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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讲义 其三 原旨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三
列禦寇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
太易者,未见气也;
太初者,气之始也;
太始者,形之始也;
太素者,质之始也。
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
此异端之说,非儒者之所宜言。
自唐孔氏引之为疏义,而后之学《易》者遂祖之。
吁,是岂羲、文、周、孔四圣之旨哉!
盖昔者圣人之作《易》也,本就阴阳而取名,以阴阳交错而理流行,不容以一定拘,故以《易》命之。
其为字,从日从月,亦阴阳之谓也。
而其所以为义,则代换变易之称,即「生生」之谓者,不惟天地造化之为然,而在书之为蓍卦辞义及人事之理,莫不皆然也。
今以造化而言,太极动而生阳,动极复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
子月,六阴极而退于上也,而一阳复生于下焉。
午月六阳极而退于上也,而一阴复生于下焉。
昼阳之盛也,而阴已生于午焉;
夜阴之盛也,而阳已生于子焉。
其代换有如此者。
二气交感,化生万物,自元而亨,亨而利,利而贞,贞而复元
自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冬而复春。
一辟一阖,一消一息,循环而无端,周流而不穷,其变化有如此者。
即所谓「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者是也。
在书之所谓卦者而言,自一奇一耦而为两仪,加倍而为四象,又加倍而为八卦,又加倍而为六十四卦。
阳奇交乎阴,阴耦交乎阳,互相参错而成其代换有如此者。
自乾至泰,由一乾而变;
自履至临,由一兑而变;
自同人至明夷,由一离而变;
自无妄至复,由一震而变;
自姤至升,由一巽而变;
自讼至师,由一坎而变;
自遁至谦,由一艮而变;
自否至坤,由一坤而变。
其变化有如此者。
即所谓「圣人之作《易》也,观变于阴阳而立卦」者是也。
而言,自一变所归有奇耦而为两仪,自三变奇耦有多少而为四象,至十八变而后卦成,则亦不外乎四十九策,更互分合往来而为之,其代换有如此者。
或得一爻而变,或得二爻而变,或得三爻而变,或得四爻而变,或得五爻而变,或得六爻而变,六十四卦能变之所之,其变化有如此者。
即所谓「四营而成《易》」者是也。
以辞义而言,或刚上而柔下蛊,或柔上而刚下咸,或内健而外顺泰,或内柔而外刚否,或柔进而上行鼎,或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无妄,或柔外而文刚,或刚上而文柔贲,其代换有如此者。
卦各随时,为义不同,如泰「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之时,则其进为亨吉,否;
「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之时,则其进为不利,而六爻于其中,又各随位取义不一。
如《泰》之初九,群阳始进,则「拔茅茹征吉」,九二以刚中为立信任,则治泰之道「得尚于中行」;
九三泰将极而过乎中,则以「艰贞」为戒;
六四泰已极,而入乎阴类,则以「翩翩」「其邻」为警;
六五为泰主,能任九二,成治泰之功,则有「帝乙归妹」之祉;
上六泰极而复否,则有「城复于隍」之吝。
凡卦爻之例皆然。
其变换有如此者,即所谓「六爻之义以贡」者是也。
在人事之理而广推之,凡日用动静、语默、屈伸、进退、大小、粗精、隐显等类,应一切相对待者,皆莫不各有阴阳分属。
张忠定公所谓公事未判者属阳,已判者属阴。
二端常相因相禅而无穷,虽极千条万绪之不齐,而莫不各有当然一定之则参错于其间,惟当与之相为流通尔。
方其成己为仁,成物为智,则仁主内而智主外矣。
及学不厌为智,教不倦为仁,则又智主内,而仁主外焉。
方其「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则义主先而礼主后矣。
及修礼以耕之,陈义以种之,则又礼主先而主后焉。
其代换有如此者。
当揖逊则揖逊,当征伐则征伐,当与贤则与贤,当与子则与子。
在禹、稷之地则当出,在颜子之地则当处,在曾子之地则当去,在子思之地则守。
在三仁之地,去者去,奴者奴,死者死;
孔子之地,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可久则久,可速则速,于乡党则恂恂,于朝廷则便便,与上大夫言则訚訚,与下大夫言则侃侃,而皆不可以一律焉。
其变化有如此者。
即所谓「易穷则变,变则通」者是也。
而总皆不离乎阴阳之所为也。
此圣人于《系辞传》必曰「天尊地卑,乾坤矣;
高卑以陈,贵贱位矣。
动静有常,刚柔断矣。
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所以取造化阴阳之实,与卦爻无二致也。
又曰「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阴阳之配日月,简之善配至德」。
又所以即卦爻阴阳之旨,与天地人同一揆也。
故庄周谓「易以道阴阳」,亦窥见乎此矣。
然合而言之,所谓太极者常流行通贯,皆无不在焉。
在造化,则阴阳二气之中,各具一太极;
在书,则六十四卦之中,每象每爻,亦各具一太极也。
四十九策之中,每揲每变,亦各具一太极也。
在人事千条万绪之中,无小无大,又无不各具一太极也。
即所谓「易有太极」及三极之道也。
故占者于此,各随卦爻阴阳奇偶,与太极周流以决吉凶悔吝之几,而不滞于一隅。
程子所谓「随时变易以从道」。
圣人有圣人之用,贤人有贤人之用,众人有众人之用,学者有学者之用,君有君用,臣有臣用,无所不通。
若拘于一,则三百八十四爻,但为三百八十四事而止也。
在学者之学《易》,平心以观其象而玩其辞,如筮者之筮事,每虚心以观其变而玩其占,于逐位之下视阴阳消息盈虚,以察其所值之时,又于逐爻之中,视刚柔进退偏正以考其所主之,使万理粲然一定,如森如列,脉络不乱,而分毫不差。
然后能体之在我,而动静无非《易》,于寂然不动之时,则合万殊为一本,而浑然太极之全体,常昭融于方寸间;
及感而遂通之际,则散一本为万殊。
而纵横曲直,莫非太极大用之所流行,又何有一物之不会于极哉!
故曰「化而裁之存乎变,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至是则羲、文、周、孔之传,始知其真不吾欺矣。
陈伯澡问论语(三)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八、《北溪大全集》卷三九
问「子绝四」章,
横渠说「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
「无我」一义,杨氏所谓「道通为一」者,亦精。
盖圣人之心,廓然大公,与道为一,何有私我?
如天地大化,一辟一阖,无非公乎?
太极流行之妙,而天地何预焉?
又细思之,我与物对,因物形之而后我始见,恐亦去此意不得,须兼之于中。
盖圣人于应事也,物各付物,而我何预焉?
同然大公,岂复见有物,岂复见有我?
惟纯见是理而已。
问:「仰之弥高」章,程子谓到此地位,工夫尤难。
前此尤可以用力,到此则自大而趋于化。
自思勉而之不思不勉,介乎二者之境,所未达者一间,非人力所能为矣。
但当据其所已然,从容涵养,勿忘勿助,至于日深月熟,则亦将忽不期而自到,而非今日之所预知也。
问「子在川上」章。
程子「与道为体」四字极精。
盖道体无穷,天运日行,水流物生,乃与道为体而无穷者也。
程子张思叔无穷之说。
思叔于此,直断以「无穷」二字,而不知其所以无穷之蕴,煞有义理在。
观诸《集注》,亦可以见其大略矣。
问「未可与权」章,汉儒、程子「经权」之说。
权不可直谓之反经,汉儒之说诚非,程子亦不直谓权。
只是经本文谓经所不及者,权量轻重,使之合义,才合义,便是经也。
其为言亦婉矣。
来说所辨已得之,谓权异乎经而不离乎经者,亦当。
尝爱柳子之言,曰「权也者,达经者也」,斯义甚精,并详玩之。
问「子莫无权」与此章「权」字,轻重不同。
权之得名,本秤锤之义,所以称物轻重,而取中者也。
然古人用之,有以一节言者,有以全体言者。
自其一节言,则如时中之类,亦日用所不可阙。
自其全体言,则如中庸之为至德,非义精者不能及也。
问:程子曰:「权,义也。
义以上更难说」。
权所以量轻重,而使之合义,不可直谓之义也。
盖亦有体用之分焉,然处义未精者,亦未可与权。
必有错用其所不当用处,而欲精其义者,非物格知至者不能。
程子所以谓「义以上更难说」也。
问「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
先言和悦,后言诤。
和悦者,事长顺也,诤则不诡随矣。
问「足躩如也,盘辟貌」。
盘辟,乃盘旋曲折之意。
辟音辟。
蹜蹜,乃举足促狭也。
问「立不中门」,注「当枨闑之间」。
枨是门旁枋,闑是门中立木,以为门扇之碍者。
问「过位」
陈伯澡问辨诸丈人心道心之论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九、《北溪大全集》卷四○
问:张、吴南剑显父字敬之
淮阳吴恭之,字叔惠
说「人心道心,一是天理,一是人欲」。
程子虽有是说,然更在人自体察。
而人欲亦有浅深,若察之不明,则人心与人欲,又都没理会了。
问:二丈云:「操则存,道心也;
舍则亡,人心也」。
操而存,则道心便在此;
舍而亡,则人心便放荡去了。
非可直指此为人心道心也。
问:二丈云:「其为物欲者,都是此心做去,难叫做好」。
嗜欲皆从人心出,心逐欲而陷,乃不好。
问:二丈云:「主宰便道心矣」。
主宰万物,皆由理义,乃是道心,未便可唤作道心。
问「人心」「道心」大意。
《中庸序》说已极分明,可熟玩味为准,不必他生穿凿,转见迷眩。
大抵心一也,就中分别,以其从形气上发来,本形气为主,故谓人心,即四支百骸之所知觉运动者是也。
以其从理义上发来,本理义为主,故谓之道心,即此所禀受仁义礼智之心是也。
二者之心,上智下愚皆所同然,但人心至危殆而难安,道心至微隐而难见,虽上圣大贤,亦不敢以为易而忽之,况在学者,尤须要分别得二者界分分明而操制之。
如饥则食,渴则饮之类,人心也。
嗟来之食则不肯食,嘑尔、蹴尔而与之则不肯食等类,道心也。
如男女之欲等类,人心也;
夫妇有别等类,道心也。
人徒见程子有天理、人欲之分,更不实自体察于己,以道心全做好底物,亦便以人心全做不好底物。
夫天理与人欲相对,天理分明是好,人欲分明是不好。
道心全是天理,固全是好;
然人心只是平说形体之知觉运动,未便是人欲,未是不好。
只是嗜欲之类皆从此出,极是危殆卼臲,而难乎安息安帖,最易流易陷尔。
古人于此,有精一之功焉。
精则要分别二者界分分明,不相混杂,一则专守道心之正,而无以人心二之。
要得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令焉,至于工夫纯熟,气质变化,则从心所欲不踰矩
声为律,而身为度,即人心便都纯是道心,而不复见人心之为吾间矣。
问:人心无定,如翻车流转,无须臾停。
杨至之曰:「此乃人欲,非人心也」。
此乃人心驰逐于物欲之私。
问:程子谓「逐物是欲而非心」。
所谓逐物是欲,程子之意,盖谓欲者情也,感物而逐之者,乃情欲尔。
本心之体在中,却自若然。
细论之,情亦心之成也。
更以人心、道心按之,则逐物欲亦是人心,而非道心之谓,未可全以为非心也。
文字须要活看。
问:心者知觉之谓,而智亦训为知。
心与知字,亦须分明。
杨曰:不须如此说,有心便有性,二者不相离,不是先有这知觉,而后这是非之理旋旋安排出来。
又问:《语录》云:动处是心,动底是性。
杨曰:仁义礼智,性也;
恻隐羞恶等,情也,心统性情也。
分开说,则动处是心,动底是性。
然论得来,心性自不相离。
此心才动,那个仁义礼智便在里许,非旋旋安排出来。
心者人之神明,所以为身之主宰者,即此身上个灵底是也。
性即心中所具之理,若仁义礼智是也。
心是个灵物,能知觉;
智即心中所能知觉之理,能是能非者。
岂可更将心与智相对持分别?
是犹指日与光,对分为二物也,而可乎?
所谓动处是心,动底是性。
动处是其灵活能酬酢处也,动底是动之理也。
若合心性情而言,则静是性,动是情,心贯动静,而统性情。
静其体,而动其用也。
所谓知觉在,理义便在,只有浅深。
缘知觉,则惺惺不昏昧,理义便都在其中。
若冥然不省,则礼义何在邪?
如人叫则便应,其知觉之浅处。
孺子将入井便怵惕,其知觉之深处,理义随深浅呈露尔。
杨文此处说不破。
陈伯澡性之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五、《北溪大全集》卷三六
问「理气」段。
合是非真妄皆以为性,则不可。
须是是者真者,乃理之所当然,而谓之性;
非者、妄者,则咈乎理之所当然,而不得为性矣。
问:性无善无不善,与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何分别?
谓无善无不善,则是天理人欲于中虽未见,而已隐然同体矣。
谓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则是天理人欲于中虽未分,而已晦然并生矣。
问:佛氏作用是性,与虚无寂灭、去四大、除六根之说相反。
佛家以作用言性,作用是动作运用,是指气之活处。
谓众生与佛同一性者在此。
故有问如何是佛,答者呼天而前以示之。
他把此处做大本一源,更无分别,不知只是说著气之云尔,非指日用动作等实事为言也。
凡日用动作等实事,他又却把作缘累,须要一切扫除,都归于空寂。
虽天地、日月、山河,亦以为幻妄不实,都要一空,始为正道。
其谈玄说妙,不可致诘处,只不过即此空幻者极言之尔。
尝爱程子之言,曰:「学者于释氏之说,直须如淫声美色以远之,不尔则骎骎然入于其中。
若欲穷其说而去取之,则其说未能穷,固已化而为佛矣」。
此乃示人不易之格言,非徒务为却绝,而漫无是非也。
吾惟专从事于吾儒经常之定说,到自家理义明彻、根本深固后,则其差缪处,自一照而破,不待劳心苦索矣。
大抵老释差处,只在判道器为二物,而欲离日用实事以求道于冥漠之中。
虽其用功有极精笃处,要之无下面一截,则其所谓上达者,便亦都全不是,而不得谓之达也,而何得以为道乎?
陈伯澡再问仁之目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五、《北溪大全集》卷三六
问:晦庵说「克己复礼」如何便唤做仁,疑是兼体用而言。
克去己私,以复于礼,纯是天理流行,则仁之体,极是亲切。
虽是用在其中不相离,然恐愈眩惑;
若到真识后,自无所不通贯。
问「生之性兼包四者」。
生之性是就心之体言,义、礼、智都统在其中。
若无此生性,则义如何裁制?
礼如何敬
智如何别?
正犹元之贯亨、利、贞,无一刻少息,默验之自见。
问:克己复礼为仁,乃统言心之全德,天理之公也。
今卓丈所传《仁说》则云「天下无一物不在吾涵育之中」,却就爱上说,似偏言之仁,如何?
仁离爱字,不得所谓。
爱之理,只就心之德上状出来,非于心之德之外,别有爱之理也。
问:傍恻隐上看,则仁意不差,然靠著则又迷其本。
恻隐,是爱之初萌便是,从生性发来,于仁之意义为亲切。
只是发在外,不可偏靠著尔。
问:心生生不息,又与知觉意思相类,而仁是活底道理,又邻于谢氏「活底是仁」之说。
生生不息,是心体本如此,然贯动静而无间,惟其生生,所以能知觉。
然可以生之性言仁,而不可指知觉以言仁也。
仁是活底之理,谢氏所失只在于活物而不及理,便是涉释氏作用是性之说。
其取譬直以桃仁杏仁为仁,与程子谷种生性之意大异。
而其所谓活物者,又作弄太过,如有一个物跳跃流动,常在事物之间,欲见此为知仁主意。
又专在于知见,而无操存践履之功,其差之愈远矣。
问:谢氏所谓活,即知觉之谓。
据谢氏所谓活,所谓知觉,按程子顽痹不仁之说,亦相似,但主意却差。
把作一个物恁地活,欲瞥然见之方得为仁,全流入异端去也。
陈伯澡再问论语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九、《北溪大全集》卷四○
问「祖孙一气」。
精与气合而生,魂升魄降而死。
然祖孙一气,祖宗虽死,而子孙之身在此,则所谓一气者,犹相贯于幽明之中,固自有长存不灭者。
所以礼重于绝人后,而人以子孙世世有常祀为贵也。
问:康节谓「性者道之形体」,与文公《语录》「性是道骨子」及「道是在物之理,性是在己之理」。
道者,事物中所当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
性即在我之理,具于吾心,而道之所总会也。
所谓形体者正如此,初非有待于人为而后得,而邵子、文公之说,皆互相发明,本无异者。
问:杨氏「会万物于一己」之说,与孟子「万物皆备于我」,异同如何?
「万物皆备于我」,是言万物本然之理皆具于吾身而已,若「会万物于一己」,是言人恁地做工夫,然万物如何会合于己,己亦如何会合得万物?
此其意,特不过佛家平等之说、墨氏爱无差等之云。
不知万物从来不齐,人酬酢于其间,小大疏密,各有其分而不乱,但仁者之心无私,则自无物我之间尔,非以彼合此之谓也。
问:学者就事上逐件尽己心推将去。
此语之病,是临事方尽己心,而无平日存主之功尔。
所谓尽己心者,只是此心存主处,真实而无伪妄,便是忠。
平日常如此,到临事时,只是此心无间断,非于此而方尽也。
问:尽己推己,就事父孝,事君忠。
及泛应事物上,如何?
事亲孝,是忠恕之本所发用来,最先第一件便在此上。
若就此上分别二字,则其正所从事孝时便是恕起头处,其所存主于中,真实无伪妄处,便是忠。
至于事长弟、事君忠,便只是以此事亲底心达之尔。
但学者著力而然,便是尽,便是推。
故自其所存主于事亲时,真实无伪妄底心,到事长、事君时无间断,便是尽己之忠。
自其所从事于事长事君时,要得皆如事亲底心,便是推己之恕。
至凡应事条,皆是己与人相接了,其为心皆如此。
若其思虑当如何如何,此又是讲学之事。
问「尽己心者推将去」一句。
泥文执义,太局蹙了,凡穷格到窒碍不通处,便须退步澄神,反观其本义,然后复徐徐寻绎而进,则坚者亦将自破矣。
问:《遗书》:「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者皆仁」。
「物」字是人物,是事物?
若说人物,则恐连礼智信不来;
若说事物,则与《订顽》备言此体之句不合。
如何?
仁者与物同体,只是言其理之一尔。
人物与事物非判然绝异。
细论之,事物只自人物而出,凡己与人物接,方有许多事物出来。
若于己独立时,亦无甚多事,故此「物」字皆可以包言。
所谓《订顽》备言此体者,亦只是言其理之一尔。
更详玩之。
问:文公称许明道「须先识仁」一段,复叹其说太广,学者难入。
学者于仁,合如何下工夫?
明道此一段说话,乃地位高者之事,学者取此甚远。
在学者工夫,只从克己复礼入为最要,此工夫彻上彻下,无所不宜。
问:程子说《订顽》意极完备,乃仁之体,此篇只发明与万物为一之意,如何见得仁体?
非指与万物为一处,为仁之体,乃言天理流行无间,为仁之体也。
问:程子此下云:实有诸己,其地位已高,到此地位,自别有见处,不可穷高极远。
见得此理浑然无间,实有诸己后,日用酬酢,无往而非此理,更有何事?
更何用穷高极远?
问:仁者之心,廓然大公,无所不爱。
其体段自如此,非姑指其及物处为然。
但不可偏靠此为言尔。
是如何?
仁者之心,廓然大公,视天地万物皆为一体,固无所不爱。
但偏靠此为言,则穷大而失其本,溺于情而不及性尔。
问「博施济众」章,文意曲折。
此章须将夫子所答本文分作三节看,「何事」至「病诸」为第一节,「夫仁」至「达人」为第二节,「能近」至「也已」为第三节。
上节是辨子贡之失。
夫博施济众,亦仁者之极功,但不可以是求仁。
子贡欲以是求仁,则失之泛滥,高大而不切于己,故夫子折难之,曰:「何止仁能如此,必须圣人能之乎?
虽圣如尧舜犹不足于此,不能做得此等功,汝安可以是求仁」?
中节是就己上平说,仁者之心,以己欲立欲达之心,而及于人,则天理流行无间,便正是语子贡以仁之体,而为切于己矣。
末节遂说恕,所以推己及人之事,是推己所以欲立、欲达之心而及于人,亦引天理使流行无间,其示子贡求仁之方,可谓益近而易勉。
若果能如此,则博施济众之功,亦自此而可进矣。
程子之说,正是状天理流行无间处,当以此意体认之可也。
若不观此,而偏靠天地万物为一体上寻求,则是吕铭之失矣。
陈伯澡再问大学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九、《北溪大全集》卷四○
问:《或问》中于致知云:表里洞然,无有不尽。
于格物云:精粗隐显,究极无馀。
不知何别?
或一物俱含此四字,或总百物始有此四字?
致知言表里,以心之内外而言;
格物言精粗、隐显,方周匝物之曲折,而偏言、总言,皆当如此也。
问「知」与「觉」字不同。
知与觉,并言则知是识其事之所当然,觉是悟其理之所以然。
问:程子曰:「但于一事上穷尽,其他可以类推」。
是如何?
如亲亲上理会得尽,便推类去理会仁民,仁民是亲亲之类。
仁民上理会得尽,便推类去理会爱物,爱物是仁民之类。
如视思明上理会得尽,便推类去理会听思聪,听思聪是视思明之类;
思聪上理会得尽,便推类去理会色思温,色思温是听思聪之类。
问「天地之所以高深,鬼神之所以幽显」。
此二节求之过深了,只须平看。
如天之状如何便恁高,地之状如何便恁深,天是覆地上,是包地下过;
地是上载天,是跨在天中间
天是浮停在上,是旋转不息,日月星辰,是悬在天上,是附天而行;
地是如何结而为山岳,如何融而为江海。
只如此等理会,便是理会天地之所以高深处,何必更过索之冥冥漠漠邪?
问《或问》中云「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已」。
日用事物间,见得到当然不容已处,则于此理便真切,自住不得,自不得不恁地做。
此最为人紧切处也。
问:极其大,天地之运,古今之变,不能外也。
尽其小,一尘之微,一息之顷,不能遗也。
此处欲分别其所当然与其所以然之故,如何?
理无物不在,无时不然。
大而天地之一开一阖,古今之一否一泰,小而一尘之或飞或伏,一息之或呼或吸,皆此理之所寓也。
当然,就其见定者而言;
所以然,乃大化本体从来如此。
问:「表里精粗」四字,分别表里是言物有内外,精粗是言人见有浅深否。
表是外面,里是内面,粗是外面形状大槩,精是内面底蕴细密处。
凡物皆有此四者,未说到人工夫处。
问《修身章》喜怒忧惧四者。
此章只是四者感物而应不中其节,则此心便为四者所动,而不得其正矣。
问:如恐惧、如忧患,若是小可底事,未甚逼近,犹可排遣。
若是大祸患逼近在目前,则恐惧忧患,如何不动其心?
不知当此之时,果何道以处之?
使各当其分而不动其心邪?
此一节是当恐惧、当忧患之时,如何要排遣死了心不应?
若强要排遣,灰槁其心,便成释氏,去而所以为祸患者处之,便失其几矣。
问:意者心之所发,若忿懥等四者,谓心之所发亦可,不知与诚意何异?
又如忿懥四者,与亲爱五者,亦相类,亲爱畏敬乃好乐之属,贱恶傲惰乃忿懥之渐,不知正心与修身又何别?
随本章各有所主,且《诚意章》是说好善恶恶,须恁底真实;
《正心章》忿懥四者,是说心之用处,不可不中节。
《修身章》亲爱五者,又是身接物时事,不可失之偏。
所主各自不同,安可比而同之?
问《或问》云:若于理有未明,心有未正,则吾之所欲者,未必其所当欲。
遽欲以是为施于人之准则,则其意虽公而事则私,将见其物我相侵,彼此交病,虽庭除之内,跬步之间,亦且参商矛盾,而不可行矣。
若以今人溺浮屠者言之,是所欲非其所阴欲。
郡守者率民礼塔修善,自州治之前及诸坊巷,各建道场,使民废耕织买卖来会,是我侵乎物。
民托太守威势,张皇其事,莫敢谁何,是物侵乎我。
太守送诸处香烛,虽费不敢辞;
民亦歛财备灯烛,化粿食犒设,虽费不敢道。
是彼此交病,动关郡男女游观,因而有争斗、淫奔等讼。
太守亦莽卤隐忍,不敢正其罪,虽亲子弟仆从,亦动游观之念,而不可禁遏。
是庭除之内,跬步之间,参商矛盾而不可行矣。
陈伯澡问近思录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北溪大全集》卷四一
问:「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二句,如何分别?
发微指几言,充周指德言,其所发见流行之实,则诚也。
问「一阳复,乃天地生物之心」。
须元亨利贞,乃心之全。
一阳复处,乃天地之心,此动之端,乃天地生物之意,于此可见耳。
程子「动之端」三字最精,宜详玩之。
问「人生气禀,理有善恶」。
「人生气禀,理有善恶」者,非指此理之体,有善恶相对而生也,只是言气禀之不齐,所以有善、有恶,此乃其理之必然耳。
问「冲漠无朕,万象森然已具」云云。
此句已甚明白,不容添字赘了。
造化人心皆如此,当寂然不动之时,是冲漠无朕,然日用万事之理,皆森然已具于其中。
及感而遂通之际,千条万绪,泛应各当,莫非即此理流行发见,非至此而后始旋生也。
故或寂或感,虽有体用之殊,而其实只浑沦是一物而已,不容以先后言。
如就莲子中最可观造化,此理尤为明甚。
方成房结子稍可食时,来年生意绝未有兆朕,而其根叶花实,则已尽具矣。
每于此深有省焉,所谓涂辙云者,只犹曰路脉云耳。
问「心本善,发于思虑则有善、有不善。
若既发,则可谓之情,不可谓之心」。
心自是本善,何尝有不善?
其不善者,乃发而流耳。
其曰「可谓之情,不可谓之心」,乃随人问意,各有所主。
今但当以意逆之,岂可又从而贬剥之?
问「气坱然太虚」一段。
此乃是从太初说来,至为霜雪而上,则气之成象者,至为山川万品,则气之成形者耳。
问:游气纷扰,如何是游气?
游气,只是流出来生人物底气。
问「推行有渐为化,合一不测为神」。
化只是变化,此物变成彼物,惟是变则有迹,而化则无迹,至于神则又妙而不可测耳。
问《定性书》「无将迎」。
未然而趋之谓之将,未至而逆之谓之迎。
若如此,则是求物为应,先已自乱矣。
何定之有?
问「忠信所以进德,修辞立诚所以居业」至「存义」,《本义》《程传》不同。
忠信进德是存心处,修辞居业是行事处。
《本义》与上文相应,而《程传》不相应,亦不害其为同也。
问《咸》九四《程传》。
传义已明,今只以王霸观之。
王者之心,无偏无党,所过即化,所存即神。
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思之所及?
若霸者,一用其私心,只盟会所及之国则服从,所不及者,岂能感而通乎?
问:「忠恕所以公平」,「公平」是言理否?
忠恕是做工夫处,其工夫极处,则自公平。
故曰「其致则公平」,语脉自明,不必以理言也。
问「公而以人体之故为仁」。
公只是虚说个理,以人体之,则公在我。
此心廓然无私,天理便流行而为仁矣。
问横渠「精义入神」段。
此张子推明《易·系辞》本文,只是极言屈伸感应,自然之理,所以交养互发之意,若谓动静相为用,则稍缓而非切本旨矣。
问「穷神知化」四字,兼穷神与入神浅深。
神是天地之心,化是天地之用。
入神以知见言,穷神以至到言,知化非闻见之知。
如知化育之知,乃默契之谓耳。
问领恶全好,领是一齐扫去,更无少留迹。
领是统领之意,其权在我矣。
古人下字,甚有力。
问:「莫非天也,阳明胜」云云,此语法与「视听言动皆天也」云云,一同否?
何必相牵,此最读书之大病。
每每爱如此,便将其中无穷之味都失了。
且如「视听言动皆天也」,是以气言;
于其中要识得真与妄,是以理言。
而阳明胜则德性用、阴浊胜则物欲行、领恶全好等语,若就日用以昼夜体察,则其切己做工夫,有无穷意味。
不此之究,岂非其大欠缺乎?
问「体天下之物」,体字是体认体察否?
体是以身体之谓,视之无一非我,如此则切于己,而此心之用无不周矣。
问「《易》有圣人之道,四以言者」云云。
以者,用也。
用《易》发言,所尚者卦爻劝戒之辞;
用《易》应事,所尚者卦爻阴阳之变;
用《易》制器,所尚者卦爻上下自然之象;
用《易》卜筮,所尚者卦爻吉凶已决之占。
四者《易》之本旨大要,而《程传》以玩辞为主者,专以理义言也。
问「观会通以行其典礼,则辞无不备」。
会,谓理之所聚而不可遗处;
通,谓理之可行而无所碍处。
观理之会通,以为行事品节之常,见于爻辞者无不备矣。
问由象知数。
物生而后有象,有象而后有滋,有滋而后有数。
故由象可以知数。
问《春秋传序》。
《春秋》大概所以明王道,立百王经世之大法,非止褒善贬恶而已。
《传序》首言治之而争夺息,导之而生养遂,教之而伦理明,然后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
及语颜子为邦一节,乃其纲领也。
问《尚书》难看,盖难得胸臆如此之大。
《书》皆帝王经纶天下大业,从大公至正胸中流出,乃圣人之用处,未可以小见而窥也。
问《易传》「艮其背」一段。
未接事物之时,不获其身,只知有理。
既接事物之际,不见其人,亦只知有理。
问欲实认得敬,只是「常惺惺」三字最好,若专就整齐严肃上用工,又太迫切拘束。
须是整齐严肃,便常惺惺,乌有外慢而中不放者?
不可为是厌烦惮劳之意也。
问恶不仁故不善,未尝不知徒好仁而不恶不仁则习不著。
好仁是善边工夫,必兼恶不仁,乃有去恶边工夫,相副而尽为密察精至也。
问尽性至命,必本于孝弟,是就孝弟中推原其所以然,则性命便在其中。
孝亲弟长,是性命流行发见之大处。
今不务全尽孝弟为实到性命,只欲于孝弟中推原其所以然者为性命,无乃堕于佛氏一超直入之说,岂圣门实学工夫之谓也耶?
陈伯澡问中庸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北溪大全集》卷四一
问:程子曰:中之理至矣,独阴不生,独阳不成,偏则为禽兽之性,中则为人,此是泛言天地中底道理,恐不可分作未发、已发之中否。
已发、未发,是就人心分别;
在天地,只是统言此理而已。
然亦何有偏倚?
何有过不及?
问「天性在人,犹水性之在冰」。
张子冰水之譬,未善。
冰释复归于水,便是佛氏死而不亡,还复本来面目之说。
与天性在人,不相似也。
问张子曰「未尝无之谓体」。
未尝无,只是言此理之实有然,不直曰有,而必委曲言未尝无者,老氏以无为宗,所以破异端之说也。
然亦不必靠死立论。
问:程子曰:若言道,不消先立下名义。
则茫茫地何处下手?
先立下名义,则有所依据准的,然见之不精,则名义亦不能确定矣。
问:文公《或问》中言物得其形气之偏,而不能以贯通乎全体。
物虽禀得来偏,然随他所得许多,其理依旧浑沦完足。
且如蜂蚁,虽偏于君臣之义,然其报衙则礼也,巧于营窠则智也;
失主则团聚不食,而为情恻然,则仁也。
虎狼虽偏于父子之仁,然有文章则礼也,有威则义也,杀有神色变与不变之别,则智也,其他广推之,皆可见矣。
问:程子曰「鬼神凭依言语」。
鬼神凭依事,大抵是妖由人兴,多缘人之精神不足,故妖邪之鬼乘而附之,若正,鬼神则不然,此不得以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者为言。
问:杨氏曰「权以中行,中因权立」。
前后二说皆通,然分析杨氏本语未甚明白。
权以中行者,中为主;
中因权立者,权为主。
大抵知中然后能权,惟权然后得中。
问吕氏与程子论「中」。
辨析吕说虽详审,然偏旁枝叶之论,在文公《或问》中已说破大槩矣。
学者且须涵泳子思本文烂熟,讲究其正意大义,切于身心而实体之。
舍此不务,而区区惟偏旁枝叶之急,非所谓善学《中庸》者也。
问:刘用之问:气之已散者,既化而无有;
根于理而日生者,固浩然而无穷。
此《语录》一段,已说得明,所谓「无子孙底事已绝,而根于理而日生者,固浩然而无穷」,乃是如今社稷祭勾芒、后稷,庙学祭先圣先师,及齐祭爽鸠氏之类,非可通天下之常人无后者,皆以此一例论也。
问《或问》中论宗庙段惑异端、徇流俗之说。
后世祀典,自天子至于庶人,皆是惑异端、徇流俗,鄙陋之甚,而不自知其为非者。
问《或问》中云:不违之终始,即其事之终始;
至焉之终始,即其物之终始。
言事言物,何别?
心不违仁,就事见,故以事言;
至其境界,是实地,故以物言。
问「夫焉有所倚」,谓少涉思议作为,便是倚。
此句只是结上文三语而言,此皆至诚无妄、自然之功用。
夫岂有所倚靠于他术而后能哉!
亦犹不待赏而民劝,不待怒而民威于鈇钺之类。
若来说,乃涉于释氏之意矣。
陈伯澡问敬箴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北溪大全集》卷四一
问:程子说「佛有个觉之理,可以敬以直内矣,然无义以方外,其直内者,其亦不是」,及佛氏不知里面实理。
佛氏亦不是不知里面有实理,他合下以理为障碍,直要一尽扫除,使万理俱空,而百念悉灭耳。
亦自不知有所谓敬,只是个觉底工夫,有似乎直内之敬耳,而实不同。
吾儒不必言空,其所存养工夫,只是要得此心豁然,纯是天理之公,而绝无一毫人欲之私之谓。
须认此意体究,方断制得明白。
问:《敬箴解》「不东以西」至「靡他其适」,谓心对事时主敬;
「勿贰以二」至「万变是监」,谓心寓事时主敬。
「对」与「寓」何别?
二字皆是应事时,但小为之别耳。
本文上四句申程子「无适」之义,说较宽,是事始到面前方对境时;
下四句申程子「主一」之义,说却紧,是心寓在事上,乃正裁处时。
亦略有疏密不同也。
问「不火而热、不冰而寒」。
原此节四句,及后节四句,皆说得病痛重大,而其语又本用《庄子》「热焦火而寒凝冰」句意,更以《感兴诗》所谓「凝冰亦焦火,渊沦复天飞」,及前后出入动静之言参之,则其大意亦可见矣。
问「毫厘有差,天壤易处」。
此非谓些小事不敬,便能做大病,是言大病痛只在微细处失起,故千里之缪,差之毫厘处;
千丈之绳,断在一寸处。
然亦当思微细处差失,似甚小可,何故便到天地变乱,三纲沦,九法斁?
何为罪过如彼重大?
此殆难以空言解释,须多历人情事变之熟,乃知此不敬之为害端的处,凛乎甚可畏。
而抑以见此老非练熟情理,明事义精,亦不能发到此。
真可为切己箴砭救人,免陷于禽兽之归也。
问:蒙指教天理流行无间,是仁之体。
常疑天理流行无间,乃是仁之发用,如何谓仁之体?
仁之本体,浑是天理周流无间,无表里动静,无隐显精粗,其生生不息之机,不曾有少停歇,亦不曾有少限隔。
所谓用处,只是就体中掇出一截为言,而与体实未尝相离。
非谓体只块然不动在中,因见于发用而后始流行也。
更详体认之。
论日月 北宋 · 沈括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九、《长兴集》卷三
或问予以日月之形如丸也?
如扇也?
若如丸,则其相遇岂不相碍?
予对曰:「日月之形如丸」。
何以知之?
以月盈亏可验也。
月本无光,犹银丸日辉之乃光耳。
光之初生,日在其傍,故光侧,而所见才如钩。
日渐远,则斜照,而光稍满。
如一弹丸,以粉涂其半,侧视之,则粉处如钩;
对视之,则正圆。
此有以知其如丸也。
日月,气也,有形而无质,故相直而无碍。
程子有云:「日月之为物,阴阳发见之尤盛者也」。
盖天地日月一也。
月受日光,而日不为之亏。
月之光,一日之光耳。
吴郎中山泉说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一八、《文山全集》卷一○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道体流行之妙,往来而易见者,惟川流为然。
圣人发其端倪,欲学者体认省察,而无一息之间断也。
后千数百年,程子始默识而指以教人曰:「其要只在谨独」。
圣人言道之旨,学者入道之门,于是而深切著明矣。
尚书郎吴君正夫名蒙,因名取象,有合于下《坎》上《艮》之卦,遂自命曰「山泉」。
君所以从事,则又取二程上蔡、和靖、晦翁,凡诸言敬者,识诸座右。
《易》以养正,为圣功而养之,方未之及也,吾独见自得,乃从敬入,则岂泛然而用吾力也欤?
夫川之水,道之体也;
山之泉,性之象也。
是故善尽道者以敬而操存之,则犹之川而不息焉;
善尽性者,以敬而涵育之,则犹之泉而不杂焉。
盖有欲则息,惟敬为能不息;
有欲则杂,惟敬为能不杂。
君之所以见《易》,其犹程子之所以见夫子欤。
虽然,川上之事,纯亦不已,诚者之天也。
泉犹性也,泉动而出,犹性动而为情也。
是则有几焉。
诚无为,几善恶。
以敬而持此几,终以几而达此诚,则山泉其川水之源,川水其山泉之流,会而通之,混然一贯。
故曰:敬者,圣学成始而成终者也。
君讲切熟矣,愚也不敏,方愿学乎此,尚从君质之。
何晞程名说1259年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一八、《文山全集》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予同年何君时,任庐陵县
尉厅,太中大夫程公珦尝辱居之。
后人为建公祠,又建堂曰「晞程」,志遗迹也。
何君生子吏舍。
温公之父生于池,温公生于光,名之所起,率从其地,君之名子以「吉」,宜也。
而官于吉者多也,顾瞻斯堂,取义甚大,其当名之以「晞程」。
程本太中设,何君名其子,则以太中之子望之,徵说于予。
予曰:大哉名乎,其何如而塞之哉!
汉司马慕蔺相如,自名曰「相如」。
朝有钱希白之类,希乐天者也。
功名文艺之士,事为之粗迹,笔墨小技,抵掌驰志,刻心苦思,步骤之不难。
若夫正心脩身,穷理尽性,通天地之化,达圣贤之蕴,如程夫子者,其何以望于孩提哉!
虽然,太中之在黄陂,二夫子生焉,其初固亦区区一尉之子耳。
洎其来庐陵,二夫子年甚幼,则亦童蒙也,初何以自别于常儿?
然其后受学于舂陵,追继孔孟,卒以其性命道德之说为诸儒倡。
圣贤岂别一等天人为之?
苟有六尺之躯,皆道之体,不可以其不可能而遂自暴自弃也。
且夫昔之为程也难,今之为程也
《中庸》之学,千数百岁不传,二程独发关键,直睹堂奥。
此其事百倍其力而后能,今读程之遗书,考程之行事,作圣涂辙,瞭然可寻,一日用力,事半而功倍。
吾侪小人,获生斯世,讲闻私淑之绪馀,非如汉唐儒者之寡陋,蒙赖福泽,深自庆幸,不敢以不自勉。
况夫青原之山川不改,少府之堂宇如故,二程事亲从兄于此,诵诗读书于此。
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百世之下居乎此者,犹闻风而起,况去之二百年之近乎?
何君义方之所为汲汲也。
至于晞程之工夫,当自主敬入。
然此《大学》之事,今其为赤子,何君养其气质,莫重于习。
古有胎教,况于襁褓,自其能言能行,以至于入小学,使之洒扫应对,进退周旋,先知所以为敬,周匝而无欠,深稳而有,然后可以语晞程之事。
习于上则上,习于下则下,是一几也。
何君谨之哉!
谨之哉!
君字了翁临川人
晞程生己未三月
彭侍郎1070年11月26日 北宋 · 程颢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濮阳市
悠悠彼苍,顾佑有常,如何不淑,歼时之良?
胡不憖遗,以慰士大夫之望?
呜呼哀哉!
昔我稚齿,为公所器;
教之诲之,实妻以子。
二姓之欢,畴可伦拟?
逾二十年,顾爱终始。
我谪河北,公薨建康,义不得往,神魂飞翔。
望南风之萧条,想丹旐之悠扬。
泪如流水,不到公之堂;
号声动天,不彻公之丧。
惟公德尊本朝,行高当世,为四国之矜式,被三朝之注倚。
风谊传于后人,事业存乎国史。
磊落明白,掀揭天地。
纵绵百世之长,公为不亡。
虽竭无能之鄙辞,何足以增盛德之辉光?
惟寓愚之诚兮,因远致乎肴觞。
公其来飨兮,慰余之悲伤!
长言恩礼之厚兮,知何时之可忘?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河南程氏文集》卷四。又见《程子年谱》卷二,同治《庐陵县志》卷五二。)
风:四库本作「浦」。
题三易备遗咸淳癸酉四月朔日) 南宋 · 葛寅炎
 押词韵第七部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六
连山,包牺先天易也;归藏,黄帝中天易也;周易,西伯后天易也。是三易也,皆遇孔圣,皆脱秦火,皆厄汉九师也。宋室龙兴,五星奎聚,天生大贤于龟马初出之地,岂偶然哉!余读经世书而知先天之传在邵子,读易传而知后天之传在程子,独怪夫中天旷千百年馀无传焉。余尉青田,以王事会水檐朱君于沐鹤溪,公退之暇,出一编书示余,曰三易备遗。其推原归藏中天之妙,引之于先天,不见先天之为先,推之于后,不见后天之为后,是将合邵程为一书,独传有熊氏不传之妙也。呜呼!道之兴,天也,废,亦天也,其废而复兴,庸非天乎!孔子曰:我欲观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證也。吾得坤乾焉。使天不生汤于皇风既邈之后,黄帝之道将无传焉;不生微子于商绪将坠之初,汤之道独得而传乎哉?吾想其抱祭器而来归也,坤乾之道,已得之宋矣。呜呼!姬辙之东,茫茫禹迹,知有是书者谁也?宋虽有是书,知有是道者谁也?夫子,商人也,乃独知焉。呜呼!天遗商道于商之后,而必使商人知之,是可以观天意矣。呜呼!旷千百馀年,朱君何从而知之乎?其闻之邵程子乎?闻之有熊氏乎?曰:闻之天。时咸淳癸酉四月朔日,后学天台东泉葛寅炎同叟敬书,且系之以韵语曰:
谁凿混沌窍,龙马出澄渊。
笃生羲文圣,立极先后天。
三三羑所演,两两山之连。
不假人安排,自有天浑全。
咸阳烈焰起,斯文独不烟。
中更九师斸,惨于秦火然。
言湮道随裂,尔来千馀年。
皇乎钜宋兴,奎聚五珠联。
天子图出地,复钟二钜贤。
门外俨立雪,窝中闲弄丸。
数加一倍法,书得七分传。
文后不为后,羲先不为先。
呜呼中天易,锁簧透黄轩。
厥数则用六,是为归藏焉。
观象历可纪,聆凤律相宣。
芸芸茁九地,终至硕果坚。
薛野鳦未乳,鼎湖龙已仙。
敦哉司徒氏,而把五教权。
滔滔祚其海,始达溜涓涓。
韬光夏台出,拨乱南巢迁。
执中亦建中,道体无些偏。
义礼两夹持,以此裕我昆。
姓别取诸子,世号遽以千。
甲庚至丁乙,天潢衍庆源
不幸辛也虐,竟以甲子颠。
牝晨艳方煽,太白旗已竿。
衣宝炎炎里,道器俱无存。
仁哉尔王子,独抱祭器奔。
想偕此书抱,器完道亦完。
有客皓其马,归作周之藩。
俾食豫土毛,一发千钧绵(《宋诗纪事补遗》卷七五引作县)
不然之宋叟,胡此得坤乾。
我知苍苍者,寄道于不言。
孔也商之人,宋也商之孙。
茫茫宇宙阔,斯道萃一门。
粤从两楹梦,寥寥绝韦编。
浅者胶于卜,深者痼于玄。
固哉房直日,诞矣雄入泉。
八工亮图法,百贾庄肆钱。
皮毛太初历,糟粕一行禅。
天窗两呼吸,谁契希夷眠。
极根一动静,谁悟溓翁圈。
邵程又尘土,河洛空奫涟。
翕固张之的,晦乃彰之根。
节彼雁南荡,气复合真元。
攒青华盖(原作益,据《宋诗纪事补遗》引改)卓,湛碧芙蕖妍。
石乳腻昏雨,玉红绚朝暾。
孕此古心子,通身太极浑。
香如梅月咽,朱浥花露研。
吉凶扣灵蔡,消长听啼鹃。
寂虑那三画,游神这一环。
六十六十四,甲甲卦卦圆。
仰接先天后,俯超后天前。
中天此中兴,亚康节伊川
问君易何在,庭草翠无边宋朱元升《三易备遗》卷首)
朱子语类序景定四年八月 南宋 · 黎靖德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六五、《朱子语类》卷首、《宋代蜀文辑存》卷九五
朱子遗语之行于世也,盛矣!
盖本其旧者有三,而从以类者二,靖德尝受读而病其难也。
昔朱子尝次程子之书矣,著记录者主名,而稍第其所闻岁月,且以「精择审取」戒后之学者。
李公道传之刊池录也,盖用此法。
黄公干既序之矣,后乃不满意,盖亦惧夫读者之不得其方也。
二公之心,其亦韩子所谓「尧舜之利民也大,而禹之虑民也深」者乎!
是以黄公不自出其所录。
其后李公性传刊《续录》于饶,以备池录之所未,蔡公杭刊《后录》,又益富矣。
然饶录最后三家,李公尝附致其疑,而其四十二卷元题「文说」者,以靖德考之,疑包公扬所录。
盖公之子尚书恢,尝刻公所辑《文说》一编,视此卷虽略,而饶《后录》所刊包公录中,往往有此卷中语,是知此为公所录亡疑。
独所载《胡子知言》一章,谓书为溺心志之大阱者,最为疑忌后学,使不知者谓为先生语,是当削去亡疑,而李公不能察也。
《语录》之难读如此,黄公之虑岂为过哉?
语之从类,黄子洪士毅始为之,史廉叔公说刻之蜀,近岁徽州又刻之;
王公佖为《续类》,徽州又刻之。
张宣公类洙泗言仁,祖程子意也,而朱子以滋学者入耳出口之弊疑之。
魏公了翁援是为学者虑,当矣。
蔡公乃曰,《论语》诸篇,记亦以类,则议者亦莫能破也。
然三《录》、二《类》,凡五书者,并行而错出,不相统壹。
盖蜀类增多池录三十馀家,饶录增多蜀类八九家,而蜀类《续类》又有池、饶三录所无者。
王公谓蜀类作于池、饶各为录之后者,盖失之。
而今池录中语尚多蜀类所未收,则不可晓已。
岂池录尝再增定邪?
子洪犹有遗邪?
子洪所定门目颇精详,为力廑矣。
廉叔刻之,不复雠校,故文字甚差脱,或至不可读。
徽本附以饶录《续类》,又增《前类》所未入,亦为有功。
惜其杂乱重复,读者尤以为病。
而饶《后录》新增数家,王公或未之见,未及收也。
靖德忘其晚陋,辄合五书而参校之,因子洪门目以《续类》附焉,饶《后录》入焉,遗者收之,误者正之,考其同异,而削其复者一千一百五十馀条,越数岁编成,可缮写。
顾文字浩博,犹不敢谓亡舛误,览者幸哀其劬而正之!
其或一二字可疑,则元录之讹,无别可订定,固不得辄改也。
诸公序语,列之篇端,合而考之。
黄公谓「历千载而如会一堂,合众闻而悉归一己」,所以志学者之幸。
李公谓《语录》与诸书异者,当以岁月先后求之,亦确论也。
独论记者易差,而谓李端伯犹尔,则不然。
盖以「至大至刚以直」为句者,乃伊川之说,端伯不误也。
读书之难,岂独《语录》!
朱子尝言《论语》后十篇不及前,「六言六蔽」不似圣人法语,是孔门所记犹可疑也,而况后之书乎!
读者诚能服膺乎「精择审取」之训,以为读《语类》之法,而又以「滋入耳出口之弊」云者为读《语类》之戒,则庶乎可与共学矣!
景定癸亥秋八月戊申朔,后学导江黎靖德书。
程秀才1180年4月 南宋 · 陆游
五言律诗 押庚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
程子晚相得,居然一坐倾。
新诗欲飞动,病眼为开明。
英妙非凡质,衰迟畏后生
吾徒可相贺,五字有长城。
玄英先生画像 宋末元初 · 谢翱
五言律诗 押真韵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五十三 古像类
来此得公真,尘埃避隐沦。
水生溪榜夕,苔卧野衣春。
雨冢侵吴甸,荒祠侑汉人。
微吟值衰(原作哀,据程本、陆、四库改)世,为尔独伤神。
槿树 宋末元初 · 谢翱
五言律诗 押真韵
白犬吠行人,西风杵臼新。
洗香澄宿水,曝发向秋邻。
野草(原阙,据程本、陆、四库补)依沟尽,宫花入帽频。
人家小门径,怜尔独相亲。
孙君文旧避地处 宋末元初 · 谢翱
五言律诗 押麻韵
相逢还自失,相见尽天涯。
邻壤初移戍,空山此寄家。
剪茸春过鹿,伐竹旧烧畬。
去后馀荒槿,依沟结影(原阙,据程本、陆、四库补)斜。