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王元渤洋右史文集序1174年10月1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一、《省斋文稿》卷二○、《东牟集》卷首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文章以学为车,以气为驭。
车不攻,积中固败矣;
气不盛,吾何以行之哉?
东牟王公之文吾能言之,以六经为美材,以子史为英华,旁取骚人墨客之辞润泽之。
犹以为未也,挟之以刚大之气,行之乎忠信之涂,仕可屈身不可屈,食可缓道不可缓。
如是者积有年,浩浩乎胸中,滔滔乎笔端矣。
赋大礼则丽而法,传死节则赡而劲,铭记则高古粹美,奏议则切直忠厚。
至于感今怀昔,登高望远,忧思愉快及摹写戏笑,一皆寓之于诗文。
大篇短章,充溢箱箧。
嗣子昌祖惧夫散轶而无传也,釐为三十卷,属某为之序。
叶少蕴尝问公:「刘贡父精于汉史,以其谓杜诗『功曹非复汉萧何』为误用事,信乎」?
公曰:「《高纪》萧何为主吏计。
孟康注:功曹也。
王定国犹知之,诗史岂误哉」!
少蕴叹服,公之于学可谓不茍矣。
太学时实代丞相,而直道正辞,亦摈弗用。
晚守鄱阳洪忠宣适获罪于秦,无敢过其居者,公独修舍盖故事,坐是罢郡。
方势利之门大开,既不闯焉,又从而偭之,其气何如哉!
故因论公文章渊源而以二事实之,庶几来者有考焉。
公讳字元渤
宣和末登甲科。
绍兴初右史赞善,尝命直徽猷阁,历典三郡,所至有异等效云。
淳熙元年十月一日
敷文阁待制少师张公卲神道碑庆元五年夏1199年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二、《平园续稿》卷二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靖康阳九之厄,北虏以封豕长蛇荐食上国,继之刘豫枭鸣河南
高宗皇帝受命中兴,日与文武大臣经营四方,期雪雠耻,而父母之念尤切于衷,谓兵交使犹在其间,每择忠义明辨之士问安沙漠,项背相望。
十五年间,能全节而归者惟鄱阳洪忠宣公历阳张公、新安朱弁少章三人而已。
少章文士,时以右选介别使,不得专对。
惟洪、惟张,俱以儒学奋身,官视八座,日夜以忠言说虏。
虏必欲臣之,二公握节不屈,则放之苦寒不毛之地,衣食往往不给。
久之,其酋长或知慕乡,稍遣子弟从之游,赖以糊口。
如是一纪,训诱濡涵,转相告语,知用兵弗戢自焚之祸,迄成和好,还徽宗梓宫,归我太母
固知圣主之德,文武大臣之功,而潜导驯致,易暴为善,此两公阴有助焉。
归拜白发之亲,其子某亦植立光显,然后人知天报昭昭,不可掩也已。
间尝以是语人,无不谓然。
张公之子遇有旧,数以故右朝请郎闻人阜民所述行实来请铭,乃参考史氏,序而铭之。
公讳卲,字才彦和州乌江人,唐国子司业籍之后,世儒家。
曾祖延庆
祖补,尝预乡荐。
父几,乡誉尤高,赠金紫光禄大夫
妣,永宁郡夫人冯氏。
公少传父学,宣和三年上舍第,旋丁外艰
建炎元年二月,以迪功郎衢州司刑曹事,兼管检法议刑。
二年二月,诏中外士民直陈时事。
公言:「有中原之形势,有东南之形势。
今纵未能遽争中原,宜进都金陵,因淮江、蜀汉、闽广之资以图进取,不应退自削弱」。
郡守胡唐老奇之。
三年,给事中周望为江浙制置使,逐捕苗傅刘正彦过衢,问唐老僚吏孰可用,唐老荐公,以充准备差使
贼平,西府
九月,公改承奉郎,召对,会遣泛使,公毅然请行,假礼部尚书,特转五官,除直龙图阁
武臣杨宪副之。
二弟祁、邴皆补官,仍添差祁明州观察推官,奉母以居。
公即日引道,见虏监军郎君挞懒潍州
逼公拜,公不可,执寘昌邑,寻徙密州柞山寨,以兵守之。
四年,公闻挞懒过,密以书抵之曰:「兵不在强弱,在理曲直。
宣和以来,我非无兵也。
帅臣初开边隙,谋臣复起兵端,是以大国能胜之。
其后伪楚僭立,群盗蜂起,曾几何时,电扫无馀,是人心天意未厌宋德也。
今大国复裂地以封刘豫,穷兵不已,曲有在矣」。
挞懒得书执付,使用之。
公升阶揖,以旧官呼之,为陈君臣大义,辞气激烈。
怒,系之狱,杨宪遂降。
阅半年,豫知不可屈,复以公送虏,拘之燕山圜福寺,绍兴元年也。
公又为书言:「挟大国之势日夜南侵,不胜则鼠首两端,胜如养鹰,饱而飞耳,终非大国之利」。
欲以间
守者密以告,虏取其书去,益徙公东北千馀里之中京
后又北徙会宁府,去燕三千里。
先是完颜旻死,传其弟晟。
晟死,孙亶立。
三世颇厌兵,慕文教,后生从公者皆习弦诵,执经授大义,争馈钱谷布帛,公自分终焉。
虏尝肆赦,许我使者因便归其乡,人人占籍淮北,幸得稍南,惟公与洪公、朱少章实言家江南
十三年二月甲子,虏忽召三人者改馆致馈,许之南归。
公以四月辛未燕山,洪公先在,五月朱自云中至,六月庚戌同发永平馆,七月壬戌汴京都亭驿,有《輶轩倡和集》,公为之序。
八月庚子对行在,除秘阁修撰主管佑神观。
奉使时转五官,吏部误谓无出身,拟奉议郎,久方改朝奉郎
公为上言:「前后使者陈过庭司马朴滕茂实崔纵魏行可等皆徇国忘躯,宜优恤其家。
崔纵之柩,臣等挈以来,乞敕葬以奖忠义」。
上虽下其章,当路格不行。
寻讽御史论洪公,斥守饶州
自公以太夫人年七十谒告归,方出门,而谏官亦诬公在虏不礼其副,遂改台州崇道观,居从其便,非上意也。
十七年七月丁太夫人忧,蔬食庐墓,执丧尽礼。
初,公出疆遇丞相昌邑,以忠义相勉,故公在丧相与通问。
公因历叙虏有归渊圣及诸王宗室意,劝其遣使迎请,秦浸不乐。
十六年,公服阕再奉祠
十七年夏,洪公以散官安置英州
公惧窜谪,上书言:「臣使北时道遇秦桧,教臣坚持使节,臣得奉以周旋。
医官荣州团练使李子厚语臣,云中京,尝代徽宗皇帝移书黏罕,述海上盟约及用兵讲和利害,结好基此」。
曹勋缴进其书,诏付史馆
十九年四月,遂除公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磨勘朝散朝请郎,屏居萧寺,食闲禄者十年。
二十五年冬,秦薨。
上首起公知池州明年春至郡,忽忽不乐,踰时复请祠归。
道由广德军,假官舍居之。
六年丁亥,公生朝也,先一夕沐浴就寝。
诘旦,家人起为寿,安卧逝矣。
朝奉大夫致仕,遗表闻,赠中奉大夫,享年六十一。
后以子升朝,累赠少师
娶同郡李氏,封令人,前卒,累赠鲁国夫人
二十七年某月日,葬四明西山永宁郡夫人墓侧。
三子:孝贤,朝议大夫通判平江府事;
孝曾,朝议大夫直秘阁、权福建路计度转运副使
孝忠朝请郎、权知荆门军
三女:长许嫁左从政郎临安府司法参军沈洵而卒;
次适朝请郎、前知邵州唐准
次适蕲州贡士袁如,亦卒。
孙男五人:从之,从政郎池州司理参军
徽之,将仕郎
改之,登仕郎
元之,将仕郎
永之,将仕郎
孙女六人:长适进士师魏,次适进士卫葆,馀未嫁。
公平生孝友,归遇郊恩,遍奏诸弟,后多显者。
其在北方,太夫人命犹子孝祥后公。
公归,有子,而钟爱孝祥异甚,已而魁多士,掌书命,为时名臣。
诸子亦以才闻,张氏之兴庶其在此。
公天资劲伟,遇事慷慨,酒酣耳热,悲歌愤激,常以功名自许。
车驾留江上,强虏逆臣连兵入寇,公冒险出使,人皆危之。
及被囚拘,略无悔惧,赋诗作文,考评史传,著述动盈编帙。
归献所闻,纳忠于朝,将有施为,以偿素志。
既不遂,叹曰:「身在异域,视死如归,为国事也。
今士大夫有连言告坐之风,一或抵罪,家破名灭,竟亦何裨」?
悉取旧稿焚之。
惟昼夜潜心经典,学道日以有得,无田无庐,未尝过而问焉。
高宗更化,方且进用,而公无意斯世矣,惜哉!
遗文十卷,盖公身后所裒者。
铭曰:
中兴之功,有隐有显。
戎狄外膺,忧虞内殄。
赫赫将相,公槐鼎铉。
单车熟乘,密指临遣。
艰难险阻,维系辗转。
如沦蛟渊,如探虎圈。
公曰不然,蹈义者鲜。
忠信笃敬,蛮貊可免。
诚心洞开,古谊丕阐。
以渐以渍,以聚以辨。
野性或驯,善意相勉。
迄溃于成,绩效奚浅?
万里归来,宜舒而卷。
谁其冒嫉,天则福善。
慈亲迎门,温凊重展。
若弟与子,流庆方衍。
超然死生,彰厥履践。
昭以诗铭,诏于悠缅。
丞相洪文惠公适神道碑嘉泰元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四、《平园续稿》卷二七、《盘洲文集》附录、《洪文惠公行状》附录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公姓洪,系出共工氏,后避仇以洪易共。
三国庐江太守矩,唐有集贤学士孝昌,五季自歙徙饶州乐平,又十世始归鄱阳,隐德田庐。
至公高祖士良力教子孙以学,爱滃港山川而置仓焉,命其子曰:「他日葬我仓下,青紫当不绝」。
后十六年元丰乙丑,孙彦升果以进士起家,事徽宗,历三院御史,至给事中徽猷阁待制,遂为大家。
公之曾祖讳炳,赠少保
纪国夫人何氏。
祖赠太师、郑国公讳彦先给事弟也;
鲁国夫人董氏,后徙乐平洪源
父皓,政和乙未进士,仕至徽猷阁直学士,赠太师魏国公谥忠宣
母魏国夫人沈氏。
初名造字温伯一字景温后改名适字景伯
幼颖异,日诵书三千言。
忠宣公嘉禾司录应选使朔方,公年十三,已能任家事,率五弟三妹奉祖母及母避乱归饶。
母亡,复过嘉禾,食忠宣之禄,日夜率长弟文安公遵、次弟翰林学士迈种学绩文,至忘寝食。
用父出使恩补修职郎、监南岳庙,调严州录事参军、浙西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
绍兴十二年,与文安公同应博学宏词科
宰臣进呈所试制词,高宗曰:「父在远,子能自立,可嘉,宜与升擢」。
遂除敕令所删定官
后三年,翰林公亦中选,由是洪氏文名满天下。
左宣教郎,入秘书省正字
才数月,忠宣公归自朔方,以忠言忤丞相,斥补乡郡,公亦出通判台州
将满,而忠宣散官英州,台守观望,拟弹公文纳当路,转示言者,以为风闻,坐免官,往来岭南供子职。
阅九年秦薨,忠宣北归亦道卒。
服阕,起知荆门军,公才智有馀,临民惠爱。
二十八年应诏上宽恤四事,凡公私以例取民钱岁数千缗悉除之。
郡久为盗区,大比士附江陵试,解额仅存五之一。
公作成日众,乞自辟试闱,稍还旧额,继有登科者。
改知徽州,会鬻官田,监司慕赏迫州县,公独宽之。
初至,讼析产不平者纷然,公曰:「此吏求赂不印关书之过也」。
命人户毋问早晚赍书庭下,立为印给,其讼遂绝。
为政得要类此。
范文穆公成大来为户掾,公一见知其远器,勉以吏事,暇则商榷著述。
自是范公宦业文章高一世,每德公云。
提举浙西常平茶盐,会文安公平江,易江东路。
尝兼提点刑狱,盖乡部也,持正不私,风采振厉。
三十二年,车驾视师金陵,公因朝觐言:「本路昨旱荒,民逐食淮甸,复困虏兵。
今虽怀归,而田产官已斥卖,不则给佃,乞断自二十八年后,许业主若子孙用估价赎还」。
天语褒饰再三。
翰林被命迎使客,上曰:「洪皓三子皆可用也」。
公于是历陈边防、民兵、积粟、赈民等事,朝廷益知其才,除尚书户部郎中总领淮东军马钱粮
孝宗即位海州解围,符离用兵,供亿繁夥,公心计周密,暇裕如平时。
会有旨犒海州之师,镇江及武锋军有实在围中而不与名,公比附倍给。
以便宜招纳海道逃卒,归之督府,归正者接踵而来,或无以赡其家,因公奏乃计口添支。
公谓官以总领淮东为名,而财赋实隶浙西江东,乞以两路入衔。
后公登二府,竟行其说,迄今便之。
隆兴元年,就迁司农少卿
明年贰太常,兼权直学士院,又兼权礼部尚书
上初讲郊祀,公乞进胙德寿宫,及改定乐章,汰乐工冗员,人谓礼与时两得之。
七月文安公西府,公即求去。
上遣使赐茶,谕令安职。
寻因夜直同右正言尹穑召对,上称公温粹,文词有用,论事可观,先颇睥睨公,知上眷乃已。
九月,除中书舍人内直如故。
汤丞相思退侍御史晁公武论公草麻无谴责语,公亟请外。
上曰:「公武言卿党思退,朕谓平词,出朕意」。
固却其章,仍徙户部侍郎矣。
方羽檄交驰,书诏填委,或夜召,或细札咨访。
公独当内外制,时时奉诏言事,如乞防虞海道,降诏亲征,多契圣心,大用之意已定。
虏既讲好,首命公为贺生辰使,虏遣同签书宣徽院事高嗣先接伴,自言其父司空有德忠宣,相与甚欢,得其要领以归。
乾道元年五月,除翰林学士,仍兼中书舍人
大臣奏翰苑不应下兼掖垣,上曰:「洪某在后省振职,欲其整顿纲纪耳」。
秦埙予祠,公执不可,上径批依奏,封以付公。
明日赐对,宣谕曰:「卿论秦埙甚当,虽朕意所向,不可行者,第言之」。
巫伋被召,余尧弼复职,莫汲密院编修官,公皆缴奏而止。
又奏免外制,上曰:「执政有阙,朕当用卿」。
公因缴马监良辅转官,乞令大臣讨论赏典。
上极称善,且曰:「卿且执政,自可讨论」。
六月,遂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上谕参政钱端礼虞允文曰:「三省事与洪某商量」。
西府始同班奏事。
公赴德寿宫谢,高宗曰:「上议用卿,吾谓从官中无踰卿者。
况卿父精忠,古今所无,顷欲登用,阻于秦桧
今卿兄弟相继入辅,此天报也」。
八月,以左中大夫参知政事
十二月,拜通奉大夫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
公自签枢旬月入相,感激异知,任怨革弊,以诚实不欺为主。
人才可用,疏远不弃;
不然,虽亲旧弗予。
上每称其心存公道,进拟无不当。
公奏:「中书舍人蒋芾语臣无事可缴,臣答云凡降旨云特者皆非法,今一切无之」。
上曰:「亦及此,且谓特旨宜审」。
公奏:「陛下动遵成宪,愿思言,益崇圣德」。
上曰:「朕与卿等共守之」。
驾幸白石教场,阅三卫军马,公前奏将帅有潜蓄鹰犬备狩猎者,上即呼诸将戒谕。
初议召见郡守,观其能否,公言:「旧惟见阙赐对,今乞勿拘阙远近,并令半年前奏事之任」。
遂为定制,二千石得人矣。
公自执政即奏减机密房吏,三省密院毋留额外人。
承旨谢褒者力乞存留四人,其子在焉。
公怒,取旨编置政府久不治吏,上欣然以为允。
户部事有稽慢,公追主令治之。
侍郎林安宅上章请罪,既又欲给度牒千道付广东,期一季尽鬻。
公请减半,仍戒科扰,安宅滋不悦。
马军乞牛皮五十馀万为马甲,御前抛买五万,工部别得旨市十三万。
公奏数多限迫,上曰:「军器所妄计,是使人杀耕牛也」。
第买一万而已。
中批朱彦宗婺州,公言:「此资善堂翊善朱震之子,虽可与郡,然彦宗娶潘氏,乃婺州长公主家」。
遂改泰州
二年,殿中侍御史张之纲陈宗霖当与差遣,而潜附所厚华初成于其中,公发其奸。
上视初成履历曰:「屡放罢,又尝停官,且年已及,岂应与郡?
卿敢及台谏,可见无私,朕终夕为之喜」。
刘贡初除监察御史公赞得人
会术士薛言中同子为人求官于枢密使汪澈,汪送有司,上未知也。
早朝,上称能治钱塘寄囚,已批出迁殿中,公与执政及薛言中事,且云除书未启,当封还。
上曰:「卿等如此无隐,向来宰执所无」。
之纲寻以忧去,遂罢。
方士皇甫坦谒公,公薄其礼,怒云云。
公责之曰:「君诚有道,胡为出入宫禁,妄谈祸福耶」?
明日,公奏:「通国以神仙待,陛下谓何如」?
上已知公责,笑曰:「颇能布气治病,昨日宫中赐酒,醉语已无伦矣」。
公既叠忤言路,适林安宅谏大夫,或劝公引避。
公曰:「吾与安宅异同,国事也。
上知吾忠,岂可患失,逆为去就乎」?
适春霖,公引咎乞退。
上曰:「春自多雨,卿第安心」。
安宅遂与台官合辞论公,上不听,安宅至家居待罪,公亦力请。
上不得已,三月辛未,除公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谓参政叶颙曰:「宰臣奉法守公,诚实不欺,无如洪某,重违言者耳」。
不数月,起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治得大体,复勤小物,军民安之。
阅岁有半,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翰林西掖,上语之曰:「贤兄三请祠,姑听暂闲」。
公素不营产业,自归,得负郭地百亩,因列岫双溪之胜,复置台榭,引水流觞,种花艺,命曰盘洲
一椽一卉,题咏殆遍。
安居十有六年,身名俱荣,子孙满前,近世备福鲜及公者。
淳熙十一年二月辛酉薨于正寝,前自撰遗表上之。
享年六十有八,爵鄱阳郡开国公食邑五千二百户,食实封二千四百户。
初赠特进,诸子遇恩累赠太师、魏国公
娶沈氏,太学博士松年女,追封魏国夫人,母夫人之侄也,先公五年薨,葬郡东南四十里徐村之原。
公为墓铭,效汉人立双阙,因自作小传,俾后人刻其上。
明年三月甲申,诸子奉公柩合葬焉。
男九人:长槻,朝请大夫、新知赣州江南西路兵马钤辖
次柲,朝请大夫、新知南剑州
槢,早亡;
𣘀,朝散郎、新权发遣长宁军
灌,朝请郎、前军器监主簿
桴,故承事郎
楹,朝奉郎、新知庆元府定海县
槺,早亡;
梠,通直郎、前权签书荆门军判官厅公事。
女三人:长早卒;
通奉大夫同知枢密院事许及之子,前卒;
朝散大夫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公事薛绍
孙二十四人:倬,承议郎江南西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
俨,故承事郎、知常德府龙阳县
伋,奉议郎荆湖南路提举茶盐司干办公事
偲,承事郎、新知江州瑞昌县
傃,承事郎
辅,承务郎、新提领建康府户部赡军酒库所干办公事
侨、俣;
侃,承务郎、新监建康府户部大军库门;
傒,承事郎、新权签书汉阳军判官厅公事;
传,将仕郎
佃、僩、仔、俅、俭;
俦,承事郎、新监无为军昆山镇
伉、俊、仁;
俶,承务郎
佑、儆、倓。
女孙十二人:文林郎、前广南西路转运司主管帐司杨汝明修职郎、新无为军巢县主簿权当国,通直郎两浙东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张履信,乡贡进士陈洋,承务郎张燧,将仕郎邢谔,将仕郎王待问进士高俶,迪功郎、新信州弋阳县尉王元春
馀在室。
曾孙男五人:芾、蕴、蔺,将仕郎,𨘏、荀。
女一人。
公器业早成,与人交诚实无浮礼,文华天赋,济以力学,步骤经史,新奇富赡。
兄弟鼎立,自成一家。
罢政后,论著益多,四方传诵。
有《盘洲集》一百卷。
耽嗜隶古,为《纂释》二十七卷、《隶续》二十一卷,屡加删润,合为一书,将踵欧阳文忠公《集古录》,赵明诚而下弗论也。
某早与文安翰林同朝,公由常平入对,始识公,又尝与赣州为僚金陵,故其子孙以副枢许甥状请碑墓道。
先是太常文惠易公名,文固然矣。
壬辰夏,予奉祠过饶,连年水旱,流移系道,公宗支繁庶,或不自给,人人言相君赒我,且及恤贫已责事甚详。
夫家居均惠若此,在公固可知矣,遇荫补,舍长孙,密奏表弟沈自强,酬渭阳之恩,命下乃知,是皆宜书。
铭曰:
思文孝宗,云汉章天。
有臣洪公,优于代言。
孝宗神武,志平丑虏。
公践帷幄,言整军旅。
帝方克勤,如日运行。
公总众职,甚称上心。
帝惟至公,天无私覆。
相业伊何,才能是授。
谋皆予同,德惟乃知。
周旋二府,仅越三时。
保釐东郊,注想未替。
归心浩然,何待奏计。
荣名燕居,十有六年。
为而不恃,五福天全。
烨烨斯文,振振厥后。
诗以声之,公乎不朽。
同知枢密院事太师洪文安公遵神道碑嘉泰二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洪忠宣公见危授命,半世异域,白首来归,力陈忠言至计。
高宗方引以自近,权臣恶其害己,不使浃日安于朝廷之上,至以漠北仅存之身,投诸南荒必死之地。
身且不阅,遑恤其家!
然而长子丞相文惠公、次子枢密文安公被遇两朝,先后得政,又次子翰林公迈未及大用,而入从出藩,翱翔最久。
盖立朝莫清于登瀛,莫荣于代言,莫重于掌文柄,莫尊于间两社。
公既与昆季迭居,并以文章称天下,公又先进,或一再至焉。
其后孙曾印绶相望,方兴而未艾,衣冠盛事,世推洪氏。
《易》云:「积善之家,必有馀庆」。
《传》谓:「非此其身,在其子孙」。
盖天定能胜人也。
枢密讳遵字景严,世为饶州鄱阳人
曾祖炳,赠少保
纪国夫人何氏。
彦先,赠太师荣国公
秦国夫人董氏。
忠宣讳皓,终徽猷阁直学士左朝散大夫,赠太师、冀国公
妣楚国夫人沈氏。
世次见文惠碑。
公儿时端默如成人,楚国亡,恸绝者再。
苦学忘昼夜,词章壮丽,自成一家。
绍兴十二年春,以右承务郎南京中岳庙,冠词科,赐进士出身
高宗念其父,特除秘书省正字,复科径入馆自公始。
阁下多前辈,皆以畏友待公。
明年春文惠公继来,搢绅荣之。
秦熺秘书郎、为少监,势燄赫赫。
公守道安恬,留滞不迁。
九月忠宣去国,公求通判常州
汤枢密鹏举部使者孙秘丞汝翼待僚吏严峻,公虽少而明擿吏奸,台府争委以事。
移倅婺州,守李琛傲愎,亦知敬公
升佐绍兴府,未上。
二十五年夏,再入为正字,摄行外制
十一月汤枢密执法殿中,荐为御史
方赐对而忠宣公薨。
服阕召还,公奏:「先臣与龚璹均使虏廷。
璹臣刘豫,以擅杀人被诛,秦桧反赠节钺,臣父抗节乃贬死,可谓不分逆顺矣」。
诏还忠宣旧职,赐谥,擢公起居舍人,迁郎,兼权枢密都承旨二十八年也。
明年正月,除中书舍人,赐服金紫。
殿前裨将辅达转防禦使王刚团练使,公言:「近制管军十年一迁,二人尚未满岁」。
上喜曰:「步帅赵密去年求迁,词臣节度使方九年,逮今乃除太尉
卿论二人,军中自以为当也」。
时勋臣子孙多历台省,议者以为言,诏序迁至次对即久任内祠
公奏:「侍从磨勘比,言明序迁可乎」?
三十年正月,兼权礼部侍郎,俄迁吏部
选人诣曹改秩,予夺迟速尽出吏手,公随事疏理,吏不得肆。
完颜亮将渝平,中外以为忧,沈介使回独谓无他,公请为边备。
八月,兼权吏部尚书
旧制文武臣致仕任子许所在州保奏,或请必由本贯,革欺弊。
公言:「宦游蜀广或数千里,自有敕牒可验」。
诏仍旧法。
公既以近臣兼承密旨,边防民隐每为上言。
三衙春夏牧马菰城,仰给苏、湖、秀三州,适积水淹田,有司预请倍输夏麦以补刍粟;
北虏索绛阳郭小的、安化刘孝恭等二百家,公皆执不可。
军器利弊命公料简,公区别良窳,众谓熟于军旅者未必能也。
上以是有大用意,入翰林学士典铨如故。
明年御史汤丞相思退章不下,内批以大学士奉祠
公当直,例作平词,谏官云云。
公连请去。
三省拟除敷文阁直学士,上令进徽猷,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三月平江阙守,上亲用公。
先是虏张忠彦坚壁凤翔拒吴璘,以刘萼攻扰襄汉,自将精锐及签军分寇两淮
谓我悉兵捍边,乃别造舟胶西,刷河北壮丁杂金人号大汉军,统以苏尚书者,将由海道乘虚捣二浙。
谍知其谋,诏浙西总管李宝率舟师禦之。
公竭资粮器械济乘风尽焚虏舟。
谋既坏,忿躁就薨。
左武大夫超授靖海军节度,公有助焉。
步帅李捧尝请断吴江桥防虏入,或又欲堑常熟县福山限其骑军。
公曰:「审尔,是弃以西耶」!
凡堂帖、监司符验,皆收不行。
上幸金陵,从卫百须,傍郡承迎不暇,入公境独无过求。
公谓官拘商船聚近海县,募水手留民兵夹运河筑烽台,徒费无益,悉条奏散遣,人德之。
三十二年夏上将内禅,趣召公,日询来期,遂还翰苑。
凡传位及登极赦、上太上尊号、追册安穆皇后、封拜三王制诏皆公视草。
六月,进学士承旨,兼侍读
隆兴元年知礼部贡举皇城逻卒内侍王允修,侵辱士人,公引苏轼陈慥故事以闻。
闽士揖其友,逻者指为传义,欲掖出之,公命卒业。
一士赋擅场,又有对策剀切,皆傍犯名讳,公为取旨,许降等奏名。
前二人,林光朝楼钥也。
陈自修试词科,拟制一语聱牙被黜。
公荐其才学,特与教官
其爱惜士类如此。
五月同知枢密院事
张忠献公元枢督师江淮,公与宰相协心帷幄,凡处分机要,平议对境书檄,敷陈曲折,率称上意。
公前在从班,与正言周操议论不同,至是侍御史,将以和战不决弹公。
疏未入,语漏,上徙权吏部侍郎
公不自安,求去,上却其章,请益力,以端明殿学士提举兴国宫。
还乡,倾赀葺园圃,筑小隐堂,日与昆朋赋诗饮酒,极溪山之乐。
乾道六年,起知信州
民遇吉凶及营造困于科酒,诸县重赋敛,州市物亏其直。
公家邻郡,素知之,至即亟为罢行。
旬日,驿召赴阙奏事。
江东圩田坏,徙公知太平州
前政即周御史,闻公来,不俟合符驰去。
公追饯十里,曰:「前日国事,何嫌?
今不为子孙计耶」?
交驩而行。
公躬履圩埂,劝相徒役,用工数万,人忘其劳。
转运张松妄奏圩未尝决,民无转徙,止当责成圩户,裁省雇募。
公乞朝臣按视,于是将作监马希言监察御史陈举善继来,直公之言。
圩成,合四百五十有五。
方别治溧水永丰圩,过科工费,壑邻逞憾。
公曰:「郡当岁俭,方赈恤流移,劝分乞籴,如刲股不充喉,尚能饱他人之腹乎」?
力诉于朝,就除知建康府、兼本道安抚使行宫留守
上谕当制舍人范成大载公治绩,且许入觐。
虞丞相允文有意北征,先移驻侍卫军马,骤增万灶,敕公同二府议于内殿。
公奏:「吕惠卿请与弼臣同对,神宗赫怒。
近太上在金陵张浚留钥,亦不许偕执政奏事,愿别班引」。
上批「所委体大,共议勿辞」,盖近此所无也。
资政殿学士宠其行。
至则蠲苗米耗剩,许民自持斛槩。
遍走郊野,布置营垒、民居及冢墓,一无相涉,诸将不能易。
上赐手札曰:「寨地异同,卿挺身任责,非乃心王室,畴克尔」?
踰年役兴,禁卒醉酒摇众,公磔于市,帖帖无敢噪。
御前军常昼入旗亭,挺刃椎垆,公付狱驲闻,统帅惧罪,乞付军自治。
上怒,罢统帅,公亦贬秩二等。
顷之,五营乞公,亟还元官,加大学士
属部饥,公疲精救荒,食少事多,庸医劝服矾石,鼻衄不止。
暮夜,江船火近大军仓,公驰救,疾益侵,祠章三上。
淳熙元年春,乃许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十一月甲午薨于里第,享年五十有五。
积官大中大夫,赠宣奉大夫,爵本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
四年正月丙午,葬湖阳七蟠山之原。
咸安郡夫人朱氏,尚书右丞谔之孙,朝议大夫正刚二山之女。
翰林状公遗事上太常谥曰文安
有文集八十卷,《东阳志》、《双谱》各十卷,《钱谱》五卷。
子男三人:楀,今为奉直大夫、新知峡州
桾,早世;
槔,今为奉议郎、新两浙转运司干办公事赐绯鱼袋
女六人:四不及嫁,其二适礼部尚书木待问提辖左藏东西库陈由义,今俱亡。
孙男七人:价,旧名恢,今为奉议郎淮东常平司干办公事
悦,承奉郎,早亡;
佃,通仕郎
僖,承奉郎
侹、伸、倓,未仕。
孙女八人:长适儒林郎、新四川总领所干办公事余忠卿;
次适通直郎、前知德化县汪杲,继室以其妹;
许进士杨景受;
二夭,馀未行。
曾孙男三人:艾,将仕郎
蔚,登仕郎
著,将仕郎
公以二子升朝,累赠太师
安后公十二年十二月薨,与公同穴,赠秦国夫人
昔某试馆职,公实发策;
孝宗初元分掌内外制,每议事辄联名,相与至厚,以是峡州远求墓道之碑。
惟公静重明通,平居言不轻发。
上前议论纚纚,语简而理足。
虽以文进,政术自高,与物无竞,人不忍欺
守郡未常以公钱予人,亲旧有求,捐俸不靳,故通贵而家无馀资。
某既备书见闻,复系以铭曰:
劬躬焘后,有开于先。
进德修业,惟嗣之贤。
嗟嗟忠宣,奋身致主。
生死朔南,两极艰苦。
天寔恫之,三子英英。
科名宦达,公则先鸣。
翔于枢庭,底绩三镇
有猷有为,谓复得政。
何德之臧,而年弗长。
惟文与行,没世弥彰。
彼崇者丘,屹立斯石。
诗以飏之,有永无斁(《平园续稿》卷二九。)
躬:原无,据四库本补。
赣州洪使君槻墓碣庆元五年1199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高宗皇帝即位之三年,岁在己酉,国步多艰,猃狁孔炽,择使修好,无敢应选。
洪忠宣公以小官毅然行,拘系朔庭十有五年,艰险甚于苏武
诚竭力殚,和好迄成,白首来归,寿母在堂,三子继登博学宏辞科
君子曰:「此盛德之报也」。
当出疆时,冢子文惠公年方十三,率二弟昼夜读经史,作文章,名闻中外,乾道中孝宗号名臣
使君又其冢子,见闻之广,不扶自直。
忠宣薨,以长孙特充本路漕属助襄事。
会余分教金陵,日与之游,年虽弱冠,而练达明敏不啻老成人
家方鼎盛,而谨饬谦和,略无子弟之过,予敬而爱之。
越四十年,予退老于家,君以二千石高第擢守章贡,兼江西兵马钤辖,日期千骑问涂,一笑道故旧,旋闻其道卒,遗恨至今。
子远以表墓来请,其何可辞?
使君初名格字成之后改名槻字规之,世家饶州鄱阳县
曾大父右通直郎、赠太师、秦国公讳彦先
忠宣公讳皓,仕至徽猷阁直学士左朝散大夫、赠太师魏国公
文惠公讳适,终观文殿学士正议大夫,赠太师魏国公
妣魏国夫人沈氏。
君初以忠宣使虏补将仕郎绍兴二十六年起家迪功郎江南东路转运司准备差遣
隆兴初湖广路总领财赋干办公事分司九江
完颜亮败盟,皇甫倜一军嗷嗷待哺。
枢密使王公炎总饷事,以军储未集为忧。
君请求济于朝,用足而民不知。
文惠入相,丐监南岳庙
军帅例赆金,君固却之。
乾道元年右从政郎三年用举主改宣教郎七年江州德安县
岁俭,君曰:「附郭近而易见,乡村远而难周」。
亲行阡陌,劝上户平价出,又择中户以上众所服者分任其事,民无流殍。
居三载,邑大治。
淳熙四年赐服绯银,六年通判德安府
丁内艰
九年通判兴州
吴挺都统制兼州事,委政于君。
金州被边,洵阳上津大饥,置制漕三司各出三千缗,命君赈济。
提刑勾跃采一见君,尽以付之。
君制衣履,履涉山险,遍抵两邑,又请益米万斛于制置使,军民帖然。
将畴庸而文惠公薨。
君六岁间经父母丧、春秋窀穸之事,哀戚劳苦,人不能堪,乡党称其孝。
服除,调通判洋州,尝行郡事,辞俸给用例者。
西乡旧有堰介山间,每春水暴至,湍险决溃。
签判樊炜刷三邑义士数千人修筑,已兴工,君言徒费无益,申诸司罢之。
擢守西和州,陛对,论纲马多道毙,宜饲养兴元一月然后发;
升差军官当先战功后资历,以徕奇士。
孝宗然之。
会姻家杨侍郎王休除利路转运判官,引嫌改知和州绍熙三年也。
边垒斗大,俭以足用,宽以爱民,革弊端,严政体。
西川提刑,又当易地,求主管华州云台观以归。
庆元二年起知滁州
州本留阙待朝士京丞相镗在蜀知君治行,奏特官之。
君请边郡守倅勿许年七十人,诏可。
至则因岁丰补前政,免借桩积米万计,葺仓廪,置贡院,皆兵兴以来未暇及者。
待僚属虽宽厚,有小使臣遭丧,规免持服,部为符州,君曰:「沿边职任谓主兵者,监当辈何预?
徒害风教」。
奏令解官,后遂立。
阅两考,用新制再留一年,诸司交荐,朝廷择大藩处君。
不幸暑行痁泄,五年七月十三日终于池州东流县,享年六十三。
积官自通直郎转至朝奉大夫
娶黄氏、刘氏、周氏,俱封宜人
四男:俨,承事郎,今知常德府龙阳县
次辅承事郎提领建康府户部赡军酒库所干办公事
传,将仕郎
㐾,未仕。
女二人:长适修职郎、前无为军巢县主簿权当国,次许嫁进士黄俊,皆刘出也。
孙二人:曰芾,曰蕴。
女一。
诸孤以是年十一月壬午奉柩合葬刘宜人之兆,地在本县义仁乡大观山
君由少至老奉养简素,殆过寒士。
文惠公乐施周急,虽大用,无馀赀。
君绰有父风,田园不能卒岁,惟市书籍教子,以清白传家,可谓贤也已。
铭曰:
醇而正,明而静,如玉如莹,吉人之性兮。
简而敬,定而应,为守为令,循吏之政兮。
忠宣之忠,文惠之文,嫡长相承,先世之盛兮。
山川孔良,时日允臧,有永其藏,后人之庆兮(《平园续稿》卷三七。)
者:原脱,据右引补。
施少才1178年12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三、《诚斋集》卷六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常州市
某再拜少才尊兄足下:某之于兄如兄之于某,盖身离而心合,口异而嗜同也。
使得相从而鸣焉,不宁惟天地无春秋而已。
既相别十七年,今又相去五百里,藉弟令数致书,吾犹不快乎尔,而况所谓不快者,又不数耶?
子云:「以簿书不报,期会为急」。
某昔读书至此,必掩鼻而过之。
今则不然,岂惟不掩鼻,又将褰裳而践之焉。
然则某之于兄,虽欲及事外之胜谈,而中书君已如田神功辈不受光弼约束矣,以是自恨,得兄书则加恨。
岂兄有可恨,盖曹太子之叹、中山王之悲,襮乎里、触乎感也。
兄云吾侪所自得于己者,必有以行于今而传于后,如是而不行于今,命也。
其不传于后,亦命也。
幽哉,施子之言也!
而某之见与兄似有小异者,盖命职乎彼,道职乎己。
职乎彼者,其卑也奚以禦?
其不卑也奚以取?
若是者不听乎彼不可也,听乎己亦不可也。
至于职乎己者,己之不勖,职之不劬,拱手而听乎彼,曰命也。
吾有目于此,闭之则不睹泰山,开之则察秋毫。
今也自闭,自不睹,而曰吾有听乎彼也,可不可乎?
孰使吾行于今者,非命也欤?
孰使吾不行于今者,非命也欤?
若夫传于后与不传于后,此谁之罪功而又以尤乎彼哉!
以不传于后而尤乎彼,则妄尤乎命;
以传于后而不尤乎彼,则妄德乎命。
且命也者,既能通塞吾于今亦足矣,又能通塞吾于后,不已甚乎?
使其果能若是,则、颜、曾久哉其泯也!
扬雄韩愈命能不伸其生,而不能不申其死,二子之死,其言行之巨,力犹足以不制于命,而况、颜、曾也哉!
某昔者窃闻之孟子曰:「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
我犹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
孟子曷尝曰舜之传者命也?
吾之未免乡人者,亦命也,而不忧乎哉!
愿与兄楙
所谓命者,论而勿议可也,存而勿论亦可也。
行于今不行于今,吾既知其彼之职也,吾奚以越职乎哉!
盖有非彼之职者矣。
书生之论,世以为迂。
若某此论,乃欲楙其非彼之职者,而不越夫彼之职者。
今之言曰:「越之斯通,听之斯穷,不楙不塞,塞」。
而吾二人者反之,岂特迂而已哉!
夫子所谓下愚不移者,殆谓某辈乎?
虽然,行于今传于后,匪舜匪尧,未有兼者也。
不然,茍职于己者尽矣,果不行于今乎?
不行于今矣,果不传于后乎?
传于后而不行于今,吾奚病哉!
既传于后,又欲行于今,不既伤廉矣乎?
以是而求于彼,彼亦必告匮矣。
不然,吾姑置其一,求其一可也。
若曰不卑其二,并夺其一,则吾不能知矣。
江之西,湖之南,山可锄,溪可渔,吾与子其蚤归乎?
不宣。
某再拜。
高宗孔明谢玄孙权汉武魏武用兵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四、《诚斋策问》卷下
善弈棋者参于数而不泥于数,善疗疾者酌于方而不守于方,善用兵者学于法而不拘于法。
弈棋而泥于数者,其弈必败;
疗疾而守于方者,其疾不瘳;
然则用兵而拘于法,岂能保其不负哉?
大抵兵之为兵,其算无穷,其妙不测。
或奇或正,有不一之机;
或攻或守,有不一之势。
迅雷掩耳不足以喻其速也,投机转圜不足以喻其顺也。
一日之间,一阵之际,为变不齐,应变各异。
苟拘一定之法,而不以智谋参乎其间,其不败于敌以毙吾之赤子者几希。
是故古之用兵者初无一定之法,乃有不同之用。
子仪以宽,光弼以严;
王剪以众,谢玄以寡;
孙膑减灶,而虞诩则增灶;
李广无部伍,而程不识则正部伍。
韩信背水为阵,虽云前左水泽,而亦以取胜;
邓艾缒兵而下,虽曰犯危履险,而卒以成功。
操纵开合,横斜曲直,莫不为我所用,而敌终折北不支。
则知兵法诚不可拘,特顾人之所以用之者何如耳。
善用之者以法而不以法,故默有合于法;
不善用之者以法而必以法,故适以害于法。
古之人如霍去病,其所谓善用法者乎。
武帝欲教去病孙吴兵法,而去病对曰:「顾方略何如,不愿学古兵法」。
则疑其不以法矣,然其论乌戾,讨速濮,绝大漠,济穹庐,遂封狼居胥山,禅姑衍,临瀚海而还。
其虏王降将之功,自大将军外无与为比,非深知兵法者,其孰能之?
故曰,善用之者不以法,而默有合于法,霍去病之谓也。
乃若韩信,出兵井陉,入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
使成安君李左车之言,绝其辎重,而不与战,则韩信之兵进退不能,而生受擒矣。
成安君乃曰:「吾闻兵法,『什则围之,倍则战之』。
兵号数万,而避之弗击,后有大者,何以拒之」?
遂与战,而卒贻泜水之祸。
使其不拘法,奚至于是?
故曰,不善用之者必以法,而适以害于法,成安君之谓也。
霍骠骑之所以胜,与成安君之所以败,则兵法岂可必泥哉。
伏承执事高宗伐鬼方孔明之讨仲达谢玄之破苻坚孙权之缚关羽,与夫汉武之用广陵魏武之图吴蜀,数者兵法,下询末学。
愚虽不敏,请得而商确之,则其或得或失,有可言者。
盖尝谓两军相垒之际,莫不利于泥法,莫利于料敌。
知所以料敌,则虽每事背于法而亦必胜;
不知所以料敌,则虽每事泥于法而终亦必败。
高宗之时,商运衰微,而鬼方强盛,高宗知其不可与之角胜负于朝夕也,故迟之以三年之久,而卒不害为中兴之显主。
其能料敌如此,又何拘于师久暴则财用竭之法乎?
诸葛孔明司马仲达军于渭南,雌雄之形未有敢决,欲激之使战也,故遗之以巾帼妇人之饰。
傥非魏帝使人仗节以止之,则仲达亦乌能自己?
是虽不能致仲达之出战,而亦不害为天下之奇才,又何拘于「我欲战,则敌人不得不与战」之法乎?
苻坚以无道而伐有道,百万之众蹈死淮淝,谢玄逆料其然,故以八千而破之。
虽兵法有敌强而暂避之言,不拘也。
关羽恃其骁勇,骄于战胜,而不为之备,孙权逆料其然,故命陆逊以缚之。
虽兵法有归师勿遏之言,不拘也。
此其料敌而有得者,愚故喜谈而乐道之。
乃若李广才气,天下无双,使之自效,未必无功,而武帝则阴戒卫青,以无令得当单于
至其于李陵也,则又听其以步兵五千涉单于庭。
一则难于用广,一则易于用,终使广以失道而自败,以兵败而自降,岂非不能料人之愚耶?
孙权保据江东,国险民附,此未可以卒攻,而魏武乘举荆之势,欲席捲以临之。
先主新破刘璋人未附,一日之间,凡四五惊,此可以投机,而魏武刘晔之言,不乘胜以取之。
一则易于伐吴,一则难于伐蜀,终至有赤壁之败,无混一之功,亦岂非不能料人之过耶?
夫以汉武魏武号为知兵,而犹或有失,是知不可以易言也。
用兵者之于兵,要如书生之于书,造乎心传自得之妙,而遗其尘编断简之传,则其视兵法特筌蹄之具耳。
杜牧之注《孙子》有言曰:「珠之走盘,横斜曲直,不可预知,所可知者,珠之不出于盘」。
愚愿摭此以谢师问,执事以为何如?
问诸将用兵之法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四、《诚斋策问》卷下
祖按断者不足与言律,习模拓者不足与言画,喜蹈袭者不足与论文,不知变者似之。
善弈棋者不守经,精鼓瑟者不视谱,工求鸟者不按图,知变者似之。
大抵吾作之,吾用之,谓之有法可也;
非吾作之,而吾用之,谓之有法,可乎?
有法而知变,固可以为法;
有法而不知变,君子以为徒法。
可以为法,可以取胜也;
以为徒法,不可以取胜也。
何则?
管仲耕战之法,惟管仲用之,则可以霸;
商君富强之法,惟商君用之,则可以强。
有法而可以取胜者,其惟管仲商君乎。
管仲商君,则吾见其败矣。
封建之法不可行于后世,而郡县亦足以治;
肉刑之法不可复于今日,而鞭箠亦足以治。
徒法不可以取胜者,其惟封建、肉刑乎。
泥于封建、肉刑,则吾见其败矣。
愚尝猎是二说,而借执事明策所谓有用之而取胜,有用之而卒以败者,有祖其常而不失其常,有变其常而不知其变者,决诸将用兵之法。
孙武、穰苴之法,惟二子知之,及其用是法也,二子亦有所不自知焉。
何者?
变其法也。
圯上老人之书惟子房知之,及其用是书也,子房亦有所不自知焉。
何者?
变其书也。
是故汉之赵充国,可谓知变而能持重以取胜者矣,故行为战备,止坚营壁,而能击散虏骑也固宜。
若夫区区一魏之张合,何为者哉,而亦用是法以求胜,且自谓善处营阵,料敌审势,乃至木门之战,中矢而毙,是不知变,而徒守兵书持重之法,以自取败也亦宜。
唐之李卫公,可谓知变而能乘机以取胜者矣,故一日一夜进袭定襄,而能蹀血虏庭也亦宜。
若夫区区一魏之曹操,何为者哉,而亦用是法以求胜,且自谓一日一夜行三百里,乃至乌林之师,一战而败,是不知变,而徒守兵书乘机之法,以自取败也亦宜。
惟唐之光弼子仪知变其法,一则整肃指顾,而战胜攻克,一则忠厚诚悫,而坐收成功。
用法虽不同,而其取胜则同,不失其为同。
汉之韩信李广知变其法,一则以行阵立帜,而彼众自怯,一则以人人自便,而未尝遇害。
用法虽不一,而其取胜则一,不害其为一。
以至曹参之以身督战,羊祜轻裘缓带,是又不可以力不力而甲乙二子也。
李愬夜入蔡州祭遵投壶雅歌,是又不可以勇不勇而伯仲二子也。
夫惟法之有常有变,故其用法者不可以徒守其常,而不知其变。
其他皆不可变,而于兵法独不可不变也。
肆我主上天锡勇智,天生神武,英雄好谋而远迈于高皇,庙谟雄断而比迹于光武,所以分阃布帅,推谷受师,以整一时之变。
于时二三宿将莫不协力一心,济济相逊,兼资文武者不以文武而相轧,忠贯日月者不以忠义而相高。
刎刭交欢,务先国家之难者,又何慊于
相勉忠义,顿忘平昔之忿者,又何愧于李、郭?
是以日辟千里,成法妙算,又非草茅书生所可得而拟议者。
虽然,愚书生也,又焉敢厚诬执事,以为秦无人哉?
愚意庙堂之上,当有蕴韬略可以裨诸将之采择者,固非黄石、太公三六之馀意。
愚意草茅之间,当有草饵表可以备禦戎之上策者,又非洛阳年少三五之狂意。
愚恐汉唐诸国之良将不足为盛时道,诸将用兵之所验不足为盛时献。
愚愿先生采访之,以献于上,庶尽事君以义之忠,而草茅书生愿拭目以观,夫复何言!
洪皓像赞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九、同治《乐平县志》卷首、道光《鄱阳县志》卷三一
朕幸龙图阁,见尚书洪皓之像,欣然有感,怅然仰之。
天生英贤,为朕之佐。
三辅元勋,百禄是荷。
目其仪容,爰笔赞之。
与尔子孙,永锡其基。
奉使直秘阁朱公行状1187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八、《新安文献志》卷六五、《南宋文范》卷六四、《直阁朱公祠墓录》卷上、民国《杭州府志》卷三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公讳弁,字少章
其先吴郡人,中徙歙之黄墩。
唐末有讳古僚者为陶雅偏将,以兵戍婺原,因家焉。
其后世有隐德,至奉直公始为儒,尤以沈默自将,足迹未尝至城市。
生五子,公其次也。
幼颖悟,读书日数千言。
十岁能文,既冠,遂通六经百氏之书。
京师,入太学,补内舍生,客食诸王家。
景迂晁公说之宫学教授,一见其诗奇之,与归新郑,妻以兄女。
郑介汴、洛两都之中,一时故家遗俗盖彬彬焉。
公游其间,闻见日广,文章日进,益厌薄举子事,遂不复有仕进意。
靖康之难,家碎贼手。
南归及淮甸,光尧太上皇帝已承大统,驻跸扬州,议遣使问两宫安否,而见大夫无敢行者。
公闻之慨然,攘袂而起,抚髀太息,即日奋身自献阙下。
宰相以闻,诏补修武郎,借右武大夫吉州团练使,充河东大金军前通问副使
且命之曰:「朕方俯同晋国,用魏绛以和戎,尔其远效侯生,御太公而归汉」。
公受命,即日与使者王公伦张旃誓众,直犯兵锋以行,实建炎戊申正月也。
行遇虏相黏罕于白水泺,邀说甚切。
黏罕不听,使就馆云中,馈饷如礼而实以兵守之。
公复屡与书,具言用兵讲和利害甚悉。
绍兴壬子之岁,虏忽遣宇文虚中来言和议可成,当择使副一人诣元帅府受书归报。
虚中欲二人探筹以决去留,公正色曰:「此市道之所为耳。
吾之来,固自与以必死,岂今日乃觊幸于先归者哉!
愿使长亟诣军前受书,归报天子,遂成两国之好,使吾君得以蚤申四海之养于两宫,如前日临遣诏书本指。
则吾虽暴骨方外,犹生之年也」。
于是王公行有日,公请焉,曰:「古之使者有节以为信,今无节而有印,则印亦信也。
公既还朝,无所事此,愿留见授,使某不幸一有意外之辱,得抱以死,死不腐矣」。
王公挥涕,解以授公。
公受而怀之,卧起未尝不与俱也。
是时刘豫盗据京邑,虏迫公仕,且訹之曰:「此南归之渐也」。
公曰:「吾受命而北,不受命而南。
国贼,吾常恨不食其肉,又忍北面而臣之哉?
吾有死耳,不愿归之」。
虏人怒,绝其饩遗以困之。
公反从中固拒驿门,忍饥待尽,誓不为屈。
于是虏人亦知感动,复慰安之,致礼如故。
久之,复迫公换虏官。
公曰:「自古兵交,使在其间,言可从从之,不可从则囚之杀之,何必换其官哉?
吾官受之本朝,今日有死而已,誓不易以辱吾君也」。
且移书虏用事人邪律绍文等曰:「上国之威命朝以至,则使人夕以死;
夕以至,则朝以死」。
又以书告诀于后使者洪忠宣公曰:「杀行人亦非细事,吾曹不幸遭之,亦命也。
命出于天,其可逃哉?
要当舍生以全义耳」。
一日,具酒食,召云中被虏士夫常所与往来者饮。
半酣,语之曰:「吾已得近郊某寺之地,一旦毕命报国,诸公幸瘗我其处,且识其上曰:『有宋通问副使朱公之墓』,于我幸矣」。
众皆泪缘睫,不能仰视,公独谈笑自若曰:「此臣子之常分,诸君何悲也」。
虏知公终不可屈,遂不复强。
然公以使事未报,忧愤得目疾,其抑郁愁叹、无憀不平之气一于诗发之。
岁久成集,号曰《聘游》。
虏中名王贵人亦多遣其子弟就学,公以此又得时因文字往来说以和好之利,而碑版篇咏流行北方者亦甚众,得之者相誇以为荣焉。
王公还朝,太上闻公守节不屈,因其再使使赍金银绫绢为赐。
岁在丁巳,虏诸酋相继死灭,公阴使从者李发求得河阳人董考祥等,密疏其事及虏中虚实,使间行归报曰:「此不可失之时也」。
其后王公复归,又以公奉送徽考大行之文为献,其词有曰:「臣等猥以凡庸,误蒙选择。
茂林丰草,被雨露于当年;
绝党殊邻,犯风霜于将老。
节上之旄尽落,口中之舌徒存。
叹马角之未生,魂消雪窖;
攀龙髯而莫逮,泪洒冰天」。
太上读之感涕,诏官公亲属五人如故事,别赐吴兴田五顷。
顾丞相张忠献公,喻以密指曰:「归日当以禁林相处也」。
明年虏使乌陵思谋、石庆充至,诏公子栐及司马倬入馆见之,仍许附以家书,且赐黄金三十两以寄。
思谋等见栐称公忠节,嗟叹久之,至以手加额云。
绍兴癸亥,约和已定,公乃与洪忠宣公历阳张公邵皆得归。
其事见洪公家书《輶轩集》,今行于世。
入境,传旨促行者数辈。
至国门,太上命中使梁璋引入便殿,延见劳苦,嘉叹再三。
公顿首谢,且言曰:「臣闻人之所难得者,时也,而时之运无已。
事之不可失者,几也,而几之藏无形。
惟无已也,故来迟而难偶;
惟无形也,故动微而难见。
陛下与金人讲和,上则返梓宫,次则迎太母,又其次则怜赤子之无辜,肉白骨于已朽,此皆知时知几之明验也。
然时运而往,或难固执;
几动有变,宜鉴未兆。
盟可守矣,而诡诈之心宜默以待之;
兵可息矣,而销戢之术宜详以讲之。
且夷狄君臣上不奉若天道,下不求合民心,人怨神怒,不知修省,以黩武为至德,以苟安为太平,虐民而不恤民,广地而不广德,此皆天助陛下中兴之势也。
若时与几,陛下既知之于其始,图惟厥终,愿陛下益留神焉」。
太上纳其言,赐金帛甚厚。
公又以虏中所得六朝御容及宣和御集书画为献,并上所著《聘游集》,且述北方所见闻忠臣义士朱昭史抗张忠辅高景平孙益孙谷五台僧真宝、丁氏、晏氏女阎进朱绩等死节事状,及故官属姓名以,请加褒录,以劝来者。
太上高其节,壮其志,异其文,俾易文资,且有用意。
诏曰:「朱某奉使岁久,忠义守节,理合优异,特赐券金千缗」。
宰相秦桧方以讲和为功,恶公言虏情,悟上意,奏以初补官换右宣教郎直秘阁主管佑神观。
有司校公考十有七年,应迁数官,又尼之,仅转奉议郎
明年四月六日,遂以疾卒于临安府白龟池之寓舍。
遗命归葬故山,不果,则权厝西湖智果院,忠义之士莫不哀之。
公配晁氏与其子郑老皆死于兵,再娶王公伦之女弟,与晁氏皆封孺人
子栐,仕至宣教郎、知抚州崇仁县以卒。
女适里人王仔,以公恩补承信郎
孙勋早卒,照未仕。
公之文慕陆宣公之为者,其气质雄浑,援据精博,明白疏畅,曲尽事理,识者以为深得其体。
于诗酷嗜李义山,而词气雍容,格力闲暇,不蹈其险怪奇涩之弊。
《聘游集》凡四十二卷,别有奏议一卷,《尚书直解》十卷,《曲洧旧闻》三卷,《续骫骳说》一卷,《杂书》一卷,《风月堂诗话》三卷,《新郑旧诗》一卷,《南归诗文》一卷,皆藏于家。
熹先大父于公为三从兄弟,先子初登第时,尝往拜公溱洧之上,公送以诗,意寄甚远。
其后先子仕于朝时,公已在北方。
比南归,则先子不幸是岁已弃诸孤矣。
后六年,熹始得拜公之殡而读其遗文。
又三十有四年,乃复得官浙中,则公之殡犹在智果院也。
方将为谋葬故,而遽以罪逐。
密院检详尤公袤临安帅守张公枃闻而悲之,相与悉力经纪其事。
太学录张君体仁又为得吉卜于□□县积善峰之下,书来曰:「将以某月某日葬公之柩,而以王氏孺人祔焉」。
熹窃惟国家承平百年,所以遇士大夫者不为不厚。
政、宣以来,公卿大臣荷国宠荣殊异优渥,又有非前日比者。
一旦狂徒误国招祸,使君父蒙尘,越在沙漠苦寒无人之地,而一时遗臣卖国降虏之馀接迹于朝,腼然相视,乃无一人肯奔问官守者。
公以草野诸生,平日未尝沾一命之禄,顾独奋然出捐躯命,请冒锋镝斧质之威以尝不测之虏,而守死不屈,至于十有六年之久,卒不污虏伪官爵,竟得复持汉节,归见天子,其忠义大节,终始凛然。
虽竹帛所书,丹青所画,无以过之。
和议之成,虽若不在其身,而风喻从臾,盖亦与有力焉。
而公不肯自以为功,还朝所建,皆远谋至计,不欲朝廷遂以目前所就为安,而必期有以致中兴于异日者,此其忠虑之深,又与一时贪天之功以为己力,而遂宴安江沱,以至于忘雠而辱国者盖万万不侔矣。
赖太上皇帝深照其衷,前后褒嘉赐赉甚宠。
而不幸厄于权臣,使不获申其志以死,岂非天哉!
今葬有日,宜有铭刻以告于幽。
因访其家,得公外孙王炳所记行实一编,参以旧闻,第录如右,而敬以请于尤公。
伏惟幸哀而终惠之,以覆赖其后人,且诏太史氏笔削,以为万世臣子忠义之劝。
谨状。
朝散黄公墓志铭1181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始予试吏泉之同安,闻旁邑永春有贤令尹曰黄公,公廉强介,察见微隐,吏不能欺而民不忍欺
它县民有冤讼,率请诿公以决。
其条教科指、操验稽决,人皆传诵以为法。
间尝以檄书案事涉其境,道傍小民称说令尹不容口。
其禁令要束,大抵皆敦礼义、厚风俗、戢吏奸、恤民隐之意。
其言明白简切,其达之也,远近幽隐无不暨焉。
过门入谒,则公方危坐堂上,阅学官弟子程课,廷中阒然无人声。
问公所以为此者,公不鄙,告语甚悉。
恨所案事有程,不得久留听公语也。
泉之士大夫为予言,永春自故司谏江公民表为令,有善政,民称思之,以为无能继者。
今黄君节守始无愧江公,而吏事精密有过之者。
予既罢归,闻近臣有荐公者,天子擢以为监察御史,谓公得以行其志矣。
未几,闻其以病去,竟不复起,识者恨之。
后十馀年,屏居里中,有书生来请受学,思苦业精,久而益笃。
问其出,则公之季子也。
一日,出其兄东之书与其母之外弟、今提举广东市舶江君文叔之状,泣而请曰:「先君子幸相与有一日之旧,敢请铭以贲其幽」。
予不得辞也。
公讳瑀,字德藻,其先世居福州长乐县青山下,后乃徙家郡城之东,为闽县人六世矣。
曾祖徽、祖时皆不仕。
南仲,七试礼部不偶,以公故赠朝奉郎,而妣陈氏亦封太安人
公中绍兴八年进士第,初任为饶州司户参军
提点铸钱官欲市冶工馀粮以规赢利,强公高其估。
公不可,则怒,欲中以法。
而求其罪无所得,乃更欲荐之。
公谢不受。
岁旱,郡檄视属县民田当免租者。
公请免之什九,而行它县者以什一告。
太守洪忠宣公以为疑,却公所上文书,俾更之。
公曰:「官可罢,此不可易。
且吾已闻之诸使者矣」。
既而洪公使视诸县,则公所行县民独无流徙,乃复善公所为而荐之。
罢官贫甚,与一力徒步以归。
更调湖北转运司主管帐司使者向公伯奋一日谓公曰:「人皆求荐,君独未尝一言,何也」?
即袖中出奏牍,上公可亲民者,且以心源渊静、夷险一操目之。
公于是改官,而人亦以贤向公焉。
及来永春,承寇乱蛊弊之馀,田莱多荒,民力凋瘁。
公至,首蠲其宿负。
民有鬻业而税籍不除者,悉釐正之。
其文书或不具,则履亩而均其税。
于是豪民无得幸免,而贫弱以苏。
民输赋或后期,不使吏与其间,独揭其姓名于市,为之期日,而闻者相先以至。
间不一岁,流庸尽复,赋入再倍其初。
公又痛以廉俭自约饬,凡例所当得公廨钱悉输之官。
到罢挈家,法当计佣受直,亦不取。
至于燕游馈送之费,又皆一切屏绝。
而钩考出内,则必以身亲之,吏无所容其奸。
于是廪有馀,库有馀钱。
乃视民所病,凡前日无名之赋可罢者,如浮盐钱之属,皆罢之。
不可者,如上供银,亦为损其虚估之直。
宗子米则以它钱代输,一岁至数百万。
左翼军自漳徙屯郡下,当治营屋。
郡分以属县,它县征调输载,民不胜扰,公独出库钱,僦工徒,取竹木,具陶瓦,而分寓便舟以往,为屋馀千间而邑人不之知也。
里正旧以诛求破产,前后相属,当役者畏避百方,惟恐不得脱。
至是乃有投牒争先为之者。
尝有寡妇负租而逃,公宽其期以召之,来则使之佣织于人以渐偿所负。
又尝有请鬻牛以输负租者,公闵然曰:「柰何使汝失一岁之计?
今春姑以丐汝,秋成而输未晚也」。
其人欣然听命,及期果如约。
盖其及民之大者既已周浃,而于其细者又皆曲尽如此。
独豪宗大姓侵刻细民,则捕劾穷治之无少贷。
他所听断,发擿隐伏,人以为神,而卒亦归于仁恕也。
大治学馆,辟其衢路,斥去喧杂,作亭其前,而刻词以厉学者,语意甚伟。
延择修士,课试以时,士子上谒者接之于学。
讲学之外,一豪之私不敢及也。
有儒冠而以博讼者,为设席听事之旁,课以《论》、《孟》。
通者罢归,否者呼其父兄惩以二物,由是俗为一变。
始至,款谒群祀,以文告曰:「令有昏墨,神其殛之」。
视社稷祠坛隳敝甚,即命改为,而又植以名木,至今人犹指以思公,名之曰「御史林」。
遭旱,出俸钱、具牲酒,躬走群望,穷极幽险,不以劳为惮,雨为立应。
愚民奉佛,往往私立塔庙,僧以是得杂处市里间,乱伦败俗,为良民患。
公按律令尽撤之,且禁僧无得复居外,宿弊顿革。
丞有女病,若有物凭之者。
巫曰:「故逻卒某也,死而役于城隍之神,实为祟」。
公怒曰:「是安敢然」?
杖其土偶而投之溪流,女病即愈。
始时县人颇神事之,巫史因托以为妖,至是乃息云。
郡守诸司荐,去为两浙转运司干办公事
有献鬻公田之策者,檄公视之。
历诸郡,尽得其多寡轻重不均之弊。
还,极言其非便,且曰:「公田岁入若干,而畜牧刍藁取具焉。
今一旦鬻之,计其获不过数岁之入,自是以往,能无横歛于民乎」?
贵将杨存中请地以广其营,实规为观游,以奉权幸。
公又以檄往视,还曰:「营卒若干人,度地若干亩而足。
今所请地且数倍,若从其请,是坏民田庐冢墓不知其几,而独为存中结驩于一幸臣也,不可予」。
卒皆罢之。
秀州华亭县事,岁恶民饥,公白常平使者,请发廪以赈焉。
使者以当俟奏报难之,公曰:「民命在朝夕,苟可以生之,虽重得罪不悔」。
退即发常平廪粟之在县者,全活万计,而使者亦不能有以罪也。
吏部侍郎汪公应辰侍御史汪公澈交章荐公材中御史,除御史台检法官
未几,擢监察御史,而公已病矣。
告满请外,除江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
未行,徙转运副使
视事旬日,改知漳州
丁内艰,免丧,请就闲养疾,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乾道四年八月二日卒,年六十。
官自左迪功郎七迁至朝散郎
其年十一月庚申怀安县灵山乡长箕山
公娶叶氏,中奉大夫大任之女,封安人
五男子,杲,亦以进士选官至宣教郎江南西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后公十二年卒。
东,从政郎南剑州沙县
查、干,皆业进士,栒亦蚤卒。
二女子,长适承议郎江淮湖广路总领干办公事任文茂,次适奉议郎、知泉州同安县余元一
而干即来学请铭者也。
公资刚介,自少即刻苦自厉。
家贫,鬻曲于市而挟书随之。
苟非其义,虽寒且饥,不可得而衣食也。
闽俗多火葬,公遭父丧,亲党怜其贫,喻使从俗。
公哀号不答,尽鬻家人衣具,卒葬以礼。
事母兢兢,唯恐少伤其意,即有谴责,未尝敢自辩数也。
自奉简薄而于奉亲极其厚,至于兄弟族姻之间,周贫振乏,亦无所爱其力。
官番阳时,有邑子为纠掾,以职事不相中,寻以忧去。
公极力调护之,其人初不敢以此望公,涕泣惭谢。
为举子时,书皆手写成诵。
为文不追时好,为吏一心营职。
其清苦之操非人所堪,而聪明仁爱,所以惠于民者亦非人之所能及也。
平生一以直道自任,未尝小降色辞以希荐宠。
御史时,尝病甚。
临安赵公子潚亦以廉节著,被旨视公家事。
见其箧椟萧然,衣无兼副,俯仰叹息者久之。
卒之日,家亡馀财。
凡此皆人之所甚难而公之所甚易,人固多能言之。
顾其中犹有大于此者,不幸未试,而人亦莫之知也。
盖公在台时,与殿中侍御史杜公莘老雅相好,每以节义相劝勉。
一日,杜以公疾来问讯,连呼不应,乃大呼曰:「吾今日击去王继先矣」。
公矍然起坐曰:「君能任职,吾不病矣」。
探枕中片纸示之,乃疏继先罪状甚悉。
继先者,以医得幸,罪恶盈溢,公意盖有待也。
居无何,杜以论宦者张去为不效求去。
公就与别,喟然太息曰:「君厚自爱,吾亦从此逝矣」。
即日上疏请去。
以此视公之志,岂但欲为其所已为者而止哉!
是宜伐石刻辞以告后世之君子。
乃为之序其事而铭之。
铭曰:
我观黄公,古人之风。
其刚方而洁廉者,义之操;
其慈爱而惠利者,仁之功。
其仁虽仅得施于十室之聚,其义则未及折乎百壬之锋。
遽抱其馀,以息乎此,尚有以启厥后于无穷!
光弼侄得邑西归赋诗勉之并示光义二首 其一 南宋 · 张栻
五言律诗 押东韵
共惟二百载,诗礼一门中。
冷落吾忧甚,扶持尔辈同。
传心无异辙,随用不言功。
外慕知何极,惟应念祖风。
光弼侄得邑西归赋诗勉之并示光义二首 其二 南宋 · 张栻
五言律诗 押真韵
得邑宁论小,居官最近民。
中诚傥无倦,同体会相亲。
暇日书还读,清源政自新。
吾兄有遗训,尔辈足持循。
夔州路提点刑狱张君墓志铭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四五、《南轩集》卷三九、道光《绵竹县志》卷三八
君讳棁,字仲山,于予为从兄,寔同高祖
予家自岭南节度使曲江长安国子祭酒长安成都
再世,高祖讳文矩,早捐馆舍。
夫人杨氏,挈孤依外家于汉之绵竹,今绵竹之张皆自高祖出也。
君曾祖讳绚,祖讳钧,考讳注,俱隐德不仕。
考以君升朝恩封承事郎致仕,累赠正奉大夫
君未冠游乡校,贡京师,入太学内舍生,预国子荐。
靖康之难,间关归故乡,就类省试,登绍兴二年进士科
已而丁内艰
免丧,游东南。
值先丞相忠献公督师江上,辟君主管机密文字,以军事入对,改承奉郎
湖寇平,用幕府功迁宣教郎,以亲老丐归,授潼川府路转运司主管文字
秩满,成都府路制置使席公益干办公事,未数月丁正奉公忧。
服阕,通判参州,又通判夔州,未赴,权四川总领所拨发船运。
至夔才两月,以台檄权知忠州
还夔,秩满,通判峡州
丁所生母太硕人忧,差知资州,未及赴。
服阕,知荣州,改知蜀州
秩满入对,知隆州,中道改洋州
岁中除利州路提点刑狱公事,又徙夔州路
再岁请祠,有旨令入奏。
行次荆渚,得请,主管台州崇道观
即日西还,以疾没于巴东,享年七十有四。
积官至朝请大夫
君资禀淳茂,于势利泊如也。
忠献公督师,君在幕府,入对,论为国当先自治,当上意。
忠献且器之,而君顾以亲老力引归。
已而忠献去国,为时相所忌,并与族人抑之。
君以资考连得倅贰,率远次,且愈下,不屑也。
其自蜀州入对,上即位之三年,方留意牧守,访问再四,贵近有欲见之者,迄不往,授小州而归。
晚被召命,而祠请已再三上矣。
平时官情大略如此。
其为政大体本于忠厚爱民,不苟其职,而不为赫赫名利之为。
州三面阻涧,悬绝数十仞,自北山引水入城,承以木溜,杂泥滓,牛马饮,民以为病。
君至,始以陶易之,甃三井以潴之,为宇以覆之,题其额曰「惠民」,至今赖其利。
是时提举司欲以它郡置场贸,君谓郡并边,每岁以之晚生者易蛮马,今为场,使夷人知茶味,必得此而后市,则将何辞?
论再三,议卒诎。
其摄事总幕,益昌大水,军储并江不没才数尺,君身当其冲,督役夫日夜筑治,廪以完,乃请徙置高原,今南仓是也。
其在忠州之岁,又会大水入郛郭,君先期令民徙,虽州治亦以舍,计口予食,亲抚存之,民赖以活。
忠素彫弊,独以盐课裨岁用。
君会一岁用度出入,以其馀代下户输上供银数千两,人尤德之。
其在蜀州,州素苦重额,累政积负缗钱,总赋者方务聚歛,督趣急如星火。
君视民力困,不忍剥取,宁以身受责。
总赋者遣其属至郡,钩考微隐,首校公帑籍,迄无一毫私,独劾君首议抗拒,为诸郡倡。
朝廷察见始末,使宽期限以补,总赋者迄无如之何。
郡有大辟,狱具,而君独疑其赃未得。
一夕梦至何处若神祠者,有大书「疑」字,惊而作曰:「必是狱也」!
审究之,果主家绐囚以不死,使之承,追逮遂服。
盖其恻怛之诚,虽梦寐不忘也。
时北边方用兵,总赋者议调西州民转饷。
君谓有三不可:西州赋重于三路,不待调夫,民力已疲矣。
自蜀至利,役夫徒手走千里,始得负粮而行,又千里乃至西和,古人以为千里馈粮,士有饥色,今且倍矣,独奈何?
且剑、利调夫,一人之费为钱八万;
西州道远,费必倍。
以一夫十六万钱计之,直米五十硕。
古人以三十钟致一硕为困民,今以五十硕致六斗之,利害又相绝矣。
卒寝其议,一路赖之。
其在洋州,异时逋户反业,得贷牛出租于官,合诸州累欠至三千馀硕,总计者用为实数以给军,边民至破产不能偿,君列其事于朝,悉得免。
郡岁受民租,总赋者辄对籴以给军。
先时民输一石以七合为羡,其后并缘十倍之,至是又欲以七升为额。
君曰:「作法于贪,其弊将可穷邪」?
力沮止之。
持节利路,兴、洋间多营田,与民田错,官军怙强为扰,田且多荒。
君上其事于宣抚使,请令民亦得佃耕,农谷用以广。
蜀饥,流民至关外者甚众,按视振给,且广粜以平谷价,使皆得食。
知枢密院虞公允文时为宣抚使,每咨访以事,君率正论,一不及私。
再三为言成都路预借之弊,朝廷非不申敕,而迄不能止,盖以诸郡例空乏无以塞责,则巧为之计;
今不若尽考其用度出入之实上闻,而有以宽恤之,则预借可戢,民受实惠矣。
其后诸州卒得蠲减,实君发其端。
其在夔路,于狱事尤切切,首下教禁戢四事:拷掠无得过数,系治无事踰律,讯问必躬临,疾病必以实。
合一路之狱凡六十有五,禁囚百三十事。
令下才阅月,以狱空闻者三十八所。
夔、恭两州合欠经制缗钱至二万七千有馀,君谓赦令之下有所蠲,独此不得邪?
言于朝,并他路得免。
其不急于催科,而笃于厚民类如此,亦异于俗吏所为矣。
君孝友恂恂,幼事正奉公甚谨。
中岁以来,率妇子奉所生母曲尽其意。
居丧以毁瘠闻。
治家有法度,不事华饰,不为戏言,不忍言人过。
乡人尤亲且敬之,不敢干以私。
待族党有恩,视其尤困乏者,推居官所得俸以给之。
女兄及族弟之女贫不能行,君收抚嫁遣,比君没,哭之如父。
少长,从忠献公,公每爱其悫实,时时从旁推扬蜀之贤士大夫,而未尝以语人。
教子弟谆谆不倦,每曰:「为人当植立,贵势不可恃也。
居官当廉谨,己欲不可纵也。
治家当勤俭,众财不可私也。
此吾平生之所身履而以望于子弟者」。
其所存亦可概见矣。
君娶李氏,先君卒,累赠宜人
四子皆业进士光弼以君荫得迪功郎,充四川提举茶马司准备差遣
次光远,将仕郎
光裔、光颜。
四女:长适迪功郎房铎,早卒;
次以癈疾不行;
次适何如川;
次适黎时雍,皆为进士
内外诸孙男女合十九人。
淳熙元年十有二月甲寅朔于县武都乡。
光弼等万里遣来请铭。
予惟念自幼从先公周游四方,于乡族阙敬。
方君在忠献旁时,予盖未省事也。
丙子之岁,忠献在疚,君来省侍于长沙,始获从君语。
是岁忠献入蜀,又获款也。
顾其气象犹有前辈重厚典刑,足以仪刑乡党,使后生小子消浮薄之习,不谓十九年间不复见君,而君亡矣。
予既忧患之馀,念宗族日落,《棠棣》脊令之诗实感厥心,如此又何以辞?
铭曰:
其德也,器厚而不窳。
其蕴也,椟实而不窭。
其用也,泉泽而不淤。
其传以铭,匪今于古!
送一老住庐山归宗 其四 南宋 · 楼钥
七言绝句 押支韵
归宗法窟寖湮微,拭眼馀风靡孑遗。
法鼓一声精彩变,要如光弼用军时。
洪文安公小隐集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八、《攻愧集》卷五二
番昜洪氏自忠宣公文学致位通显,忠诚许国,远使殊庭。
当干戈俶扰之际,执节不屈。
苏子卿之归,而二子已俱中词科矣,一子又继之。
自唐设此科,本朝又增广之,名公多出此途,然未有兄弟三人联中如此之盛者也。
况父子俱掌帝制,出入銮坡,文章声问萃于一门,赫然为天下冠,而仲子文安公又其先达者也。
公生于宣和二年至绍兴二十五年,自秘书省正字已兼中书舍人,独押六房,暂直学士院
又三年,以左史再摄西掖
明岁为真,遂擢翰林学士,出守吴门
高宗皇帝将行内禅,圣意谓一时大典册不可轻属,召为翰林承旨
禅位之诏,登极之赦,尊号改元等文皆出公手。
纷至沓来,从容应之,动合体制,天下传诵,极儒生之荣遇。
孝宗皇帝知贡举,未几遂登枢近
盖仕宦终始以文字为职也。
唐张燕公富嘉谟之文,既而曰:「施于廊庙则骇矣」。
惟公天分素高,加以笃学,文体蚤成,天生廊庙之文也。
文从字顺,随物赋形,非如寒士苦志悲鸣口吻者所可望也。
公以隆兴初元知举,钥由乡书就试,公一得文卷,必欲寘之前列。
而第二策中误犯泰陵旧讳,公叹惜不已,为引吴若等例奏闻,褒借甚宠,得旨降充末等首名。
钥何者,受公特达之知,既窃名第,以至晚登政途,不敢忘也。
公之子二,楀尝守峡州,将赴阙,至上饶而殁。
槔知馀姚县,又亡于旅舍。
峡州无恙时,刻公之文,将俾钥为序,未及也。
其婿汪君杲通判信州,以峡州遗意为言。
钥方经纪馀姚之家,其子胄又面以为请,钥何敢当?
独以衔恩未报,又愿托不朽,因不敢辞。
公之兄为右丞相谥文惠
弟以翰林阁老端明殿学士谥文敏
世称三洪,以比锦屏三陈,而又过之。
公讳遵,字景严世系治行,则文敏所作行状甚详,不待愚言而后见。
小隐则公自号也。
送一老住庐山归宗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六、《攻愧集》卷八一
久向东山捲藏经,鬼神推出举军惊。
从来要去庐山住,好就山中过此生。
啐啄同时不偶然,史君提起正当年。
向来闹市难行道,今日人天听说禅。
千古名山大道场,止因赋重遂荒凉。
后之君子谁能弛,试向山前问老苍。
归宗法窟寖湮微,拭眼馀风靡孑遗。
法鼓一声精彩变,要如光弼用军时。
庐山面目非难识,横岭侧峰皆是真。
若待出来方识破,不知何用个中人。
签书枢密院事资政殿大学士节悯王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八、《攻愧集》卷九五、《南宋文范》卷七○
呜呼,靖康之祸惨矣!
自古所未有也。
而一时伏节死义之士,绝无而仅有之人,皆以为祖宗涵养几二百年,不应至是。
殊不思自熙宁时,当国者惟务变更,尚同忌前,风俗大敝。
至章、蔡用事,日甚一日,凡忠臣义士,禁锢困苦,不容立于世,如是者有年矣。
一时攫取美官,当事任者非谄佞奸宄,则阘茸贪黩之人,祸变忽起,搏手无策,首尾衡决,庙谟颠倒,甚则卖国抵巘以图身利,安知所谓主辱臣死之义哉!
当是时,而有奋身犯难,国尔忘家者,自非豪杰之士,不待文王而后兴者,安能及此!
建炎以来,募有能使绝域,蹈不测之渊者,冠盖相望,然亦多以高爵重禄所诱。
若夫捐躯尽瘁,机智勇辩,忠义出于天性,而又有以济国事,及其事出仓猝,执节抗敌,卒徇以身,如节悯公者,比之前后诸公,又其卓然者,其可无传乎!
公讳伦,字正道,世为大名府莘县人
六世祖祜以文章起家,事太祖太宗为名臣,是手植三槐者也。
兵部侍郎,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追封晋国公
生三子,仲子文正公旦,相真宗,而王氏益显,始居京师
季子讳从九从日,官兵部郎中,赠太尉,则公之五世祖也。
曾祖端,通议大夫赠太子太保
妣李氏,赠秦国夫人
继李氏,赠魏国夫人
祖元朝请大夫,赠太子太傅
妣赵氏,赠福国夫人
继晁氏,赠定国夫人
父毅,朝散郎,赠太子太师
妣李氏,赠庆国夫人
太师政和间,尝上疏论蔡京罪恶,乞正典刑,因是得罪。
然则公之气节,有自来矣。
公生于礼义之门,而少有大志,不护细行,喜立奇节,轻财好施,贫而无悔。
读书见古人义概事,必慨然慕之。
往来京洛,浮沈俗间,颇以侠自任。
闻士夫之贤者,倾心事之。
宣和之,知天下将乱,欲入庐山道士
靖康寇犯京城,公以太平日久,官军骄惰不可用,于是上书言民兵之利,欲使贫富相资,以弭内忧。
书奏,召对,翼日授迪功郎,充都大提举守禦使司干办公事
敌先攻通津门拐子城,公说统制官郑建雄选健卒缒而出战。
敌失利,小却,录立功姓名,为之谒都大守禦使孙傅
欲置籍次第之,公曰:「首战获捷,行赏岂可缓耶?
愿以便宜从事」。
从之,士气十倍。
是以一拐子城,敌攻之两旬不能下。
十二月戊申,敌自宣化门入,公往丽景门,见统制官渠慥曰:「事亟矣,请速分兵扈法驾」。
上召见公宿禁中,乞命慥将兵保东华门
班直蒋宣等率众,声言奉皇帝夺万胜门以出,实欲劫内帑
公复乞以慥兵三百与左言俱入,斩蒋宣等,馀皆股栗听命。
或云始公欲入而未得,日扫李丞相邦彦之门。
会有旨,前宰执赴殿廷议事。
公又恳曰:「此某效鸣之时也」。
李携以入,忽于殿下嵩呼。
钦宗愕然,使问之,即大言曰:「臣真宗朝故相王旦之孙也。
有致君泽民之术,无路自进。
比岁尝上书言大辽不可灭,女真不可盟,果如臣言。
今无他策,京师豪侠臣皆识其人,平日能服役之,当募死士数万,奉陛下侍上皇挟诸王决围南幸」。
钦宗忠之,慰劳甚厚。
解所佩夏国宝剑以赐,命整齐六军,召募死士,且以片纸批曰:「王伦事成,可除尚书兵部侍郎」。
既拜赐以出,次日再对,自言:「已得数万人,悉愿效死,幸陛下勿疑」。
且请上御祥曦殿,慰安中外。
时有劝上幸青城者,宰相何㮚已主和议,将用其说。
上以问公,公曰:「此必误国,非臣之所敢闻」。
上悟曰:「之言是也」。
进曰:「万一误国,臣当伏死」。
怒发冲冠叱曰:「若何人,敢至此耶」!
公亦叱曰:「尔何人,乃至此耶」!
又面斥其「不材寡谋,必误大计。
或至天子蒙尘,虽诛相公数百辈,何益」!
怒谓:「狂生言既不用,恐为乱」。
请上诛之,且乞就令卫士执之。
上意未决,公执御批立于从班中以免。
又次日,画旨送御史府,将置之死地,赖上全护获免。
用事者乞换公左武大夫吉州防禦使带御器械
公皆不拜,止循修职郎,已得间出都矣。
二圣北狩,公见张邦昌,问:「国玺安在?
何不赍迎大元帅康王」?
同韦拱侍渊得玺遂行。
会闻大元帅已次南京,即与渊倍道奉玺劝进。
高宗移跸维扬,公走行在,上书自伸前志,乞使沙漠,问二圣起居。
高宗正思择人,即转朝奉郎,借朝议大夫,试尚书吏部侍郎河东大金军前通问使。
制词略云:「胄出公侯,资兼智勇。
朕方俯同晋国,命魏绛以和戎;
汝其远慕侯生,御太公而归汉」。
金帅粘罕凶焰炽甚,公与之抗辩,旁若无人。
金帅愤怒,留之云中。
从行者多不堪,公谈笑自若,勉以节义。
然尚未知两宫安否,日祷于天,以朝通夕死为言。
有商人陈忠告使臣杨永亨曰:「二圣太后在黄龙府」。
公以语副使朱公弁及洪公皓曰:「此天所赞也」。
即遗之金,使达上意。
由是两宫始知本朝中兴,而江南信通焉。
一日粘罕使乌陵思谋至驿,尤为桀骜,公藐视之。
语及契丹事,公曰:「我道君皇帝与大金先大圣结盟海上,约为兄弟,大金契丹相持,师老粮尽,使使告急,即遣兵进援于委顿之时,使成云中之功,岂非有重恩于大金耶?
契丹已灭,大金之臣屡请南下,先大圣恐败盟约,终身不从。
后忽称兵,至使二圣北狩,生灵涂炭,但知贪目前之利,天地神明安可欺也?
大金累年丧失人马,不可胜计,殆先大圣冥冥之中必有所不佑。
比渡江深入,崎岖败衄,可见我朝德泽深厚,人未厌宋。
今主上令一新,贤才并用,必图复雠。
盍为远谋,归我二圣、太母、天眷,复我土疆,讲兄弟之好,使南北赤子免肝脑涂地之苦?
幸为赞成大计」。
思谋沈思曰:「侍郎言是也。
当达此意」。
明年春,粘罕忽来,盛陈兵卫,延入问曰:「使人来者数辈,于吾所问皆未知对。
今乃遽欲议和,决非南朝实情,直侍郎私意尔」。
公曰:「主上临遣,若非寻盟,来复何为?
人众能胜天,天定亦能胜人,惟公裁之」。
粘罕不知答。
绍兴改元,乃以公归议事。
二年秋入境,有旨趣觐。
具奏羁留曲折,敌情底蕴,天语劳奖,特转右朝议大夫,充右文殿修撰主管万寿观,赐银绢二千匹两,官其二弟一从子。
公之将归,曰:「洪皓母老,请以所议付之」。
粘罕不从,遂携弁书归奏,各授其家。
刘豫犯边,和战未决。
三年,韩肖胄使还,金遣李永寿王诩踵至,骄倨不可告语。
上闻之,曰:「非王伦不办此」。
召问之,公曰:「彼性贪,但邀赂耳」。
上问几何,时在御书院,奏曰:「但得案上物足矣」。
上听取去。
凡笔格镇纸之属,皆精金为之。
公袖之,拜以出,径入驿,与道云中时事,且曰:「主上喜公等远来,故加劳赐,宜拜以谢」。
二人不自知膝之屈也。
左朝议大夫尚书吏部侍郎充送伴使。
庙堂拟除边帅,公谓:「前在敌境,知兀术几为我禽,山东河朔久望王师,机不可失」。
力陈进取大计,词意剀切,觊上亲征。
大臣难其请,主管江州太平观,居会稽
七年徽宗皇帝显肃皇后讣至,除公徽猷阁待制,借直学士左中大夫枢密都承旨,充迎请梓宫使
南京,伪齐授馆于鸿庆宫,移文取国书及使指。
公曰:「国书当纳金主,使指无他,报谢讣音,迎护梓宫而已」。
明日又来,曰:「大金与齐一也,国书当赴齐相府验实,递至军前,俟得报然后可进」。
公曰:「有死无二,愿勿复言」。
再三迫取不遂,顿鑴饩廪,增兵围守,莫不失色。
公曰:「无能为也」。
金遣接伴以九月渡河,见金帅挞辣于涿州
问过淮已久,何来之迟。
公备言刘齐邀索住睢阳者数月,因言:「在本朝曾擢台谏,外朴内奸,营私掊刻,民怨神怒。
方欲吞噬两朝,能保他日不为大国之患乎?
恐妨远图,敢布腹心」。
问曰:「若将南宋,能制之否」?
公曰:「皇帝圣孝神武,卧薪尝胆,志在恢复,但以天下为度,不忍轻以动兵。
之父子忘背国恩,孰不愿食其肉?
倘欲驱除,何难之有」?
痛言利害,泪满茵席。
挞辣顾谓兀术曰:「江南有忠臣如此,何虑不能立国」。
越夕,使人导意云:「侍郎少休,已驰奏矣」。
是冬,使谓公曰:「归报皇帝,强梗扫去,自此和议无复间沮。
但有当议者,须不倦以终之」。
于是仗节来归。
上在建康,嘉叹累日,好赐特异,径除所借职任。
明年又往见挞辣于祁州,出诸军招诱蜡弹旗榜八百馀通,诘公:「南朝欲和,而沿边日获奸细,文字语言无理。
奉使只是款兵相陷耳」。
公曰:「奉命三至,专以讲信修睦
诸将徒见往返犹豫,各欲乘时求尺寸之功。
若和议一定,朝廷明降约束,岂复敢尔」?
二酋相视无语。
初,公之族有留京师者。
季父存欲结太行义士,径捣敌巢。
闻公拘云中,密以书来。
公大喜,报曰:「某自恨疲驽,无以佐中兴,辱示正惬素心,幸竟斯事」。
未及发而谋泄,捕存党,囚之地窖。
至是知为公之族,押存付公。
存既还,改合入官。
金遣张通古、乌陵思谋报聘,使者朝谒,进止详华,曲尽臣礼。
上因赐之酒,思谋从容进曰:「陛下知刘齐之废否?
始因王某极言,遂了此事,真口伐也。
北朝将相重之如山斗,真社稷臣也」。
上欣然领略,于公益加信任。
御札令公筹度,别以金器、龙脑、茶具赐思谋。
公亦拜赐。
复借龙图阁学士,为迎奉梓宫使,兼请太母渊圣祖宗山陵。
上念东朝之归尤切,丁宁告戒,曲尽圣情。
公泣拜以辞,期于必济。
既见挞辣,具宣上旨,愿亲见郎主叩请。
挞辣曰:「非不欲侍郎至阙下,但九州之外荒寒殊甚,恐不堪疲劳」。
公请益力,明日遂行。
既见金主,谢其废刘豫,且伸祈请。
金主喜公之来,抚存加厚,且曰:「山川太远,不易跋涉」。
公曰:「今日获遂所请,少效使臣之职。
虽死之日,犹生之年,讵敢以登顿为劳」!
嗟异良久,宴犒连三日,遂决大议。
归奏,上大悦,除龙图阁学士侍读
金遣萧哲、石庆元来,及境而不肯进,扬言曰:「此非他使之比,岂可用平时礼数相待」?
邀索百端,迓客者无如何。
副使公佐密奏乞命公一行,借端明殿学士侍读计议使。
哲等闻之,即日渡淮,相见有惭色,曰:「何烦端明远来」?
既就馆舍,公索副书及议朝见。
哲愕然,既不肯道所以,欲损朝仪。
公曰:「如此则当再诣河北军前议之」。
退,取旨欲行,以足疮未能陛辞。
哲问馆伴使:「两日不见王端明来议事,何耶」?
上闻之,即俾公力疾入,令子弟扶掖赐坐,命以调护。
哲问:「连日何不一见」?
公曰:「签宣不遵故事,已被命再行。
当少须,回日议定」。
二人作番语久之,徐谓公曰:「不决于此,远去何为」?
公曰:「既不相听,何惮一行」?
哲方肯启国书,割地讲和,许还两宫及梓宫。
既入见,起居进书如仪,上下喜怿。
九年,真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赐进士出身,充迎护梓宫、奉还两宫、交割地界使,兼东京留守
公既交河南,宽恤疲民,大发仓庾以赈穷乏。
兀术留数百人取伪齐留赀,名落后司,公闻其纷扰,尽逐之,民始安堵。
兀术一亲信人见公,若欲有言。
公屏人问之,遂言兀术有害挞辣之意。
公厚遣之,即密奏乞令张俊东京韩世忠南京岳飞西京吴玠长安张浚督府,尽护诸将,以备不虞。
上以示大臣,持不行,连促北去。
六月,渡河北,至会宁府,闻向之主和者尽为兀术所屠,事皆变矣。
既见金主,令耶律绍文作宣勘官,传言问公:「还知元帅挞辣等罪否」?
答以「不知」。
又问:「交了许多疆界而略不及岁币,却欲一一如请,只知有元帅,不知有北朝耶」?
公曰:「前日萧哲等赍书至本朝,许割河南,归梓宫太母渊圣,天下皆以金国不忘海上之盟,庶几与民休息。
行人则往来通两朝之好耳,岂有他哉」!
是日风雪寒苦,诘难数十反,公忠愤激烈,辞气不少沮,见者为之丧胆。
归馆,又遣绍文就驿受辞,公对如初。
度必不得归,通夕密语副蓝公佐曰:「前过汴都,已知事变,亟奏上矣。
知閤若归,乞检前奏,急命诸将分守所归侵疆,无令轻失中原。
敌至今日,已如强弩之末
兀术不达时变,贪而无亲,将自取毙。
往回幽燕父老谈道本朝,未始不泣下。
咸知君明臣良,必大恢复,忍死以待太平。
金之贵臣往往输诚相结,众叛亲离久矣。
他日若来请和,当尽复土疆,则可与议。
去年尝禀宰执,乞不发归正人,切无苟且,以失后图」。
自是,四旬无所闻。
十一月庚辰,绍文至驿,传言问公:「向拘云中,本无还期,曾不知恩,反贰我君臣。
今遣副归,留以待报」。
将分驿,与公佐酌别,云:「区区悉已前白」。
无一语及其私。
河间六年,金以公为平蛮三路转运使,公力拒之。
驱迫日甚,公曰:「君命无贰臣之节也。
贰而苟官爵,伦实耻之」。
又胁以威,且曰:「受命则生,不受则死」。
公乃振衣冠,南望行阙再拜稽首,厉声言曰:「先臣文正公旦勋业炳然,臣为国将命,猥被拘留,复以伪命见逼,敢爱一死,上孤国恩,以辱君命」?
于是大恸,斥骂使者,听其绞死,寔十四年七月戊午也。
是日宇澄霁,忽阴云晦冥,风雹雨雪,咫尺不相睹。
城郭内外,地皆震裂,数日不已。
河间人惧甚,亟立公祠,家绘公像以奉之。
明年,公之讣始闻,天子震悼,特辍视朝,报其家。
左通议大夫,赐银绢各千,敕就平江府安葬,仍令有司应办。
享年六十有一,娶陈氏,封安康郡夫人
二子:述,朝请郎通判光州军州事,赠奉直大夫
逸,朝请大夫主管华州云台观
述之子五人:朴,承奉郎
棣,承直郎,监三省枢密院激赏库
杞,修职郎,监行在打套局
中奉大夫,守将作监,兼知临安府主管两浙西路安抚司公事;
枢,将仕郎
曾孙五:焕、炎,从事郎,新监衢州都酒务;
炳、郯、剡。
女七。
逸之子四人:梓,通直郎
机,文林郎、新临安府观察推官
棠,迪功郎、新光州录事参军
枃,迪功郎、新监常州薛堰犒赏酒库。
曾孙八:焯,从事郎、隆兴府分宁县主簿
焌、煜、燧、爚、熺、煇、灿。
女九。
公之亡也,时相专和戎之功,又忌公之死节,令公家止称在金身亡,故恤典有未尽。
孝宗淳熙初,搜访知之,始命𣏌、、机皆为将仕郎
述自闻凶问,擗踊号绝,勺饮不入口者五日。
是冬,冒万死与从兄遵同北方豪侠访得公之骨于河间,归葬于长洲县阳山大石坞之原。
呜呼!
古之肤使止以专对为能,若公前后五反,兀术、粘罕、挞辣等皆贪如狼,暴如虎,未易以口舌辩也。
性根忠义,藐视凶酋,随宜应对,悉中事机,以济大事。
投身鼎镬刀锯之间,气不少詟,智意横出,他人莫及。
临死生之际,又洞达勇决如此,非烈丈夫能之乎?
述等摭公言动及使事始末,惧祸,久不敢出。
郎中钟离公松尝为使属,知公尤详。
乾道间,始敢状公之行。
绍兴元年,请谥于朝
礼部尚书倪公思太常博士,议以「节悯」易名。
钥时在考功,为之覆谥。
二十有二年,当嘉定之四年,公之诸孙求铭,距公之亡盖六十八年矣。
比岁权臣妄开衅端,横挑强邻,以为功在旬月。
兵连祸结,始谋讲解,无敢行者。
时为城南厢官帅臣言其有异才,又自以大父之志未展,被命辞母而行。
至再至三,卒就和议,可谓不忝其先矣。
擢帅淮西,进尹京邑,皆有声绩,其进用未艾也。
于是列公之节,请于朝,特赠资政殿大学士庙号「忠肃」,而公之名益显矣。
钥妻祖工部尚书俣实与晋公分派,居宛丘,公最后出疆之时,语尚书曰:「此归当讲宗盟」。
而竟不还。
两家寻此盟久矣。
闽舶淹,公之从孙行也,与钥缔婚,又助之请。
钥生晚,窃慕公之节义有年矣。
谨摭行状之大概,参以《槐庭济美集》、《中兴小历遗史》、雪溪王公铚所作《御剑铭序》与其子明清《挥麈录》及网罗旧闻,以就此碑,大惧骫骳之文不足以发潜德之万一。
抑闻之,韩信不顾郦生之烹,李靖唐俭为安足惜,故使绝域者,惟恐其用兵于后。
公每先以郦生唐俭自处,将行,必请戒饬诸将练兵备器,脱有可乘之机,不必以臣为虑。
虽閒居于外,时时贻书宰相,请措置两淮山水寨,以陕西弓弩手法行之沿边,以俟大举。
间有召命,家人相贺,则泣曰:「大将富贵俱极,谁肯进讨!
见上必倾尽愚直,又将触怒大臣,未知死所,何贺之有」!
然则公之志,岂专以求和为功哉!
呜呼,天未悔祸,强寇尚存,九京之英必有遗恨,此忠臣志士所以痛愤而不能自已也。
一时假吏必取通儒与之俱,其有才智,可与同患难者,虽屠沽所不废。
自以品秩虽微,事君以人,不敢不勉。
闻有欲以货取者,辄笑曰:「是岂所以遗子孙耶」!
及其被留,士子十馀人竞愿从,公止许留七人。
有蜀士张大时者,年最高,且多病,终不相舍,其能得士心又如此。
兀术之犯顺昌也,逆风暴雨,戎垒深泞,大为刘公锜所破。
兀术轻骑宵遁,行一舍间,知不雨,始稽颡三叹曰:「小人不信王端明说,南朝国富兵强,徒亏和好,咫尺不雨,是天不容南牧,而小人违天也」。
乃折箭,誓不复敢轻举。
三日驰至韩州
刘公后亲以语公之长子,且曰:「画淮之约,何遽如许!
苟绎公之言,徐与之议,则版图归复,何止河南而已」?
刘公之言必不苟。
呜呼!
此尤非人力之所能为也。
公初自奋于稠人中,骤膺钦宗之眷,后又身任南北之议,其事日伟。
及其死节,则虽有异议者,至是翕然叹服。
惟公之终始,天下喜闻而乐道之,而登载于书者,各诵所闻,不能齐一。
今特表公之大节,以厉世之为臣子者。
其间小有异同,尚可略云。
铭曰:
三槐之王,族系繁昌
衣冠鼎盛,名德相望。
公生其间,不扶而直。
少慕奇伟,人未之识。
干戈云扰,忽逼神都。
主忧臣辱,颠倒庙谟。
奋由布衣,亲上方略
钦宗忠之,赐剑予橐。
徒手一呼,得数万人。
欲奉两宫,决围南巡。
谋不及用,出狩于北。
奉玺劝进,求使绝域。
高皇圣孝,五以节行。
凶酋虓暴,望者震惊。
惟公忠勇,以死自誓。
视之无如,而夺之气。
随机肆辩,出古入今。
得其要领,以副上心。
事成功高,忌其大用。
晚遭囚拘,疑有阴中。
欲啖以官,死生立分。
痛哭怒骂,卒殉以身。
天作风雹,地为震裂。
或者蔽之,使不上彻。
有子死孝,终归其骸。
恤典虽颁,烈士所哀。
公之有行,请益兵备
机有可乘,虽烹何畏!
分驿之际,语不及私。
死轻鸿毛,了无异辞。
公亦勤止,万里往反。
全躯之臣,尚糵其短。
迨其执节,无不心降。
鬼必厉贼,公乎不亡。
孙有祖风,捐躯将命。
屡探虎穴,和议以定。
帅淮尹京,得请于朝。
隆名世祠,宠数孔昭
我作铭文,会稡众说。
万世臣子,仰止忠烈
参议方君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攻愧集》卷一○六
余为儿时,先光禄知乌戍,已知秀州使君方公之名。
既冠,公守四明,才三阅月而去,民歌之至今。
乾道七年,由永嘉郡文学为秀之考官,公方奉祠居城中,讫事始得一拜床下,侍德容,聆教言,从同事者各询其乡里官所之详。
故家意象宽弘,叹仰前辈风度,以为不可及。
云亡,始识其子夷吾,纳交虽浅,而意甚亲。
后贰司府夷吾之子叔恭打套局,喜其有父祖之遗风,遂荐之,幸遂识方氏三世。
嘉泰元年,闻夷吾九月八日终于家。
二年,叔恭等既以二月甲申葬君于临安县灵凤乡归长山之原祖祢茔次,以书来求铭。
新浙西参议官王明清仲言实余所敬,娶君之女弟,状其行,又助之请。
仲言有史学,书详备,乃摭其实而系之铭。
君讳导,夷吾其字也。
方氏自周之方叔以来,远有世谱。
后居严之鸬𪇔原。
唐元英先生以诗鸣,七世而楷以进士起家,仕至驾部员外郎
生蒙,朝散郎尚书屯田员外郎、赠银青光禄大夫,君之曾祖也。
妣陈氏,赠永嘉郡夫人
祖元修,朝请郎大名府主管机宜文字、赠特进
妣王氏,赠馀杭郡夫人
父滋,敷文阁学士通议大夫,累赠少师
妣李氏,赠越国夫人
少师未四十而专城拥麾,几遍东南,所至有惠爱。
晚登从班,隐然为一代名臣,及见正始,源流深远,所交皆当世名士。
在二广八年,自赵忠简公鼎张忠献公浚洪忠宣公皓李庄简公光诸巨公,皆为秦氏所摈斥,流散湖广,或在海外。
秦方兴罗织之狱,急进者睥睨迁客,以为奇货。
少师独一一以时存省馈遗,济其乏绝,不幸殁于烟瘴者,又为津致北归。
旁观者危之,曾弗之恤,竟亦不能害,此其最为世所称。
君忠厚孝谨,目濡耳染之久,故济物之心切。
因得师承侍郎横浦张公九成,又从御史樊公光远三山宗丞林公之奇游,讲究精微,达识宏度,是以似之。
局于名位虽不得展布,而平生出处有可书者。
绍兴十九年,以郊恩补将仕郎,寻两该恩例,循右从事郎
二十一年,差充总领淮东军马钱粮干办公事,改辟福建路安抚司主管书写机宜文字
少师四明,寓姚江,不忍去侧,自监潭州岳庙,凡两任。
孝宗登极,循右文林郎
乾道初元少师出疆,以亲属恩循右承直郎,差充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
七年入幕,遭内艰。
九年,丁少师忧。
淳熙三年,兼两浙运司造船场。
八年,改通直郎、知湖州武康县。
明年,明堂大礼,赐绯衣银鱼。
十二年,差通判平江府
十六年,宗覃恩,授朝散郎
绍熙二年到官,五年,差知沅州
主上覃恩,授朝散大夫
请祠,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祐观。
三年,差知黄州,复请武夷之祠。
久之,差淮南安抚司参议官而遂已矣。
享年六十有九,积阶至朝请大夫
娶常氏,御史中丞同之女,君之姑秦国太夫人所出,封宜人
相敬如宾,动合法度,闺阃视以为则。
子男三人:长叔恭也,朝奉郎、新通判临安军府事
叔宽宣教郎淮南东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皆赐绯鱼袋
叔敏,继季弟后,承事郎、新监镇江府大军仓。
女四人:长从释氏,次适进士张淳厚,次适计诜,季尚幼。
孙男六人:熙,将仕郎
点,将以遗恩补官;
默、熊、照、然。
女五人:长未行,次适承奉郎、知常州晋陵县丞张佺龄,次许嫁四明史文卿,次许嫁进士李景藩,馀尚幼。
初,君在宪幕,王丞相淮为使长,雅知君贤,君亦疚心协赞,多所平反。
德清县鞫茹菜者数十人,请论如律。
君究其实,乃邻邑乡民因售薪致竞,为怨家诬诉,两造俱毙,案中皆牵连者。
又婺有倡家子规富室之产,既已伏辜,而嚚讼不已。
君悉白使者平其狱。
鲁公大喜,欲以论荐,而君忧去矣。
船场在华亭,造船本钱旧属五郡,期会玩弛,岁额侵亏。
君克勤细务,额既登足,异时阙廪贷物者俱偿之。
漕司青龙镇许浦,移屯寨屋三百馀间,久之未定。
君承檄定基,既便于事,请以所征商贩木植为用,尅日而办,仍为痛除重征之弊。
武康密迩行都,易致越诉。
君律身既,剖决公平,不科罚一钱,宽猛得宜,讼亦衰少。
县出丝纩,赖以济税课,郡利其羡,使别储以俟命。
县无所从出,商人患苦倍征,旁出山蹊,公私交病。
君请于郡,复旧规,蠲宿逋,申法禁,减则例以招之,曾不踰时,来者辐辏,井邑亦为之改观。
米运至丰储仓,退却至数百斛,典吏鬻妻子不足以偿。
君为于他州贱籴,取赢以补其数,又以馀赀代下五等畸税。
义役良法也,行之或反以致害。
君更立规式,劝谕诚笃,民咸信之。
追科不事鞭扑,间出郊野,食用百须皆以自随,无纤粟之扰。
于是争先就役,他县至取以为法。
后有欲更张者,老稚叩阍几二千人,竟仍其旧。
尝久雨,有怪民昌言水且大至,人皆悚惧谋避。
亟捕至庭,焚其书,械系以俟期。
既不验,杖而逐之。
有诉夫久出不还,知其必死而迹不明者,君为设方略,得姓徐者,一问即承,境内盗贼帖息。
雨旸致祷多验,荐值丰岁,上下熙然。
寓客任公绅,谏议古之从兄也,靖康失母,长斋泣血以求之。
金人归我河南,徒步走北方,奉之以归。
孝行上闻,擢敕令所删定官,改秩主管官告院
母终庐墓,事之如生,与世相忘久矣。
君访其家,列其高节于朝,控恳备至,遂赐金紫,闻者钦叹风化之美。
提刑刘公颖行郡,谓太守曰:「自苏至此,惟武康无一词至前」。
盖君专务行所学,视四境如一家,不表暴以取赫赫名,而民受实惠。
便坐有梧桐瑞香,一日甘露降其上,晶荧润液,浃日不晞。
邑人聚观,士夫形于歌咏者数十人。
其去也,遮道挽留、越境追送者不以数计,此岂可力致耶?
吴门号剧郡,君关决閒暇,贰卿沈公揆同里之旧,相得甚欢。
外台多属公以事,无不得其平。
两摄郡事,尤为得体。
秩满,久滞逆旅。
丞相谢公深甫大资政赵公彦逾俱在起部,亟称公,始有沅州之命。
黄州陛辞,乞铨择巡检,以备不虞。
又论犯茶盐之禁,多妄引仇怨与多藏之家,乞不许淹延枝蔓。
敷奏详敏,上甚悦,皆见于施行。
逾年,会言路申七十之制,君官簿适及,即为纳禄计。
再就祠禄,又授议幕,皆非其志也。
吴门苦旱,尝躬祷于横山龙母祠,有随车之应。
都城延燔之后,人情未定,秀亦连岁大旱,公忧惴尤甚,若任其责者。
率里人祷于道宫,极其精诚,至四昼夜,雨为霈然。
既病,犹以裕民之要闻于庙堂,丞相击叹致谢。
少师番禺,罗致洪忠宣公长子适为属,丞相文惠公也,仍命君定交,共处郡斋。
文惠入相,然后引之,退然惟循涂守辙而已。
入仕甚早,重去亲侧,居官之日可数。
若刲股以救越国之疾,执亲之丧,号慕几致灭性,皆人所难。
诵《列子》如流,达其旨奥。
尤喜读《通鉴》,策其治乱原委,往往悬合。
尝论太湖高于运河,当疏霅川、浦溇之要者,庶无饥岁。
后湖守得其说为之,果有功焉。
少师扬历最久,非令甲当给者,悉不取。
閒居,又戒与民争利,君守遗训惟谨。
岁歉或食不足,未始以语人也。
取友必端,志趣相投,一见如平生欢。
苟非其人,虽强附弗与。
年甫弱冠,夜闻有溺于江者,竭力拯之
从叔希文以穷来归,少师解衣推食,君又为毕其丧葬婚嫁事。
隆兴二年,金人犯淮,少师镇江,警檄交驰。
君日视烽火安危之报,多至夜阑。
军士有失号者,法当诛。
君默念之,寻访而还其人,少师喜,为似我也。
明年凶荒之后,饥𩛞盈路,婴孩悲啼不忍闻。
君取道旁数十人育之,皆遂全活。
既长,男女各有所归,或询访其家而还之。
好周人之急,假贷亦随力而应之。
施药饵以济贫疾,岁时酒炙以遗邻里。
先有小圃,相羊其中。
客至,称家有无,欢宴终日不倦。
苏氏女兄既寡,奉之尽礼。
晚年姊弟合处,夫妇垂白,子孙众多,簪绂满前,雍睦之风乡闾称焉。
又以平日见闻为《觉斋见闻录》。
病中呼子弟戒以孝弟保家,终制从约,书四句偈以见志。
幼尝有得于佛书,长从大慧宗杲游,且死,犹诵旧所遗法语而逝。
是皆可铭。
铭曰:
方叔之在周兮,以壮犹而为勇。
子孙蝉联兮,见衣冠之光宠。
元英晚唐兮,擅诗名而最重。
六传七传兮,为名臣于我宋。
少师之深仁厚义兮,有盛德之迈种。
祷祠求子兮,感精神于吉梦。
君之初度兮,信释氏抱送
宇量是似兮,惟慈颜之是奉。
孝弟根于心兮,利欲不为之动。
推是心以往兮,仁将不可胜用。
源流老苍兮,学无不综。
策千古之治忽兮,寤冲虚而成诵。
小试虽不得骋兮,著声望之已耸。
片言可以折狱兮,几空庭而无讼。
挽须与扣阍兮,何不约而有众?
致甘露之下坠兮,著碧梧而流湩。
怀忧世之心兮,不敢谏而以讽。
吐其一二以自见兮,言必有中。
悲长者之云亡兮,非夫人之谁恸。
幸相从于九京兮,依世上之丘陇。
诗以飏之兮,顾何取于折衷?
尚后之人传业兮,庶家风之接踵。
策问 其二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七、《东莱吕太史外集》卷一
问:方镇在唐,与国迭为升降,盖其始列镇于边,置将以统之,至永徽而始有节度之名,至景云而始有节度之职。
始于开元,文武迭用,不久任,不兼领,不遥授,尾大不掉之患,尚未见于天下。
自天宝分置十道节度,驯致渔阳之变,议者固追咎林甫之任蕃将。
武德以来,边陲戍守,城镇守捉,小大相维,馀百年而无变者,其制要当深考。
而十道之分镇舆地封略,要必有失形格势禁之宜者,无徒曰禄山非池中物而已也。
安史既平,而藩镇之祸方始,虽仆固怀恩养寇以自封,然此大事也,子仪光弼辈,曾无一言乎?
建中之元,威令几振,其所以失田悦于孤穷之中者,衅端果安在?
而群叛相仍,同时有四王一帝之僭,又谁致之也?
奉天息兵之诏,始返都邑,遽欲食言,陆敬舆盖恳恳言之。
汴水之变,岁月未几耳,乃选懦姑息,而又烦敬舆之谏。
人心勇怯,何其不同也!
宪宗以英武起衰弊,元年平夏,末年平山东,谋画功战之详,皆当条举。
其间如淮蔡一役,宿兵数年,剑门之险则不如辟,长江之阻则不如锜,彼易而此难,其故何也?
河朔再失,识者每恨萧俛辈不用刘总之策。
藉令尽如其策,所制者卢龙一道而已。
王庭凑史宪诚相挻而起,又将何以禦之邪?
督师于外者,亦前日平淮蔡之裴度也。
师老财弊,终于讲解,何前智而今愚邪?
泽潞之役,李德裕河朔世袭以安其心,此权一时之宜可也。
使德裕而久得政,长守此言,根盘络连,何以为国?
若异时有所更置,彼将执右券以责我矣。
德裕之智岂不虑此?
盖必有说存焉。
自大中以下,则既无讥矣。
艺祖之兴,天造神断,丕变区夏,一时藩臣符彦卿向拱王景十数辈,皆前代屈强难制者,奔走听命,无敢后先。
至于太平兴国之初,支郡遂罢,而诸镇皆归于环卫矣。
两朝开辟之大略,图同之密机,经画错综之本末先后,愿因论唐,深究其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