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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州作 唐末至五代 · 韦庄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引用典故:明妃
雕阴无树水难(一作南)流,雉堞连云古帝州。
带雨晚驼鸣远戍,望乡孤客倚高楼。
明妃去日花应笑,蔡琰归时鬓已秋。
一曲单于暮烽起,扶苏城上月如钩。
咏史诗 杀子谷 晚唐 · 胡曾
七言绝句 押支韵
举国贤良尽泪垂,扶苏屈死树边时。
至今谷口泉呜咽,犹似秦人(一作当时)恨李斯。
四皓从汉太子赋(以俱出山中共辅明德为韵) 唐 · 王棨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六十九
夏黄绮季。角里园公。抗迹君臣之外。潜身商洛之中。高帝搜扬。竟不归于北阙。储皇摇动。皆来卫于东宫。汉之初也。凤辇情乖。龙楼恩失。将谋废嫡以立庶。欲易黄裳而元吉。吕后忧深。留侯计密。且曰四人可致。一匡永逸。洎安车奉迎之后。当彤亭侍宴之日。森尔离立。皤然间出。似八公而少半。疑五老而无一。高皇问曰。从者谁乎。安得鹤氅斯众。霜髯与俱。乃言曰。臣等质同蒲柳。景迫桑榆。是商岭卧云之士。皆秦朝避世之徒。邦无道则隐。邦有道则愚。上曰。自朕之兴。待贤而用。顾朝廷之未治。念先生之所共。昔何远迹。不为率土之臣。今乃辱身。尽作承华之从。对曰。陛下扫荡寰宇。秦降楚平。未有称臣之意。惟闻慢士之名。太子则卑谦守节。柔顺利贞。理有承圣。斯宜继明。臣等惟义所在。非道不行。虽蹈夷齐之洁。更无伊吕之情。故得随鸡戟之差肩。向龙墀而接武。星星于朝行之列。济济于王人之伍。帝曰。空劳逋客。来抚藐尔之孤。可谢周人。巳有良哉之辅。既而问安之位克定。肥遁之心共还。其来也鹤集丹陛。其去也云归故山。懿夫出彼岩峦。成兹羽翼。一则免扶苏之危。一则祛献公之惑。谁知惠帝立而刘祚安。乃采芝公之德。
问吴宫辞 唐 · 陆龟蒙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甫里之乡曰吴宫,在长洲苑东南五十里,非夫差所幸之别馆耶。披图籍不见其说,询故老不得其地,其名存,其迹灭,怅然兴怀古之思,作〈问吴宫辞〉云。
彼吴之宫兮江之那涯,复道盘兮当高且斜。
波摇疏兮雾濛箔,菡萏国兮鸳鸯家。
鸾之箫兮蛟之瑟,骈筠参差兮界丝密。
宴曲房兮上初日,月落星稀兮歌酣未毕。
越山丛丛兮越溪疾,美人雄剑兮相先后出。
火姑苏兮沼长洲,此宫之丽人兮留乎不留。
霜氛重兮孤榜晓,远树扶苏兮愁烟悄眇。
欲摭愁烟兮问故基,又恐愁烟兮推白鸟。
秦论上 唐 · 罗衮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二十八
亡秦者。不在胡亥赵高子婴。亦不在始皇。亡秦者李斯也。胡亥固亡国器也。以秦授之者过也。赵高不幸秦狗之瘈。左右者不图。则固噬其主矣。子婴立于已乱。四十馀日而亡。考其行事。不无庸主之材。其犹坐四屋之间。环火已炽。虽有杀火之术。欲设何由哉。始皇虽不以仁义。死之日。天下无事。民为择君。但其遗诏不行于斯耳。李故有名天下。臣主相得。六国既平。不能于此时推广。使秦修帝王之道。固亦失矣。及始皇外崩。奸臣谋乱。又不能于此时制变。为存秦之计。卒使赵高得行其谋。胡亥极其恶。子婴孤死于苍黄之地。始皇失贤嗣。遂暴恶于后世。嬴氏之鬼以不食者。李斯之故也。然则赵高之际。为李斯者。义宜柰何。奔蒙恬。立扶苏。为国讨贼。以固其社稷可也。当是时。蒙恬与扶苏将三十万之师屯上郡。蒙恬之威。外震匈奴。内信秦国。三世积功。兄弟忠信。尊用于世。扶苏长子。直谏而出。虽然。始皇故知之。所以无诏封诸子。而独书与扶苏。欲以为嗣。虽天下之人。皆知其贤。而以为当立。故陈胜吴广作乱。乃诈托公子扶苏。以从民望。向使李斯以蒙恬之威举其兵。以扶苏之望令天下。而诛一赵高。岂难哉。贼臣既诛。恬斯乃复相与尽其材。辅贤明之主。以宽静天下。秦不亡矣。不唯不亡。且将兴。斯不务出此。耽禄畏害。怵谲于倾危之际。使秦有杀适立庶。淫刑虐法。杀君亡国之恶。穷天地而不振者。李斯之故也。悲夫。
秦论下 唐 · 罗衮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二十八
或谓衮曰。子言秦亡与存秦之计明矣。吾闻国之兴亡。乃有天命。设使李不失其计。秦果不亡乎。衮曰。吾虽不言天。其实天之道。子虽称天以问我。而未识天之说。夫所谓天者。平无私也。故曰皇天无亲。唯德是辅。君人者有德。天则赞而兴之。无德。则革而亡之。兴亡之命在乎天。而所以兴亡在乎人也。商书曰。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不保。监于万方。启迪有命。眷求一德。俾作神主。此言桀不能常有德。不敬神明。不恤下民。天下不安桀之所为。乃广视万邦有堪天命者。则开而导之。以汤有纯一之德。求使代桀为天地神祇之主也。故曰非天私我有商。惟天祐于一德。二世无德。为所以亡之道。天是以革而亡之。使扶苏果立。则固有德。为所以兴之道。天必赞而兴之矣。不当夺嬴与刘。代夏以商也。或曰。李斯之失。当责其不任职。虽曰不忠不智也。子加以亡秦之谥。不亦重乎。衮曰。吾岂欲加诸斯也。盖圣人之道。不得易焉。昔郑公子杀灵公也。谋于子家。子家权不足以禦乱。惧谮而从之。春秋以首恶。故书曰郑公子归生杀其君夷。斯其类也。子欲易圣人之道乎哉。
四皓庙碑 北宋 · 王禹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小畜集》卷一六、《圣宋文选》卷六、《永乐大典》卷七九六二 创作地点: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
《易》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先生避秦,知亡也;安刘,知存也;应孝惠之聘,知进也;拒高祖之命,知退也。四者备矣,而正在其中,先生非圣而孰为圣乎?若其秦乱而不避,则焚书坑儒,高、斯之流也;汉危而不出,则素隐行怪,巢、由之徒也;应高祖之命,则溺其冠而骑其项矣;拒孝惠之聘,则功不立而名不称矣。引而伸之,先生可谓全德者矣。尝试论之曰:古称周公圣人也,鞭伯禽,教孺子,居摄六年,明辟未复。而召公不说于内,三叔流言于外,盛德大业,几坠于地。吁,扶幼君、秉大政之难也有如是哉!观乎戚姬之嬖,如意之宠,以妾并后,以孽代宗,本根一摇,社稷将坠,咸谓扶苏之赐死,胡亥之亡国可翘足而待也。何止炎灵之不祀,抑亦黔首之罹祸。岂无留侯,陈八难、罢六国则可,议主鬯,则以水而投石也;岂无曲逆,间强楚、解长平则可,言立嫡,则圆凿而方枘也。先生一出而助之,一言而定之,汉廷公卿皆出其下。而能锱铢钟鼎,桎梏衣冠,安万乘而不有其功,抗匹夫而不食其禄,自非至人达识,孰能与于此乎?向使先生定汉嗣,为汉臣,报德议功,必在平、勃之右,当以左辅右弼、前疑后丞而处之。居是时也,以四钜贤事一少帝,挟震主之威,负不赏之功,又何止流言不说之事哉?欲望其茹紫芝,卧商岭,其可得乎?是知先生之出,非独谋汉也,实将救时也;先生之退,非独全身也,亦将矫世也。危而护之,不宴安于独善,可谓救乎时矣;定而去之,不乘时以聚禄,可谓矫乎世矣。用是警民,犹有建桓立顺之徒矣。呜呼,世之为人臣,议废立者可胜道哉?或因定策而专国,或因援立而无君,戕弑凶残,何莫由此。其后滔天于莽、卓,盗国于曹、马,移徙龟鼎,易于奕棋,累累简编,可为太息。是以先生危则助之,安则去之。其来也,至公于万民;其往也,无私于一身。前所谓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千古四贤而已。或曰:周公相成王,摄天子,功成治定,制礼作乐,号为先圣,历代仰之,岂先生之道过于周公乎?愚曰:周公乘文、武之业,知王化可兴,故辅之以行道焉;先生当暴秦之后,知霸道终杂,故去之以远害焉。周公圣人之用者,先生圣人之晦者,但时异而迹殊耳,非所谓过乎周公者也。辛卯岁,予坐事解制诰职,翌日有商于贰使之命。下车拜庙西山之侧,退立廊庑,古碑在焉。自唐御史大夫赞皇李公而下,作者若干人,因历览之。美则美矣,叙先生之道似有未尽。就馆濡笔,申之以碑。斯文也,岂直歌鸿飞、状鹤发而已哉,实欲使立朝廷,为臣子,而挟幼冲,图富贵者闻而知惧,亦《春秋》诛乱臣贼子之旨也。其辞曰:
猗欤先生,时行则行。高眠商岭,逃难秦坑。知秦之祚,亡于子婴。知汉之祚,存于惠盈。一言悟主,万邦以贞。不有其功,不食其禄。远害全身,矫世励俗。清泉洗耳,紫芝充腹。猎犬自烹,冥鸿不复。矫矫高节,悠悠后来。汉之戾园,晋之悯怀。江充厚诬,贾后雄猜。先生不生,孰为来哉?昏乱之世,废立不已。操欺孤儿,莽抱孺子。成既自我,权亦归己。先生不生,大事去矣。苍野峨峨,祠荒薜萝。遗像斯在,德音可歌。清风凛凛,素发皤皤。永怀贞遁,刻石山阿。
读车千秋传 北宋 · 余靖
押词韵第十七部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汉武好迂诞,江充专险贼。
引对大台宫,君臣自相得。
世乱谗人胜,奸谋多造饰。
元良天下本,掘蛊遭荧惑。
春坊一动摇,前星冷无色。
恐为扶苏诛,掘节储君侧。
屈氂亡庙谋,转战同昏蚀。
臣心无以明,野死不容息。
千秋初奏疏,翩翩举其直。
一言能悟主,破怒成悽恻。
归来及望思,层台起东域。
徒步取卿相,分茅非旧德。
因思壶关老,先此陈奇策。
嘉言若时用,生归当有益。
徙薪不蒙赏,焦头为上客。
汉道用人轻,取笑羞夷狄。
秦论(下)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武溪集》卷四、《圣宋文选》卷一二、《广东文徵》卷二五
世言秦所以亡者,赵高谗邪,胡亥蔽愚,毒痛齐民,四海瓦解而宗社墟矣。愚尝以为亡秦而贼天下者,李斯也。秦人据形便之国,气凌山东,穆公任由余,孝公用商鞅,而霸业基矣。蚕食虎视,累世横骛,有起、剪、括、骜握其兵,穰、魏、雎、泽执其政,斥地灭敌,日加其强。李斯始以儒学西游于秦,乃进一六合、兼诸侯之说,秦人除逐客之令,以从其计,破纵擅横,卒并天下,以斯为相。且斯以布衣徒步游说,数年而取宰相,不为不遇也。海内既一,属心于斯。六国厌战争之苦,兵待我乎偃;秦人困庐井之废,土待我乎辟;父子薄耰锄之异,民待我乎教。斯学帝王之术,居辅弼之地,脱或戴其君于成康之列,跻其民于仁寿之域,如反掌耳。而乃背戾古始,拔本塞源,燔弃《诗》、《书》,愚弄黔首,绝尺寸之封以孤其势,侈封禅之制以骄其心,筑宫弥山川,勒铭遍海内,戮诽谤,禁偶语,刑繁令淫,国纪隳矣。纪纲既隳,四国不危者,未之有也。世子者,所以接统而著代,君行则守,有守则从,古之制也。故曰太子,天下之本,本根一摇,天下必荡。安有著名储贰,而握兵边徼,废弦诵之大业,习鼓旗之末节?衣裳颠倒,莫甚于兹。默而不言,焉用彼相?及沙丘之变,赵高以亵近之资,启亡国之言,丞相当于此时正人臣无将之诛,以视天下,召扶苏而立之,从先帝之约。扶苏仁明,备尝险阻,辅以治道,可致太平。若刬去严刑,罢遣谪戍,民无怨讟,则秦之社稷未可量也。斯惑赵高之词,越录而拔胡亥。小人在位,兵徭并起,使四海之人,血膏边城,骨填骊山,比屋嗷嗷,半为盗贼,尚乃建言督责,以固恩宠,岂不愚哉!贼屠三川,卒被高谮,黄犬之叹,得无晚乎!使胡亥得位、赵高得权,皆斯之由也。倒持太阿,授人以柄,斯之谓乎。故曰:亡秦而贼天下者,斯之罪也,卒被五刑,非不幸矣。
论隐公里克李斯郑小同王允之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唐宋名贤确论》卷二、《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九 创作地点:海南省海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儋州市
公子翚请杀桓公以求太宰。隐公曰:「为其少故也。吾将授之矣。使营菟裘,吾将老焉」。翚惧,反谮公于桓公而杀之。苏子曰:盗以兵拟人,人必杀之。夫岂独其所拟,涂之人皆捕击之矣。涂之人与盗非仇也,以为不击,则盗且并杀己也。隐公之智,曾不若涂之人,哀哉。隐公,惠公继室之子也。其为非嫡,与桓均耳,而长于桓。隐公追先君之志,而授国焉,可不谓仁乎?惜乎其不敏于智也。使隐公诛翚而让桓,虽夷、齐何以尚兹。骊姬欲杀申生而难里克,则施优来之。二世欲杀扶苏而难李斯,则赵高来之。此二人之智,若出一人,而受祸亦不少异。里克不免于惠公之诛,李斯不免于二世之戮,皆无足哀者。吾独表而出之,以为世戒。君子之为仁义也,非有计于利害。然君子之所为,义利常兼,而小人反是。李斯听赵高之谋,非其本意,独畏蒙氏之夺其位,故勉而听高。使斯闻高之言,即召百官、陈六师而斩之,其德于扶苏,岂有既乎。何蒙氏之足忧。释此不为,而具五刑于市,非下愚而何?呜呼,乱臣贼子,犹蝮蛇也。其所螫草木,犹足以杀人,况其所噬啮者欤。郑小同为高贵乡公侍中,尝诣司马师。师有密疏未屏也,如厕还,问小同:「见吾疏乎」?曰:「不见」。师曰:「宁我负卿,无卿负我」。遂酖之。王允之从王敦夜饮,辞醉先寝。敦与钱凤谋逆,允之已醒,悉闻其言,虑敦疑己,遂大吐,衣面皆污。敦果照视之,见允之卧吐中,乃已。哀哉小同,殆哉岌岌乎允之也。孔子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有以也夫。吾读史得鲁隐公、晋里克、秦李斯、郑小同、王允之五人,感其所遇祸福如此,故特书其事。后之君子,可以览观焉。
论始皇汉宣李斯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二
秦始皇时,赵高有罪,蒙毅按之当死,始皇赦而用之。长子扶苏好直谏,上怒,使监蒙恬兵于上郡。始皇东游会稽,并海走琅琊,少子胡亥、李斯、蒙毅、赵高从。道病,使蒙毅还祷山川,未及还,上崩。李斯、赵高矫诏立胡亥,杀扶苏、蒙恬、蒙毅,卒以亡秦。苏子曰:始皇制天下轻重之势,使内外相形,以禁奸备乱者,可谓密矣。蒙恬将三十万人,威震北方,扶苏监其军,而蒙毅侍帷幄为谋臣,虽有大奸贼,敢睥睨其间哉!不幸道病,祷祠山川,尚有人也,而遣蒙毅,故高、斯得成其谋。始皇之遣毅,毅见始皇病,太子未立,而去左右,皆不可以言智。然天之亡人国,其祸败必出于智所不及。圣人为天下,不恃智以防乱,恃吾无致乱之道耳。始皇致乱之道,在用赵高。夫阉尹之祸,如毒药猛兽,未有不裂肝碎首者也。自书契以来,惟东汉吕彊、后唐张承业二人,号称良善,岂可望一二于千万,以徼必亡之祸哉。然世主皆甘心而不悔,如汉桓、灵,唐肃、代,犹不足深怪。始皇、汉宣皆英主,亦湛于赵高、恭、显之祸。彼自以为聪明人杰也,奴仆薰腐之馀何能为,及其亡国乱朝,乃与庸主不异。吾故表而出之,以戒后世人主如始皇、汉宣者。或曰:李斯佐始皇定天下,不可谓不智。扶苏亲始皇子,秦人戴之久矣。陈胜假其名,犹足以乱天下,而蒙恬持重兵在外,使二人不即受诛,而复请之,则斯、高无遗类矣。以斯之智而不虑此,何哉?苏子曰:呜呼,秦之失道,有自来矣,岂独始皇之罪。自商鞅变法,以殊死为轻典,以参夷为常法,人臣狼顾胁息,以得死为幸,何暇复请。方其法之行也,求无不获,禁无不止,鞅自以为轶尧舜而驾汤武矣。及其出亡而无所舍,然后知为法之弊,夫岂独鞅悔之,秦亦悔之矣。荆轲之变,持兵者熟视始皇环柱而走莫之救者,以秦法重故也。李斯之立胡亥,不复忌二人者,知法令之素行,而臣子之不敢复请也。二人之不敢复请,亦知始皇之鸷悍而不可回也。岂料其伪也哉?周公曰:「平易近民,民必归之」。孔子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矣乎」?夫以忠恕为心,而以平易为政,则上易知而下易达,虽有卖国之奸,无所投其隙,仓卒之变,无自发焉。然其令行禁止,盖有不及商鞅者矣。而圣人终不以彼易此。鞅立信于徙木,立威于弃灰,刑其亲戚师傅,积威信之极。以至始皇,秦人视其君如雷电鬼神,不可测也。古者,公族有罪,三宥然后寘刑。今至使人矫杀其太子而不忌,太子亦不敢请,则威信之过也。故夫以法毒天下者,未有不反中其身及其子孙者也。汉武、始皇,皆果于杀者也。故其子如扶苏之仁,则宁死而不请,如戾太子之悍,则宁反而不诉。知诉之必不察也。戾太子岂欲反者哉,计出于无聊也。故为二君之子者,有死与反而已。李斯之智,盖足以知扶苏之必不反也。吾又表而出之,以戒后世人主之果于杀者(《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又见《皇朝文鉴》卷九八,《观澜文集》乙集卷八,《文章轨范》卷三,《文章类选》卷一一,《文编》卷二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三九五,《名世文宗》卷二六,《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一六五。)!
者:原缺,据郎本补。
论项羽范增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历代名贤确论》卷三八、《唐宋名贤确论》卷四、《鹤林玉露》卷三、《古文关键》卷二、《文章轨范》卷三、《崇古文诀》卷二五、《文章类选》卷一一、《文编》卷三一、《文章辨体汇选》卷三九九、《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四、《名世文宗》卷二六、《经济类编》卷八四
汉用陈平计,间疏楚君臣,项羽疑范增与汉有私,稍夺其权。增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归卒伍」。归未至彭城,疽发背死。苏子曰:增之去,善矣,不去,羽必杀增。独恨其不早耳。然则当以何事去?增劝羽杀沛公,羽不听,终以此失天下。当于是去耶?曰:否。增之欲杀沛公,人臣之分也,羽之不杀,犹有君人之度也。增曷为以此去哉!《易》曰:「知几其神乎」?《诗》曰:「相彼雨雪,先集维霰」。增之去,当于羽杀卿子冠军时也。陈涉之得民也,以项燕、扶苏。项氏之兴也,以立楚怀王孙心,而诸侯叛之也,以弑义帝。且义帝之立,增为谋主矣,义帝之存亡,岂独为楚之盛衰,亦增之所与同祸福也。未有义帝亡而增独能久存者也。羽之杀卿子冠军也,是弑义帝之兆也。其弑义帝,则疑增之本也。岂必待陈平哉。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陈平虽智,安能间无疑之主哉。吾尝论:义帝,天下之贤主也。独遣沛公入关,而不遣项羽,识卿子冠军于稠人之中,而擢以为上将,不贤而能如是乎?羽既矫杀卿子冠军,义帝必不能堪,非羽弑帝,则帝杀羽,不待智者而后知也。增始劝项梁立义帝,诸侯以此服从,中道而弑之,非增之意也。夫岂独非其意,将必力争而不听也。不用其言,而杀其所立,羽之疑增,必自是始矣。方羽杀卿子冠军,增与羽比肩而事义帝,君臣之分未定也。为增计者,力能诛羽则诛之,不能则去之,岂不毅然大丈夫也哉?增年已七十,合则留,不合则去,不以此时明去就之分,而欲依羽以成功,陋矣。虽然,增,高帝之所畏也,增不去,项羽不亡。呜呼,增亦人杰也哉!
题马远作四皓弈棋图横卷 北宋 · 米芾
落落四皓翁,山林养其静。
羞为汉家臣,若辟秦苛政。
商颜高峨峨,坐待天下定。
欻起佐储皇,上前启名姓。
堪怜羽翼成,难将口舌争。
无语及扶苏,空歌紫芝咏(同上书卷二九)。
扶苏 宋 · 孔平仲
七言绝句 押删韵
天下精兵掌握间,便宜长啸入秦关。
奈何伏剑区区死,不辨书从赵李奸。
议论要语 宋 · 罗从彦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宋史》卷四二八《罗从彦传》
人主读经则师其意,读史则师其迹。然读经以《尚书》为先,读史以《唐书》为首。盖《尚书》论人主善恶为多,《唐书》论朝廷变故最盛。
朝廷立法不可不严,有司行法不可不恕。不严则不足以禁天下之恶,不恕则不足以通天下之情。汉之张释之、唐之徐有功,以恕求情者也。常衮一切用法,四方泰清,莫有获者,彼庸人哉!天下后世典狱之官,当以有功为法,以衮为戒。
人主欲明而不察,仁而不懦。盖察常累明,而懦反害仁故也。汉昭帝明而不察,章帝仁而不懦,孝宣明矣而失之察,孝元仁矣而失之懦。若唐德宗则察而不明,高宗则懦而不仁。兼二者之长,其惟汉文乎!
祖宗法度不可废,德泽不可恃。废法度则变乱之事起,恃德泽则骄佚之心生。自古德泽最厚莫若尧舜,向使子孙可恃,则尧舜必传其子。至于法度,莫若周家之最明,向使子孙世守,则历年至今犹存可也。
仁义者,人主之术也。一于仁,天下爱之而不知畏;一于义,天下畏之而不知爱。三代之主,仁义兼隆,所以享国至于长久。自汉以来,或得其偏,如汉文帝过于仁,宣帝过于义。夫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
名器之贵贱以其人。何则?授于君子则贵,授于小人则贱。名器之所贵,则君子勇于行道,而小人甘于下僚;名器之所贱,则小人勇于浮竞,而君子耻于求进。以此观之,人主之名器可轻授人哉!
周厉王监谤,秦始皇偶语者弃市,徒能禁于一时,岂能禁之于万世?观厉王之恶,至秦之世而不可禁;始皇之恶,至汉之世而不可禁。非惟不能禁于后世,而又必有明白其是非者。贤君所以专务修德,而乐闻善言;当时之臣,故亦乐告以善道,而成一代之治安。彼二主不达此,规规然徒禁一时之论难,行事不善,使人不敢议其非,或致亡于一朝,而取讥评于万世,不亦误哉!然想当时未必其身亲为不善也,必有奸佞之臣济之,此可以为世戒。
可爱非君,可畏非民。后世荒淫之君所为不善,故君不知民可畏,而知民可虐;民不知君可爱,而知君可怨。是君民为仇也,安得无颠覆之祸?
仁义礼智,所以为立身之本,而阙一不可。故孟子以恻隐之心为仁之端,而无恻隐之心则非人;以羞恶之心为义之端,而无羞恶之心则非人;以辞让之心为礼之端,而无辞让之心则非人;以是非之心为智之端,而无是非之心则非人。李林甫为宰相,在廷之臣皆非人也。掊克生灵,无恻隐之心;阿附宦官,无羞恶之心;势利相倾,无辞让之心;上下雷同,无是非之心。夫一端之亡,亦非人矣,况四端俱亡,安得谓之人?宜乎有天宝之乱也。
君明君之福,臣忠臣之福。君明臣忠,则朝廷治安,得不谓之福乎?父慈父之福,子孝子之福。父慈子孝,则家道隆盛,得不谓之福乎?俗人以富贵为福,陋哉!
老子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指国家而言。故晋武平吴,何曾知其将乱?隋文平陈,房乔知其不久。祸福倚伏者,其在兹乎!
唐德宗之恶过于纣,孟子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何则?仁义所以治天下之本,而纣皆残贼之,遂失天下。观德宗之恶,讵止于贼仁义哉?社稷不亡幸矣!
奸邪之人乱国政,李林甫是也;庸鄙之人弱国势,张禹是也。荀子曰:「权出于一者强」。谓权出于一则主势不分,而君道尊矣。后世宰相侵君之权而不令终者多,贤如李文饶,尚不能免此,况李林甫之徒哉?为人臣者,视此以为戒。
秦暴如火,天下怨之。怨而不离者,扶苏在焉。及扶苏死,二世立,而秦亡。贤主之国家为何如!
王者富民,霸者富国。富民,三代之世是也;富国,齐、晋是也。至汉文帝行王者之道,欲富民而告戒不严,民反至于奢;武帝行霸者之道,欲富国而费用无节,国乃至于耗。
教化者朝廷之先务,廉耻者士人之美节,风俗者天下之大事。朝廷有教化,则士人有廉耻;士人有廉耻,则天下有风俗。或朝廷不务教化,而责士人之廉耻;士人不尚廉耻,而望风俗之美,其可得乎?
君子在朝,则天下必治,盖君子进则常有乱世之言,使人主多忧而善心生,故天下所以必治。小人在朝,天下必乱,盖小人进则常有治世之言,使人主多乐而怠心生,故天下所以必乱。
正者天下之所同好,邪者天下之所同恶。而圣贤未尝致忧于其间,盖邪正已明故也。至于邪正未明,则圣贤忧之。观少正卯言伪而辩,行僻而坚,孔子则诛之。杨墨一则为我,一则兼爱,孟子则辟之。皆邪正未明而惑人者众,此孔孟之所汲汲。
继志述事,《礼记》独指武王、周公,不可执此而行。使宣王继厉王志,述厉王事,可乎?
石守道采摭唐史中女后奸臣宦官事,各以其类作三卷,目之曰《唐鉴》,而言曰:「巍巍巨唐,女后乱之于前,奸臣坏之于中,宦官覆之于后」。考其所论,可为万世鉴,惜乎不推其本而言之。故人主欲惩三者之患,其本不过有二:以内则清心,以外则知人。能清心,则女后不能乱之;能知人,则奸臣不能坏之,宦官不能覆之。请借明皇一君而论,开元能清心矣,能知人矣,武后、惠妃、萧嵩、杨思勉岂能易其志?及天宝之际,不能清心矣,不能知人矣,而杨贵妃、李林甫、高力士遂乱其心。清心知人,其人主致治之本欤!
天下之变,不起于四方而起于朝廷。譬如人之伤气,则寒暑易侵;木之伤心,则风雨易折。故内有李林甫之奸,则外有禄山之乱;内有卢杞之邪,则外有朱泚之叛。《易》曰:「负且乘,致寇至」。不虚言哉!
三代法度,秦尽变之,然独不去肉刑。以此用心,安得不遽灭?
汉宣帝诘责杜延年治郡不进,乃善识治体者。夫治郡不进,非人臣之大罪,而宣帝必欲诘责之,何耶?盖中兴之际,内之朝廷,外之郡县,法度未备,政事未修,民人未安堵。或治郡不进,则百职废矣,乌可不责之?夫一郡尚尔,况天下乎?予谓汉宣帝识治势。
汉武帝知汲黯之贤而不用,唐太宗知宇文士及之佞而不去,何其误耶?夫人主知贤而不能用,未若不知之为善;知佞而不知去,未若不知之为愈。苟知贤而不能用,则善无所劝;知佞而不能去,则恶无所惩。虽然,武帝知贤而不用,犹愈于元帝知萧望之之贤而反罪焉;太宗知佞而不去,犹愈于德宗知卢杞之奸而复用焉。观元帝、德宗之与武帝、太宗,岂不相寥绝哉?
三代之治在道而不在法。三代之法贵实而不贵名,后世反之,此享国与治安所以不同。
士之立朝,要以正直忠厚为本。正直则朝廷无过失,忠厚则天下无嗟怨。二者不可偏也,一于正直而不忠厚,则渐入于刻;一于忠厚而不正直,则流入于懦。汲黯正直,所以辟公孙弘之阿谀;忠厚,所以辟张汤之残刻。武帝享国五十五年,其臣之贤,独此一人而已。武帝反不用,其为君可知。
立朝之士当爱君如爱父,爱国如爱家,爱民如爱子。然三者,未尝不相赖也。凡人爱君则必爱国,爱国则必爱民,未有以君为心,而不以民为心者。故范希文谓居庙堂之上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谅哉!
士之立身,要以名节忠义为本。有名节,则不枉道以求进;有忠义,则不固宠以欺君矣。
朝廷大奸不可容,朋友小过不可不容。若容大奸,必乱天下;不容小过,则无全人。
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以君言之,则宣帝、明帝;以臣言之,则赵广汉、张敞得之。又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以君言之,则文帝、景帝;以臣言之,则龚遂、黄霸得之。君臣优劣,于此可见。
圣人无欲,君子寡欲,众人多欲。
路温舒之见高矣!宣帝初立,政之宽猛,中外未尝见之,而路温舒首以尚德缓刑为戒,援引古今,至于千言。其后盖宽饶、杨恽以无罪见戮,果符温舒之言。呜呼,人臣见几而能谏,人主闻善而能徙,然后君臣两尽其道。温舒见而能谏矣,宣帝闻善不能徙,惜哉!
昔季氏伐颛臾,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其后阳货果囚季桓子,圣人之言可不为万世法哉?自三代而下,人主不师孔子之言,不戒季氏之事,而被萧墙之害者多矣。
成汤处心过于武王,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惭德,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武王以受罪浮于桀,曰:「今朕必往,则岂复有惭德哉」?又《汤誓》、《汤诰》数桀之恶浅,而《泰誓》数纣之恶深。善乎,古人谓纣虽无道,不如是之甚者,诚知武王之心欤!
人君纳谏之本,先于虚己。禹拜昌言,故能纳谏;德宗强明自任,必能拒谏。
人之立身可常行者在德,不可常行者在威。盖德则感人也深,而百世不忘;威则格人也浅,而一时所畏。然德与威不可偏废也,常使德胜威,则不失其为忠厚之士;苟威胜德,则未免为锻鍊之流。观羊祜与杜预俱守襄阳,后人思祜之深而思预之浅者,岂祜尚德而预尚威乎?
中人之性,由于所习。见其善则习于为善,见其恶则习于为恶。习于为善则举世相率而为善,而不知善之为是,东汉党锢之士与夫太学生是也。习于为恶则举世相率而为恶,而不知恶之为非,五代君臣是也。
西汉人才可与适道,东汉人才可与立,三国人才可与权。杜钦、谷永可与适道,而不可与立,故附王氏;陈蕃、窦武可与立,而不可与权,故困于宦官;至于诸葛孔明,然后可与权。夫人才至可与权,则不可以有加。
张良近太公之材略,诸葛近伊尹之出处。然良佐高祖,论其时则宜,语其德则合。亮处三国,则才大任小,惜哉(《豫章文集》卷一一。)!
周、孔之心使人明道。学者果能明道,则周、孔之心,深自得之。三代人才得周、孔之心,而明道者多,故视死生去就如寒暑昼夜之移,而忠义行之者易。至汉唐以经术古文相尚,而失周、孔之心。故经术自董生、公孙弘倡之,古文自韩愈、柳宗元启之,于是明道者寡,故视死生去就如万钧九鼎之重,而忠义行之者难。呜呼,学者所见,自汉唐丧矣!
思子台赋 北宋 · 苏过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斜川集》卷四、《皇朝文鉴》卷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八○、《历代赋汇》卷一○七 创作地点:广东省惠州市
客有自蜀游梁,傃关而东。览河华之形胜兮,访秦汉之遗宫。得岿然之颓基兮,并湖城之西墉。吊汉武之暴怒兮,悼戾园之悯凶。闻父老之哀叹兮,犹有归来望思之遗恫。吁犬台之谗颊兮,实咀毒而衔锋。败赵国于俛仰兮,又将覆刘氏之宗。闻汉武之多忌兮,谓左右之皆戎。杀阳石而未厌兮,又瘗祸于宫中。忸君王之好杀兮,视人命犹昆虫。死者几何人兮,岂问骨肉与王公。惑狂傅之浅谋兮,不忍忿忿而杀充。上曾不鉴予之无聊兮,实有豕心。负此名而欲亡兮,天下其孰吾容。苟逭死于泉鸠兮,冀稍久而自理。遘大患于仓猝兮,怀孤愤于永已。念君老而孰图兮,嗟肉食其多鄙。独三老与千秋兮,怀爱君之拳拳。犯雷霆之方怒兮,消积祸于一言。洗沈冤之无告兮,戮谗人其已晚。幸曾孙之无恙兮,亦足以慰夫九原。虽筑台其何救兮,固知已往之不谏。魂茕茕其归来兮,盖庶几于复见也。昔秦之亡也,祸始于扶苏。眇斯高之羸豕兮,视其君如乳虎。曾纩息之未定兮,乃敢探其穴而啖其雏。在晋四世,有君不惠。孽妇晨雊,彊王定制。惟悯怀之遭罹兮,实追踪于汉戾。顾孱后之何知兮,亦号呼于既逝。写馀哀于江陆兮,发故臣之幽契。仍筑台以望思兮,盖援武以自例。呜呼噫嘻!可吊而不可哂兮,亦各言其子也。彼茂陵之雄杰兮,系九戎而鞭百蛮。笑尧禹而陋汤武兮,盖将与黄帝俱仙。及其失道于几微兮,狐鬼生于左臂。如婴儿之未孩兮,易耳目而不知。甘泉咫尺而不通兮,与式乾其何异?既上配于秦皇兮,又下比于晋惠。君子是以知圣狂之本同,而聪明之不可恃也。览观古初,孰哲孰愚?皆知指笑乎前人,而莫知后之视予。方汉武之盛也,肯自比于骊山之朽骨,而况于金墉之独夫乎?自今观之,三后一律,皆以信谗而杀子,昵奸而败国。各筑台以寄哀,信同名而齐实。彼昏庸者固不足告也,吾将以为明主之龟策。自建元以来,张汤、主父偃之流,与两丞相、三长史之徒,皆以无罪而夷灭,一言以就诛。曾无兴哀于既往,一洗其无辜。独于据也,悲歌慷慨,泣涕踌躇。呜呼哀哉!莫有以楚灵王之言告者,曰:「人之爱其子也,亦如予乎」?天道好还,以德为符。惟孟德之鸷忍兮,亦嗜杀以为娱。彼杨公之爱修兮,岂减吾之苍舒?恨元化之不可作兮,然后知鼠辈之果无。同舐犊于晚岁兮,又何怨于老臞?吾将以嗜杀为戒也,故于末而并书。
清州灵津庙记 宋 · 王安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五九、《初寮集》卷六
天右序有宋,正域四方,融结复重,表里险壮。乃眷北顾,造设形胜。惟河海统会川渎,大无与侔,宜为中国襟带抱负之势。上帝有命,百神率职,相与回河斗折,下趋瀛霸,汇于卢台之野。纡馀平衍,限绝亏疏,包有藩垣障塞之地,属之于海。涛波之渗鹿,潮汐之吐吞,则又益于陂塘。东西际连,是为天堑,绵亘千里,无复越轶之患。气象雄奥,扶舆磅礴,足恢朝廷道德安强之威。大观初元,天地之贶,应期绍至,川珍岳贡,与夫草木羽毛之瑞,沓然前陈。九月,河水时至,自乾宁而上,八百里清湛一色,可烛须眉。日晶月辉,涵泳空洞,龟游鱼跃,散布深洑,盖七昼夜而后如初。水衡上闻,宰相率百官扣阁顿首贺。皇帝曰:「噫,上帝眷佑,予敢不钦。其以乾宁为清州」。制下,濒河耄倪手舞心拜,驩声动天。帝益顺赉,乃奔走海若,俾出云兴雨,无或失时,节缩河流,避民黍禾。岁中再穫,用赡给于公私。号新政和,既大为之防,以节止塘水。役不告病,隐然时成。而荣光发祥,又在于扶苏之口,如鉴如练,同向所见,跨地加远,而积日倍之。于时东南海水亦复澄绀明澈,效祉相望,披图按牒,千百载不一睹。而同时并贶,天意昭晰,由三五以来未之有也。皇帝方寅恭谦虚,推报于上下神祇,咸秩无文,以答殊祉。故于巨流之所会归,灵迹之所显暴,尤以加意。异时独流西崖有显灵顺应神妃祠,成以居人之私力,简陋窘偪,不称象服册号所以崇极之制。皇帝高拱岩廊之上,千万里之远,靡有弗照,睿旨中出,俾本部漕臣撤而新之。敷实始商度,请少徙百馀步,稍附益堤面,创营新宫,图上而敷罢。申命臣几董领鸠工筏木,而几移帅常山。臣纯诚适蒙上恩擢使,专被中诏,崇饬厥事。筑以元年之秋,裁以二年之春,迄某月某日甲子乃成,题以前所赐名曰「灵津之庙」。金帛取于经用之馀,卒徒料于役使之羡。工之积三万四千有奇,材木砖甓未陶之坯,丹垩铁石,绢苇纻漆之物,条计枚数、铢称尺量,无虑百万。而郡邑近民之有司,初不与知。凡庙之屋,为间者百,六扉前启,五殿中峙,斋庐严靓,环庑修殖,𡷾崒焜耀,神其来舍。考室之日,臣纯诚盛服即事,芗币明蠲,牲酒芬烈,祝史正辞,以皇帝报贶钦崇之意告于有神。空驭充廷,烟霏徘徊,河声恬徐,斑斓蟠蜿之物踊跃出听,海之神山贝阙延吐,云景光气,以相映发。边人纵观,并受福禧,思德务报,咸致万寿无疆之祝。而一水之外,黎民赤子怅慕跂立,至于赍嗟涕洟。大哉,有宋之德所及远矣!臣纯诚材下,幸备乏使,尝请记事之成,铺张闳休,而制旨因以命臣。若夫营作之本末,前已槩见,臣纯诚谨按清之建垒,其来久远。天将有兴,周世宗颇开拓土宇,为吾圣代驱除。显德中,收复关南,自浮阳御龙舟,顺流而北。太祖皇帝神武英发,尽护水陆之师,所向辄下,遂平三关。明年受命,以有天下。惟此始征之地,实基帝业。太宗皇帝睿谟经远,因县置军,以固疆圉。圣圣相授,与天同仁。并边之民,斑白野处,不闻犬吠之警,是宜河宗谷王出见上瑞,以为太平之符。《诗》曰:「薄言震之,莫不震叠。怀柔百神,及河乔岳」。又曰:「允犹翕河,敷天之下。裒时之对,时周之命」。古之盛王制法立政,既足以震动万邦,则神明顾怀,虽河之善溢难制,且使柔顺听命。至于信能翕河,则裒天下之神而礼之,以永厥命。二篇之诗,盖相后先。恭惟皇帝陛下躬有圣德,天锡独智。自初临御,深惟神宗皇帝立经纪之志,绍修先烈,小大悉备,天下复见熙宁、元丰之盛。自开洮陇,奄有积石故地。《禹贡》所书导河发源,汉唐之所未睹,而隃度其处,曰昆崙、紫山云者,由首及尾,悉入封略之内。历星、柳与井,至于昴、毕之分;朝宗于海,初无决溢横溃之虞,迅流巨防,自成长利,则所以震叠怀柔者,于此可见。乃若澄波之瑞,固已升歌泰坛,归美宗庙,示不专有。而灵津之祠,僻在徼戍,亲诏缮治,务极隆显,则裒神而对之者,殆无不及。昔我章圣皇帝既奉真符,陟岱宗,天步安夷,珍物纷委,于是河清于陕郊者再。其后祀后土于汾阴,并配太祖、太宗,还驾嵩洛,亲谒寝兆,以至迎仙宗于真游,款道祖于亳社,大曲毕举,垂光册书。皇帝陛下荐膺丕贶,同符真祖,裒神对越,协于《周颂》。意者远览诗人,沛膏泽之博;近法祖宗,广符瑞之富。舒德发号,勒功告成,以阐万世无穷之休。三神百灵,与夫九州四海之众,犹冀旦暮遇也!臣纯诚敢缘庙事并著之。臣谨记。
题下原注:「奉敕为河清重修,代转运使沈纯诚作。」
跋薛唐卿秦玺文 宋 · 周行己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五二、《浮沚集》卷六、《皇朝文鉴》卷一三一、光绪《永嘉县志》卷三二、《古今图书集成》考工典卷一四四、《宋元学案补遗》卷三二
李斯篆,世传为第一,学者莫不爱之。吾每见其书,几不疾唾而却走者,何哉?谓夫人善成其君之过也。夫秦之君,其资亦未若桀、纣之恶之甚也,而二三臣酿其君于不善,则又有甚焉者,呜呼斯乎!是尝去诗书以愚百姓者乎?是尝听赵高以立胡亥者乎?是尝杀公子扶苏与蒙恬者乎?是尝教其君严督责而安恣睢者乎?使其玺不得传者斯人也,而其刻画,吾忍观之哉?顾唐卿犹区区珍藏之者,岂不欲传百世以为监欤?吁,是何以监也!
迂论八 其六 论秦隋之势相似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六、《梁溪集》卷一五二
自周之衰,而天下裂为战国;至秦始皇,然后并六国而称帝。自晋之亡,而天下分为南北朝,至隋文帝,然后混南北为一区。彼始皇、隋文皆有雄材大略,过人之聪明,其所建立又有卓然杰出于后世者。方驾驭将帅,削平四方,据关中金城之固而都之,以临制天下,其意皆欲传子孙于无穷。然而身没而国危,皆以二世而遂亡者,失所以为君之道,缪所以为治之术,亡所以维持天下之具,不知其子而付托非其人也。夫人君之道,秉本执要,简而常逸。元首丛脞,则万事隳堕,此不易之理也。至秦、隋则不然。以察为明,以苛为德,窃窃然惟恐人之轧己而夺之权,故始皇衡石量书,隋文卫士传餐,皆日夜有程,不中程不得休息。天下事无小大,皆决于上,丞相、大臣不过受成事奉行文书,而下皆持禄欺谩以取容,此风不改,卒至于亡。故曰失所以为君之道者,此也。古之王者得天下以仁,虽取之以干戈,而治之以礼义,其善政美化,必有以深结其民之心,而信厚和平必有以变移其风俗,故三代之所以享国长久者,用此道也。至秦、隋则不然。彼见所以取天下之难,而常有猜防不安之心,以为不决于法,刻削而急持之,则后世且复分裂而为敌国,有曩者英雄割据之患。故始皇刚毅戾深,乐以刑杀为威,专任狱吏而亲幸之,海内愁苦无聊,而陈胜、项籍奋臂大呼,天下响应,秦遂以亡。隋文亦制为严法峻刑,以杜天下之变,谋臣宿将,诛灭略尽,元元不胜其毒,而杨玄感、李密倡之,群盗蜂起,天下大乱,涂地而不复振。借使秦、隋已并天下而以仁义治之,惠泽在民,虽有胡亥、炀帝之不肖,天下必思所以继其后而奉之者,其亡不若是之遽。故曰缪所以为治之术者,此也。古者立国未尝私有天下,必封建亲戚、功臣以为藩屏,资其犬牙磐石之势,以夹辅王室。故商、周之王,皆几千年,夫岂无僻王,赖诸侯扶之,以定其国。彼秦见周衰而诸侯更相诛伐,天子弗能禁也,以为天下之所以战斗不休者,以有侯王。于是罢侯置守,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其地东至海,西至临洮,南至北向户,北并阴山至辽东,身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内有奸臣之祸,外有大盗之虞,一夫作难,九世隳庙而莫之救。彼隋之所以亡者,亦无以异于秦。故曰亡所以维持天下之具者,此也。古者立嗣以为国本,既得其人,而又付之可以托六尺之孤、临大节而不可夺之大臣,故本定而国安,朝委裘而天下不乱。武王欲立成王,则托之周公;武帝欲立昭帝,则托之霍光,此周、汉之所以隆也。始皇有一长子扶苏,怒其正谏,而使北监蒙恬于上郡沙丘之事,虽为玺书以召之,而付之赵高,故得与李斯同为奸谋,而胡亥卒以夺嗣。隋文有一太子勇,听谗谮而幽囚之,临终以广失礼,虽有召勇之言,而付之杨素,故卒及于大故,而炀帝得肆其欲。故曰不知其子、而付托非其人者,此也。秦、隋相去千有馀载,其所以混一海县,传二世而遂亡,与夫所以致亡之道,皆若合符节。《书》所谓与乱同事,罔不亡者也。然秦亡而汉继之,传二十馀主,享国四百年;隋亡而唐继之,亦传十八帝,享国三百馀年。自三代以来,未有与之比隆者。然则秦、隋者,其汉、唐之驱除乎,不然,何其兴之盛而亡之暴也。
杨秀才书屋有墨竹一枝为其添补数叶五绝 其三 宋 · 胡寅
七言绝句 押阳韵
穿壁扶苏稍避霜,干霄形势自堂堂。
如何耿介琅玕色,也带双鸦宝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