘身徇国之人始敢安枕而卧矣。时不可失,机不可玩,愿陛下深念而决行之也。天下之故,反覆无常,当以人事辅成天意。古人既往之迹可證可验,非臣笔端所可具述。臣不胜拳拳爱君之心,惟陛下赦其僭易,采其所言,断而行之,天下幸甚。
〔贴黄〕臣十一日劄子云:「祔庙以前,且当明辨邪正;躬揽以后,乃可大明黜陟」。诚恐惇等未去之时,机事不密,为害不细。伏望陛下用臣前章,且以职名出惇于外,然后合集众智,共议典刑,缓而不迫,举事必当。先朝宰相苏颂致仕,命为中太一宫使。纯仁若以疾不来,则此例似可行也。若得纯仁居京,则有事可以访问,养老乞言,无大于此,何必过示优假,如司空重事之类,使其处此而不安乎?范纯仁乃臣妻党之亲,臣虽未识纯仁之面,而今日之言,不能无嫌,臣不敢以小嫌而废公议也。
乞以四次改更前事为鉴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九、《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切见自熙宁以来,至今三十馀年,天下之事,已经四次更改。熙宁改治平,元丰改熙宁,元祐改神宗,绍圣改宣仁。凡所行之事,各有先后次第,若逐一开敷张陈,方见本末。今据臣所见,画一具析如后。
一、熙宁之初,宋兴已得一百八年,太平日久,天下之事理合变革,神考所以大有为也。是时专任王安石,凡安石所恶之人尽加疏外斥逐,如司马光、范纯仁等,人数甚多。
一、元丰之时,王安石既去,神考独揽威柄,凡安石所恶之人渐却收用。至元丰末年,神考因事觉悟,大改熙宁之意,苏颂、王存之徒皆为侍从,孙觉、李常之徒渐次进擢,苏轼自贬所放归,司马光加资政殿学士。如此之类甚多,但检当时日历,可以尽见。
一、宣仁垂帘之初,先帝冲幼,用司马光「母改子」之说,不待三年,大改先政。此既往欲速之失也。臣谓改之是也,欲速非也。
一、绍圣之初,大改元祐,此乃必致之理,天下皆知其然。然以用事之臣自任私意,既不师古,又绝人言,所以有误朝政。
右四次改更,所行之事略已具析如前。臣愚所望乎今日者,唯愿陛下以前事为鉴而已。神考变通之意,念念日新,熙宁之初废流俗而用安石,熙宁之末用人惟己,当时日历所记差除之日可以考也。绍圣大臣专以私意主张王氏,违神考日新之绪,述安石熙宁之迹。凡先朝之政所以膏润天下者,皆以为王氏之泽也,所谓「不敬其亲而敬他人,悖德,民无则焉」。负神考而欺先帝,此政事之所以乖错,而天之所以不助也。《书》曰:「若稽古,帝尧」。又曰:「若稽古,帝舜」。又曰:「若稽古,大禹」。又曰:「若稽古,皋陶」。自古圣君贤臣皆以稽古为先,既往之事,有可法者,有可鉴者,可以自得矣。人主之学,其要如此。绍圣大臣假托经义,用士大夫进取之学,支离虚诞,欺惑先帝,其罪与晋之王衍无异。范宁曰:「王衍之罪,大如桀纣」。事可考而知也。
弹范百禄奏 北宋 · 黄庆基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二
宰臣苏颂近以稽留制书、援引亲党、除授不当罢政。按除授差遣自系中书省同共商议,方可进呈。今来苏颂既罢,所有中书侍郎范百禄实预职事,岂可不任其责?如百禄以为不知,则同在中书,事无不总,安可以为不知也?如百禄知而曲从,则其罪有二:一则朋比宰相,欺罔朝廷,不守典法,是不忠也;一则内怀险诈,恣颂所为,阴图倾夺,是不正也。众论喧腾,皆以为殊失大臣之体,望赐罢黜,以慰中外之论。
再弹范百禄奏 北宋 · 黄庆基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二
近论列中书侍郎范百禄与宰臣苏颂同在中书,所有除授不当,自合均任其责。按百禄非特朋比欺罔,不守典法,内怀险诈,阴图倾夺而已,其很愎自任,援引党与,皆有显然事迹。按百禄自执政以来,援引吕陶为起居舍人,岑象求为诸王位说书,皆川人也。陶为右司郎中,象求为户部郎中,各不及半年,固非久次,良由曲意主张,所以骤加进擢,假朝廷之名器,而收私室之恩,其罪一也。至如以宋炤知凤州、扈充知利州,亦皆川人也。凤州职田供给号为优厚,初除沈迈,待阙已久,乃差迈知泉州,以凤州与炤,众论莫不为之扼腕,其罪二也。冯如晦为户部郎中,坐前任夔州路转运使日按发公事不当,御史台究治,未结绝间,百禄以其同乡,遽除馆职,差知梓州。且凡有案在寺者,尚不许注授差遣,岂有见系究治、未见罪名,乃先除大藩,更加馆职?违朝廷之法,徇乡里之私,其罪三也。百禄顷曾相大河利害,是时力以回河为非,北流为是。及去岁大河复向东流,献议者屡陈其便,乞遣近臣相视可否;而百禄固执前日之所见,力行沮格,竟不闻遣使相视,迁延至今,春水泛涨,已无及矣。其很愎自用,执一偏之见,而沮公共之议,其罪四也。为人臣者无有乎己,况敢顾其私乎?岂有久待阙次而夺与它人,见系究治而骤加进用?上罔圣明,下紊纲纪,擅威福之权,行邪枉之道,其罪五也。望出宸断,早赐罢黜,以协公论。
劾苏轼状(一 元祐八年五月) 北宋 · 黄庆基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四、《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三
法者天下之平也,虽天子之尊,不敢以喜怒而轻重,况于人臣乎?为人臣者茍欲废法,以私恣喜怒,则上窃国柄,下贻民患,其祸非小也。按礼部尚书苏轼,天资凶险,不顾义理,言伪而辨,行僻而坚,故名足以惑众,智足以饰非,所谓小人之雄,而君子之贼者也。陛下擢之于罪废之中,寘之于侍从之列,出守大藩,固宜奉法循理,而乃专以喜怒之私,轻废朝廷之制。昨知颍州日,违法令都厅置簿拘收赏钱,不依条例,妄行费用。及失入丁真配罪,见系京西路提刑司按发,取勘干系官吏。轼已移扬州,又入为兵部尚书矣,乃敢蓦越申陈,致朝廷徇其所请,将监司按发公事,指挥不得取勘,致令迁延该赦。考轼之意,特欲姑息小人,盖庇旧吏,以沮坏法令而已。轼前知杭州日,有百姓颜益、颜章,以受纳官不肯领绢,率众人论诉,非有大过也,轼不遵法令,判令刺配。虽尝自劾,蒙朝廷放罪,而轼之所喜,虽监司按发公事,乃妄陈横议,令不得取勘;轼之所怒,虽所犯止于杖罪,乃判令刺配,此何道也!《书》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臣有作福作威,害于而家,凶于而国」。盖言威福之柄,惟人君可以专之也。轼为人臣,乃欲恣喜怒而出入人罪,原其不遵法令之意,盖有轻蔑朝廷之心,其不忠之罪大矣!轼自进用以来,援引党与,分布权要,附丽者力与荐扬,违迕者公行排斥。昨荐王巩,既除宗正寺丞,又通判扬州,竟以不持行检败。近者荐林豫,自东排岸,不问资序,遂差知通利军。前者除张耒为著作郎,近者除晁补之为著作佐郎,皆轼力为援引,遂至于此。至如秦观,亦轼之门人也,素号獧薄。昨除秘书省正字,既用言者罢矣,犹不失为校对黄本书籍。是以奔竞之士趋走其门者如市,惟知有轼,而不知有朝廷也。为人臣而招权植党至于如此,其患岂小哉!近者高丽人使乞赐书籍,此乃祖宗朝故事,且屡尝赐书与之矣,轼乃拒违诏旨,极言不可。及都省批送礼部,令吏人上簿,固非重责也,轼乃盖庇吏人,力陈强辨,期必胜而后止。夫都省总领六曹,自有上下之分,岂有论事不当,尚敢力争?原其凌轹都省之意,乃有轻视朝廷之心,其不忠之罪又可见矣。轼在先朝,恣为歌诗,谤讪朝政,有司推治,实迹具存,众皆以为罪在必死,独先帝怜之,止从轻典,送黄州安置。先帝之于轼可谓有再造之恩矣,虽天地父母无以过之。轼不能感戴厚恩,而乃内怀怨望。二圣、陛下临御之初,以轼为中书舍人,轼因行制诰,公然指斥先帝时事,略无忌惮,传播四方。士大夫读之,有识者为之痛心,有志者为之扼腕。考轼之意,特欲刺讥先帝,以摅平昔之愤尔。轼行李之纯除河北都转运使诰曰:「乃者役钱贷息之敝,民兵马政之劳,萃于北方」。又云:「河溢为灾,老幼奔走,流离道路,十年于此矣。呜乎,其孰能为朕劳来安集,使复其旧乎」!夫宣王承厉王之后,万民离散,不安其居,而能劳来安集之,故见于《鸿雁》之诗。先帝时,北方安得有「老幼奔走、流离道路」之事?谓缘役钱贷息、民兵马政以致天灾,必待陛下然后能遣使以劳来安集,是以先帝方何代乎?乃以厉王之乱相拟也!轼行苏颂除刑部尚书诰云:「乃者法病于烦,官失其守,盗贼多有,狱市纷然」。夫先帝明慎用刑,哀矜庶狱,始复大理寺、刑部详定,及三省点检狱案之制,安得「法病于烦,官失其守」遂至于「盗贼多有,狱市纷然」,惟汉武帝时暴征远戍,于是盗贼竞起,至遣直指之使以督捕之,此乃可谓纷扰,先帝时何尝闻有此也?轼为此言,是以先帝方何代乎?乃以武帝之暴相拟也!轼行刘谊知韶州诰云:「尔昔为使者,亲见民病,尽言而不讳,阨穷而不悯。安知有今日之报乎」!夫刘谊得罪于先帝,自以职在奉行法度,有所不至,当公论之,而乃张皇上书,用此罢江西提举,安得为「尽言」乎?至于「安知有今日之报」,此语尤不忍闻。陛下奉承宗庙,当有以显扬先帝之鸿业休德,岂欲报先帝得罪之人乎?轼行唐义问除河北转运使诰云:「朕修赋役之法,黜聚歛之吏,去薄从忠,务以养民」。夫先帝立法,岂不欲养民邪?先帝用人,岂不欲去刻薄而从忠厚邪?今以为「务以养民」,是指先帝之不能养民也;今以为「黜聚歛之吏」,是指先帝用聚歛之吏也。轼行贬吕惠卿诰云:「茍有蠹国以害民,率皆攘臂而称首」。夫先帝立法,乃欲与天下同利,岂有先帝之圣神英睿,冠绝百王如此,而乃肯从蠹国害民之谋乎?轼所行制诰皆在舍人院,愿陛下试取而观之。盖有声述不尽者,臣请以常人论之。对人之子,詈人之父,犹且义不胜诛,况轼职代王言,而实诋先帝,按之以法,当如何哉?陛下奉承先帝之宗庙,岁时荐享,未尝不怀怵惕霜露之感;今乃使讥刺先帝之人列于侍从,寘在朝廷,臣恐先帝之威灵在天,亦当垂愤怒也。使轼当今日,得保首领,已为幸矣,今乃骤迁之,亟用之,唯恐不及,臣恐天下之人亦有以议陛下也。昔杨恽以「田彼南山,芜秽不治」之语讥刺汉朝,宣帝尚戮于市。窃以讥刺朝廷,其罪小,至于讥刺宗庙,则其恶不可容矣。陛下以轼为有大功而不敢治,则轼自擢用以来,未闻有毫发之功也。以轼为有厚德而不可贬,则轼之行己,贪污积恶,靡所不有。至如结托常州宜兴知县李去盈,强买姓曹人抵当田产,致其人上下论诉,进状者凡八年,方与断还。其秽恶之迹则未敢上渎圣聪,不可谓有德者也。自轼进用,人望其改过自新,而乃恣为喜怒,自擅威福,援引朋党,紊乱纪纲,公行制诰,指斥先朝,原其不敬宗庙之意,乃有轻视陛下之心。然而累年于兹,人不敢言者,以辙身为执政,朋党亲戚布在要路,权势熏灼内外,能立致人于祸患,故畏惮而不敢言尔。臣虽至愚,非不知言发则祸至,然而义激于中,不能自止,故力为陛下言之。望赐英断,上以释先帝之谤议,次以正今日之典刑。仍令中书省削去轼所行诰辞言涉刺讥者,以示人臣大不恭之戒。
到任谢苏尚书启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三、《道乡集》卷二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许昌市
师儒之任,盍妙简于真贤;蹇浅之人,猥荐承于休命。朅来官守,仍处部封。惟幸会之非常,但惊惭之倍积。伏念某江乡末系,瓮牖寒生。附凤攀龙,虽妄祈于远到;画虎刻鹄,几取笑于无成。因缘误入于泮宫,邂逅久留于淮甸。抠衣户外,焉能随叩而钟鸣;著录数中,谁是有闻而蠋化。顾蔑可书之最,宜干警众之刑。不失一同,已出大钧之造;复亲六艺,岂徒旧物之还。况公朝之清明,尤教官之选择,傥匪簪裳之名士,必须邱壑之逸民。爰交荐于公卿,始获司于庠序。静言忝冒,祗益感铭。此盖伏遇某官卓荦大儒,主张名教。谓化民成俗,当谨于本原;而开门受徒,实难于模范。苟瑕疵之可掩,皆陶冶以无遗。乃若至愚,蚤蒙盛德,不假先容于绍介,遂成接武于门墙。运匠石之斤,力去已漫之垩;发醯鸡之覆,使窥未睹之全。重叨月旦之评,以信朝廷之士。致兹考下,亦在彀中。右《诗》左《书》,岂特诸生之是慰;知新温故,抑欣素志之将成。冀无屋鼠之熏,更赖庆云之惠。遥瞻龙坂,徒罄葵心。
故观文殿大学士苏公行状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三、《道乡集》卷三九、《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二七、《群书考索》后集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苏氏出己姓,颛帝之后。裔孙吴回为重黎,生陆终,陆终生昆吾。昆吾之子封于苏,今邺郡之西苏城是也。三代时,苏忿生为周司寇,世居河内,后徙武功。至汉平陵侯建徙平陵。七世孙章为并州刺史,又五世生魏刚侯则,又八世生绰,为周度支尚书,封邳公。邳公生威,相隋,封房公。曾孙瑰相唐中宗、睿宗,封许公。许公生诜,为徐州刺史。徐州之孙奕元和中终光州刺史,家固始。光州之孙益自固始随王潮入闽,为王氏领军使,国初赠隰州刺史。隰州生光诲,石晋初与留从效诛泉南叛将黄绍颇,从效表为漳州刺史。泉帅陈洪进畏其英杰,不为己下,以计召之至同安,为大第留不遣,而密使人之漳州夺其位,遂为泉州同安人。开宝末盗起,劫漳州为盟主,馀党环城下。监郡何承矩与州将乔维岳欲屠城,遁去。漳州一夕殪盗魁十馀人,送首级于州,馀众皆溃,城门始开。归朝赏功,迁左屯卫将军,官其子十人,即公之高祖也。子某仕江南,为漳州行军司马、检校国子祭酒。初,漳州既夷群盗,祭酒急索帐中,得贼所募人名籍千馀纸,火之,皆得不诛。漳州闻之,语人曰:「吾儿有阴德,其后必大」。以公贵赠司空,大夫张氏赠代国太夫人。生福公,讳某,少魁杰,有文武术略,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被召,会罢六科。后与魏公同登进士第,既而覆落,改三班官,非其志也。历提点荆湖南北路刑狱公事,知宜、邵、复三州,所至有风绩。终左屯卫将军,赠太师、福国公。初娶刘氏,陈留郡君,赠随国太夫人。再娶翁氏,长安郡太君,赠徐国太夫人。刘夫人生魏公,讳某,仁宗时以贤良方正决科,登侍从,入翰林为学士。数纳忠论事,特被知遇,赫然为天下伟人。不幸早世,终侍读学士知河阳府,赠太师、魏国公。娶陈氏,河南郡太君,赠魏国太夫人,生公。公机警夙成,性知礼义。三岁时,魏公为宜州推官,公犹未离怀抱,与人语,出则从官府之称,入则如家人礼。州将日召至其家与语,谓人曰「儿异人也」。既就外傅,则与老生大儒讲论六经指义,无不通贯。建安黄晞、福唐王皓、南城李觏,临川蔡元导、元翰,建阳陈洪辈皆与为忘年友。十八预进士高荐,大为吴公育所重。魏公任子恩当得京秩,公力辞不受。再举,为别试第一,考官欧阳公修、张公方平谓人曰:「吾所试题,非通天人之奥、穷制作之原者不在首选也」。遂中庆历二年乙科,调汉阳军判官。以魏公奉诏修建北京,改宿州观察推官。魏公持福公丧,又改知江宁府江宁县事。建业承李氏后,版籍赋舆皆无法制,每有发敛,府移追扰,吏系缧于道。公至则曰:「此令职也,府何与焉」。每因治诉,旁问邻里丁产多寡,悉得其详。一日,召乡老更定户籍。民有自占不实者,必曰:「汝家尚有某丁某产,何不自言」?相顾而惊,无敢隐者,一县以为神明。又为刬革蠹弊,更设条教,简而易行,诸县取以为法。他日,诸令长造门,领县长拜廷下,谢曰:「此曹获免追逮,皆公之赐也」。民有忿争者,至诚喻以乡党宜相亲善意,若以小忿而失欢心,一旦缓急,将何赖焉,往往谢去,或至半道思公言而归,县以大治。时监司王鼎、王绰、杨纮皆以部吏少许可,及观公施设,则曰:「非吾所及也」。寻以魏公忧去职,用治命葬京口,故今为润州人。服除,为南京留守推官。留守欧阳公一以府政委之曰:「子容处事精审,一经阅览,则某不复省矣」。杜岐公老居睢阳,一见公,深器之,每间数日,必折简召,常曰:「如君,真所谓不可得而亲疏者」。且自谓平生人罕见其用心处。遂自小官以至为侍从、宰相,所以施设出处、先后本末,悉以语公,曰:「以子相知,且知子异日必为此官,老夫非以自矜也」。其后公出入中外,荐历清要,至为宰辅,还政退居,名德终始略相似焉。皇祐四年,翰林学士赵槩与诸禁从列荐公文学才行宜在朝廷,召试学士院。明年,改大理寺丞。时公与冯公京同试,入最优等,除馆阁校勘。至和初,同知太常礼院。嘉祐二年,改集贤校理,编定集贤院书集,再迁太常博士。前后在馆九年,官冷俸薄,而奉翁夫人、陈夫人,养诸姑姊妹与外族之无归者凡数十人,躬自刻厉,甘旨无阙,婚嫁以时,妻子衣食之用常不足,而公处之晏如也。时富郑公、韩魏公为相,务推尚廉退有德之士,以劝励风俗,知公久次儒馆,不干荣利,屡问所欲,惟力求外,以便亲养,遂除知颍州。后富公遗公书曰:「若吾子出处,可谓真古之君子矣」。考课,进祠部员外郎。英宗即位,迁度支员外郎。仁宗山陵,有司不知故事,调发严急,吏挟事势,多以不时难得之物赋诸郡,旁郡皆取于民,至胁以军法。公谕吏曰:「遗诏山陵务从俭约,岂有土不产可强赋以害民乎」?至纤至悉,躬自区处,民既便之,而事以集。召为开封府界提点诸县镇公事,陛对称旨,赐绯衣银鱼。岁大旱疫,公请转邻路粟以补匮乏,且委本司与诸县审蠲租税,免自朝廷差官以重劳扰,民赖以济甚众。又言周制六军盖出六乡之众,在王畿四郊之地。唐设十二卫将军,亦散布辅畿郡县,又以关内诸府分隶之,皆所以临制四方,为上国蕃卫也。国朝禁兵多屯京城及畿内东南诸县,虽于运粮供馈为便,而西北两面武备或阙。今中牟、长垣直都门要冲之路,二鄙驿置皆由此出,而旧不屯兵,至于城守防传,居常乏人。请置营益兵,以备非常。明年,杜文等乘饥啸聚长垣,贼杀官吏,人莫不服公之先见。公即请以获盗多寡立县令殿最法,以为巡检、县尉但能捕盗,而不能使民不为盗,能使民不为盗者,县令也。且州县物务岁课稍亏,则官佐有罚。今良民罹剽劫之害,而亲民官独不任其责,可乎!迁三司度支判官,为治平四年寿圣节接送伴使。虏使还至恩州驿舍,夜火,左右白请与虏使出避。州兵叩门,欲入救,公闭门不纳,令曰「妄动者寘之法」,徐使防卒扑灭之。郡人恟恟以为虏反,州兵亦欲因缘生事,飞语至京师。公还入对,神宗首以问公,闻奏本末,喜曰:「朕始亦疑之,使人密诇,皆如卿言。闻卿措置甚得宜,其所镇遏多矣」。覃恩改工部郎中,迁为淮南转运使。神宗收揽万机,厉精政事,尤留意人物,自在藩邸闻公名。及使事还,益被知遇。至陛辞日,咨访治道,因问入馆之年,曰:「何濡滞久耶」?公曰:「臣自选调被召,才改官即入馆,历计资级,未为濡滞」。于是有用公意。未几,光禄卿史炤为淮南转运使。因对,上曰:「苏某有学识,与卿同事甚善」。后数月,召修《起居注》。先是,记注久阙员,资望无踰公者。丞相韩魏公数荐公,会执政以亲嫌为言,故有使淮之命。至是上自擢焉。公与秘阁校理李大临并命,官同而除同,以公职集贤,在大临上,公以年齿推先大临而居其下。兼同判礼部、祠部,又判三司磨勘司,改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熙宁元年,召试知制诰。故事,外制不过六员,时阙其一。上不欲独试大临,命公同试,员遂溢数,乃特恩也。入谢,赐金紫。俄充北朝皇太后生辰国信使。是岁郊恩,加朝散大夫,封南阳县男,食邑三百户。二年,兼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同详定命官使臣过犯。又为北朝贺生辰馆伴使,同知审官院,权审刑院事。时知金州、比部郎中张仲宣坐枉法赃罪至死,法官援李希辅例,贷死杖脊,黥隶海岛。公奏曰:「希辅、仲宣均为枉法,而情有轻有重者」。上愕然曰:「枉法岂复有轻者」?公曰:「希辅知台州,受赇数百千,额外度僧。仲宣则以所部金坑发檄巡检体究无甚利,土人惮兴作,遂以金八两求仲宣不差官比较,止系违令,可比恐喝条耳,故枉法为轻」。上曰:「免决黥之,如何」?公曰:「士大夫有罪,可杀则杀之。古者刑不上大夫,仲宣官五品,有罪得乘车,令贷其死而黥之,使与徒隶为伍,所重者污辱衣冠,顾其人无足矜也」。上曰:「免决与黥,流岭外」。公再拜奉诏。自是命官犯赃抵罪者遂以为例。又兼提举兵吏司封官诰院,详定天下印文,判司农寺。三年,权知贡举。四月,朝廷特除前秀州军事判官李定为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知制诰宋敏求以为弗循旧制,封还词头。翌日辞职,罢之,词头复下。公适当制,即奏:「去岁诏旨专令中丞举官,虽不限资品,犹以京秩荐授。今定自支郡幕职官入居纠绳之地,近岁未有。议者或谓唐世自诸侯幕府入登台省者多矣,定之此除不为过,臣以谓不然。在唐方镇盛时,有奏辟郎官、御史以充幕府者,由此幕府增重。祖宗深鉴此弊,一切釐改,州郡僚佐皆从朝廷补受,大臣出镇或许辟官,亦皆随资注拟,满岁迁秩,并循铨格,非复唐世之比。而今之三院又重于昔时,况定不由铨考擢授朝列,不缘御史之荐直寘宪台,虽朝廷急于用才,度越常格,然隳紊法制,必致人言,所益者小,所损者大,未敢具草」。复送李大临,大临如公议。又送公,公又言:「祖宗朝天下初定,士或弃草莱而不用,故有起孤远而登显要者。自真宗后,每有除授,虽幽人异行,亦不至超越资品。今朝廷清明俊乂,并用进士,台阁动有成规。定以远州幕官,非有积累之资,明白之效,偶因召对,一言称旨,便授台官,它日或有非常之人又过于此,则复以何官处之?浸渐不已,诚恐高官要秩或可以岐路致也。臣切谓威福之柄,人主得以自专;官守有责,臣下得以固执。若朝廷以定才实非常,则当特与改官,别授职任,随资超用,无所不可,不必遂弃近例,处之宪纲」。疏奏,手诏曰:「二十八日上殿来,有事指挥」。公入对,上曰:「卿所谓李定事虽善,然熙宁二年诏书,奏举台官,不拘官职高下令兼权,则定之除命正合诏意,不为越法。宜以举官条赴院商量,速为草制,久格诏命,恐将得罪。卿宜思之」。公曰:「臣闻治道在察臣下之邪正,邪正之分,惟所操守。若臣前以为不可,今蒙陛下召谕,遂变前言,乃奸邪固位之臣所为也,陛下亦将察而罪之矣。熙宁二年诏书臣亦讲论,若于臣心无疑,岂敢久格诏命」?退而复论曰:「从前台官须于太常博士以上、中行员外郎以下奏举,难得资序相当之人,故朝廷又令不拘官职高下令兼权,盖谓不限博士与中行员外郎耳,非谓选人亦许奏举也。所谓兼权者,如三丞已行,未可为监察,故令上权;前行员外郎,不可为侍御,故令下兼。皆不为选人设。若不拘官职高下选人在其间,则是秀州判官亦可以兼权里行,不必更改中允也。臣所以喋喋有言者,但为爱惜朝廷之法,遵守有司之职耳」。缴而复下,至于七八。后虽大临当日,而堂劄批「圣旨与除李定系特旨,不碍近降条制」,促公撰词。公又奏:「定初等职官,超授朝列,兼权御史,不应近制。若果出圣意,则须非常之才,然后可以厌伏群议。昔马周为条陈当世切务,唐太宗拔于布衣。近世张知白上书言事,论议卓越,真宗拔于河阳职官。此二臣者,可谓有显状矣。然周犹召直门下省,明年方用为御史;知白召还,奏对称旨,亦命试舍人院,然后授以正言。若定果足副特旨之擢,别授一官,寘之京师,俟见实状,进用未晚」。遂与大临俱落知制诰归班。凡岁馀,虽大寒暑、甚风雨,未尝一日移告。执政或喻公请外官闲局,公曰:「方以罪谪,敢求自便乎」?士大夫益推重之。四年,大享明堂恩,始知婺州。溯桐庐,江水暴迅,挽舟卒力不胜,樯折,舟横覆。魏国太夫人在舟中几溺矣,公哀号赴水救之,舟忽自正。太夫人甫出及岸,舟反覆,溺公一子与妹与甥。皆不救,独太夫人脱危难,水不入口。众以谓公诚孝所感,阴相之所致也。婺学逼双溪,每秋潦溪涨,浸殿堂水数尺。公乃迁于近南爽恺之地,多士四集,导以礼义。自此士益向学,登第者相继,文物之盛,前数十年无有也。移知亳州,七年,召还,勾当三班院。是岁用郊祀恩复集贤院学士,加护军。八年,出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十月,彗星出,赦天下。始,公与李大临同得罪,而当涂者特不喜公,至是三更赦,大临复待制,独于公以久不磨勘为言,止除秘书监。岁终,复召勾当三班院。因对奏言:「本朝自庆历中因营妇逃亡,指赦而出,始有不用赦原之法。臣在南都,见有犯罪在数十年前,虽屡经赦宥,不得沾恩者,则无知之民一犯禁令,无自新之路矣,甚可矜恻」。上以为然,其后遂诏法官议而改焉。寻兼知通进银台司。九年,以吴越荐饥,选知杭州。一日出,遇百馀人遮道泣诉曰:「某等以转运司责所逋市易缗钱,昼系公庭,夜禁厢院,虽死无可偿者」。公曰:「吾今释汝,使汝得营生事。衣食之馀,悉以偿官,期以岁月而足,可乎」?皆曰不敢负,于是纵之。转运使大怒,欲奏公沮坏法令,而民偿责者乃先期而至,遂不复言。一日,燕有美堂,闻将兵结集,谋害官吏,郡人喧传,恐惧不安。公谈笑自如,密谕兵官多捕首领十数辈,械送狱中。逮暮夜会散,而坐客不知也。十年,召修仁宗英宗正史,俄兼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是岁,再充北朝生辰国信使。郊礼成,进右谏议大夫,封开国子,加食邑三百户。在虏中,遇冬至,本朝历先北朝一日,北人问公孰是。公曰:「历家算术小异,迟速不同。谓如亥时节气当交,则犹是今夕;若踰数刻,即属子时,为明日矣。或先或后,各从本朝之历可也」。虏人深以为然,遂各以其日为节庆贺。使还奏之,上喜曰:「朕思之,此最难处。卿之所对,极中事理」。因问虏中山川形势、人情向背,公曰:「虏讲和之日久,颇窃中国典章礼义以维持其政令,上下相安,未有离贰之意。昔人以谓匈奴直百年之运,言其盛衰有数也」。上曰:「虏比自耶律德光至今,何止百年」?公曰:「汉武帝自谓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虽久动征讨,而匈奴终不服。至宣帝,呼韩单于稽首称藩。唐自中叶以后,河湟陷于吐蕃,宪宗每读《贞观政要》,慨然有收复意。至宣宗时,乃以三关七州归于有司。由此观之,夷狄之叛服不常,不系中国之盛衰也」。上深然之。京尹缺,上欲用公,吴丞相充以史院才难得人为言。上宣曰「苏某久历藩府,详练政事」,遂擢权知开封府。未半岁,都邑称治。上谕宰臣等曰:「苏某到府,决遣无滞」。会祥符令孙纯罢官,欲之新任,贷其所部门僧钱百千。它日,同院僧告门僧还往倡家,且持钱百千出,疑有奸。公判曰:「告非干己事,不当治。钱隶常住,非官给,无贷贷法,然纯闻事作,已偿之矣」。乃杖僧。言者谓公纵出纯罪,有诏鞫治,而公止坐失出杖罪。案成,御史舒亶驳奏,以谓纯乃苏某女婿堂姊之子,实为近亲,不可以失论。是时公女新嫁李徽之子,李大族,公固不知其为亲也,不复自辨。降授秘书监、知濠州。公在府日,尝治国子博士陈世儒狱。世儒妻李氏恶世儒所生母,欲其死,谕群婢曰:「博士一日持丧,则汝辈欲留者多与金,欲去者厚遣之」。语多类此,终不明言使之杀也。狱成,而法吏以李氏无杀姑语,情虽切害,而法不至死,案屡驳而情不移。一日,因奏事,上谓公曰:「人言卿与所司欲宽世儒狱,此人伦大恶,当穷竟,不可纵」。公曰:「臣备员京尹,有罪者皆付之有司,一有轻重意,则有司观望,遂致刑名出入。此事臣固不敢言宽,亦不敢喻之使重」。公既出,而狱久不决,移治大理寺。大理即以李氏之母吕乃枢密副使公著之妹,公著与苏某厚,必尝请求,请遣官即讯,而已移劾御史台。公自濠赴台置对,御史曰:「公素长者,必以交旧之情不能违,速自言,毋重困辱」。公曰:「使某诬人,虽死不可为。若自诬以得罪,虽甚重不敢避」。遂手书数百言付狱吏。上览奏牍,以为疑,诏御史求实状。御史反覆究治,无所得,乃诘大理狱吏所以得吕某请求之说。吏穷,吐实曰:「此乃大理丞贾种民增减其文而为之也,今其稿尚在家」。取而视之,信然。于是公得辨明,止坐尝闻同列语世儒帷箔事,应曰诚有之,为泄狱情,罢濠州。未几,除知河阳,以魏公捐馆河阳辞不行,改知沧州。入辞,曰:「如卿宜在朝廷,朕知卿久矣,每欲用卿,辄为事所夺,岂非命也。卿直道久而自明」。公顿首谢,因言:「臣母畏寒,俟春和可行」。上曰:「卿母谁氏」?公曰:「龙图阁直学士陈从易女」。上曰:「天圣间侍从耶」?公曰:「臣外祖天圣间以直昭文馆知广州还,不市南物,辇见俸过岭。仁宗闻之,即日擢知制诰」。上曰:「清节过于马援矣」。到沧数月,复大中大夫,召还,判尚书吏部。中书舍人舒亶言公复官未应叙法,中批以旧官判吏部,又兼详定官制。先是,唐制文选掌于吏部,武选则兵部主之。神宗谓自三代至汉未尝有文武之别,议者不知所处。公言:「唐制,吏部有三铨之法,分品秩而掌选事。今欲文武一归吏部,则莫若分左右曹以掌两选,又以品秩课格分治之,无所不可」。上从之,于是吏部有四选之法焉。后因进对,上曰:「朝廷与契丹通好岁久,故事仪式遗散者多,每使人生事无以折正。朕欲集国朝以来至昨代州定地界文案,以类编次为书,后来得以稽据,非卿不可成。然此书浩繁,卿自度几岁可毕」?公曰:「臣愿尽力二年」。因令置局于枢密后厅,仍辟官检阅文字。如期书成,凡十有八门,合二百五十卷,为事目总叙奏之。上览之嘉叹,赐名《华戎鲁卫信录》。元丰五年,为北虏贺正馆伴使。虏使郑颛明辩有才智,上命副使张山甫谕以「近命苏颂修《信录》,欲以重两朝盟好之固」,颛感激称谢,见公益恭逊,私觌礼物,皆异常时。遣使喻旨曰:「闻虏使以卿儒学酝藉,赠遗特殊,今以小龙茶琉璃器赐卿,可予之以答其意」。颛复遗公异锦一端,即日进之。后因奏事语及,上曰:「禁中所无也」。复大中大夫。官制行,改通议大夫、吏部侍郎,以尝领详定,特迁正议大夫。六年,上幸尚书省,迁光禄大夫。是岁,增上列圣徽号,为礼仪使,乘辂奉册入庙。郊礼成,加上护军,进开国侯,食邑千三百户。七年,魏国太夫人寝疾在告,同曹侍郎权引选人。上顾左右,问苏颂安在,左右以实对,令枢密承旨张诚一喻旨曰:「太夫人疾幸有间,宜亟出视事」。会太夫人薨,遣中使就第抚问曰:「早闻太夫人之丧,想卿情极哀慕。方暑,宜少抑摧踊」。明日,又遣使赐白金千两,诏有司假官舍以居,州郡应副葬事。元祐初服除,进刑部尚书,俄兼详定重修敕令。二年,迁吏部。八月,兼侍读。奏言:「国朝典章,大抵沿袭唐旧,史官所记,善恶咸备。乞诏史官、学士采录新、旧《唐书》中臣主所行,日进数事,以备圣览」。遂诏经筵官遇非讲读日进汉、唐故事二条。公每有所进,可为规戒、有补时事者,必述以己意,反复言之。公前后掌天官四选五年,是时新法行,吏无所觊。每选人改官,京朝官、使臣关升磨勘,或以功过当升降者,吏洗垢求瑕,故为稽滞,且引失自首,以沮格之。远方寒选待次辇下,动经岁时,不见得否。公至则敕吏曰,某官缘某事当会某处,仍引合用条格,具委无漏落状同上,自是吏不得逞。每诉者至,必取案牍使自省阅,诉者服乃退。其不服者,公必往复诘难,度可行行之。苟有疑,则为之奏请,或建白都堂。故士大夫受赐多,不得者亦以为无可憾。四年,迁翰林学士承旨,兼掌皇弟五王笺表。明年三月,迁尚书左丞。公自至和入中,馆居京久,闾巷之人皆闻公名。至是登用,莫不相庆。明日,语执政曰:「苏颂甚慰人望」。七年,纳皇后,讲修六礼,为册礼使。六月,进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开国公,加食邑七百户、实封三百户。是岁郊礼恩,加千户、实封四百户。公自与闻国政,务在奉行故事,使有司奉法遵职,执事量能授任,杜绝侥倖僭差之原。深戒疆埸之臣邀功生事。每庙堂论议,援古證今,出入经史,所未安者必力争之,毅然不可回,与同列浸不合。会牵复前侍御史贾易知苏州,争不决,至论于上前。公曰:「易与臣本无雅故,以其为御史不避权要,号为敢言,又法应牵复。既已为监司矣,乃徙知苏州,则是虽更赦,反下迁。兼其馀当牵复者甚众,使人人如易,则赦令为虚文矣」。众欲加易以直馆阁职,公亦以为不可。有旨再议,而御史杨畏、来之邵言公稽留诏命。公闻之,即舆归私第待罪。三上章乞致仕,不许,又再以老病辞。八年三月,拜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九月,出知扬州。时宣仁太后上仙,哲宗始亲政,因公陛辞,尤加眷礼,问为政大略与人才能否。公对甚久。明年,西京留守阙,首命除公。公以老再辞,不听。既行而卫国夫人薨,恳请南归,时绍圣初年也。复知扬州,明年,再请还政。章累上,遂拜中太一宫使,居京口。后二年复请老,乃以太子少师致仕。今上即位,拜太子太保,增邑四百户,实封一百户。建中靖国元年五月戊寅日北至,公起居膳犹如常,三接宾客,甚款至。已而草遗表数百言。逮暮,与诸子语如平时,无一及家事。明日稍就枕,即屏左右、却药饵,召常所用医工亲谢遣之。夜半,犹起就坐,达寅而薨,实二十日也。讣闻,上辍视朝二日,制赠司空,遣中使赙恤其家,恩意甚至。公天资仁厚,宇量闳博,喜愠不形于色。事亲孝,睦九族以慈,处朋友以义。幼自偪束,尤谨礼法,虽燕居,必正衣冠危坐,家人莫见堕容。平生未尝问家人有无,晚际会,所得俸赐,随即散用。其自奉养至俭薄,每食不过一肉。始薨之日,吊哭者造其寝堂,见其居处服用,无不叹愕咨嗟,以为寒素不若也。自少所交,皆当世贤杰。及居显近,务推挽正人吉士,不问识与不识。性酷嗜学,晚岁弥甚。自书契以来,坟史所载九流百家之说,至于图纬、阴阳五行、律吕、星官、算法、山经、本草、训故、文字,无所不通,不独见于论议文章,必欲验之实事,以扶助世教。其于名理,所造尤精诣,所至为政,务大体,深戒虚名,因时乘理而实利及下,莫见其迹。既去,则人莫不思之。在相位时,避远权势,门无杂宾。其进退士大夫无纤毫私意,以故人不归恩,而怨讟亦不切至焉。为馆职时,尝被命补注《神农本草图经》、《千金方书》,而医家赖以活人甚众。元祐中,建请别制浑仪,因命公提举。公既邃于律历,又以吏部令史韩公廉晓算术、有巧思,奏用之。且授以古法,为台三层,上设浑仪,仪中设浑象,下设司辰。贯以一机,激水转轮,不假人力,时至刻临,则司辰出谷,星辰躔度,所次占候,测验不差晷刻,昼夜晦明,皆可推见,前此未有也。至和中,文潞公为相,尝请建家庙。事下太常,公议以为《礼》:大夫、士有田则祭,无田则荐,是有土者乃为庙祭也。有田则有爵,无土与爵则子孙无以继承宗祀。是有庙者止于其躬,子孙无爵,祭乃废也。若参合古今之制,依约封爵之令,为之差等,锡以土田,然后庙制可议。若犹未也,即请考案唐贤寝堂祠享仪,止用燕器常食而已。嘉祐中,诏礼院议立故郭皇后神御殿于景灵宫。公以谓敕书云「向因忿郁,偶失谦恭」,此则无可废之事。又云「朕念其自历长秋,仅周一纪;逮事先后,秪奉寝园」,此则有不当废之悔。又云「可追复皇后,其祔庙谥册并停」,此则有合祔庙及谥册之义。请祔郭皇后于后庙,以成追复之义,备荐享之礼。众论未定。一日,白事至都堂,丞相曾公问曰:「学士议郭后事甚善。然郭后是上元妃,若祔庙则事体重矣」。公曰:「国朝祖宗三圣贺、尹、潘皆元妃,事体正相类。今止祔后庙,则岂得有同异之言」?曾公曰:「议者以谓阴逼母后,是恐伤万岁后配祔之意」。公曰:「若加一怀哀悯之谥,则不为逼矣」。曾公叹重久之。后群牧判官宋公敏求谓公曰:「闻议郭后事引敕语,此是先人宣献为参政时自撰,甚有微意。云『后有知礼者当行之』,盖当时有沮此议者,非公莫能见也」。然竟不行。熙宁初,经筵官请坐讲,下礼官考议。公以谓:「天禧旧制,侍臣皆赐坐,讲官别设本于前列坐而听。乾兴后,侍臣皆先就坐,赐茶讫,彻席立讲,讲毕复坐赐汤而从容焉。其尊德重道,固已重于三公矣。然事出上恩,虽微贱赐坐,于义无害。若人主不命而自请之,则为非礼矣。且侍从之官见于天子,若赐之坐,有所顾问,犹当避席立对,况执经人主之前,本欲便于指陈,则立讲为宜。若谓其传道近于为师,则今侍讲但解诂旧儒章句之学耳,非有为师之实也。自乾兴以来,侍臣立讲仅五十年,足为定法,岂可一旦以为有司之失而轻议变更乎」?神宗竟从旧制。尝议学校,欲博士分经课试,诸生以行义为升俊之路。议贡举,欲先士行而后文艺;去封弥誊录之法,先行州县,使有司得专参详考察,庶几存乡举里选之遗范。又请每岁考进士量留人数,以广制科遗逸之选。又谓尚书,古之天台,朝廷万事之本皆由此出。仁宗朝大臣尝请移审官院归吏部,三班院归兵部,审刑院归刑部,庶稍近古制。而当时议者不深惟其本,苟惮兴作,遂不果行。请先制朝臣两员,振举纲维,俟其葺有绪,然后议移审官等三院还省,则南宫故事可举而行,一代典章,于斯为盛矣。其后诏博士分经,以三舍取士,兼考行义。又十馀年而官制行,皆略如此言。又请重加役流法以代配隶。又尝因对,神宗从容问宗子主祭承重之义。公言,礼典久废,服属亲疏有所未明。古者贵贱不同礼,诸侯、大夫世有爵禄,故有大宗、小宗主祭专重之义,则丧服从而异制,匹夫庶人亦何预焉。传曰:「父为长子,何以三年?正体于上,又乃将所传重也」。近代不世爵,宗庙因而不立,尊卑亦无所统,其长子孙与众子孙无以异也。今《五服敕》嫡孙为祖、父为长子犹斩衰三年,生而情礼则一,死而丧服独异,恐非先王制礼之本意也。而世俗之论乃以三年之丧为承重,而不知为承大宗之重也。尝闻庆历中朝廷议臣僚应任子者,长子与长孙差优与官,馀皆降杀,亦近古立宗之法也。乞诏礼官、博士参议礼律,合承重者,酌古今收族主祭之礼,立为宗子继祖者,以异于众子孙之法。及士、庶人不当同用一律,使人知尊祖,不违礼教。为左丞时,尝权枢密院,边帅遣种朴入奏,得谍言,阿里骨已死,国人未知所立。蕃官赵纯忠者信谨可任,愿乘其未定,以劲兵数千拥纯忠入其国立之。众议欲如其请,公独曰:「不可。昔晋赵鞅以师纳蒯聩于卫,其子辄犹拒之而弗受,以尊王父之命也。今越境而入其国,事未可知,使拒而不受,得无损朝廷威重乎?徐观其变,俟其定而抚辑之未晚也」。已而边奏至,阿里骨故无恙。公学问渊博,无施不宜,其大者固已发于朝廷,垂之典册;其小者亦足以警动一时,诱掖后进。元丰五年,神宗御集英殿放进士,有暨陶者,主司误呼为「暨」(去声,)三呼不应。上顾公,公对曰:「当呼为『暨』」(居乙切。)果应。上曰:「卿何以知?出何书乎」?公曰:「臣尝记三国时吴有暨艳造营府之论,恐其后也」。问陶乡里,乃建人。上喜曰:「果吴人」!褒谕再三。又问曰:「字书中训何义」?公曰:「字书不出何义,止云人姓氏,当从旦。今旦字缺下一画者,盖俗书避唐代宗名耳」。又尝接伴至雄州,虏使问:「适过市,其榜有『仉』家,此何姓也」?公曰:「音与掌同,出《姓氏谱」》。虏人叹服。每公卿会集,有僻书疑事,必以问公,公随为言之,常倾一坐。诸公好事者时时造前,听语经史微旨,前代典故,至近世名臣阅阀,无不厌服。公亦喜为讲道,或终日清谈,亹亹忘倦,客有退而记录其言至盈编秩者。平生于人无纤芥仇怨,在杭州日,有要人以事属公,公不从。后其人当言路,怀忿抵巇,或谓其事迹书札具存可辩。公笑曰:「吾岂为是者」!在颍州日,通判赵至忠本归明人,所至辄与守竞。公待之以礼,具尽诚意。他日,至忠泣曰:「某虏人也,然见义则服。平生诚服者,唯今韩魏公与公耳」。累官太子太保,职观文殿大学士,爵赵郡公,食邑四千七百户,实封一千三百户。所著文集若干卷。初娶凌氏,屯田郎中景阳之女,追封吴国夫人。继室辛氏,驾部员外郎某之女,封魏国夫人,追封徙韩国。男六人,熹、嘉皆朝奉郎。駉,朝散郎。诒,承议郎。京,奉议郎。携,通直郎。女三人,长适婿朝议大夫李孝鼎;次二前卒,婿朝散郎刘琯、襄州录事参军贾收。孙男十九人,象先,奉议郎;处厚,承事郎;德舆、行冲、季辅,皆承奉郎;长庆、馀庆、公绰、彦伯、道孙、简求、陶孙、伯孙、朝孙、叔孙、文孙、镇孙、季孙、公孙、葛孙,皆未仕。孙女十二人,婿宣德郎李德严、知相州录事王琮、天平军节度推官朱邦彦、湖州武康尉王騠、明州定海主簿吕无忌、郊社斋郎曾怘,馀皆幼。曾孙男八人,直孙、赵孙、朱孙、磻孙、房孙、迎孙、瀛孙、信孙。曾孙女四人。卜,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于某所,某孙属某编次历官行事而为之状。谨状。
书阁本战国策后 北宋 · 孙朴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一四
臣自元祐元年十二月入馆,即取曾巩三次所校定本,及苏颂、钱藻等不足本,又借刘敞手校书肆印卖本参考。比巩所校,补去是正凡三百五十四字。八年,再用诸本及集贤院新本校,又得一百九十六字,共五百五十签。遂为定本,可以修写黄本入秘阁。集贤本最脱漏,然亦间得一两字。癸酉岁臣朴校定。右十一月十六日书阁本后,孙元忠。
按:《战国策》附录,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五年校点本。
乞罢范百禄奏 宋 · 来之邵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五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二
近论奏宰臣苏颂徇私灭公,遏塞诏旨。颂既罢政,然挟情之私虽出于颂,而中书侍郎范百禄既同职事,无所建明,亦不能逃连坐之责。
乞追寝苏辙尚书右丞新命奏 北宋 · 杨康国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五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五、《宋史翼》卷六
中书省送到画黄,苏辙除尚书右丞。臣伏读数四,为陛下深思远虑,且疑且惧,未测陛下选用执政之意,将欲垂衣拱手坐享安静乎?常欲烦渎圣聪汩汩而不已乎?必欲安静,则不宜用辙,盖与今执政相暌矣。臣愚以谓暌乖不共事,睚眦不同室,其势然也。故自圣朝祖宗以来,官吏之有嫌隙不和者,率许相避,盖其情终不可以强同,而适足以败事故也。且以近事言之,昨贾易怀州上谢表言:苏辙持密命以告人,志在朋邪而害正。后易为殿中侍御史,辙为御史中丞,不可以同处台中,朝廷遂罢易出为淮东提刑。如此之类甚众,不可缕陈。近日中书侍郎傅尧俞、同知枢密院事韩忠彦因理会职事,而辙弹奏尧俞等,以谓无礼无仪,见欺自解,欲擅威权,互相纷争,而又旁及吕大防、刘挚、苏颂。当时士论不平,皆谓弹奏不当,致使尧俞等居席不安,紊烦天听,乞解机务,幸赖陛下体察,宣押尧俞等依旧供职。弹墨未乾,遽擢辙与尧俞等同参大政。且辙与易台中尚不并处,况庙堂之上,动系天下安危,岂可与尧俞等共事哉!有此未安,所系甚大,所有画黄未敢行下,谨具封还,伏望陛下再三反覆思之,精赐裁处。
〔贴黄〕况辙天资很戾,更事不久,自长宪台,前后言事,多不中理。若使同参大政,必致乖戾,紊烦圣听。更望陛下深思,追寝新命,则天下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