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诸将用兵之法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四、《诚斋策问》卷下
祖按断者不足与言律,习模拓者不足与言画,喜蹈袭者不足与论文,不知变者似之。善弈棋者不守经,精鼓瑟者不视谱,工求鸟者不按图,知变者似之。大抵吾作之,吾用之,谓之有法可也;非吾作之,而吾用之,谓之有法,可乎?有法而知变,固可以为法;有法而不知变,君子以为徒法。可以为法,可以取胜也;以为徒法,不可以取胜也。何则?管仲耕战之法,惟管仲用之,则可以霸;商君富强之法,惟商君用之,则可以强。有法而可以取胜者,其惟管仲、商君乎。非管仲、商君,则吾见其败矣。封建之法不可行于后世,而郡县亦足以治;肉刑之法不可复于今日,而鞭箠亦足以治。徒法不可以取胜者,其惟封建、肉刑乎。泥于封建、肉刑,则吾见其败矣。愚尝猎是二说,而借执事明策所谓有用之而取胜,有用之而卒以败者,有祖其常而不失其常,有变其常而不知其变者,决诸将用兵之法。夫孙武、穰苴之法,惟二子知之,及其用是法也,二子亦有所不自知焉。何者?变其法也。圯上老人之书惟子房知之,及其用是书也,子房亦有所不自知焉。何者?变其书也。是故汉之赵充国,可谓知变而能持重以取胜者矣,故行为战备,止坚营壁,而能击散虏骑也固宜。若夫区区一魏之张合,何为者哉,而亦用是法以求胜,且自谓善处营阵,料敌审势,乃至木门之战,中矢而毙,是不知变,而徒守兵书持重之法,以自取败也亦宜。唐之李卫公,可谓知变而能乘机以取胜者矣,故一日一夜进袭定襄,而能蹀血虏庭也亦宜。若夫区区一魏之曹操,何为者哉,而亦用是法以求胜,且自谓一日一夜行三百里,乃至乌林之师,一战而败,是不知变,而徒守兵书乘机之法,以自取败也亦宜。惟唐之光弼、子仪知变其法,一则整肃指顾,而战胜攻克,一则忠厚诚悫,而坐收成功。用法虽不同,而其取胜则同,不失其为同。汉之韩信、李广知变其法,一则以行阵立帜,而彼众自怯,一则以人人自便,而未尝遇害。用法虽不一,而其取胜则一,不害其为一。以至曹参之以身督战,羊祜之轻裘缓带,是又不可以力不力而甲乙二子也。李愬之夜入蔡州,祭遵之投壶雅歌,是又不可以勇不勇而伯仲二子也。夫惟法之有常有变,故其用法者不可以徒守其常,而不知其变。其他皆不可变,而于兵法独不可不变也。肆我主上天锡勇智,天生神武,英雄好谋而远迈于高皇,庙谟雄断而比迹于光武,所以分阃布帅,推谷受师,以整一时之变。于时二三宿将莫不协力一心,济济相逊,兼资文武者不以文武而相轧,忠贯日月者不以忠义而相高。刎刭交欢,务先国家之难者,又何慊于廉、蔺?相勉忠义,顿忘平昔之忿者,又何愧于李、郭?是以日辟千里,成法妙算,又非草茅书生所可得而拟议者。虽然,愚书生也,又焉敢厚诬执事,以为秦无人哉?愚意庙堂之上,当有蕴韬略可以裨诸将之采择者,固非黄石、太公三六之馀意。愚意草茅之间,当有草饵表可以备禦戎之上策者,又非洛阳年少三五之狂意。愚恐汉唐诸国之良将不足为盛时道,诸将用兵之所验不足为盛时献。愚愿先生采访之,以献于上,庶尽事君以义之忠,而草茅书生愿拭目以观,夫复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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